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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将军第5部分阅读

    她……楚狂人感到有一股热气直攻眼眶,他猝地低头将她拥得更牢了。

    如果普天之下当真只有一颗解药,他会自己吃,因为他要替她报仇,他也不能对这些弟兄们置之不理。

    但这些话自她口中说出,却让他几乎落下了男儿泪。

    幸而这回征战只是虚晃一招,他现下方可只身离开,为她取得解药啊。

    楚狂人抚住她冰冷脸孔,见她已无意识,他怕解药丹丸太大颗噎到她,便将丹丸放在口问嚼碎,再低头,覆住她的唇,以舌尖将解药徐徐推入她的口中。

    “将军!”士兵们再度惊呼出声。

    楚狂人听而未闻,整副心思都搁在诸葛小雨身上。

    诸葛小雨含进了丹药,几回呼息之后,她突然蜷起身,在楚狂人怀里剧烈抽搐着。

    “诸葛小雨……”楚狂人唤道。

    诸葛小雨小嘴一张,呕了几口乌血在他的衣襟上。

    “是假解药!”有士兵大声说道,拿起长剑便要杀了过去。

    “甭担心,乌血是毒,呕出来便没事。”站在彼船边看热闹的白发老者说道。

    楚狂人见诸葛小雨虽仍昏迷不醒,但她指尖的乌紫却已慢慢淡去,他这才安下了心。

    他卸下自己外袍,将诸葛小雨裹于其间,放置子甲板上后,转身说道:“副使,这船暂且由你与火长共同控命。待你们和后头海鹘船会合之后,再听命于两船之齐将军,直至我回船为止。”

    老副使点头。

    “我原不该弃你们而离船,然则我今晨收到探子回报军情,说是罗夏国军船因着内哄而失了航径,目前仍在兵荒马乱间,我现下方起程去取回解药。”楚狂人面不改色地说着稳定军心之谎言。“逢此剧变,军心最需安定。将士们务必一心助着副使、火长,休得闹事,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士兵们声震天地的回答,让船身为之震动着。

    楚狂人望着士兵们戒慎恐惧脸孔,他忽而弯身,朝着所有人拱身致歉。

    “实不相瞒,这诸葛小雨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因为调皮跟着上了船。我怕各位弟兄顾忌船上有女人一事,于是不敢揭穿她的真性别。我此去若有任何不测,将来狂岛便全交给她处理,诸位全都是见证者。”楚狂人简单说道。

    士兵们噤若寒蝉地站在原地,个个不能置信地睁大了眼。

    “邓九、李十七,我与诸葛小雨之间确实清白,适才方敢说出那般毒誓。你们过度戏弄人,仍为军法不容,然则如今我身中毒,船上急需要人手。你们便将功赎罪,代我好好守护她的平安。”楚狂人沉声说道,神色凛然地望着他们。

    “是!”邓九、李十七闻言,涕泪纵横,忙不迭地说道。

    楚狂人侧身再看了诸葛小雨一眼,确定她气色已然好转后,他提气于胸间,一个跃身站上船边,再借着弹跳力道,借力使力,一个眨眼瞬间,便站到了对面小船上。

    白发老翁及灰袍道人一见楚狂人乖乖就擒,两人呵呵笑着张开帆,拿起船橹,整艘船便飞快地前进着。

    不一会儿工夫,军船便只能隐约瞧见三桅风帆轮廓了……

    第八章

    小船驶远后,邓九、李十七两人马上将诸葛小雨抬进楚狂人舱房里。

    诸葛小雨头才沾枕,便立刻睁眼醒了过来,吓了两人好大一跳。

    “将军呢?”诸葛小雨问道,脸上已恢复了泰半血色。

    “将军跟着那两名怪客走了。”李十七答道。

    “什么?!”诸葛小雨旋即一跃而起,生龙活虎模样看得李十七、邓九一阵傻眼。这哪像是一个甫中毒之人?

