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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姑娘第5部分阅读

 “你也知道我喝醉了?”她睁大眼睛瞪他。

    掌柜笑嘻嘻地道:“知道啊,不过姑娘打起酒嗝可真好看,是我见过打酒嗝的人中,最最可爱的一个了。”

    真是人长得美,连打酒嗝都是美的。

    莲高失笑,尴尬地抓抓头发。

    咦?

    她怎么没有梳髻?怎么脸蛋清凉凉的?还有……她狐疑地盯着掌柜的双眼,试着在他圆圆的眼里看出什么……她伸手摸了模发顶。

    没有大红花?

    “天哪,我就这样跑出来了?”她低低惊呼起来,“他认出我来了吗?他……不不,镇定点,他压根还没回来,不可能看见我的。”

    她的自言自语惹来掌柜好心询问:“姑娘,你怎么了?谁没回来啊?”

    “郎公子,他有回过客栈吗?”她突然巴住掌柜的衣襟不放。

    “咳咳!当然有哇……怎么,他没在房里吗?”掌柜差点给她掐死,不过还是面带讨好的笑道:“姑娘,你先放开我,别急,待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莲高放开他的领口,嘴里喃喃道:“惨了惨了惨了,一定给他发现了。”

    “郎公子不在楼上房里吗?”他在楼下顾得很紧,应该不会让他跑掉呀!

    她拼命摇头,恐慌地道:“我是不是醉倒了,从头到尾部在睡觉?”

    “这个……我不知道耶!”掌柜的脸羞红了。哎哟,他虽然有时热心过度,可是绝对不会去偷窥。

    “他不在房里啊,我没有见到他。”她急急地再问一次:“你确定他真的回来了吗?”

    “是啊。”掌柜沉吟着,“难道在我转身去拿酒的时候,他偷偷跑出去了吗?”

    “糟糕,他究竟知道不知道呢?”她捂住额头,颓然地低叹。

    “姑娘,我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的知道……”掌柜舌头差点打结,“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何不在店里坐着等,等他回来再问他知不知道呢?”

    “谢谢你,可是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她失神落魄地往大门走去。

    掌柜急急地追在后头,“真的不留下来等吗?还是留下来吃个晚饭吧,小店请客………姑娘?姑娘?”

    哎呀呀,眼看美丽动人到足以匹配郎公子的姑娘跑走了,难道可怜的郎公子就真的该沦入那个阿花姑娘的魔掌中吗?

    呜呜呜,他这定婚店的外号可不要砸锅呀!

    这一日,莲高与若叶来到郊外的桂花林,游赏初秋早生的馨香桂花,芳甜弥漫风过有声,她的神情却始终舒展不开。

    他牵着她的手,焦虑地盯着她的小脸,“怎么了?你这几天不对劲。”

    她猛地一抬头,眸光闪过一缕心慌。“不对劲?没有啊,我很好,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对劲呢?”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你不快乐,瞒得过我吗?”

    她一怔,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他一日比一日更加温柔深情,她怎么能够残忍的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她的目标,一开始就落入了她的计划中?太残忍了。

    虽然她的出发点是爱他,可是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这对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天知道她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想出这么一个糟糕透顶的计划,自己还沾沾自喜引以为傲呢?

    越爱他,越害怕他知道真相。

    她这几天在房里的镜子前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练习着,却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妥当表达的法子。

    她说不出来。

    “如果有一天……”她深吸好几口气,怯怯地看着他,“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可是我的本意是爱你,你……会原谅我吗?”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你是想告诉我,你有事瞒骗我?”

    她心微微一颤抖,觉得掌心渐渐沁出冷汗。“其实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不开心。”

    “比方说?”他挑眉问道。

    “比方说……”她不安地扭绞着双手,“比方说……我其实长得不是很难看。”

    他蓦地失笑,锐利的眸光温柔了下来,“这很重要吗?”

    他本来就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才心动的。

    “嗯……还有。”她听见这个答案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有更恐惧的。“我……其实……很想成亲。”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

    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她就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

    “你不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她低垂着粉颈,已经不敢抬头了。“为了想要快点把自己给嫁出去,我做了好些蠢事。”

    “你是想告诉我,其实你并不真的喜欢我,你只是为了要成亲才亲近我?”他脸色有一丝苍白,声音里出现了许久未见的冷峻。

    “不不,不是这样的。”莲高急急抱住他的腰,仰着小脸焦急道:“我很喜欢你,一直一直就好喜欢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好不好?”

    他的脸色恢复正常,缓缓吁出一口长气来,“认识你之后,才发现我的心也不是挺坚强的。”

    她痴痴地望着他,犹豫道:“你要答应我,无论我告诉你什么,我真的是爱你的。”

    “我答应你。”他温柔地承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地开口,“其实我是羊庄的人。”

    “酿酒圣地羊庄?”他掩不住一抹讶然之色,“我的好友也是娶羊庄姑娘,不知你识不识得?”

    “春怜和红芷。”她悄悄地吞了口口水,勉强浮起一朵小小的笑。“我认识,而且是打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还是她们的伴娘。”

    伴娘?

