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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第89部分阅读

    ,从千军万马中飘然而出,引来妖怪们狂风暴雨般的呐喊喝彩。

    海姬颤声道:“和精、气、神处于巅峰状态的楚度决斗,珠穆朗玛岂不是自寻死路?”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吉祥天环环相扣的计划,在珠穆朗玛挑战楚度的一刻扣上了最后的一环:“他是打算牺牲自己,逼出楚度,为吉祥天争取到打破缺口的机会。”

    在心中轻轻叹息,远望着珠穆朗玛高大魁梧的身影,我目光里充满了敬意。无论平时如何勾心斗角,玩弄权谋。关键时刻,肯堂堂正正站出来牺牲的,依然堪称绝世无双的人物。

    罗生天第一人,名不虚传。

    “珠掌门,万万不可!”

    “珠掌门,切不可逞血气之勇啊。”

    “掌教,我们一起拼了!”

    罗生天众人纷纷劝阻,大光明境的众弟子全都跪下来苦苦央求,牛郎死死拽着珠穆朗玛的衣袖,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滚落。

    珠穆朗玛微微一笑:“我意已绝。”伸出手,抹掉牛郎脸上的泪水。

    “珠掌门!”牛郎泣不成声。

    “你是最懂我的人,就不该再劝。”珠穆朗玛眼神里透出一丝罕见的温柔,牛郎抱着他放声痛哭。

    四周鸦雀无声,天空中的惊雷蓦然止住,仿佛上苍也被两人之间这份奇特而古怪的感情震撼了。

    轻轻推开牛郎,珠穆朗玛大步而出,走到楚度跟前。

    两人的目光久久对视,四周水汽蒸腾如雾,密集的雨点被远远震开,莫能近身。

    “执迷数万年,今日终于还我本心。”珠穆朗玛傲立在原野上,仰天狂笑。挥手,扔掉了精美的高冠,扯去了织金的长袍。

    迈出弓箭步,珠穆朗玛抱臂如满月,一张雕纹鎏金巨弓缓缓出现在左手中。巨弓像一轮耀眼的太阳,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魂器射日弓!”月魂和螭同时惊呼。

    珠穆朗玛右手向虚空一抓,一丝暗淡的光线奇异般搭在了弓弦上。光线越来越强,越来越亮,渐渐凝聚成一根灿烂的光箭。

    本该放亮的天色却一点点暗下来,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都被射日弓吸引,融入了这一支光箭。

    雪亮的光箭照得人睁不开眼。

    “我要走了。”我遗憾地道,唤出绞杀,让它保护好二女。这一场巅峰决斗我是无缘得见了,楚度一定会全力以赴,用最短的时间结束决斗。我必须抓住珠穆朗玛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海姬和甘柠真点点头:“一旦江水冲入,我们会先救出脉经海殿的姐妹和花生皮一家。”

    “还有无颜,我欠他一个人情。”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精气全身流动。

    珠穆朗玛长发飞扬,光箭轰然射出,炽热的光芒照亮了他高古清奇的面容。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英雄豪杰。

    我施展补天秘道术,倏地向黄沙江的方向掠去。

    黄沙江两岸,依然密布妖军,水位比前几日又高出不少,江水肆意泛滥,漫过了低矮的土坡,使许多地方变成一个个小湖洼。

    我大吼一声,对准烟丘地势最低处,螭枪喷射而出,数百次的疾射在一口气完成。随后,高高跃起,全力施展“轰”字诀,双拳不停顿地猛烈轰击。

    妖怪们措手不及,一时傻呆呆地瞪着我。

    “轰!”一座丘陵像散沙般塌陷下来,声音震耳欲聋。湍急的江水像发狂的猛虎,扑向缺口,顺势冲入烟丘地带。

    大雨滂沱,江水呼啸,烟丘的山地像一连串被推倒的骨牌,在滔天巨浪中纷纷塌陷,汹涌的泥石流从一个个山坡冲下,带动整座山体滑坡,像被抖开的地毯席卷过烟丘。

    妖怪们惊慌奔散,大呼小叫,陷入了滚滚的江水泥流。严密的防线被撕扯得漏洞百出,溃不成军、疯狂倾泻的洪流汇入江水,像一条条灰龙奔向大海,聚成千军万马般的狂涛骇浪,雨助水势,水借雨力,冲向平原。