    “将军走多久了?”诸葛小雨跳下榻边,拿起桌边一壶茶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才走不久。”邓九说道。

    “好!那还追得上!”诸葛小雨转身,便要往外走。

    “诸葛小雨……”李十七才说出口,就开始打自己嘴巴。“不对、不对,现在该叫夫人了。夫人现下应当待在榻上好生休息才是。”

    “干啥叫我夫人?”诸葛小雨奇怪地瞥他们一眼。

    邓九把将军刚才所说的话、所交代之事全都叨絮了一回。

    诸葛小雨心窝一阵热,只觉得自己脑子从没这么明白过。

    楚狂人为了救她,中毒任人宰割。他还怕自己一去不回,她孑然一人没了依靠,竟连身后事都交代了圆满。

    他对她情深意重至此,她又岂能不以同等热忱待之呢?

    “给我一艘小舟、一只水浮针、几块干粮、一些干净水,我去救将军回来。”诸葛小雨一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道。

    邓九、李十七对看了一眼,心里其实也希望有人能救回将军。

    “你会划船吗?”邓九问道。

    “我泅泳比划船快,船只是在我倦累时,好让我有个打盹之处罢了。不过,馒头干粮得多带些就是了。泅泳后,我容易肚饿。”

    诸葛小雨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自柜子取了外袍,再取了张防水油纸包住。随即抱着纸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李十七及邓九紧跟在后,一脸不放心。

    明知道诸葛小雨平日力拔山河,支手可拾男子之壮举,确实是全船最有资格去搭救将军之人,但她总是个女的,甚且还是将军夫人哪!

    “你才刚吃了解药,需要多休息,还是甭去吧。”邓九和李十七干脆挡在舱门口,不许人离开。

    诸葛小雨充耳未闻地以左手拎起李十七、右手拎起邓九。

    “还是不成啊!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将军回船责怪起来,我们就算有十颗头都不够砍啊!”李十七哇哇大叫着。

    “你们挡不住我的。”诸葛小雨弯身运气一推,邓九、李十七两人顿时便被挡到十万八千里外。

    邓九、李十七互看了一眼后,李十七先开口叹气说道:“不如你先把我们摔到角落,我们才好报告将军说我们无力阻止你。”

    “好!”诸葛小雨也下啰嗦,马上举起李十七身子,往榻边一扔。

    但她急着要离开,根本忘了收敛力道这回事,只见李十七身子在空中画了个圆之后,“砰”地一声重落子地上。

    “嗳哟喂啊!”李十七惨叫一声,但觉老命去了半条,眼泪鼻涕全被摔了出来。

    诸葛小雨一心挂念着要救楚狂人,也没心去多顾虑别人。她转身走向邓九,伸手便要抓人。

    “我……自个儿昏过去就好。”邓九双膝一软,咚地倒在地上,脸色倒是惨白得相当逼真。

    诸葛小雨一看两个人都昏了,她脚跟一提,头也不回地便走出舱门。

    就算豁出她这条小命,她也要救回将军!

    话说,楚狂人才跨上对方小舟,灰袍老人便给了他半颗解药。

    楚狂人吞了药,也不说话,只是盘腿坐着,望着前方蓝绿色清澈海域。

    他没试图和这两名老人比出高下,毕竟有毒在身,他占不了便宜。

    楚狂人静默地坐着,趁着两名老人不注意时,将师父给的那柄乌钢薄刃由长靴处换至了手腕。

    “我们岛主可比你船上那个不男不女的小丫头来得识大体许多,她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白发老人闷得慌,便闲扯起话来。

    “干我屁事!”楚狂人瞪去一眼,脸色又冷又倔。

    “说得好!”白发老人不怒反笑,嘻嘻哈哈地拍着手。“再多骂一些!岛上那些家伙全都吭不出一句屁话来,我整整无聊五年了。”

    楚狂人瞥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

    “无趣!”白发老人板了张臭脸,随手抓起长橹快速地划动,小舟便飞也似地在海上飞驰着。

    不一会儿的工夫,绕过几处涡流之后,三人便到了岛上。

    楚狂人一路走着走着,也不忘以袖间乌刀削下些许衣料,不着痕迹地落在土地之上,再以砂上一拨以固定那些衣料。

    若他要逃跑,总是得知道小舟停于何处吧。

    岛上几排瓦房屋宅,林荫处处,虽比下上京内街道热闹,倒也颇有村宅气概。

    楚狂人被送进一处深手不见五指的屋宅里,灰袍老翁要他待到岛主和他谈完之后,才能给予另外半颗解药。

    楚狂人除了相信之外,也别无他法了。这两位老者虽然言行不同于常人,但清亮双眼看来却是绝非恶类。

    他背倚着墙,正调匀着呼息之际,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淡然草香。

    他原不以为意,继续闭目养神,不过便在几次吸息之后,他全身气力竟一点一滴地流失了。

    “可恶!”

