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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第73部分阅读

    下一片附和声。

    公子樱眉头轻蹙:“柳丁、沉舟真人个个身负重伤,掌门不觉出言刻薄了么?若是瞧不起清虚天,我就下场,与呼延掌门一较高下好了。”

    场里场外一下子了,无数人高呼公子樱的名字。罗生天各派掌教神色尴尬,如果公子樱真的出战,罗生天丢脸告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珠穆朗玛嘴角牵动了一下,涩声道:“各位误解了我的意思。”

    庄梦不依不饶地追问:“掌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心念电转,清虚天六个新任掌门全部重伤,公子樱可以顺理成章地出手,利用道法会,将罗生天各派掌门一一击伤。这么一来,这些人就很难逃过魔刹天接下来的追杀。

    一旦罗生天完了,公子樱和楚度无论谁得势,都不会放过我。这绝不是我想要见到的结果。

    群情汹涌,呼唤公子樱出手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庄梦忽然对公子樱深深一揖:“为了清虚天的声誉,请公子出战。”

    “请公子出战。”清虚天众人仿佛演练了无数遍,齐齐对公子樱长揖。

    罗生天彻底傻眼了,像公子樱、珠穆朗玛这样尊贵的“第一人”身份,是不可能亲自下场,在道法会上斗法的,所以罗生天才会肆无忌惮地派出呼延重,打压清虚天。眼下弄巧成拙,逼得公子樱战出来应战,同样不是他们想见到的结果。

    “罗生天要做缩头乌龟吗?”

    “罗生天只会欺软怕硬?”

    ……

    刺耳的声音像一柄柄尖刀,从场下各个角落突兀地刺出,满场一片鼓噪哄然。罗生天各派掌门微微色变,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如同老母猪进夹道——进退两难。

    “本届道法会这样的比法,对清虚天太不公正了。”我突然气贯丹田,以摄魂音秘道术高喝道,同时运转息壤,恢复了原貌。

    一瞬间,无数惊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鼠公公吓得嘴唇直哆嗦:“少爷,您怎么啦?咱们看热闹就好,干吗没事找事地发飙啊?”

    “你真是鼠目寸光。”我白了他一眼,施展羽道术,飘然飞上石菌。

    霎时,“林飞”的叫喊声响遍全场,我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向四下抱了抱拳。看来在北境,我还是混出了一点虚名。忙着和花生皮、无颜打招呼,我又和隐无邪寒暄一番,施足了礼数。见到我,公子樱、庄梦、珠穆朗玛、海妃等人表情各不相同,仿佛七情六欲镜的十三只蜘蛛变成了最真实直观的脸谱。

    “臭小子,听说你把鸠丹媚拐跑了?”我笑嘻嘻地抓紧无颜胸襟:“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打主意?”

    无颜没好气地道:“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小人。是我救了她。不过前几天她自己悄悄走了。”

    “走了?不会是受不了你的虐待吧?”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担忧,眼下兵荒马乱,她可别出什么事。

    隐无邪笑道:“林长老是特意赶来参加道法会的么?怎么不早些来找隐某?我也好安排。”

    我故意看着瞥海妃,话里有话:“早些时候,我还是楚度的阶下囚哩。”

    隐无邪目光闪动,道:“林长老说笑了,你和楚度、拓拔峰把臂同游清虚天的事,早已传为北境的一段佳话,何来什么阶下囚一说。”

    海妃嫣然一笑:“林长老,我正想找你。上次托你带信物给红尘天的朱家,不知办成了没有?朱家满门被杀一事,你可否提供一些线索呢?”

    我心里直骂这个女人毒辣,分明是朝我身上泼脏水,把我和朱家灭门牵缠在一起。当下反唇相讥:“姐姐和我到底是一家人,一见面,就和妹夫打趣起来了。我在罗生天的地盘被楚度擒获,天下皆知,哪能再变出一个林飞去朱家呢?楚度对我的行踪如此清楚,不会是姐姐你走漏了风声吧?”

