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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第50部分阅读

    想过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像这样突如其来还是有点心惊,对于饭店、酒店的经营稍稍了解,简凡一眼便看得出,这么干而且这么多人聚在门口,解决不解决问题在其次,九鼎的生意可亏大发了。

    心下紧张之下,赶拨摸出手机,找着裘刚的电话,这里归杏花岭分局管,电话一拨便通,一问裘刚,这货倒比自己还幸灾乐祸地说上了:“哦哟,您老真是在一队修仙呐,这么大事您都不知道啊?蒋九鼎骗了下线好几百万,下面被骗的,天天堵在门口要钱要赔偿。前几天还堵到我们派出所里了,我们所长干脆把他们都打发到九鼎门口闹去了……你问他呀?那能有好么?好几个地市的卖肉的,一来都是一拨人,还轮流着来,有一家把蒋九鼎堵在路上砸了车,狠揍了一顿,现在正躺在医院呢……嗨,别掺合这事啊,我们派出所都不敢去,好几家联名把他们告法院去了,正打着官司呢,让他们闹去吧,都是俩钱烧得……哎,简凡,你来这儿干嘛……”

    瞎扯了几句电话挂了,简凡霎时明白了,现在知道为什么张凯和何秘书一脸如丧考妣、为什么以前容光焕发的蒋迪佳会变成那么憔悴个样子,为什么几个人还会死皮赖脸地再回到一队去找自己,敢情这里面的事,闹大了。

    哇!!看来这有钱人也这么不堪一击啊!简凡心里隐隐地升起了一种快意,一种看着别人倒霉的快意,特别是想想蒋九鼎那张秀气、白皙和文质彬彬的脸,现在肯定是缠着一脸绷带,晦气无比。再想想张凯和何秘书,整个跟没娘的娃娃、没头的苍蝇乱窜,这快意更甚了几分。

    在很多简单的常识问题上,有时候聪明人的智商并未见得多高,当初卖方子,简凡看得出蒋九鼎志在必得,可也生怕出了问题有后账,只得一味推诿。但这其中也有关窍,就像卖土豆红薯大南瓜,对付普通人,你得说得天花乱坠他才买;而对付蒋九鼎这号精明人,你得把货说得很差、差得一文不值,你越贬低,他会觉得他自己越有眼光,还非买不可了,即便是有问题,他也不在乎。

    想到此处,简凡如同小时候偷了谁家地里的香瓜、上学讹了费胖子的零花钱、大学恶作剧捉弄了室友一般,停下车,靠着座位后背,越想越可乐,乐得直笑得肚子发颤、两肩直耸。好长时间的压抑倾刻间释放出来了。

    笑了半晌才止住了,不过跟着心里沉,呀?蒋姐这不也跟着倒霉了?

    一想起蒋迪佳,简凡的心一下子高兴不起来了,一想起上午见到蒋姐那份让人顾怜的憔悴,简凡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不但高兴不起来,心跟着越沉越低……在乌龙,在九鼎、在五洲,还有不久前在这里,俩人点点滴滴的记忆还是那样清晰,聘聘婷婷、飘飘裙裾、笑容可人的蒋姐一直在自己的心里印象颇佳,即便是最后一次被调戏了,简凡仍然对蒋迪佳没有什么怨念,毕竟俩人本没什么交集,要错也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蒋迪佳和他们不一样。简凡突然泛起个怪怪的想法,在蒋姐身上最起码看不到富二代那种飞扬跋扈的影子、最起码看不到那种娇滴滴弱不经风的矫揉造作,最起码……最起码蒋姐很善良,主动找着自己要来给一部分补偿。最起码比她哥,比九鼎这群货色都要强。

    哎哟,这事闹的。九鼎失火,殃及蒋姐了,简凡隐隐地有几分愧意,如果仅仅是九鼎这个酒店、如果仅仅是蒋九鼎本人,没准这时会站这里幸灾乐祸地看笑话,可现在,好像怎么也笑不起来了。恍惚间,仿佛又看到蒋迪佳哭喊在火场里、哭喊着紧紧地攒着自己的衣角,俩个人狼狈地爬着上楼梯;仿佛又想起了,火场里走出来,欢喜欲狂的蒋姐搂着自己在兴奋地大喊大叫;仿佛,仿佛还有那一夜,一吻三十万的倾情……

