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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惊蛰第2部分阅读

    y 山下勖子

    可你知道他是谁吗小姐?他是我李特的男人。 ——by 李特

    强仁在那簇新的枪靶前伫立了半刻,随即又调转了步子往回走了。

    练枪室此时并没有人,想来也无人乐意在大好的午后时光来着密闭潮湿的地下室。天花板上的灯似乎昏了些许,于是显得这个地方更加空旷,并且冷清。

    ——便生生的揭开他心内那道最不想触及的伤口,缓慢的、皮开肉绽的血腥与疼痛。

    他只想记住那个最初的李特,尽管那最初的样子有了对立的矛盾和虚伪的纯真。

    可那个时候,又有谁是真实的呢?

    明明从很早或是更早,他就开始对他抱有怀疑了。那么多的疑点和不成熟的拙劣伪装——他对冷兵器的擅长,他手掌虎口处的老茧,他不比常人的冷静镇定,以及,凭他的聪慧却始终无法完美运用了枪支。

    他只是在假装而已,自欺欺人的假装看不见他微笑时眼里的冷意,带着愚蠢的卑微的期待,希望他不是。

    然后她出现,咄咄逼人的逐渐摧毁他这份信仰。

    【这个约莫十六七岁的明艳女子在他面前笔直着脊梁立着,是呈现着一种张扬的恃宠而骄的傲气,天性使然。

    女子将眼光停留在他身上,开口,却是问的强仁:“kng哥,他是谁?”

    “他就站在你面前,”揽上他的肩,强仁温和笑道,“何不直接问他?”

    女子便听从的侧了头面向他,却懒怠再开口,只等着他所谓的回答。

    李特有了略微的窘迫,因这女孩眼里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盛气,尤其此刻,更显得了咄咄逼人。

    “我叫李特。”他终于伸了右手,带着友好的微笑自我介绍道。

    “比起这个名字,我更想知道在kng哥心里你的身份。”女子略缓了神色,若有所指的笑道,“你应该听过我才是,我是山下的妹妹,山下 勖子。”】

    而勖子对他的感情,强仁自然也不会迟钝的感觉不到。

    在蓝焱刚在日本立下分部时,语言不通,举目无亲。在韩国紧盯他半年的警部趁机派人缉拿他,甚至雇佣了李秀满手下最隐蔽无影的杀手组织,只为将蓝焱斩草除根。

    那段回忆起来都觉到困难与危险的日子,都是多亏山下兄妹无条件的帮助扶持才得有今日。那么多年几乎生死相随的旧情,又加上勖子本身令人无法讨厌的智慧与能力,便使得她无形中形成了一种特权。

    ——能任性,能无理取闹,却能被他轻易的包容了一切。仿佛宠溺的她这份责任是与生俱来的习惯。

    却让她愈加地有恃无恐起来,甚至从某一天开始当着他的面对那个纤瘦男子处处刁难。

    “勖子那时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强仁心里叹口气,加快了回主楼的步伐。

    再说,她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kng哥,你就不觉得李特很奇怪么?”一日勖子跟着山下和强仁出门巡视底下的pub,终于忍不住将藏在心里几天的疑问吐露出来。

    ——“勖子,你该叫他哥才是。”

    ——“勖子,又在胡说什么!”

    被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堵住自己的话,勖子有了憋闷,忿忿道:“大家已经把李特……哥来到蓝焱的缘由都讲给我听了,那简直就像是一个编排好的小说故事——或者,更像一个阴谋。”

    山下皱了眉头,却没有再呵斥她;李特的到来着实是太过不同寻常或是太过顺利,不管是站在对蓝焱的立场还是出于对强仁的关心,他也想知道这个男人心底真实的想法。

    强仁住了脚步,停顿了一下,却问:“是哪些下人,闲到跟你聊这些东西?”

