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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第81部分阅读

    了另一个父亲,而不仅仅是大哥。

    “他那样的人,怎么能跪?”我的笑声比海水更幽冷,比哭声更凄凉。那样天神般的人物,怎么可以忍受屈辱?

    “这一刻,我林飞断指明志,天地作证,神鬼为鉴。碧大哥为我受的侮辱,我一定会加倍奉还。如违此誓,叫我林飞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为奴为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尾指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踩得粉碎,大步跨出了门槛。

    这一步跨出,从此,我要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这一步跨出,我决意逐鹿天下,拼命往上爬,用权势让他人向我乞讨。楚度,总有一天,我要你像野狗一样跪倒在我的脚下,我要用最残酷的手段,让你尝尽世间痛苦,生不如死,我要你失去所有的一切!

    “小无赖,这都怪我。”海姬痛惜地轻抚我的残指,女武神们更是对我感恩不尽。

    “别傻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和碧大哥的错。”我平静地道,径直穿过重重殿宇,我搂住海姬,用肩膀遮住她的视线,尽量不让她看到一片狼藉的脉经海殿。巡逻站岗的妖兵已经得令,爽快地放我们通行。海姬死死盯着他们,目光中燃烧着仇恨的烈焰。

    我轻声道:“他们只是工具,该死的是楚度。”

    海姬点点头:“姐姐她们还在红尘天吧?她们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罗生天十大名门决意鱼死网破,所以海妃她们杀向了魔刹天。”我骑上绞杀,把道法会的事告诉了海姬。

    绞杀变大后,足够容纳几百人。我们迅速离开了脉经海殿,一路上,借助遵行令,我们有惊无险地通过重重关卡。一出金乌海,立刻向天空急速飞去。

    “我们去哪儿?不如我们也去魔刹天?你放心,姐姐当众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便不会反悔。”夜风吹得海姬金发飞扬,她从身后靠上来,轻轻贴住我的背。

    “去魔刹天不太妥当。楚度很快就会收到罗生天进攻魔刹天的消息,做出相应对策。魔刹天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战场,这趟浑水我们不宜掺和。”我心中暗忖,海姬实在太天真了,海妃狗眼看人低,恐怕做梦都想反悔这桩婚约呢。

    “那殿主她们不是很危险?我们应该赶去援救。”一个女武神担忧地道。

    我心中冷哼,为了这些女武神,害得碧大哥忍辱出丑,不把她们好好利用一番,难道反便宜了海妃?亲切地对女武神一笑,我嘴上循循善诱:“一来,魔刹天地域茫茫,海殿主她们又是潜踪匿行,秘密出击,想找到她们谈何容易?二来,罗生天十大名门出动的都是精锐,你们法力不够,反倒连累了她们的行动。其三,等你们赶到魔刹天,那里的各处天壑必然被楚度派兵封锁,设下重围,你们以少击多,必死无疑。若被活捉,拿来威胁海殿主,岂不更坏?”这第三条,我是特意针对海姬而言,见她和女武神们都默默点头,我心下一宽,又道:“其四,你们要为脉经海殿的万年基业着想。海殿主她们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之心而去。你们这些人,说不定已是脉经海殿最后的骨血。留着有用之身,图谋报仇雪恨才是。”

    “我听你的。”海姬毅然道,女武神们自然都以她马首是瞻。

    我胸有成竹:“我们要在罗生天住上一段时日。”

    海姬困惑不解:“为什么?我们应该尽快逃出这里才是啊。”

    “眼下,各处天壑都有妖怪重兵把守,我们一出罗生天,楚度势必得到消息,派兵追杀。所以最好的策略,莫过于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避开这段风头,再做打算。同时也能出其不意,让楚度无法摸透我们的行踪。”

    “罗生天妖怪众多,不是更凶险吗?”

    “你别忘了,楚度亲口承诺,保证我们在罗生天的安全。只要我们在罗生天呆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动我们。”

    “那我们该往哪里躲?”

    “原本迷空岛是最佳地点,有我在,可保你们在死亡禁地内毫发无伤。但楚度曾和我共探迷空岛,我想得到,他恐怕也能想到,这一招奇兵便不能用了。我们要找个罗生天的小门派,要最早被剿灭的。躲在那里,附近妖怪的兵力会薄弱许多,也不会引人注意。但这个小门派的地点要偏僻一些,远离各处要道咽喉,又要距通往红尘天的天壑近一些。这个海姬你来拿主意。”

    甘柠真问道:“你打算去红尘天?”