    我驾起吹气风,跟着怒吼的洪水一路疾飞。“哗啦”,巨洪过处,我们刚才置身的山头顷刻坍塌,山石滑流,泥浆滚滚,镇守的妖怪被一冲而散。

    平原变成了汪洋大泽,我瞥见绞杀正背着花生皮一家、女武神们向这里疾飞,海姬和甘柠真环护左右,与空中的妖怪展开惨烈的血战。

    动荡的水波上,楚度指挥四大妖王和一些妖力强横的妖怪,竭力稳住溃散的妖军,调动兵马追击。两百多个罗生天精英在无痕的带领下,边战边退,逆流向烟丘逃亡。

    我长笑一声,刺字诀全力展开,以时光转换之术,迎向甘柠真、海姬。鲜血激溅,断翅纷飞,围攻二女的妖怪被我纷纷击毙。

    绞杀立刻杀开一条血路,与我会合。

    “林大哥!”花生果眼尖,率先冲我兴奋地挥手大叫。

    甘柠真血染衣衫,蹙眉道:“无颜不肯丢下其他人跟我们走。”

    海姬急道:“我们要尽快从杨梅山那里突围,一旦妖军稳住阵脚反扑,谁也逃不掉。”

    “就看猪哥亮的了。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来不及多说,我俯冲而下,杀入追击无颜等人的阵营中。

    “噗!”螭枪从一个妖将的头颅贯穿而出,猛一摆尾,折向与无颜激战的夜流冰。后者吃了一惊,仓惶闪避,嘴里厉吼:“是林飞!是他在搞鬼!”

    “夜流冰,别来无恙吧。”我手上不停,神识气象术八字诀轮流使出,打得他狼狈不堪,疲于奔命。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我的身上,碧潮戈又喜又忧,悲喜和尚毫无表情,龙眼雀神色暧昧,罗生天众人惊喜交加。

    楚度的眼神最复杂,可惜他与无痕激战正酣,无暇分身。无痕全力而为的法术造诣令我震惊,空中簌簌滚动的沙流犹如一个个漩涡,巧妙消融了楚度海潮般连绵不断的攻势,仅仅稍落下风。

    无颜朗声大笑:“没穿内裤的小子,原来是你啊!”背着昏迷不醒的屈玲珑,恒河沙数盾幻化成绵密的沙影,封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哇靠,重色轻友的小子,你就这么诋毁自己的救命恩人吗?”我怪叫道,双腿以魅舞连环撩出,踢飞了两个缠斗牛郎的妖将。

    “公子高义,牵机派没齿不忘。”牛郎颤声道,左臂紧紧抱着珠穆朗玛的尸体不放。罗生天第一人,终究还是被楚度击倒。

    “各位,我们合力杀出去!”把众人感激的表情看在眼里,我厉啸一声,势不可挡地向外疾冲。龙眼雀、碧潮戈刻意避开我的锋芒,悲喜和尚也不动手,被我杀得胆寒的夜流冰更不敢阻拦。一时我所向披靡,挡者立毙,身前无一合之将,身后尸横遍野。

    经过短时间的慌乱后,密密麻麻的妖军开始了围追堵截。形势渐渐不妙,我们陷入了对方疯狂的反扑。

    远处突然响起了沉闷的“嗡嗡”声,声音越来越响,变得犹如雷声般轰鸣,雨点般密集。空气中飘满了奇异的浓香,一片片色彩斑斓的云雾急速飞来,霎时席卷了整个战场。

    “七彩跟屁蛊!”妖怪们纷纷惊呼,阵脚大乱。

    我精神一振,猪哥亮果然把沉香谷的七彩跟屁蛊引来了。据猪哥亮声称,这些蛊虫十分奇特,水火不伤,没有毒性,咬人也不致命,但喜欢缠住人畜,像驴胶似的粘住不放。半盏茶的功夫,妖怪、人类的全身上下都叮满了厚厚的七彩跟屁蛊,像裹了几层蠕动的彩泥,只露出一双双闪动的眼睛。