    海妃不紧不慢地道:“听说林长老和楚度把臂言欢,又是海龙王碧潮戈的结义兄弟,到底你们唱的是哪一出苦肉戏,我可猜不透了。”

    我打了个哈哈:“苦肉戏眼前就有,可惜姐姐看不出来。”

    海妃微微一愕,露出沉思之色。

    “林飞。”甘柠真的声音倏然传来,我和她明澈的目光相遇,心里一阵恍惚。她被碧落赋的弟子众星捧月般围绕,宛如藏在玉壶里的一颗冰清玉洁的莲心。原本脱口而出的“小真真”,此时此地,却怎么也叫不出来了。

    “你,还好吧?”她走到我跟前,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很好。”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平静:“睡得好,吃得香。”

    “既然没事了,就该早点来找我。掌门师叔说几个月前,你已经脱困了。”

    我听得心里一暖,却又觉得她的口吻仿佛高高在上,疏离淡漠,望着碧落赋弟子一双双警觉的眼睛,我心中莫明地生出一丝怨气:“有必要找你吗?你又保护不了我。”

    甘柠真静静地凝视着我,我避开她的目光,不安地想自己到底怎么了。重逢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怎么我又忽然患得患失,闹起别扭来?

    “林长老先前语出惊人,说本届道法会对清虚天不公,到底何意?”珠穆朗玛忽然问道。

    罗生天各派满脸不解地看着我,海妃冷笑:“怎么影流的长老,反倒为清虚天鸣不平来了?”

    珠穆朗玛哼了一声:“海殿主少安毋躁,林长老必会有所交代。”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林长老但请直言,如果道法会对清虚天确有不公之处,罗生天也不敢厚颜再战了。”

    我微微一笑,珠穆朗玛人老成精,必然瞧出了我突然发话,其实是为罗生天尴尬的局面解了围。没有我站出来打岔,罗生天迎战公子樱在所难免。

    隐无邪对我点点头,眼中闪过激赏之色。

    我欣然道:“道法会十场比试,应由十大名门各出一人。如今清虚天只有八大名门,以八战十,岂不摆明了吃亏?”

    庄梦双目精光一闪:“我清虚天的事,似乎轮不到林长老操心。”

    “此言差矣。”我连连摇头:“清虚天、罗生天本就亲如兄弟,何况……”

    我厚着脸皮,大声道:“我林飞只是影流的供奉长老,徒占了个虚名而已,至于本人的真正身份,乃是清虚天破坏岛的谪传弟子!”

    四周哗然一片,我装出缅怀沉痛的表情:“各位想必都知道我和拓拔掌门把臂同游清虚天的事了。其实拓拔掌门初见我时,便极力夸赞在下的资质,收我为破坏岛的关门弟子。”掏出怀中的破坏六字真诀,递给公子樱:“这是拓拔掌门传授我的破坏岛秘道术,由他亲手所书,足可为证。”

    众人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几页泛黄的纸。公子樱瞥了几眼,将秘笈递还给我,点点头:“的确是拓拔兄的笔迹。”

    庄梦冷笑一声,刚要发话。我已经抢在他开口前,向天嚎啕:“拓拔恩师啊,想不到你尸骨未寒,众弟子已经鸟兽四散,苦心创建的破坏岛名存实亡。你为了清虚天勇斗魔主,死后却连自己的心血也无法保留。现在的清虚天,再也没有我们破坏岛的立足之地了。”

    慕容玉树急忙安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此乃世情冷暖,林兄弟不要太在意了。”

    珠穆朗玛沉吟道:“林兄弟既然得传破坏六字真诀,又是破坏岛如今仅存的弟子,也算是破坏岛的新任掌教了。若你无法在清虚天安身,我罗生天愿意为破坏岛保留一个名门的位置。”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隐无邪。

    隐无邪会意接口:“林兄贵为破坏岛新任掌门,影流不敢再行强留,供奉长老的职位就此作罢。”

    我为三个老狐狸的配合暗暗叫绝,风骨铮铮地一摆手:“破坏岛弟子生为清虚天的人,死为清虚天的鬼,罗生天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唉,林掌门真是性情中人,忠义可感天地啊。”慕容玉树激动得手舞足蹈,老泪纵横,牛郎娇滴滴地递过丝帕。

    清虚天众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公子樱轻叹一声,道:“拓拔兄仙去后,门下弟子改投别派,我等也无法勉强。林兄得授破坏六字真诀,应当算是拓拔兄的弟子,但能否执掌破坏岛,还需清虚天各大名门再议。”