    这草香该是软筋散的异香,没有武功的人闻了只会想睡,身上有武艺之人,则会功力受制,变得与寻常人无甚异处。

    他们使出这种卑鄙手段,莫非是想强押着他与岛主成亲?

    楚狂人咬紧牙根,盘腿调息,努力不让功力丧失得太快。

    嘎吱。

    开门声让楚狂人惊醒,他扶着墙壁蓦站起身。他虽失去了九成功力,但长年锻炼之身手,还是让他较之一般人敏捷许多。

    门才被推开,透进了一道光线,便又很快地被掩上了。

    楚狂人只来得及瞧见一道年轻女子身影,双眼便再度陷入黑暗里。

    “谁?”楚狂人低吼一声,凭着方才印象,一个跨步上前,乌钢薄刀在手,便准备制住来人。

    女子闪躲过楚狂人的攻击,在衣袂飘起时,落下几抹似麝若松之香氛。

    楚狂人站在原地,因着恼着自己的功力已失,心头气愤也就愈益张狂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声震屋檐。

    “楚将军,您还好吗?”

    楚狂人对面方位幽幽地传来一声低唤。

    女子声音如莺语如水泉,温婉如丝,细滑若缎,任谁听了,耳根子都要折服的。

    楚狂人闻言,浓眉一皱,表情甚为不悦。

    他并不想对这个女子产生任何好感,但他的心却没法子对她兴起任何厌恶之意。

    “报上名号!”楚狂人皱着眉,粗声一喝。

    “先皇长公主段云罗。”

    先皇长公主段云罗!

    楚狂人一怔,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个答案。

    “先皇长公主和皇子已经死于宫里那场政变大火之中了。”楚狂人粗声说道。

    “我们没死。现今皇上较之他背后那些叛贼,总还多存着一份仁慈之心。他暗中派人救出我们两个小孩,给了我们一艘船,让几名护主的忠臣武将带着我们远走高飞。”段云罗淡然以答。

    “那么带我来此的两名老人家又是?”楚狂人问。

    “灰虎将军及笑脸将军。”

    “原来是两位前辈。”楚狂人闻言,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两位将军当年背着皇子们沐血奋战之场景,天下传诵已久。

    “当年,若不是他们两位,我及弟弟这两个没本事的孩子,即便逃出了那场杀虐,也没法子存活下来啊。”

    段云罗在说话间,一股淡淡兰芷之香亦随之飘上楚狂人鼻尖。

    楚狂人但觉一股热气呛入胸口,他握紧拳头,只觉得眼前女子声音,愈听愈像是诸葛小雨。

    明知道诸葛小雨说起话来疯疯颠颠的,也决计不会有这番柔丝万缕的嗓音,楚狂人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前跨近了一步。

    “将军……”段云罗低唤了一声,声音颤抖着。

    楚狂人掐住大腿,从胸肺间咆出一声巨吼!

    “你们除了软筋散之外,还用了什么?”

    段云罗长吁一声,道尽心中无限事。

    “迷情香。”段云罗眼眶微红地说道。

    “荒唐!”楚狂人大喊一声,却吸入了更多那股若有似无的雅香。他浑身着了火似地烫着,愈来愈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定然是诸葛小雨,于是整个人只想与之亲近。

    “将军,失礼了。两位将军相当中意将军,他们以为正气如将军,一旦与我结为连理了之后,便会对我负起责任。”

    段云罗的声音像空谷泉音,清清朗朗地流入人心湖里,让人完全没法子抵御。

    “可恶!”