    他蹩眉回想着,严人的婚礼他们赶不及,可是素行的婚礼他全程参与,为什么没有见过她……

    倏地,片段记忆跃入脑海。

    他想起来了,那个搀扶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的红裳美女,虽只匆匆一瞥,不曾留心,但是他尚有些许印象。

    她就是那个红裳女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紧紧盯着面前蓄意抹脂涂粉的女子,突然觉得她好陌生。

    如果她真是那红裳女子,为什么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为什么要扮成这副模样接近他?她的存心为何?

    刹那间,他了解了,心跟着凉了一大半,“你是在试探我?”

    他的心底在狂喊:不,告诉我,你不是在试探我,你真的不是……

    莲高听着他夹杂着受伤的冰冷音调,一颗心瞬间跌入了深谷里。

    “‘你说得没错,我是在试探你,可是……”她拼命地想要解释,想要挽回这一切脱轨的悲伤。“我一开始并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这么容易上钩?”他的双眸渐渐被寒冰封住了,原来的温柔冻结成霜雪。

    她祈求地望着他——不,请听我解释吧,我可以解释所有的事。

    若叶闭了闭眼,痛楚地咬紧牙关。

    他从来没有将心交给谁过,唯有她。可是她却是抱着恶意的试探而来,蓄意将他骄傲的自尊与炽热的爱高高捧起,然后再往地下重重一损!

    这种背叛的滋味教他如何视而不见?当作一切从没有发生过?

    “若叶……”她的声音哑住了,想要解释这一切,想要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不堪与丑恶,可是他的眸光凌厉地扫来,震掉了她所有的声音。

    原来一开始她就是有目的接近他,什么受严人所托,什么脸上有瑕疵,什么生来就习惯了别人冷眼讽语……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笑,统统都化做了她恶意欺骗、背叛与戏弄的证据,一次又一次狠狠地鞭打在他的心上。

    最教他痛苦的是,她不是真正的爱他……饶是他不曾爱过,也懂得爱一个人不应该带着如此多的试探、欺骗与虚假。

    她对他根本不是真心!

    这个事实残忍地划破他的胸口,若伤心会有声音,只怕他早已狂吼过千回百次,淌血的心房早已呻吟哀绝不已。

    他的神情渐渐冰封了起来,曾有过的温柔、爱意、深情……统统冰封起来,因为他必须保护自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心,又怎能再失去自己的灵魂与自尊?

    “若叶,对不起。”莲高缓缓地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双膝,把头深埋在柔软的裙摆间。霎时她惊然惊悟,无论有多么爱他,她都不能够用这么残酷的方法去试探他。“我大错特错……我罪不可赦……我口口声声说爱你,却是个最无情的东西……对不起,我竟然这样骗了你……”

    无论是有任何的理由与借口,她都无权对他这么做。

    他冷冷地睨着她颤抖的肩头,心底掠过了一丝丝疼痛与不舍。

    可是他不会再傻第二次了,再让她用虚假的模样骗取他的怜惜。

    “你走吧。”他淡淡地开口,“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如果一支脱弓急射而来的箭,瞬间刺中她的心脏,只怕也不会比此刻他说的话还要伤人。

    她的小脸瞬间惨白了,伸手抱住他的腿。“不要,不要这么快就判我死刑,再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不是存心欺骗你的感情……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呀!”

    她泪如雨下,从来都不知道心可以烧炽到这个地步。

    可是纵然要她被烈火燃烧,被撕裂成一片片的,只要他别离开她,只要他肯再听她解释,她什么都甘愿,什么都不在乎了!

    若叶的腿被紧紧束缚住,他深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外到内彻底看透一般。

    他缓缓地半俯下身,有那么一刹那,她还以为他要把自己给扳离、推开,可是他却一把拦腰抱起她,面无表情地抱着她往城门方向走。

    “若叶……”

    她心底熄灭的火种瞬间又燃起了。

    他的眼神冰冷如昔,好像从未见过她,好像她只是一个受了伤走不动的陌生人。

    “回到京城,从此滚出我的生活。”他的声音冰寒得凛人。

    她机伶价地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也跟着结冰了,冻僵了。

    不是刚刚过完夏季,为什么秋天这么快就变得好凉、好凉了?

    莲高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

    因为她病了,从心到身体,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病了。

    杨姥姥急得团团转,杨家上下也跟着焦急,人人都忙着去聘请京里最高明的大夫来医治她。

    最后京师第一名医向落花来了,深邃的双眸在观闻望切了她的神色后,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收起了药盒和金针。

    “心病还需心药医。”看着众人急迫渴知的热切眼神,他温和地道:“杨姑娘缺的是一味心药,寻常药石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你们可知她的‘心药’在何处?”

    向落花离去后,杨姥姥飞快下令召集全家上下老小,寻找出任何一丝可能的蛛丝马迹。

    到底让莲高相思成病的那个男人是谁?就算把全京城给掀翻了,他们也要找出那一味“药”。

    可是杨姥姥虽知莲高好像有对象了,却不知道对方姓名为何、家住何处,其他上下老小自然更无从探听起那人的下落了。

    幸亏到第四天,莲高清醒了,也肯稍稍进食一些米汤,因为她心中尚有一小簇希望的火焰不肯熄灭——

    她绝对绝对不能轻易放弃他!