    “咂咂……这事,蒋九鼎活该他倒霉,可蒋姐,我帮不上她呀?……算了,咱看看去。”

    简凡无法说出自己的这种感觉了,就着路沿离九鼎还有一段距离停好车,拍门下车,朝着九鼎缓缓走来。

    场面比预想中还要乱,通向门厅停车场已经是污七八糟一大片,好像是用漆画的“还钱”、“赔偿”、“蒋九鼎大骗子”之类的话,停车场没停车,可扔下的易拉罐、塑料瓶、废报纸琳琅满目,简直像一个没有清理干净的垃圾场。

    简凡看得不禁哑然失笑,八成是下线上当受骗的销售商在这里搞的事,不知道别人能不能预料到这个结果,反正简凡觉得,自己是睡上七八年,做梦也梦不到这种哭笑不得的后果。

    乱像不仅于此,场子上早已没有平时来回巡逻的保安,快走近门厅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看不到穿着红旗袍的服务员,代替她们的是一群穿着大裤衩的、趿着人字拖鞋的、身着大褂子和干脆光膀子的,一干老爷们聚着抽烟的、就着瓶子喝啤酒的,坐在台阶上打扑克的,抽着喝着玩着,回头一擤鼻涕,跟着就是呸呸吐着痰。

    丫的,这那里还是休闲酒店,简直要成骡马大店了。简凡心里暗暗地想着,偷笑着。刚走到门口不远,人群里一位面带几分凶相的络腮胡子扯着嗓子喊着:“嗨嗨……去其他地方住吧,这儿关门了……”

    简凡不理不睬,前行了几步走到了台阶边上,盯着那位发话的,稳稳说道:“我不住店,我找人,不行呀?”

    不过是一群想要回投资的销售商,方法过激了点。简凡倒没有在意,像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前几年因为非法吸呐民间资本的一案子,有几千人围着市政府,那场面才叫壮观呢。这些人倒没阻拦,好像看简凡也不像找事的,看了一眼该干嘛的还干嘛。简凡就着人群的空隙往里走,猛地和人群里的某一位一对眼,那人像做贼被抓一般,捂着脸往后藏。

    “啊!?迷糊……嗨,你装什么呢?”简凡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盛唐的小保安,不知道怎么穿成了小痞子德性钻在人群里玩。那小迷糊咪着对小眼看躲无可躲,讪讪站出来笑着说道:“哎,小简哥,您……您也来玩呀?”

    “这怎么了?”

    “哎哟,没事,蒋九鼎不骗了下面好多家钱,都聚在这儿等着他给钱呢?”

    “他不躲医院里了吗?”

    “是啊,可他还没还钱呢?”

    “噢……”

    简凡问了句,几分狐疑,现在倒觉得自己比这个小迷糊还迷糊了。正诧异的时候,更吃惊的人出来了,一个黑黝黝的脑袋站到面前,呲笑着:“锅哥,还认识我不。”

    “啊!?地雷,郝建雷?你……你怎么也钻这儿了?”简凡吃惊地道,黑乎乎的小子,可不是乌龙县当协警的同伴是谁,比原来更黑了几分。

    “嘿嘿……我认识迷糊哥,我在这儿玩呢。”郝建雷要说什么,旁边迷糊捅了捅,赶紧地改口了,不过见了简凡明显有点喜出望外。拉着简凡道:“哎,锅哥,你怎么也来这儿来了。”

    “我来找个熟人……你呢,什么时候来的大原,怎么也不去找我。”

    “嘿嘿,派出所把我们几个开了,没地儿去,就来大原找工作来了。”

    “开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几天。”

    “那他们几个呢?”

    “炭锤和我一起来了,黑蛋跟他爹卖豆腐去了。”

    “噢,那你们找着工作了么?”