    楚狂人在最后一丝理智涣散前,拿起手里乌钢薄刀,笔直地往自己腿上一插。

    他闷哼了一声,在痛苦刺激之下,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鲜血味道亦冲淡了那股让人目眩神迷的香气。

    “您受伤了!”段云罗惊呼一声,因为闻到了血味。

    “死不了人。”楚狂人咆哮出声,皱眉忍着痛。

    他曾经受过更重的伤,躺在战场上三日三夜都没死,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

    “我已有婚配,他们不曾告诉过你吗?”楚狂人问。

    “在他们心中,儿女私情又岂能抵得过家国大业。”

    “我若是能由得人支配,现在早娶了当今公主了。传闻都说先皇长公主聪慧过人,你现下怎么就由着他们糊涂呢?”楚狂人斥喝了一声,皆目欲裂。

    “他们不糊涂,只是见不得天下苍生苦,遂是想为百姓们求得一位真正明君。”段云罗幽幽地说道。

    她又岂想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呢?只是岛上百姓全都对她恩重如山,亦全都巴望着她能与将军成为夫妻,她被逼得不得不从啊……

    “若不是因为私心想掌权夺回皇位,只是单纯以为改朝换代,便能使天下苍生不再受苦,那么你们现下便可以放我离开了,因为挣天救地的真命天子已然现身。”楚狂人说道。

    他对司徒无艳有信心,相信司徒大军此时必然已在最不伤人之状况下攻占了京喊。

    他而今等待的,便是捷报了。

    “将军此话是真是假?”段云罗激动地问道,不意其因为激动而升高之体温,却使得迷情香味道更加浓馥了。

    将军……将军……诸葛小雨蹦蹦跳跳模样及灿烂笑颜冲击着楚狂人胸口。

    楚狂人一咬牙,不留情地将乌钢刀更往肉里瓒深了几寸。

    “我不说假话!”楚狂人从牙缝里进出话来。

    “敢问将军……”

    “你离我远一些!”楚狂人握紧拳头,狂吼出声。“我不想做出任何失礼之事。”

    “将军,这是解药。算是我代两位将军向你赔罪吧。”

    一双冷凉小手轻触了下楚狂人的手,留下一股凉香在他鼻瑞。

    楚狂人心湖一震,接过解药的手腕,只差一寸便要反掌握住段云罗。

    她不是诸葛小雨,他不该意乱情迷!

    楚狂人一口咽下解药,拼命告诫自己。

    “您隔了四个时辰才吃下解药,是故还需要四个时辰才能恢复原先功力。”段云罗说。

    “软筋散及迷情香之解药呢?”楚狂人问。

    “这两种味道,只要不再多闻,两个时辰之后,效力便会淡去,我现下便撤了这些香味。只是,仍要请将军多担待些,在这屋内再待上一段时间,待我查证将军之语是否属实后,自当亲自奉送您离开这里。”

    段云罗柔语才落地,门扉便再次地被人打开又关上。

    楚狂人低吼出声,气息粗重地喘着气。

    他拔起腿上利刃,将乌钢薄刀放回手腕边。

    腿上的刺痛不敌体内一波紧接一波之燥热,他起身下停地在屋内走着、奔跑着,最终仍是不敌倦意地卧倒于地。

    他趴在地面,地气冰凉贴人体内,反倒带来了几许清醒。

    诸葛小雨水亮眸子、柔软芳唇,细致肌理开始在他脑海里反复地出现扰人。他想以他的唇吻遍她全身,以他的指尖碰触过她每一寸柔软……

    “诸葛小雨……”他在嘴间喃喃自语地说着。

    只盼得诸葛小雨已经平安醒来,只盼得段云罗别再出现,否则他不敢保证以自己思念诸葛小雨的程度,会不会将她看成诸葛小雨并将其扑倒在地。

    “诸葛小雨,你这个混小子——”

    楚狂人咒骂出声,手掌往伤口重重一压,让伤口之痛唤回他部分理智。

    要不是因为将她搁在心里,他今日会沦落至此吗?

    情宇,果真伤人哪!

    诸葛小雨体力向来极佳,甚少觉得疲累。

    然则,就在她泅泳了好几个时辰之后,她却觉得四肢全像绑上铅块一般。

    她远远地跟在那条三桅风帆轻艇之后,因着多半时间都潜在水里,因此没被发现踪影。

    待他们上了小岛之后,她也随之潜入了岸边树丛,等待着救人时机。

    夜色已临,诸葛小雨这才从隐身的草丛后现了身。披在肩头外袍早已被身上潮湿衣衫给浸透,并在寒夜里被冻出了一层薄冰。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