    我打蛇随棍上:“我林飞并不在乎什么掌门、名门的虚位,只求将恩师的破坏六字真诀发扬光大。这一场,就由在下代表清虚天的破坏岛,迎战呼延掌门,领教一下风雷电火之体的厉害。”话说到这里,终于步入正题。由我出战呼延重,避免了罗生天与公子樱的正面相抗,不但可以令罗生天对我暗生感激,还能挫败庄梦的计划,可谓一举两得。

    名义上,我还是为清虚天而战。日后庄梦想要对付我,就只能暗地里使绊子,不敢明目张胆地进行。

    罗生天众人这才隐隐明白了我的用意,只要公子樱不出手,他们自然高枕无忧,罗生天的颜面也得以保全。珠穆朗玛笑道:“呼延掌门,你就和林掌门切磋一场。”深深地看了一眼呼延重,又道:“林掌门法术奇奥,你若不敌,切勿勉强。”分明是提点他故意输掉这场比试了。

    呼延重一言不发,目光和盘膝打坐的无痕相触,似乎在询问后者的意思。我暗暗摇头,罗生天都快大祸临头了,还搞窝里斗。比起众志成城,上下齐心的清虚天,差得太远了。

    庄梦淡淡地道:“林飞,即使你得到拓拔兄的传授,又有什么资格在道法会上,代表清虚天名门出战呢?”

    我针锋相对:“庄掌门是瞧不起破坏六字真诀呢?还是人走茶凉,瞧不起我们破坏岛了呢?”一拍胸脯,慷慨激昂:“头可断,志不屈!胜不了呼延重,我林飞当场自尽,以大好头颅向拓拔恩师谢罪!”

    一番热血表白引得四下里掌声雷动,连清虚天不少人,也默念“头可断,志不屈”的口号。刹那间,我感觉人生就像一个大戏台,只要演得足够出彩,就可以操控下面不明所以的看客。

    “能一睹天下最刚猛的破坏六字真诀,罗生天深感荣幸。”珠穆朗玛火上浇油。

    “请林飞兄出战。”公子樱沉思片刻,看了看庄梦,洒然一笑。

    第二百一十章 一战天下惊

    一腔言语无法形容的气血,突然满满充斥了我的胸膛。

    怀中的七情六欲镜像活了一样,我可以清晰感觉出,十三只蜘蛛怪物蠢蠢爬动,倏然跳出镜框,与我血脉相融。

    喧闹的道法会仿佛一下子寂静下来,黑压压撺动的人头,无数赤红飞扬的火把,千姿百态的碧菌坪,也在这一刻,化作一粒粒微不足道的灰尘,在视野中淡去。

    我似是站在了深邃浩瀚的夜空之上,俯视芸芸众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对面站着的呼延重,像是变成了匍匐脚下的蚂蚁,强如公子樱、庄梦、珠穆朗玛、海妃……也要在情、欲前,低下高贵的头。

    原来站在最高处的石头,就是星辰!

    这样的感觉,从来不曾有过。我忽然想到,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主动站出来发起挑战。过去,无论是面对云大郎、夜流冰、碧潮戈还是无颜,我都是被逼应战。

    而现在,是我想要战!

    或许这才是我挺身而出最主要的目的。

    神识气象八术倏然发动,轰地一拳,我击向呼延重。没有任何悬念,呼延重被击飞出去。就像随意踢掉了一块挡在脚边的小石子。

    四周鸦雀无声,许多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尽管我的法力还不强,不能将呼延重击成重伤。饶是如此,一招击飞对手,足以震惊全场。

    呼延重霍然跃起,胸前、背后,轰然绽开风雷电火四翅,向我迅猛扑来。看来他已经得到无痕的指示,要全力将我击杀。如果激得公子樱出场,那么迎战的只会是身份相当的罗生天第一人——珠穆朗玛。道法会上大光明境出丑,沙盘静地当然乐意得很。

    呼延重的风雷电火四翅不断接近,我的脑子依然冷静如水,清晰计算罗生天两方势力的利害冲突。

    “刺字诀!”我清啸一声,迎上呼延重,拳头不偏不倚地击中呼啸的风翅。

    呼延重目光骇然,风翅似是牢牢粘在了我的拳头上,不断收缩,顷刻消散。与此同时,雷电火三翅剧烈抖动,像鼓足了气的皮球,疯狂暴涨。

    我抽身后退,呼延重狂吼一声,全身电光火焰乱窜,雷电火三翅猛然炸开,将附近的石菌炸得粉碎,呼延重也尸骨无存。

    “不至于吧?在下只是侥幸胜了一招,呼延掌门就羞愤自爆了?”我装糊涂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也太想不开了。”