    这语气中的责备显而易见,山下勖子不解的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皱眉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李特的出现到底有什么地方像个阴谋。”】

    这样胡乱的想着走进大厅,辰伯正在吩咐几个小丫头事情,看见他进来,便有眼力的都四下散去了。

    “少爷,现在才回来呐。”老管家快步迎上来,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外套。

    强仁扯起嘴角,却是有了不堪重负的疲惫的,只道:“四处转转;倒是辰伯,年纪大了,多休息休息才好。”

    老管家摆了摆手,笑叹着:“其他的我也没精力管啦;只是明天山下小姐从美国回来,我这个看着她长大的辰伯伯,说什么也得亲自打理打理。”

    明日山下小姐从美国回来。

    这句话就如同什么带了黑暗势力的咒语一般,一遍又一遍重复环绕着在他耳边,几乎勒的他透不过气来。

    果然么?四年前那个活泼却强硬的豆蔻女子,原来至始至终,都让他在偿爱或偿命的选择下矛盾并困顿着,无所适从。

    【“勖子说你的出现像一个阴谋,”强仁从背后轻揽住他,转述道,“因为巧合的太过天衣无缝。”

    李特长长的“嘁——”一声,不以为然的挖苦道:“倒不知是谁专门找到我、让我跟他离开的。”

    强仁笑,在回忆与他初遇的间隙颔首亲吻一下他的发顶:“你说得对,是我太过敏感了。”

    李特却避开他,转身脸上有了一丝严肃,冷笑问:“那这意思,是你曾怀疑过我?”

    “或许吧,”强仁也不否认的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解释道,“你看,你明明脾气乖戾却愿意像金丝雀似的呆在这里,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我永远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就像不喜欢这种生活却主动练习枪法,不喜欢做我的情人却从不抗拒我的亲吻……”

    “可那不是你的意思么?”李特打断他,“挽留和练枪都是你的意愿,我本以为这样你会高兴一些。”

    强仁有些发懵的看着他左颊边那枚精巧的梨涡,半晌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说了嘛?”他不耐,挥挥手道,“既然你反而不高兴,以后我正好就可以偷懒不练枪了。”

    “不是这个!”强仁将他下巴钳住抬起,是突地起了不可言喻的暴戾了;那张永远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的脸使他感到莫名的烦躁和愤怒,“我问你为什么,那么做只是为了想让我高兴一些……什么叫只为让我高兴一些?”

    扣着他下颚的手掌力道又大了些,李特渐渐感到了干涩的窒息感。“因为,”努力展开一个完美无瑕的精致笑靥,他深情的盯了他嗜血却矛盾的双眸,“因为不喜欢看到强仁不高兴的样子……咳咳,若强仁不高兴,李特的存活……便没了意义。”

    像是被这句本该令人心生甜腻的情话蓦地刺痛了心脏似地,强仁慌忙松了手,看着他像松了线的木偶娃娃似的瘫在地上,缠绕上万千复杂的情绪。

    “特……”他抱住头,恳求声低沉的几乎只剩下痛苦的呢喃,“不要那样笑,不要那样冲着我笑……”

    你的笑容美丽的几近成为不真实的幻影,甚至连同着你温软的拥抱、甜美的话语、馨香的亲吻,一并成了戴着面具廉价而虚伪的谎言。】

    翌日,一夜浅眠的强仁睁开双眼。打开手机,凌晨三点。屏幕上那个美好的不沾一丝尘滓的男人温温柔柔的笑着。

    窗外有半隐的月,以及依稀的曙光。像是个无人能懂的绝妙隐喻。

    冲澡,换衣,出门。

    半亮的空中呼啸过今日第一架飞机。

    【“你在做什么?”山下勖子快步跑上前,一手制止住李特正往短靴中塞入匕首的动作,呵斥道,“是谁准许你在蓝焱带这种东西?”

    “这个?”李特扬扬手中的短柄小刀,无辜道,“自然是强仁准,我才敢带在身上。”

    勖子一愣,是明显不可置信的皱了秀气的眉间,怒道:“不可能,kng哥怎么会同意你随身带凶器?”

    “你问他便是了。”李特掩嘴笑,又补充道,“他本还要我随身备着那只瓦尔特p90,我嫌费事,当时没答应来着。”

    …………

    “kng哥!你怎么能这样容许他胡作非为?连枪都能随身带?”

    强仁抬头看一眼破门而入的勖子,挥手叫一旁的手下离开,一边嗔怪道:“我和你哥他们在商量重要的事情,进来前也不会先敲个门?”

