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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惊蛰第7部分阅读

    其烦的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女护士边帮他检查胳膊上的伤边露了齐整的两排细牙咯咯的笑,数落道:“怎么每天都问这句话,你不嫌烦我倒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多住几天观察观察吧,金先生可是我们护士部最近工作的动力哦!”

    正洙怔了怔,随即也笑了。

    英云有些尴尬的摸摸后颈,没办法只好三言两语的敷衍着仍旧例行公事询问身体情况的护士。偶尔正洙插进来替他回答一两句,这才把人家小姑娘打发去看其他病人。

    视线越过靠在枕上装死一样躺的笔直的英云,才发现小男孩的哥哥已经在这期间离开了。留下床头矮柜上满满一篮鲜嫩的时令水果,还有地上几大包小孩子喜欢的零嘴玩具。

    “哥哥这么快就走了?”正洙发现男孩也在打量着自己,于是主动搭话道。

    男孩点点头。“嗯”了一声,吐了嘴里的吸管,忽然说,“你长得真好看。”

    原来一直看着他是因为这个。正洙不好意思的歪歪头,长大以后就很少有人这么直言直语的说他生得漂亮。倒是一直没加入的英云佯竖了眉开口指正道:“是帅气,帅气!老师没有教过形容词吗?怎么可以用‘好看’这个单词来形容男人呢。”

    “就是好看嘛。”男孩子却直接无视了英云,也没有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自顾自得继续叼了吸管喝饮料。

    英云挫败的又躺下去,正洙低头到他耳边悄悄取笑他:“你以前不也常常这么说,现在才知道不对了?”

    “哼,”英云不服气回应,“我那是就事论事,小孩子那么小就知道要看人好不好看,长大保准是个色鬼……”

    这么没个分寸的说闹着,那孩子却凉凉的瞥过眼来提高声音打断他警告道:“——我听到了哦!”正洙哧的一笑忙推他一把,英云噤了声,连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看到这幅光景也不觉莞尔。

    这就是我无论如何想拉着你住院的原因啊,英云。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去做一个解释和结尾,虽然你反复跟我确保那未来是个光明的样子,可是我仍然会因为看不清那未来的轮廓所以觉得害怕。所以比起不管不顾的向前更想要留在当下。

    ——那个睥睨孤单和黑暗的我去哪儿了?

    …………

    “小孩子,”一大一小这样玩闹了一会儿,英云先服了软,摆出和善的笑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荣华,”小孩子说,“郑荣华。”

    英云存心又故意逗他:“那你哥哥是叫‘富贵’啰?——荣华富贵?”

    小荣华憋红了脸,半天忿忿的朝他吐出一句:“你才荣华富贵呢,你全小区都叫荣华富贵……”

    正洙被两人活宝一样对话的逗得直笑,瞪一眼嗔英云道:“叫你去惹人家,果然被骂了吧?”

    小荣华见自己还有正洙护着,越发淘气的朝英云做个乱七八糟的鬼脸,爬起来自我庆祝一样的在床上蹦了两下,又没头没脑的补充一句:“我哥哥叫郑容和!——我哥哥会弹很多很多很多吉他,唱歌也很好听哦!噜噜噜……”

    英云自觉无趣的耸耸肩。在音乐方面,无论唱歌跳舞他都丁点也不擅长。倒是正洙自小就熟习过钢琴,也曾专门拜师学过声乐,每次见他逆光坐在琴凳上十指翩飞浅唱低吟的时候,总觉得那瘦削的背上会随时会盛开一双巨大的洁白的翅膀,呼扇着带他飞离他身边。

    所以说实话,他对乐器什么的一直非好感居多。

    只是正洙似乎若有所思,一只手撑着脑袋靠着椅背发了呆。他点点他的鼻尖:“怎么了?”

