那几日,是魏悠柔最快乐的时光。
他的笑近在咫尺,他的颜伸手可得。
少女虽幼,但有一颗玲珑心。
魏悠柔本就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几日后就能下床行走了。她想陪着他舞剑,可魏长明坚决不同意,说要先“观察几天。”
她只好乖乖坐着,欣赏魏长明舞剑英姿。
他还是老样子,更多时候都是坐着一动不动,不过他经常突然睁眼,对着魏悠柔做鬼脸,逗她开心。
魏悠柔只说他傻。
“这几日我的心里突然很急躁,”魏长明说道。
“我总觉得我马上就可以成功,可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我给隔开了一样,那种感觉非常不爽,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他的脸上写着郁闷,魏悠柔看在眼里,安慰道:“你这个人就是急性子,你越着急,就越不能成事。我爹常说,好事多磨。”
“磨,磨个屁,再磨我就要疯了。”
但魏长明心里还是暗暗讲这句话记在心里。
入夜,夜光如霜。
魏长明赤裸着上身,在床榻上打坐。
身体右侧放着一把长剑,寒光凛凛。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生灵。”
紧闭双眼,魏长明轻轻拿起承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平心静气。
将长剑竖在身前,魏长明再次陷入沉寂。
他想象着自己随心所欲的舞剑,心随意动,剑芒如九天神龙般舞动,恍若这天下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剑芒卷起海水,那水冲天而起,将天也淹没。
剑芒斩破云层,那天黯然失色,神魔也惧怕。
这时。
坐在床榻上的少年,突然一剑横劈而出!
宝剑铮鸣!
一道淡蓝色剑芒,脱剑而出,打在墙壁上,只留深深一痕!
“这是……”
魏长明有些不敢相信,但随即。
寂静的夜空下,是少年掩盖不住的狂喜!笑声绵延不绝,惊动了附近庭院。
“我成功啦!我成功啦!我太他妈帅啦!哈哈哈哈哈!”
短短几分钟,全庄上下都被惊动,都是知道在这个平凡的夜晚,一名注定不平凡的少年,完成了他们难望其项背的无上成就。
这一年,魏长明十六岁。
庭院已经围满了人,魏长明站在人群内,有些癫狂的冲着每一个人重复着:“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可以剑气出体了,我才是天才,我是最强的!”
那些围观的人,无论是同龄人,还是魏长明的长辈,都露出了苦涩的笑。
他们用尽一生都无法触摸分毫的境界,眼前这名少年,竟然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达到了。
一直以来,魏长明的修行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他,因为他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强。
今日之后,再也没有人会觉得这个少年,只是狂妄自大了。
“庄主来了,大家都让一让。”
人群让出一条窄道,魏长坤急匆匆的赶到,脸上有着说不尽的殷切。
“儿子,你……”
见到父亲,魏长明更高兴了,他抓着魏长坤的手,几乎要边跳边说了。
“爹爹爹爹爹爹爹!我做到了,我刚刚逼出了一道剑气!你现在打不过我了!”
魏长坤大笑,将全部的赞美都给了眼前的少年。
“好好好!果然我儿子才是家族,不,是这片大陆最顶尖的天才!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老子我真的很幸运啊!”
他大笑着,又突然哽咽,魏长坤铮铮铁汉,也会因为儿子取得成功而兴奋到落泪。
人群中不少人都投来了羡慕乃至嫉妒的目光。
魏长明扫视了一圈,发现魏悠柔动人之极的明眸正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那黑珍珠般的眸子,即使在夜里也是如此的明亮动人。
他跑了过去,一把拉住魏悠柔的手,将她也拉进中心。
“悠柔,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谢你,多亏有你,我才能这么快就捅破那层屏障。”
少女巧笑倩兮,能得到他的认可,比这世上任何的宝物都要珍贵的多。
她没有言语,她不想破坏了魏长明此时的心情,任由他手舞足蹈着。
这时,魏长明提着承影,对着周围每一个人大声道:“今日你们有幸,能够看到本公子展示的绝学!”
人群一片哗然,他们围观至此,其实就是为了目睹那对他们来说是传说中的景象。
剑气出体。
魏长明停止了癫狂,他强行令自己平静,他怕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凝聚剑芒。
众人摒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赤裸上身的少年。
魏长明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魏悠柔也笑了,她喜欢那笑。
“走你!”
伴随着这句故意搞怪的开场语,由承影之中挥出一道泛着蓝光的剑芒,狠狠劈在庭院中心那颗梧桐树上,留下深深一痕!