    “魔刹天不能去。清虚天与魔刹天结盟,也不能去,只有逃亡红尘天了。”我沉吟道:“过不了几日,红尘天的妖兵都会向魔刹天聚集,所以那里妖怪的防卫不会像道法会时森严。烟岚山的天壑我们也闯过,没有太大凶险。”

    对甘柠真、海姬微微一笑,我道:“大不了,我们回到龙蝶的洞府,在那里住上一段时日。唉,现在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鸠丹媚到底在何处。”

    甘柠真柔声道:“放心吧,以鸠丹媚的身手心智,自保绰绰有余。何况她是个妖怪,对付魔刹天的小妖们熟门熟路,有的是花样百出的玲珑手段。”

    海姬和女武神们商讨了一下,很快选中一个叫做凝脂宗的小门派,作为我们暂时的藏身点。凝脂宗位于罗生天北面的百花涧,门人弟子仅有千人,是最早被魔刹天剿灭的门派。而百花涧相距天壑,也只有半天的飞行路程。

    夜色浓沉如墨,天空星稀,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绞杀开始向北疾飞,途中,偶尔会遇到一些巡逻游弋的妖怪,在绞杀风翼拍击之下,他们根本无法近身。

    我目光扫过女武神们金光闪闪的盔甲,暗自皱眉。这身装扮太显眼了,明日一定要换掉。这几天,我们要昼伏夜出,还要反复迂回绕弯,尽量不让楚度摸清我们的行程路线。

    海姬的娥首倚靠在我的背上,低语诉说相思之苦,慢慢睡着了。她是豪门暖房里浇灌出来的娇贵黄金花,不知人事艰苦,我却没有她的福气。

    很早,我就尝尽了世态冷暖酸楚,知道什么是艰难。

    坐在绞杀背上,我犹自苦心筹措,想了很多以前不曾想过的事。我并非孤身一人,只要海妃一死,海姬的脉经海殿就会被我牢牢掌控;通过甘柠真,我也可以牵制公子樱;魔刹天血戮林的土著妖怪和我有些交情,和游牧族首领猄侯的关系也不差,夜流冰的死敌,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阿凡提欠我一个人情;而吉祥天,更是我最大的靠山。这些都是我可以利用的力量。

    忽然想到龙眼雀曾经告诫我,在没有迈入阿赖耶态之前,最好别让楚度看到我。我的心“扑通”跳了一下,为什么龙眼雀会这么说?当时我浑不在意,如今细细思量,这句话十分奇怪。

    难道她早已料到,楚度会对我生出猜忌之心?她并非什么玄师,也不是怨渊,怎能够预知未来?除非她是以龙眼感应到了这一点。而什么样的人,才会让楚度也猜忌?对绝世高手,楚度向来是惺惺相惜的。

    答案呼之欲出。

    夜风刮过,我猛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怨渊见到的一幕,莫非是真的?我才是上苍注定的魔主?回想起来,沙罗铁树开花的那一年,正是我进入北境的时刻!

    “你在想什么呢?”甘柠真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她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到我脸上,清凉如雨丝,有一种痒痒的温柔。

    “我在想,北境的门派有些奇怪。”我随口道:“门人弟子似乎并不愚忠本门,一旦掌门身死,往往树倒猢狲散。红尘天的颠三倒四派、狮吼秘道门是如此,清虚天的破坏岛也是如此。”

    甘柠真摇摇头:“红尘天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了。罗生天、清虚天和他们不一样,世代名门,规矩森严,拥有强大的凝聚力。破坏岛烟消云散,那是拓拔峰性子随兴不羁,又没有立下继任掌门的缘故。我听说,他与楚度决战前,就自动解散了破坏岛。”

    我冷笑:“公子樱和庄梦也出了一点力吧?星谷和碧落赋的弟子,最近怕是增加了不少,破坏六字真诀也搞到手了吧?”