    “……没什么。”

    摇摇头朝他璀然一笑。想说的话最终咽进肚里。

    本来也就没什么。——只是隐隐觉得那个叫做郑容和的大男孩眼里,有着与那幅温暖笑容不符合的悲伤和思念,像是因为有着一个身影的羁绊。

    好像是因为我的眼睛流过太多关于这些悲伤和思念的眼泪……

    所以看得如此真切分明。

    似乎是朴正洙的笑容太过暖心让人想去靠近,不仅是郑荣华那个小恶魔对正洙是百依百顺,就连一直在他们谈笑风生的时候背对着打鼾的男人也逐渐与他们熟识起来。

    “不是酒后驾车吗?那怎么会好好的发生车祸?”正洙不解道。

    男人笑笑,眼角下有细细的笑纹。说:“不是自然事故当然就是人为事故了。——咳,怎么就跟你说了这个……”

    正洙不禁转头看向闻言也沉默了的英云。

    “您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正洙浅浅笑道,“不过既然想要倾诉的话……”

    英云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们会保密的。”

    男人看着他们几秒,摇摇头笑了。

    “好吧,这件事都快要烂在肚子里了。……唉,告诉你们也无妨。”

    男人姓王,一直在一家日资企业工作。出差时认识了一名温柔善良的日本女子,相爱后结了婚,因为身体一直不好产下一女不久后长辞于世。

    悲痛过后日子还是要过的。兢兢业业二十余年,他见证着二十年前这家小小的服装公司逐渐变成现在时尚界的跨国大企业的过程,也成为其中元老级董事的一份子。膝下还有一女知道分担他的烦恼和劳累,尽管孤单了些日子也算和美宽裕。

    可是好景不长,公司的老董事长偶发心脏病猝死,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过继到了他那独子名下。

    新董事长不过二十出头,刚从美国飞回来,兴冲冲的知晓自家老头子去了,还留给他这么一间大金库,自小养成的顽劣性子越发没人管得住,整天不做正事,拿着公司的钱游手好闲挥霍无度。一些董事见他已无药可救纷纷离开,留下的一些靠拍须溜马的本事拿工资甚至奖金。

    作为老资格的一辈,他无法容忍自己看着逐渐发展起来的好好一间公司被一个小毛头当做玩乐的资本。忧心重重的找去谈话教育却一来二回的惹得他烦了竟然拳脚相向,女儿发现后怒气冲冲的前去理论反而被这玩物丧志的少董私自扣留下来。

    报了两次警都被用钱压着搪塞下来,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竟然狠毒到在他车上做了手脚。

    “……幸亏我很快意识到刹车出了问题果断从车门跳了出去,车子撞到树,也幸好没有人员伤亡……”王姓男人絮絮的说着,又叹口气,“这孩子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败家啊,真是败家啊!”

    “那,”正洙听得也揪心,关切道,“您的女儿现在回来了没有?”

    男人叹口气,摇摇头。

    “您在原先的公司是做什么的?”英云忽然问,随即被正洙一个“问这个干吗”的不解眼神瞪过来,只是不甚在意的笑笑。

    “哦……最开始是会计,后来日语熟悉了之后经常出差谈业务什么的……”

    想了想。“我可以帮您接令千金毫发无损的回来,那个败家子也可以任由您处置。不过……”意味深长的顿了顿,“既然帝宏已经如此乌烟瘴气,不如来帮晚辈怎么样?”

    男人明显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帝宏的?”

    “闹得那么大,就算不去有意打听也能略知一二。”耸耸肩,又笑,“说起来,帝宏少主还和晚辈有点交情。”

    是夜,正洙等巡房的护士打着手电关门离开后从简易躺椅下来爬到他病床,英云配合的撩高了被子纳他进来。枕着他手臂侧身躺下,正洙终于担心的轻声问他:“你又要做什么?什么叫让王先生帮你?帮你什么?”

    “建议他跳槽而已,”眼睛还是闭着,安抚性的揉揉他一头软发,“难道在我们公司不比在帝宏更有前途吗?”

    “我们?公司?……”重复一遍,正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惊呼道,“你疯了?!”意识到声音有些拔高,急忙捂住嘴,“你还想回蓝焱不成?”