    这时,再也分不清谁是妖,谁是人了。除了长翅膀、尾巴的妖怪以外,人、妖都变成了一个模样。敌我难辨,混乱不堪,正是溜逃的大好时机。

    一行人就像融入大海的水滴,再也难觅踪影。

    第二百三十九章 莲华花开

    九月十五,魔刹天,鼓浪戈壁。

    一轮落日坠在荒凉的地平线上,似浮似沉,晕影昏暗。如同丽人迟暮,脸颊上渐渐褪去红润的光彩。

    风沙扑面,我负手而立,遥眺日落残晖。罗生天最后的幸存者围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无痕、琅森、隐无邪、慕容玉树、花生皮这几个掌门都安然无恙,牛郎抱着珠穆朗玛的尸体发呆,无颜懒洋洋地仰卧,手肘枕头,一个劲地打哈欠。

    “楚度会来吗?”甘柠真从身后走来。

    “一定会。因为他绝非输不起的人。”我斩钉截铁地道。今日就是月圆,鼓浪戈壁,正是魔刹天通往吉祥天的天壑。

    甘柠真看了看罗生天众掌门:“楚度会不会带兵前来,把他们……”

    “不可能。一月期限已到,楚度怎会再耍无赖?这点心胸他还是有的。何况他也不愿为吉祥天提供一个出兵的借口。”

    六天前,我们从杨梅山突围,得到猪哥亮接应,从他事先挖好的秘道逃脱。并在近百名神秘高手的帮助下,绕过重重阻截,甩开追兵,一路辗转藏匿,最终成功抵达天壑。

    经此一役,罗生天只剩下七十六人,其中包括二十二个脉经海殿的女武神。因为莲华会的受邀者只能带三名随从,多余的人只好由猪哥亮安排,带他们寻找藏身地,以后再想办法逃出魔刹天。

    “把姐妹们交给那个阴险的小妖,我真不放心。”海姬小声嘀咕。

    “猪哥亮是不会对她们不利的,吉祥天会竭力保护罗生天最后的一点血脉。”我安慰她道,忽然心生警兆,直视前方三丈处。

    地上的沙砾缓缓震动,向上竖起,像开出了一扇门,两个身影从门内先后跃出。当前一人身材瘦长,长袍破烂邋遢,脸上带着一副愁眉苦脸的面具。后面是个葛衣老头,背着药筐,脚旁的小白兔冲我直吐舌头,又对海姬、甘柠真挤眉弄眼。

    “孙思妙!阿凡提!”我惊讶地道,旋即明白,他们一定也收到了吉祥天的请柬。阿凡提贵为妖王,孙思妙则是医术上的一代宗师,当然够资格参加莲华会。

    孙思妙对我们善意地点点头,阿凡提定睛看了我一会,长叹道:“想不到昔日的无名小子,如今变成了北境的风云人物。”

    我笑了笑:“和楚度作对,想不出名也难。你的师妹还好吗?”

    “师妹在半月前去了。”阿凡提静默片刻,涩声道:“当年救出她时,师妹就快不行了。要不是老孙凭借神妙的医术硬拖了几年,她早就不在了。”

    我不露声色:“都是夜流冰害的。”

    听到夜流冰的名字,阿凡提眼角微微一跳:“听说你在罗生天重创夜流冰,前几天还以一人之力,从千军万马中救出罗生天众掌门。难道就不怕得罪楚度吗?”

    我淡淡地道:“你来赴莲华会,难道就不怕夜流冰找你算账吗?”

    阿凡提和我对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和过去不同了。”

    我略一沉吟,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我们再见面……”

    “你是我的朋友。”阿凡提打断了我的话,缓缓地道:“说出你的需要吧。”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简单。我道:“我可以为你杀了夜流冰。”

    阿凡提没有急着附和,反问道:“你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我,我还能给你什么?”

    我踌躇半晌,上前一步,凑近他,耳语道:“对于一个能令沙罗铁树开花的人来说,你能给什么?”

    “什么?”饶是阿凡提城府极深,也禁不住发出惊呼,“你……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不然,我为什么要和楚度作对?我又能得到什么?”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两个?”

    “其中一个自然是假的。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楚度可以令沙罗铁树开花?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谁会撒这种一戳就穿的谎?还要甘冒和北境第一高手势不两立的危险?”