    她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就算要越过千山万水,也要求到他回心转意原谅她不可。

    第五天,莲高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虚弱却快速地溜出门。

    莲高素净着一张苍白怯怜的脸蛋,双眸却明亮得教人不敢逼视,里头燃烧着熊熊的决心。

    天下第一大客栈的门口,她连一丝迟疑也未有,直直地跨了进去,就要往天字第一号房走去。

    掌柜看到她满心欢喜,急急奔出柜台,却又忍不住叹息了,“唉,可能是你们没有缘吧,你一来他就走,任我说破了嘴都留不住啊!”

    她的心深深一震,“他走了?”

    “是啊!”

    “去哪里?”

    “他把所有的行当都带了,可能是离开京城要远行吧。”

    “他几时走的?”莲高呼吸急促地问道。

    “今天一大早,若是骑马或是雇车,只怕也走了二、三十里路了吧。”掌柜还好心地提醒她,“你有一个情敌喔,她和一个中年美妇陪着郎公子离开,长得倒是挺可爱的,我记得她们曾来找过他几次。”

    和月亮儿与曹大娘一道?那么他是回漠北了?

    “谢谢。”

    匆匆抛下这一句感谢,莲高气喘吁吁地奔出大门口,差点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

    “小姑娘,你怎么莽莽撞撞的?”

    “老大,咱们的行当和礼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只要再买两坛子羊庄的状元红回去,咱们也可算是衣锦荣归了哩!”

    “就是呀,在京城里晃了这么久,该添的东西都添好了,我真想快快回去见我那媳妇儿……”

    三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接连响起,好像在比谁嗓门大,莲高一怔,猛然抬头,瞬间吃了一惊。

    老天,竟然是“三疤大盗!”

    他们怎么还未回漠北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莲高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急急揪住大疤的袖子,“快,我需要你们帮我!”

    大疤虽然已经改邪归正了,可是被一个俏生生的美姑娘这样拉拉扯扯的,还是难免脸红了起来,有一┬些的怦然心动,口水差点流出来。

    “美姑娘,你要我们帮什么?我们不认得你啊!”

    “往关外是不是只有一条路?”她急促地问。

    三疤兄弟不约而同一怔,“是啊!”

    “你们知道刀剑如梦阁在哪里?”

    “知道啊……”三兄弟防备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听我说。”事急从权,她不得不再次装神弄鬼。“昨天我做梦梦见了桅子花神,一个打扮像个小乞丐的年轻人,他告诉我你们一定可以帮我追到我要找的那个人,他还说如果你们不肯帮忙的话,当心他晚上趁你们睡着以后偷打你们板子。”

    闻言,三疤兄弟吓得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桅子花神的事?难道……他真的托梦给你?”

    “你们帮不帮嘛!”她急急一跺脚。

    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现在跳上车去追可能还来得及,否则等到他进入大漠,回到刀剑如梦阁后,说不定会把大门紧紧关起来,严禁她进入方圆百里内,到时候想要挽回他的心就更麻烦了。

    三疤兄弟面面相觑,讷讷地道:“呃,帮,帮……”

    一定是桅子花神又显灵了,否则这个美姑娘怎么会知道他们遇花神的那件事呢!

    反正他们采买的东西也差不多了,大疤使个眼色,二疤急忙忙冲进客栈里抱两坛子状元红,三疤则是快快把马车给驶了过来。

    莲高不待他们招呼,瘦弱的身子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力气,她跃上马车,苍白的小脸上透着病态的绯红。

    她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伤心地回到大漠……

    不能让他误会她一辈子!

    莲高提起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大喝一声:“走!”

    大疤呼哨一声,马儿瞬间撤蹄如飞,如破空之弩往前冲去。

    第九章

    若叶骑着高大俊挺的白马,缓缓地朝北而行。

    出关只有一条路,一条回到熟悉的,无情又多情的大漠的路。

    忘掉一切,回到漠北,他会从此不踏入京城半步。

    月亮儿和曹大娘见他一路上沉默不语,脸色紧绷得吓人,连问也不敢问他,为什么急着今天离开京城?

    她们不是担心自己逛够了没有,也不是担心月氏王会有多生气,而是他的神色实在冰寒得很可怕,而且……他要回漠北,杨姑娘怎么办?

    月亮儿暗暗猜忖,他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可是会吵到这么严重,让他一怒之下要回漠北吗?

    她永远忘不了莲儿姐姐在提起郎公子时,脸上那抹美丽的幸福光彩。

    她那么爱郎公子,怎么舍得让他走?

    月亮儿再也忍不住了,她先叫停了驾车的昆仑奴,然后朝前头的人娇声大叫:“郎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曹大娘与昆仑奴们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月亮儿平常羞怯怕人,很少主动提起或想要什么,为什么现在……

    曹大娘心底忐忑,难不成她又改变了心意,想要借此机会和若叶送作堆吗?

    这样不好吧?

    若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