    一阵沉默。

    英云这才睁了眼,望着他,无奈道:“正洙,那是我的家啊。”

    他淡淡的疲惫的说着,那是他的家。

    是他的家啊。

    ……你到底是在跟我说着什么莫名其妙的混账话。

    “才不是,”正洙有些激动,反驳道,“才不是!才不是!……”

    “——好好好,不是不是……”看势头不对,怕他又要红了眼眶,英云连忙一把把他满满揽进怀里,“你说不是便不是好了。不是便不是好了。……”这么紧紧抱着他,须臾又叹口气,“睡吧,正洙。”

    正洙咬住下唇不想让自己无助的流出眼泪。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有正洙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你应该温柔的说着这样的话才对难道不是吗?

    许久,英云轻轻啄吻他的耳廓。

    “睡着了?”

    正洙背对着他没有回应。

    男人轻轻叹口气,重又躺下从后面环住他。像很久之前他总是闹性子的时候,他只是这样一言不发的暖暖将他抱着。

    “就算知道你会反对我也不会改变初衷,所以不要试图劝服我别再回去。”

    男人轻轻说着。

    “比起其他你无法理解的缘由,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是——我们的家。”

    不久就出了院,小魔头郑荣华抱着正洙的手臂哭得眼泪鼻涕稀里哗啦,最后还是正洙给他留下了电话号码,又留了蓝焱本宅的地址,答应他会经常和他联系,这才让他乖乖止了眼泪。

    “笑什么?”出了门,正洙深呼一口气,转头看见他嘴角噙着莫名的微笑,不禁好奇问道。

    “没什么,只是发现荣华很像你。”走了几步,又笑道,“难交流,脾气坏,还爱哭。”

    正洙作势提了手要打他,却被他歪了头躲过轻易擒住了,滑下来正好十指相扣。

    “你的身手真是越来越弱了,”他说,“这样下去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他哼了一声,孩子气的高高摇晃起两个人的手:“还不是见你有伤,让着你的。”

    两人无言走了一段路,正洙抬头问他:“去哪儿啊到底。”

    “累了?”

    撇撇嘴。不过这样一小段路怎么会累,当年在警校的体能训练要求连续高速奔跑几个小时,那个时候才叫累得要吐血,还死要面子的不肯停下来。

    ……只是因为很少像这样走路了,所以觉得奇怪而已。

    “可没法指望有人来接我们了,”英云朝他歉意的笑笑,“车也在浠水洞那套房子里,远得很。——不过要是运气好的话,一会儿钟云能让我们搭他的车回去。”

    “钟云?”

    英云笑笑:“你们也好几年不见了吧,想他没有?”

    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头,不期然又不高兴的耷拉了嘴角,指道:“你又瞒我什么了。”

    “什么叫又瞒了你什么了,”英云几乎想龇牙咧嘴的掐他白生生的脖子,反驳道,“明明是event啊!event!”

    “就算是又不是给我的!”

    “你不是也一直帮金钟云到处找金丽旭!”

    “……唷~~”正洙诡诡笑出一个眉眼弯弯的面容,拍拍他的胸口,狡黠道,“我知道了哦。”

    chpter 17 立冬

    chpter 18

    钟云,我回来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可怜兮兮的去羡慕别人的爱情了。 —— by 金丽旭

    ……那这几年呢?从十四岁出逃到现在整整近十年的时间,金丽旭,你又在做什么? —— by 金钟云

    圣玛丽医院本来就在首尔的闹市区,走到钟云原先那家pub不算近也不算远,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

    “竟然还在!”正洙感叹一句,望着黑底招牌上那个笔画飞舞的“旭”字,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英云也微笑,惋惜道:“只不过现在易了主。”

    “是嘛,”正洙也叹气,“真可惜。”

    钟云很早以前就放弃了这处酒吧,换店的事情也是让他一个叫曺圭贤的朋友帮忙联系房屋中介一手操办的,而后无牵无挂的飞去了日本。

    而今这处地方还是一模一样,竟连同着记忆里的样子一丝一毫都未曾改变。

    英云第一次在这里偶遇丽旭的时候——其实后来想起,聪慧如金丽旭,也许本就是他制造了那场偶遇的。——丽旭叫住他,垂手立着问他金钟云去了哪里。

    【“这里不是钟云的酒吧吗?他去了哪儿?”