    “那要是李特这样呢?”勖子却反问,“要是他,你是不是就不闻不问了?”

    强仁无言。看了她半刻,叹道:“李特除了擅长刀之外就没有别的防身技巧了,枪带着只是方便他保护自己。”

    “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勖子冷笑,“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有什么意图呢?你敢说你真的了解他、知道他会不会正好凭借了这得天独厚的宠溺对你不利?”

    强仁沉了音色,反驳道:“他的身手还不足以与我为敌。”

    “kng哥……”他坚信不移的态度让勖子几近绝望的闭上眼,“可问题在于,你对他……丝毫没有警惕。”】

    他以为那时勖子对李特的排斥只是因为他将这本该给她一人的宠溺分给了另一个人。

    他以为勖子只是十六七岁爱妒忌爱闹性子的女孩子罢了。

    他以为就算李特对他没有感情也不至于这样决绝的选择了背叛。

    他以为……

    都是错的。

    天边乍现的橙红曙光却深深刺伤了他的双眼。

    他说:要是真想吸引你的注意,何苦以我为鱼饵,用女人岂不是更好?

    他说:我要是想泄露你乱七八糟的交易秘密,当初就该留下我花了三万元买的用都没用的优盘才是,匕首有什么用?又打不过你。

    他说:算了算了,你若不信我,解释便是无用的;你若信我,解释更是无用的。

    他说……

    他便都信了。

    壮丽的日出,朝阳显出如火的冶艳颜色,光芒笼罩世界,却感觉逐渐有什么灼痛了他的侧颜。

    什么都还在。可我的李特呢?我的李特呢?他去哪儿了?……

    【“看你哭成了什么样子,”替他清理过后,强仁将他搂在怀里,低低笑着,“那个白日里不可一世的李特可哪儿去了?”

    李特闭着眼,死活不理他。

    “好了好了……”强仁在他后颈边像小动物般轻蹭了蹭,是有了示好的态度了,柔声说着,“免你明日不用去练枪好不好?”

    他仍闭着眼,却谢天谢地的有了回应:“后天也不去!”

    “好好好,你说不去便不去。”强仁笑,又捏他最近养的胖了些的面颊,问,“那现在可愿意睁眼看看我了?”

    “——xilo!”他利落的吐出音节,翻过身背对他。(‘讨厌’or‘不要’,各位自行翻译=v=)

    强仁无语,看他赌气时明媚的生动样子,叹口气只得遂着他的心性从后面揽了他,一面伸了手在他腰间替他揉着。

    那厢憋屈了半天,终于又幽幽的飘出一句标准的国骂:“呀西……长这么大还没想过我会是下面那个……”

    强仁无声轻笑,心想着就你长成那副狐媚子的样貌,要说是上面的估计还真没人敢信。

    “就是!”李特却愈发不满的叫嚷开了,是摆着一副事到临头这才终于发现自己吃了亏、还是个天大的亏的样子,佯怒道,“妈妈还想让我赶快娶儿媳妇抱孙子的,你说怎么办!”

    强仁替他搓揉着的手顿了一顿,却不是由于他提到这个禁忌的男男相恋的话题,而是因他第一次在他面前讲到了他的母亲,第一次,如此自然的。

    “特,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好么?”他看着他,就着拥抱的姿势倚靠在床头,“我想听听,就算是些很普通的事情也可以。”

    “啊,我哪有什么故事……”他半眯了眼嘟哝,从窗帘缝隙间泄进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使他像一只慵懒的猫一般。

    “不然,我给你讲讲我的父母好了……”思量了一会儿,李特终于扬了笑,将尖尖的下巴磕在他的肩膀,开始述说。】

    chpter 4 清明

    chpter 4

    既然你对他只余下了怨恨,又何苦可悲而愚蠢的将自己折磨的如此面目全非? ——by 山下勖子

    那你呢?我再可悲再愚蠢,他至少爱着我;而你,连他的热爱都从未得到过。 ——by 李特

    ——“ki kng。”

    强仁回头,那个四年前的乖张女子拉着一只皮质箱包,背对着大片璀璨的金色日光,恬静立着,向他微笑。

    “不是说八点的班机么?”烦乱心情散尽之后却只剩下一句苍白的开场,连玩笑也有了力不从心,道,“怎么?对我和你哥都要放假消息不成?”