    “找着了,当保安呢。”

    “呵呵……好好……给我电话,我回头找你。”

    俩人叙了几句,留了电话,派出所的协警队伍换人倒没什么稀罕,听说小地雷找着工作了,简凡也跟着高兴。小迷糊喊着自己人、自己人,殷勤地给简凡分开人群,回头还恬笑着告别。

    嘶……简凡看看门口堵得这么多人,直拍脑门子,好像这事里透着邪性,怎么盛唐里的小保安也凑热闹?难道是唐大头也在这里面捣鬼?可再细看人群也不像,里面明显还有几个人,一听就是外地口音,不像大原人说话。

    想了半天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再看大厅里,傻坐着几个保安,也是百无聊赖地爬在大理石柜上,好像这两方是冲突,也不像冲突;是对峙,可也不太像对峙……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简凡狐疑地看着四周,外面一片狼籍,而厅里却是毫发无伤,就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般。正想着,电梯里出来了位熟人,却是张凯,急步迎了上来,客气地招呼着:“小凡,小凡,怎么来也不通知一声?”

    “呵呵……我路过。”简凡笑着应了句,指指外面:“张副总,这……怎么了?”

    “哎,堵着门要退钱、要赔偿的呗。”张凯叹了一口气,跟着不无希翼地问道:“小凡,你……你有办法了?……我们以前是对不起你,可我们这不是也遭罪了么?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不管怎么着,我也满足你……”

    “算了,我路过,我真解决不了。我还是走吧。”简凡一看这阵势,怕是不好善了了,悻悻地转身,借自己几个脑袋也解决不了。

    “别……小凡,蒋总妹妹在上面等你,你难道不想见见?”张凯猛地说了句。

    简凡讶声问:“不是吧?她知道我来了?”

    “她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在监控上看到你了,是她让我来请你的。”张凯解释道,不过并没有拦着简凡,或许现在对简凡并不抱什么希望。

    “好吧,看看去。”

    简凡想了想,跟着张凯,俩人进了电梯……

    第29章 涟涟泪成行

    九鼎里笼罩着悲观的气氛,有气无力的保安、面带忧色的服务员、一脸哭丧的中层,反正就是不见几个客人,据张凯说,这事已经一周了,现在这社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那么一群爷们堵在门口逼钱要债,怕是等闲不敢有客上门了,即便有估计也要被吓跑。

    从电梯到楼层,张凯喋喋不休地说上了,好像还有搏取简凡同情的意思一般:“哎,你看这事弄得,法院告了不说,媒体跟着瞎掺合,一调解吧,他们就狮子大开口,恨不得让九鼎关门他们才罢休,挣钱的时候都不吭声,稍赔了一点,就都打上门来了……哎,你看这事闹得,当初我就和蒋总说,咱们把配方藏着掖着,细水长流,可他不听,非要铺大摊子赚大钱……哎,你看这事闹得,收拾不住了吧,人都躺医院里,钱算个啥,老董事长也被气病了,可知道后悔了吧,三天两头催着我们找你,说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都没办法伸着脸去见你去,见了也是自取其辱……哎,你看这事闹得,怎么就没有相信你的话呢,要是早听你一句,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嘛……”

    “你看这事闹得”一句话重复了不下五六遍,脸上和话里懊悔听得真切、看得仔细。

    可对象错了,这个半吊子系铃人光会系,不会解。简凡悻悻地看着张凯,先前几分怨念已无,只是觉得这个胖子比想像中要脆弱得多。像这么大年龄,像这种中层干部,遇着类似的事,不被炒也好过不了哪儿,相比之下,这等可怜兮兮的惨相,甚至于比自己还有几分不如。

    一路都没有说话,张凯以为简凡尚有怨念,不敢再问。而简凡的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门口遇到了那俩位熟悉的人,一个地雷,这小屁孩怎么也来大原,怎么来出现在九鼎,而且对这帮子无利不起早的协警德性他是最为清楚,如果没什么好处,难道他会来这儿站岗?还有那位在盛唐见过小保安迷糊,现在都不知道这货叫什么名字,怎么着也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莫非还不仅仅是配方的事,还要有其他的事?简凡摇摇头,有点不敢确定,听了张凯一番话,看来这事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应该不像是唐大头的那种流氓办法,打人那事倒是像,可张凯唠唠叨叨地说着,又好像不是。

    搞迷糊了,简凡干脆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事,简凡知道不是自己解决得了的,何况就解决得了,也未必愿意替姓蒋的担这些事。

    十七层办公区,来了若干次的地方,张凯轻叩着总经理办的门,里面,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请进。