    金英云回头打量他许久,问他是谁。

    “我是金丽旭,”外表纤弱的男孩子轻轻柔柔笑着回答,“没有猜错的话,钟云十年来常常在寻找的那个人,就是我。”】

    彼时金英云很想问他,既然你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像疯了一样思念你寻找你,那为什么不现身让他找到。

    又或许是这个男孩子轻轻浅浅微笑的样子里有他无法揣摩的无奈和忧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使他无法开口询问一个字。

    【老板是一个有着啤酒肚子的高壮男人,三十几岁,小麦色脖子上带着粗粗的金链子,笑起来一口白牙直晃人的眼。

    英云向他打听金丽旭。

    “那个孩子啊,”老板咧着嘴说着,“这礼拜才来的,我聘的钢琴师,歌儿唱的也不错,怎么啦?”

    “哦,没什么。”

    “说来也奇怪,”老板继续叨叨说着,“他来的那天我和我老婆正请了工人准备翻新装修呢,结果他那么一小个子硬是挡在我前面不许我动那个破招牌。……你是没看到他那个眼神啊,当时我都吓得一抖……”

    那个破招牌。

    旭。

    这个店名,是金钟云取的。】

    在店里坐了十来分钟,金钟云从门口直直进来,仍旧穿着半旧的黑色呢子的短风衣,领子竖起来,戴着副挡去半张脸的墨镜,进了门摘下来随进揣进袋里。(参照bonn时期气场外露的高领外套)

    “好久不见。”英云向他点点头。

    “好久不见。”钟云也说,面对他们坐下。

    “钟云,”正洙看着他一如记忆里狭长的墨玉眸子一时感慨无言,叹口气又笑,说道,“你还是这个样子。”

    “嗯,是吗。可是哥好像变了,”他却玩笑道,“变漂亮了。”

    正洙脸色红了红,佯怒着瞪他一眼:“几年不见,取笑人的本事倒见长了嘛。”

    钟云呵呵的笑,又看向金英云,问:“怎么忽然想到来这里?”

    “是你的店,来这里不好吗?”

    “也是,”钟云叹口气笑笑,随口聊道,“刚才在外头看到招牌和装潢都是原来的样子,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三位想喝点什么?”

    英云不动声色的看看桌边侍应生打扮乖巧笑着的金丽旭,说:“一杯长岛冰茶,”又替正洙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再加份黑加仑子果酱蛋糕。”

    “这里不卖甜点呢。”男孩子轻轻说道。

    “那就算了。”正洙笑笑表示没关系。

    “先生,你呢?”丽旭转身,面对正抬头看向他表情僵住的金钟云,笑起来露出两排贝壳一样的牙齿,“可没有你喜欢的辣炒白菜,来杯芒果焦糖覆盆子珍珠果酒怎么样?”

    钟云也笑,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芒果焦糖覆盆子珍珠?……你发明的新品种吗?”

    “嗯。要试试吗?”

    男孩子的笑容就跟那张他始终放在钱夹里的旧相片一样,纯净善良的让人疑心看见了天使。钟云再开口之前忽然别开了脸,手掌捂住双眼垂下头来。

    完蛋了,哭了。

    呜,怎么办?

    “钟云……”丽旭放下手中的点单本和圆珠笔,走过去伸手扯扯他的袖子,“钟云……”

    有泪水从金钟云手指与手指的间隙溢下,压抑着无声的哽咽。英云和正洙对视一眼,轻轻起身离开。

    “钟云,不要不理我啦……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嘛……”

    这么嘟嘟囔囔的安慰着,忽然被他猛地抱住,几乎站立不稳的丽旭扶住桌沿才没让自己身子一崴摔在地下。钟云双手紧紧勒住那副细瘦的腰身,头靠在他肚子上,瓮着声音沉沉问他:“错哪儿了?”

    “呜……”丽旭揉着撞到桌子的后腰嘟起嘴。

    我怎么知道错哪儿了,不就是这么安慰安慰你嘛。真是。

    “嗯?怎么?还是不知道错在哪了吗?”

    “呜,钟云哥……”没办法了,只好像以前一样抱着他的脑袋左右晃晃,又扯扯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