    众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无颜看得直翻白眼,一年前,我击败他还很吃力,现在却轻松击杀了呼延重。罗生天各派掌教也一脸痴呆状。隐无邪愣了半天,才道:“破坏六字真诀果然厉害,恭喜林掌门为清虚天攻擂成功。”望着我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珠穆朗玛叹道:“呼延掌门是体内气息冲突,走火入魔而死,与林掌门无关。”似笑非笑地瞥了无痕一眼。

    “庄掌门,我这个破坏岛传人幸不辱命吧?”我嘲弄地看着庄梦。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机,令人不寒而栗。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公子樱击节赞道:“林飞兄施出的破坏六字真诀,已经别出蹊径,得拓拔兄法术之神而忘形,足可自创一派了。”

    “公子过奖了。”我笑了笑,扯掉风雷池的旗帜,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头可断,志不屈,这便是我清虚天的旗帜!”扶着旗杆,我傲然道。清虚天各派弟子激动得两眼湿润,大呼小叫。

    “下一场,就由乾坤潭的屈掌门出战。”珠穆朗玛不动声色地道,居然要借我的手,收拾无痕派系的人。

    屈原长笑一声,缓步出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林掌门如今的修为,连我也看不透了。”

    我豪兴大发:“若是被屈掌门看透,我林飞何必站在这里呢?屈掌门,尽管放手施展袖里乾坤的绝学吧!”

    屈原深吸了一口气,大袖飘飘张开。刹那间,天地失色,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两只庞大无比的袖口,向我罩来。

    我不慌不忙,施展神识八术中的封字诀。袖口宛如遇上一层铜墙铁壁,在我面前停下,难以再进一步。

    “不错,果然有些伎俩。”袖口内传来屈原清雅从容的声音,随即生出莫可沛御的吸力,拉扯着我,要把我吸入袖中。

    我忽然生出一丝好奇,不再运转封字诀强行抗拒,反而借势冲入袖中,一窥其中奥妙。

    里面赫然是一个天地,茫茫虚空中,日月星辰环绕,无数闪烁的漩涡载浮载沉。我还没来得及细看,通红的太阳就轰然爆炸,璀璨灼热的光焰激溅飞射。星辰化作一颗颗巨石,密密麻麻地向我砸来。

    “断!”在神识气象八术的断字诀下,万物静止。我不觉心中好笑,神识气象八术源自天象,如今屈原想以袖里乾坤变化出来的天象对付我,实在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自不量力。

    卷字诀一出,天象倒卷而回,纷纷炸开。无数光焰迸射,气流乱窜。随着一连串“啪啪”的声响,四周裂开一个个缺口,视野豁然开朗,浮现出碧菌坪的景物。屈原狼狈地站在原地,两只大袖破破烂烂,碎布蝴蝶般在半空飞舞。

    “屈掌门,领教一下林某的天象吧。”我翩然飞起,跃向高空。霎时,仿佛所有的火把都在我拳头熊熊燃烧。一拳凝聚起辉煌的火光,炫目无比,击向屈原。

    这一式,正是模仿当日拓拔峰对楚度的轰击。

    “拓拔岛主!”清虚天阵营中,几个原来的破坏岛弟子禁不住失声高喊。

    这一拳的威力虽然比不上拓拔峰,但奥妙犹有过之。拳头在半空忽虚忽实,变幻不定,根本无法确定具体击落的方位。屈原眼睁睁地看着拳头不断接近,却不知如何招架,仓促下,只能抽身飞退。

    “刺!”我如影随形地跟上屈原,一拳看似击向空处,却反射出千万道细锐的厉芒,截住屈原,将他打得如同筛子。

    屈原踉跄后退,华贵的青衫破了无数个小洞,遍体鲜血淋淋。我心知肚明,屈原看似受伤很重,其实只是伤了皮肤。我刚要乘胜追击,耳边已传来屈原的声音:“屈某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