    俩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蒋总的办公室,桌后坐着的却已不见的蒋九鼎,而是蒋迪佳越俎代庖了,款款地站起身来,看着张凯和背后站的简凡,只是微微示意了一下,张凯看了简凡一眼,叹着气出去了。

    洁白的裙衫、半露着小臂像裙衫一样白,额前飘着几缕乱发、蒋迪佳的脸憔悴之色更甚了几分,两眼红红的,桌上放着纸巾盒,估计是方便哭鼻子用的。一想到这儿,简凡不知道为何觉得有可笑,脸上微微露着笑意,虽然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可怎么看都像受了委屈的大姑娘小媳妇,丝毫没有那怕一点女强人的气质和魄力。

    “你来干什么?可怜我、同情我,还是嗤笑我。就为看笑话还用跑这么远的路吗?”蒋迪佳看着简凡脸色笑意,有点不太高兴,讪讪地坐下来,掩饰似地把纸盒收起来,说着话,这话里质问成份重了点。

    “我……咂……我那个……”简凡有点语结,斜着眼瞥着蒋姐楚楚可怜的样子,自己还真带不来惊喜,既然不是惊喜,那只会让蒋迪佳更失望,可是想安慰,又觉得无从出口。

    “你说得很对,这是一个死局,谁也解不开,我们也怨不着你。如果你只是想可怜我、同情我,不需要这样;如果你是想嗤笑我,你已经看到了,我家里四个人,已经俩个因为这事躺进了医院,没有比这种惩罚更重的了……你走吧……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蒋迪佳说着,怕是想起了家人,一语出口,泪水涟涟,又抽着纸巾拭着眼睛。

    “我……我其实就路过,进来看看你。”简凡挠挠腮边,半晌说了句不伦不类的话。

    正哭着的蒋迪佳蓦地被逗得哭笑不得,一怔之下,没好气地盯着简凡:“撒谎,你路过什么地方?这里靠近郊区了,就回乌龙你也不路过这里,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撒谎。”

    简凡不羞不糗更不着急,反而换着语气嘿嘿笑道:“那……那我是故意路过总行吧?”

    嗤的一声音,蒋迪佳掩着鼻子又差点从泪相被逗到笑脸。再看简凡的时候,简凡却是一副很诚恳,并无恶意的样子,让蒋迪佳蓦地心动,蓦地想起了初见之时,那个殷勤笑脸相迎的小跑堂,也是现在这种表情,那表情里或许有捉狭,但对于自己绝对不会有恶意。看着简凡依然站着,蒋迪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着:“你坐吧,喝水自己倒。”

    俩个人这才说起了话,一说起来不可避免地谈到了现在的情况,这件事已经由来已久,半个月前就初现端倪了,从云城、吕梁、大同各地先后有十几家找上门来,九鼎以技术缺陷的原因本来已经和几家达成了协议,谁知道随后发生的事让人大跌眼镜,上门的一夜之间又反悔了,提出了巨额赔偿,跟着又联合新进的几家以商业欺诈把九鼎告上了法院。庭未开事未了,又在家门口被一干销售商围着砸车打人,脑袋中招了,被人砸了一砖。老董事长,也就是蒋九鼎的妈妈,一气之下,也被送进医院了,儿媳妇和父亲在医院照顾,唯一的女儿,只得勉为其难在这里坐镇了。

    蒋迪佳说到母亲住院、哥哥被打,先是淅淅沥沥泪如春雨、接着是潸潸而下状如泉涌、到了最后却已经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纸巾盒里的纸巾一张张被抽着,挹着泪水,扔进了废纸篓。这番一袭梨花春带雨的楚楚之相,即便是铁石心肠怕是也要被哭化三分。

    哭是女人最犀利的武器、最竭斯底里的发泄,或许蒋迪佳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期待着他能给几安慰和劝慰。不过等得蒋迪佳哭完了偶而看了简凡一眼,却是几分忿意直上心头,静静地坐着的简凡像旁观者在看一场演戏一般,眼神里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而是多了几分玩味,于是,感情变了,哭声刚歇,一双被泪水洗过的明眸瞪着简凡,不无埋怨地说道:“看够了么?别人的痛苦,让你觉得很好笑,是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陪着你哭呀?”简凡噎了句。一句话憋得蒋迪佳再也按捺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瞪着简凡,口气非常非常之严肃且正色地道:“你走吧,我也不想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