全场寂静。
一阵微风拂过脸颊,也不知是谁先起哄,人群中蓦然传出阵阵发自真心的赞扬与呐喊。
那是给魏长明的欢呼。
少年头一次知道,原来被人崇敬是如此令人痴迷的东西。
人群中又走出几人,都是魏长明的挚友,他们表情有些复杂的走到他身前,伸出手去和他击掌。
他们为少年取得的成就感到由衷的骄傲。
也头一次觉得,魏长明是如此的不可超越。
众人渐渐散去,只留魏长坤父子两个。
“爹,你也回去吧,这么晚了。”
魏长明渐渐平复,抬头说道。
魏长坤一笑,说道:“好好。”
嘴上说好,可他的脚步却没有移动,他很想永远都这样注视着儿子,看着他成长。
“要不要,跟我打一架?”
魏长明如此说道。
夜深。
魏长明躺在床上,他努力想要掌握剑气出体的诀窍,他生怕突然忘却。
不一会,他鼾声四起。
清晨。
随着魏长明劈出第三剑,庭院内的一颗大树应声而倒,握剑的少年一脸自得,他已经渐渐掌握,劈出剑芒的威力也一剑压过一剑。
且那个一直以来隐藏在内心的种子,也开始生根发芽,逐渐占据了他的内心。
魏长明想要出去闯荡的心,已经不会被任何事所阻挡。
每每想到仗剑天涯,他就说不出的兴奋,他甚至想即刻启程。
只是他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议事大厅。
“好!我儿子既然想要去外面的大陆闯荡,我这个做父亲的就一定要全力支持到底!”
宽阔的大厅,满是魏长坤的声音。
“可长明是家族唯一的能够达到剑气出体境界的人,我们应该重点培养他!”
一名长老说道,他甚至不敢直视魏长明。
“培养我?谁培养?”
魏长明冷笑道,他如今的自信心已经膨胀,况且家族之内也的确没人有资格培养他,只有外面充满神奇的大陆,才有资格与能力让他茁壮成长。
“这……”
那名长老一时语塞。
“我的儿子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我相信只有天门大陆才是他的舞台,你们都不要再说废话了!”
魏长明笑了,他的父亲一如既往的支持着他,任何事。
第6章 离去
既然事情已经无法被任何人阻止,魏长明觉得是时候该准备些什么了。
在议事大厅回到房间的路上,几乎每个人见到魏长明,都一定会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冲他打招呼。
他贵为少庄主,但这种场景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是一个没有架子的人,从不需要别人的阿谀。
路过演武堂时,魏长明还是忍不住走进去看了看。
如往常一样,一群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正为梦想而努力着。
今日他们格外的认真。
这景象,很快就见不到了啊。
只不过寻了很久,没有魏悠柔的身影。
魏长明心里有些空荡荡,转身走了。
“咦。”
回到庭院,发现院内石凳上有一道曼妙之际的身影。
“哥,你去哪啦?”
少女蹦跳着来到魏长明的身边。
指尖滑过魏悠柔的秀发,魏长明嘿嘿笑道:“我去议事大厅商议大事去了。”
“切。”少女撇了撇嘴,笑道:“少庄主,是什么大事啊,终身大事吗?”
魏长明心里突然一疼,再过不久,少女的音容笑貌,将只能在记忆中怀恋了。
一瞬间,魏长明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拉着少女坐下,沉默良久。
魏悠柔不停催促着魏长明,他都是不语,最后,少女小嘴一嘟,气道:“你再不说我就走了,再也不理你。”
少女只是气话,但魏长明却全身大震,急道:“不要!不要不理我,我说我说我说!”
魏悠柔小嘴一抿,笑道:“哥你好奇怪哦。”
“唉。”魏长明自己也不知道,少女无心的话竟然让自己反应那么大,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我就要走了。”魏长明目光少有的落寞,他说。
“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嘻嘻一笑,少女不以为意,以为又是魏长明在捉弄她。
可魏长明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很快我就要离开家族去外面的世界了!”
他有些歇斯底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失控。
“怎么会……”魏悠柔震惊的抬起头,一对明眸竟然刹那间蒙上一层水雾。
“你要去哪啊?为什么突然就……”
摇了摇头,魏长明说道:“不突然,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说过,我向往仗剑天涯的生活,我不愿庸碌一生!”
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是倔强,魏悠柔了解他,他做出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
“哥,你有些陌生。”
伸手拍了拍魏悠柔的头,魏长明笑道:“说什么呢。”
“那哥你要去哪呢?”
当事情无法改变,只能微笑着面对现实,这是魏长明告诉她的话,她牢记在心。
魏长明思索道:“我想先去星月城。”
“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比我们这里繁华无数倍的那个城?”悠柔露出好奇之色,问道:“那里真的那么好么?”
一提起这梦幻般的城市,魏长明就说不出的来劲,他兴奋道:“当然了!那里有数不清的高山流水,数不清的奇珍异兽,看不完的美女吃不完的美食!”