    甘柠真默然有顷,目光柔弱而痛楚:“这些天,我的心很乱。只要我呆在碧落赋,就迟早会卷入罗生天与清虚天的斗争中,甚至会和海姬兵刃相见。”

    我轻轻叹了口气:“乱世洪流,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

    “回龙蝶洞府吧。在那里,没有人会打扰我们。可以避开战乱,避开那些险恶丑陋的争斗。”她似在急切向我呼唤,我却无法回答。她闪亮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

    沉默了很久,我低声道:“小真真,每一个人,都不仅仅是一个人啊。”

    我抬起头,仰望苍穹。我无法逃避,也不喜欢逃避。正像甘柠真说的那样,我是一个争强好胜,哪怕一息尚存,也要拼命挣扎的人。

    四周一片漆黑,眼看已过四更,天色却没有转亮的迹象。夜空乌云低垂,浓重如铅,连天际几颗零星闪烁的星星也被密云吞噬了。

    我心中莫明地生出了一丝不安,像是预感到了危机来临。神识被无形的巨力死死压抑,情绪变得焦躁起来。

    一阵阴风呼地卷过,黑云翻滚,隐隐透着血红。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整个人像是被锁在了一个笼子里,心情压抑紧张,如同猎人雪亮屠刀下待宰的困兽。

    厚实的云层轰然翻滚,犹如滔滔怒浪。风雷声大作,乌云的缝隙里,不时闪耀出怪异的红光。

    “咦?铅云透红,这是千年一次的玄劫征兆啊。”甘柠真不解地望着夜空,“难道有高手要历劫?”

    哇靠!我怪叫一声,跳了起来。玄劫?我的天劫竟然这么快就来了!还是千年一次的超大劫!望着甘柠真,我苦笑:“这位高手,正是在下。”

    “你?不可能!”甘柠真花容变色,“你才修炼了几年,怎么会有玄劫?”

    “这个以后慢慢再说。小真真,快点告诉我,怎么渡劫?我一点没经验啊。”看来我和龙蝶的联手,彻底触犯了天忌,才会在短短几天内就引来这场声势浩荡的玄劫。

    “若是天劫、大劫,还能借助法宝抵抗。但玄劫除了以自身的法力硬抗,没有其他办法,再精妙花巧的法术也不管用,因为你根本逃不掉……”甘柠真话还没说完,“轰隆”一声,天空响起了一个炸雷,惊得海姬从我背上苏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正对着我的头顶心,乌云“哗”地撕开一个巨洞,一大团燃烧的蓝色雷火呼啸而出,直扑而下,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闪耀得我眼睛发花。

    刹那间,海姬、甘柠真、女武神们的惊呼声被隔绝开来,完全听不见了。我似已置身在另一个空间,茫茫天地中,只有我一个人,孤独而立,迎接雷火的迅猛到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逆天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在这个天地中,什么法术也施展不出来,像是被一条无形的枷锁完全捆绑,神识被禁锢,连息壤仿佛也从全身脱落。

    雷火由远而近,在眼前不断放大,像一枚滚动疾射的花炮。滚烫的热潮扑面而来,空气被灼烧得像水一样晃动,我的头发“滋滋”冒烟,发出糊味。

    除了以修为法力硬接雷火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而这偏偏是我的最弱项。

    “轰!”雷火狠狠砸上来,一团的热气把我裹住,肆虐焚烧。我紧闭双眼,头痛欲裂,肌肉剧烈起皱,周身像噼啪燃烧的干柴,被榨干了每一滴水分。我痛苦地蜷起身躯,缩成一团,如同一条在火油中卷曲的焦鱼。

    “林飞!林飞!”不知过了多久,娇呼声隐隐传来。我睁开眼,恍惚有两张俏靥在视线中晃动。

    “玄劫……过了吗?”我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吃力地道,才发现嗓子已经嘶哑了。

    “还早呢,你千万要坚持住。”甘柠真的脸渐渐遥远。

    蓝色的电光闪耀,庞硕的巨爪从天而降,每一根手指都是水桶般粗的电光,曲曲折折,像愤怒的毒龙昂首扑来。我痛吼一声,浑身被电芒插入,照得肌肤蓝汪汪。

    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我只觉得身躯四分五裂,电光如无数利刃切割肌肉,疼得我汗如雨下,湿透背脊。

    天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终于明白了天劫的含义。

    电爪一闪而逝,不等我喘口气,空中猛然炸开一个接一个霹雳。“轰隆”,第一声,听得我手腿发软;第二声,听得我筋骨如裂;第三声;听得我魂飞魄散;第四声,第五声,第六声……一声比一声猛烈,如同巨锤不停顿地敲打,打在身上,痛在心里。我只能徒劳地捂住耳朵,任凭血水缓缓渗出七窍。