    女子耸耸肩,将皮箱放下,逆光走向他。

    十步的距离,笑容在光影之间愈渐清晰。

    从初遇时她躲在山下身后的惊恐,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端起狙击枪的冷酷,熟识之后总爱缠在他左右的顽劣,在他不在时代替山下完成交易的睿智,那段日子与李特针锋相对的凌人盛气,到决然替他挡去那枪的奋不顾身。

    强仁终于伸出手去,将右手掌覆上她温热的发顶,如释重负的拥抱。

    “勖子,”他叹道,“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而今的山下勖子,已不是当日那个心高气傲却唯独对他言听计从的稚拙女孩;却是逐渐有了卓然于世的冷艳气质与独立的强大气场的。

    她不再同撒娇般的一遍遍唤他哥哥,那个曾经带着浓烈占有欲的尖锐口吻。

    顺从地将头倚在他在岁月中愈发宽厚的肩膀,勖子回道:“ki kng,好久不见。”

    如淬火璎珞一般璀然的霞光,两个相拥交叠的身影,如同在经年流淌后终究重逢的恋人。

    这习以为常到如同与生俱来的爱护与宠溺,比起习惯,更像是一种无法推拒的责任。

    只可惜,无论责任或是习惯,爱护甚至宠溺,都还不够资格成为她所期待的,死生契阔的爱情。

    勖子来的安静,连大门都是自己开的。除却不得安眠的他,大宅内无人惊醒,平和寂静的好像她从未离开。

    打了个呵欠,徐子退回几步重又拉起那个英伦风浓郁的箱包,简单说着:“我先上去睡会儿。”

    强仁点头,不觉又多嘴了一句:“辰伯替你布置了旧房间,还是原先的样子。”

    “何必那么麻烦,”她却笑,“我并不眷恋那段幼稚的回忆。”

    ——没错,幼稚。

    那整段年月在她日趋坚硬的心里早已显现出最简易的样子:她热爱着这个男子,而他热爱的男子却热爱着那个叛徒。所有华丽的繁复的十指相扣的表象内,包裹的只是一个可笑的闹剧。

    现在,该剧终了。

    掠过强仁因她的话有些不明所以的表情,山下勖子不动声色的勾了嘴角,折身离开。

    强仁回转了身。仰头,深深地呼吸:日本的早晨晴好温热,尽管空气中有水汽雾霭迎在面上,略显冰冷。

    而今日,韩国阴雨连绵,有隐隐的雷声在云层厚重的天际轰鸣。

    金钟云从车内走出,立了立呢大衣的前领,径直走进对面一间普通的商业大厦。

    “艺声哥你来啦!……喏,特特哥要的。”

    “做得好,弘基。万事小心。”

    不出几分钟光景,金钟云又从这幢大厦的侧门匆匆离开。

    旭日东升,清澈的日光使这座建筑顶部烙刻着的镏金招牌蒙上层模糊的光影,却挡不住它熠熠生辉。

    那三个粗体大字——新李氏。

    大概是由于醒得太早的缘故,在山下为他准备的临时办公室里坐了约莫两三个钟头,强仁开始有些精神恍惚,面前笔记本屏幕上整齐码列的铅字表格和跳动的光标在他眼里,索然无味。

    他当然还是看出了那些许的端倪的。

    这两年——确切的说是自从他带着李特离开了日本之后——蓝焱在日本分部的账本一直在逐渐向干净真实的方向靠拢。他其实能够猜透山下的打算:像他这样内心周正刚硬的男人,自然是不肯将一个沾了黑的危险事业,从他的妹妹山下勖子开始,代代流传下去的。

    他也曾想过漂白,但这些年里他始终有心无力;那是个太过庞大而沉重的字眼,而他却逐渐丧失着年少轻狂时的那份野心和坚定。

    而现既然山下有着这份意愿,强仁自不会无缘无故横加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