顿了顿,魏长明继续道:“当然好东西不止这些了,在星月城里还有数不清的修仙大派以及修炼学院。”
“哦。”魏悠柔接道:“是不是你说过的,修仙者。”
“是啊,不光有修仙者,修仙者的门槛非常高,如果没有灵根是没有办法修炼法术的。那些无法修炼仙术的人,会选择去其他的地方修炼。”
“去哪里?”
魏长明舔了舔嘴,说道:“在我们天门大陆上,数量最多的修者是武者,武者的门槛非常的低,几乎人人都可以修炼。在星月城就有许多武者的门派,当武者的层次达到很高的时候,连修仙者他们都可以一战!”
“那我们呢?”
魏长明知道她是指剑修,想了想说道:“书上写过,剑修也是武者的一种,不过武者注重炼体,也就是修炼身体。而剑修更注重精神境界的提高,所以剑修才可以劈出剑芒。”
“哦。”少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沮丧道:“那全家族只有你才能算是剑修啦,我们谁都没办法像你一样厉害。”
嘿嘿笑了两声,魏长明道:“傻丫头,你也不想一下哥是谁,有哥办不到的事情吗?”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其实剑气出体是有技巧的,你要不要学啊?”
少女立即露出崇拜之色,惊喜道:“真的?”
感觉自己像个老师,魏长明高兴极了,他点点头认真道:“当然是真的啦,就当作是哥给你的临别礼物吧。”
一提起临别,少女的情绪就变得有些低落,而出口就觉不妥的魏长明也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
“大陆上的修炼者种类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我从书上看到,还有一些非常稀少的鬼修,据说这些鬼修整天都在收集灵魂,然后给自己驱使。”
“好恶心。”少女皱眉道:“那那些灵魂不是很可怜吗?”
“是啊,所以这些鬼修才数量稀少啊。”
“哦。”
“好了,”魏长明将少女拉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说道:“把你的长剑抽出来,我现在就教你。”
“这么急啊?”魏悠柔怔道。
魏长明没好气的说道:“你不知道你哥是个急性子啊!”
“嘻嘻,知道啦。”
把脸一板,魏长明装作生气的样子道:“好了,严肃点。”
“记住,好事多磨,做任何事都要有一颗平静的心,让自己保持冷静,才能有条不紊!”
装模作样的说出这番话,魏长明越发自得了。
“切,这还不是我给你说过的话……”少女撇了撇嘴。
魏长明装作没听到,一句口诀浮现而出,他竟有些郑重的说道:“记住这句口诀,这是你能否达到剑气出体境界的关键!”
“剑本凡铁,跟我念一遍。”
“剑本凡铁。”
魏长明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好玩,魏悠柔憋着没有笑出来,念道。
“因执拿而生灵。”
“因执拿而生灵。”
魏长明一笑,说道:“完啦。”
“完……这就完啦?”少女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可不要小看这十个字,哥是多亏这十个字才走到今天的,知道不。”
默默念了几遍,魏悠柔点了点头。
魏长明接着道:“还有啊,一定要让自己的心绝对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仿佛你的下一剑就能劈出剑芒,你得有这种想法才行。”
高兴的拉着魏长明的手,魏悠柔高兴道:“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出去玩吧。”
魏长明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三天。
这三天,他不是陪着魏悠柔练习,就是与自己的好友混在一起,他是个无私的人,自然早就把他所掌握的诀窍技巧全部教给了他的好友们,还与他们立下“男人的约定。”
等他们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去天门大陆寻他。
而到了夜晚,魏长坤就一定会跑来找他,啰哩啰嗦的说着一些让他抓狂的话。
“你到了外面一定要注意,不要被坏人给骗了。”
“坤哥我都多大了……”
“这跟多大有什么关系,你没去过外面,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
“好好,我知道了。”
“你到了外面,一定记住不要惹事,钱财也不要显露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要不耐烦,老子说的不对吗?”
“……”
“你到了外面,千万不要贪图女色,哦你还小。”
“……”
“总之你一定……”
“要不要打一架。”
“……”
而当魏长坤滔滔不绝语重心长的训话结束并离开后,魏长明总是笑着进入梦乡的。
我可爱的父亲,我当然知道你说的那些道理,我会小心的。
时光如白驹过隙,短短三日弹指间便已走到了头,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了。
“这么多东西,我才不带!”
看着魏长坤为他准备的马车以及山一样大的行李,魏长明近乎抓狂了。
“你这个兔崽子不要这么倔,你不知道外面……”
“啊啊啊啊啊。”
最终,魏长明还是没有带那些东西。
他背着无尘与承影两把长剑与装满金币的包袱,与众人道别。
山庄门口聚满了人,仿佛全庄的人都来到了一般。
“哥,你一定要小心……”
魏悠柔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此时的她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惹人无限怜爱。
“长明,等着我们!”
而魏长明的挚友们,郑重其事的说着,他们的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
“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