    霹雳声终于隐没,天地灰蒙蒙一片,开始飘起了细雨。密集的雨丝打在身上,犹如根根针刺,带来腐蚀般的酸痛,一直酸到了骨子里。雨点越来越大,如同无数条皮鞭,狠狠抽打我全身。“哗啦”,天空仿佛漏开了一个缺口,洪水倾泻泼下,没过多久,四周已是一片汪洋,将我席卷,随波奔涌。

    浸泡在锥肉蚀骨的水中,我几番痛得昏了过去,又被屡屡痛醒。水越来越阴寒,冻得我肌肉僵硬,皮肤青肿。渐渐地,水凝结成冰,把我冻成了一座不能动弹的冰雕。

    我又一次昏了过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我惊醒。周遭的冰块正在碎裂,莹白的冰屑到处散扬。从一道道裂开的冰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怪虫。它们满身是刺,牙鄂尖长锐利,纷纷咬开冰块,爬到我的身上,狠狠咬噬。

    蠕动的虫群看得我作呕,一时全身又痒又痛,死去活来。这种折磨比单一的疼痛更让人受不了。虫群爬满全身,一点点将我淹没,塞住口鼻。

    又像是过去了很久,我看到朦胧的身影,依稀有热泪,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林飞,你觉得怎么样了?”我还没分清这是甘柠真还是海姬在说话,声音又变得悄不可闻了。

    天地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沙漠。

    我匍匐在沙丘上,口鼻里灌满了黄沙,脸上好像堆了一层粉,稍微一动,沙尘便簌簌地滚落下来。好半天,我才勉强爬起来。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结满了厚厚的血垢。

    狂风猛烈刮过,“噗”的一声,我双腿发软,膝盖跪陷在沙堆里。四周的沙尘急速滚动起来,一阵又一阵狂暴的旋风卷过,几百道沙柱冲天而起,滚滚的沙团遮天盖地,犹如千军万马从远方直冲而来。

    眼前一片模糊,空气中像是炸开了惊涛骇浪。黄沙狂烈翻滚,重重涌动,层层叠叠压在我的身上。我吃力地伸出手,扒开埋住头脸的黄沙,旋即又被扑来的沙浪没顶。

    我渐渐向下陷落。

    “被吞没吧,这样就能安静地休息了,永远地休息。”沙丘深处,仿佛有一个靡靡的声音在诱惑我。

    难道是心魔?我记得老太婆师父以前说过:渡劫时,人因为痛苦不堪,很容易产生心魔。一旦被心魔乘虚而入,主宰了自己的神智,就代表渡劫彻底失败,要去黄泉天报到了。

    我忽然发了狠劲,奋力扒开沙丘,探出头脸,大口地喘气。无情的沙浪不断猛扑过来,我一次又一次扒开粗砾的沙粒,双手鲜血淋淋,指甲断了,指肉磨烂,露出惨白的骨节。

    “我不能被吞没,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我咬紧牙,用裸露的指骨扒拉沙丘,疼痛连心。

    天空中,忽然鼓乐齐鸣,洋洋洒洒。鲜花纷纷飘落,无数天女脚踏七彩莺燕,龙凤环绕,向我冉冉飞来。

    天女们满头璎珞,檀香木屐,鲜艳的裙袂是彩霞裁减,金色的阳光环绕成荡漾的飘带。她们向我伸出比美玉还要光润的手臂,撩起的熏熏香风,令人迷醉。

    “跟她们去吧,去一个美轮美奂的仙境。没有痛苦,没有不幸,只有永恒的快乐满足。”心魔不停地袭来,夹杂着天女们银铃般的笑声。

    我闭上眼睛,天女的身影依然在脑海中萦绕,挥之不去。我咬破舌尖,用疼痛让自己清醒,死死抵抗这份致命的诱惑……

    当我发现自己躺在绞杀背上时,依然是深夜。甘柠真、海姬守在我身边,两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夜风虽然柔和,但吹得我很痛。全身血肉模糊,根本动不了,四肢痉挛般地直打哆嗦。就像一条病入膏肓的野狗,满身是伤,只能苟延残喘。

    “我渡过玄劫了。”我虚弱地道,如释重负,“这是第几天了?怎么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