    阿凡提急促喘息了几声,目光变幻不定,许久才道:“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会这么干。你显然不是。”

    “我已暗中得到了龙眼雀的承认。”这句话再次震惊了阿凡提,好一会,他才平静下来。

    “我们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不击倒楚度这顶保护伞,就不能放手对付夜流冰。想想你师妹承受的凌辱和痛苦,想想你报仇的希望会有多大,想想你还要忍受多少年漫长的煎熬。”

    阿凡提绷紧的指节发白,我笑了笑:“去投靠楚度吧。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成为楚度的首席谋臣。以魔刹天如今的形势,楚度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更不会在乎你和夜流冰之间的恩怨。”

    “所以,我需要你的智慧帮我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这是一个朋友的请求。”我温和地道:“也是未来的魔主对你的要求。”

    “考虑一下吧,聪明人是不会逆天而行的。”我微笑着慢慢退后,目光投向远处。

    落日缓缓消失在地平线,鼓浪戈壁隐没在灰暗中。楚度和四大妖王齐齐而至,四周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压抑。罗生天众人聚集成圈,脸上充满戒备。

    “大哥。”我亲热地和碧潮戈打招呼,夜流冰阴冷的目光在我和阿凡提之间游移不定。

    楚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越来越让楚某刮目相看了。”语气如同波澜不惊的海面下汹涌的激流。我清楚,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我从容道:“阁下过奖了。我只是运气好些而已。运气这东西是上苍的恩赐,谁也勉强不来。”

    楚度忽然微微一笑:“说起来,我要感谢你,令楚某此次功败垂成。”

    我笑了笑,等待他的后话。

    “楚某终于明白,人生是需要有一次失败的。”楚度从我身边洒然走过,气韵空灵,神意悠然,比过去更深不可测。这一次打击,竟然戏剧般地提升了他的道境。

    回头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道:“比如……像我师父那样?”

    楚度身形顿时一滞,我在心中无声冷笑。

    “咚……咚……咚……”远方蓦地传来奇特的鼓声。

    “咚……咚……咚……”鼓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仿佛在催促月亮快一点升起。

    随着鼓点的节奏,在遥远的鼓浪戈壁边缘,冒出了一朵一朵深蓝色的浪花,纯净剔透,流光闪烁,很快哗哗连成一片。当朗朗圆月升起在中天时,那里已变成了光华璀璨的大海。

    “星海出现了!”甘柠真曼声道,众人纷纷向海边掠去。

    “猛火烧干柴,竹针穿麻线。来时买珠玉,归去踏云烟。”海上飘来古拙离奇的歌谣,一艘独木舟缓缓驶来。舟无底,摇橹的艄公竹笠蓑衣,轻飘飘立在舟中,麻鞋浑不沾水。

    艄公向我们挥手:“莲华会的各位贵宾,请上船。”

    从外看,窄小的独木舟长不过二丈,宽不足二尺。但几十个人全上了船,还不觉得拥挤,似乎更多的人也能容下。脚底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气幕,稳稳托住了我们。

    即将启程之际,一道身影急掠而来,飞鹰般落在舟上。他浑身裹在惨绿色的袍服内,三角形的瘦脸上双目深陷,幽幽闪着碧绿色的光芒。虽然静立不动,身体却不停地起伏抖动,像一团绿荧荧的火焰。

    “枭哭?”阿凡提、龙眼雀等妖王不约而同地叫道。

    水波湛蓝,映射出斑驳星光。独木舟向星海深处驶去,海面忽然像山坡般倾斜下滑,独木舟顺势疾冲,犹如风驰电掣般在一个圆球上滑行,使人生出坠落的奇妙感觉。

    “艄公唱的什么?”听着艄公哼的歌谣,我好奇地问。

    “家常事。”艄公随口应答。

    无颜笑眯眯地道:“道乃家常事。”这小子系出罗生名门,打机锋比吃豆腐还容易。

    “公子高见。但何为家常事?何为天下事?你既已心存分执,又如何谈道?”艄公含笑反问。

    无颜沉吟不语,显然被艄公问倒了。

    琅森哼道:“那么依阁下所言,何为家常事?”他们虽然家毁门灭,从此只能四处流亡,寄人篱下,却不愿轻易向吉祥天屈服,更不能在论道上输给对方一个小小的艄公。

    艄公笑道:“凭一颗家常心。”

    琅森哑口无言,慕容玉树眼珠转了转,和颜悦色道:“敢问艄公,何为家常呢?”这个问题十分刁钻,家常空泛无边,既难以细述,也没有明确的界定。

    艄公拍拍蓑衣:“小老儿这件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