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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第109部分阅读

    ”

    鸠丹媚咕哝道:“你太贪心了吧,这种程度的打击还嫌不够?”

    “还远远未够班。”我漠然道:“我不仅要楚度肉痛,还要他痛在骨子里。我要的,是一击就能决定红尘天战役的胜负手!这些药草我定然要烧毁,但不是现在。”

    “原来你想等到战役最激烈时下手!”鸠丹媚轻轻咬着我的耳垂:“你这个小坏蛋,满肚子鬼主意。”

    “选择什么时候下手,还要看红尘天的战势而定。眼下我们只需盯紧这批货,跟着它进入红尘天,查清药草的最终落脚点即可。”我看了看月色,四际缓缓浮出云团,越来越浓密,渗出湿淋淋的寒意。

    天气骤变,“轰隆隆”,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顷刻间,天地白茫茫一片。暴风雨中,密密麻麻的妖军依稀变成了晃动的水影。湖水在密集的雨鞭中不断暴涨,犹如一根擎天巨柱捅向上空。

    雄伟壮观的龙门牌楼浮出视野,一条条鱼精蹦出湖面,争先恐后地向龙门游窜。随着出发的号角,一队全副武装的妖兵背起货袋,跳上鱼背,向天壑跃去。

    “差不多该走了。”等到绝大部分妖兵越过天壑,四周警戒稍加松懈之际,我驾起灰雾,借助雨势掩掠向湖面。脚尖一踩水浪,我踏上鱼背,冲向龙门天壑。

    雨点从数万丈高空疾落,白花花耀眼。我全身上下的筋脉、骨骼、血肉情不自禁地颤动,魅胎自动生出反应,像一起一伏的网络。我赫然发现,眼前的虚空和天壑出现前迥然有异,不再是寻常的空气,仿佛衍化成另一种特殊难辨的成质,还带着奇特的律动。虚空与游窜的鱼精、矗立的牌楼构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浑然整体,如同一个密闭运转的小宇宙。

    “节奏!”我犹如醐醍灌顶,恍然顿悟。天壑升起时,虚空原有的节奏就被改变,转换成崭新的波动。而拥有相同波动的鱼精,就可自由穿越。亏得魅胎自动转化节奏,与之迎合,我才洞悉了其中的奥妙。

    月魂忽然道:“不同的天地,就有不同的波动节奏,形成类似屏障的东西。魅的奇特体质能够自动调整节奏,从而穿越各重天壑。”

    如果可以主动变化魅胎的律动,我是否也能将自己变成类似天壑的存在呢?我不由心头一热,果真如此,对敌时就会形成天然屏障,令对手难以触碰。“啪”,脚下的鱼精猛然一个甩尾,高高腾跃而起,四周倏然一静,骤雨凭空消失,鱼精跃过龙门天壑,进入了红尘天。

    水花飞溅,鱼精落入湖中,我顺着炸开的浪花掠起,灰雾飘浮升空。

    四周早已有大批妖军等候,俯首望去,连绵的妖营高高低低,遍及整座峡谷。半个时辰后,所有运送的药物完成交接手续,被装上准备好的兽车,徐徐驶出香草峡。妖兵妖将在车队两翼排开护送阵仗,数量约在五万之众。

    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穿过千军万马。鸠丹媚搂紧了我的脖子,凹凸弹力的胴体在后背时不时地蠕动一下,带来偷情般的异样刺激。

    这一带俨然是魔刹天的势力范围,出了谷口,触目尽是一队队巡逻的妖军,沉重的脚步声颠覆了深夜的寂静。沿途堆建起无数高耸坚固的塔楼、堡垒,悬挂的大红灯笼在黑暗中摇晃,宛如一头头巨兽睁开嗜血的凶目。

    “口令!”道路两旁,高高的树梢上响起一连串喝叫,浓密的枝叶丛渗出箭头冷冽的寒光,弓弦紧绷的嘎吱声清晰入耳。

    “沙罗铁树!”运药车队每经过一处关卡,都要停留许久,接受严格盘查,并获取下一处新的通行口令,程序异常繁琐。鸠丹媚疑惑地嘀咕:“照这样的龟爬速度,一个月也到不了战地前沿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心头一震,似乎察觉出自己遗漏了什么。

    “与吉祥天的大战役一触即发。按理说,前线吃紧,运药车队应该心急火燎地赶路,怎么弄得像游山玩水一样拖沓?”

    “你说得一点没错!”我幡然醒悟过来,“不仅仅如此,近万车的货物排成浩荡长龙,还派遣重兵卫护,实在是太过招摇了。如此显著的目标,他们就不怕吉祥天的人伺机打劫?要是我,就把药材统统装入如意袋,岂不携带方便轻松,还能掩人耳目?虽说储物类的法宝十分罕见,但偌大的魔刹天,难道就找不出一两件来?”

    鸠丹媚讶然道:“你是说这批货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我骤然停下,催动灰雾掠向地面,沿着来时的车辙一路察看。晦暗的月色下,车轮碾过路面的痕迹陷土三分。“从车轮留下的印痕推测,每一车货物至少也有千斤,去除车本身的重量,药材大致在八百斤。”

    我冷笑一声:“药草向来轻得很,晒干的存货更不用说了。一车满打满算,也到不了八百斤的份量。嘿嘿,要不是你提醒,我们就白忙活一场了。”

    鸠丹媚恍然道:“这批货并不是药材!”

    “估计是些石块,不过里面应该夹杂了少量的药草,所以闻起来有一点药香味,如此才能以假乱真。”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被耍了,这批货摆明了是一个诱饵。”

    “难道根本就没什么药材,只是引吉祥天或者我们上钩的圈套?”

    “一定有!我们当日押送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药草!”我喃喃地道:“有明修栈道,必然会有暗渡陈仓。既然药材没有被送出香草峡,那就一定还留在那里,眼下的运送车队只是吸引人的幌子。适才翻越龙门天壑的妖怪中,必然有人携带着储物类的法宝悄然混入,药材也藏在其中。等充当幌子的车队先行之后,真正携带药材的妖怪才会出来。我们不必继续跟着车队了,留在这里,守株待兔。”

    鸠丹媚质疑道:“此地妖军往来频繁,我们怎么知道谁才是携带药材的人?”

    “为免招摇,护送药材的妖怪数量不会太多,十人左右的作战小队最合适,但必须个个实力强劲,为首的妖力至少在世态。”我沉着分析道,如此一来,就很容易分辨目标了。

    驾起灰雾,我缓缓飘近一棵参天古树,撑展的树冠深处,匿伏着一名放哨的妖兵。“哀”的实质化时间有限,我得尽快觅好藏身地。一眨眼,妖兵消失在灰雾内,我和鸠丹媚取代了他的位置。

    “我们还有三、四个时辰可以等,天一亮,就会有妖兵前来换哨。”我斜躺在树杈上,目光紧紧盯着香草峡的方向。

    夜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在地上投出晃乱的黑影。“如果一切如你所愿,杀掉了楚度,统一了魔刹天,然后呢?你还想做什么?”鸠丹媚忽然问道。

    “然后?”我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却又说不出什么东西,心里一片茫然。我哪有闲暇的功夫想这些呢?在北境的这几年,在大唐的那几年,我何曾真正地憧憬、幻想过将来?总有一根无形的皮鞭在身后抽打,追得我喘不过气。一开始,这根鞭子叫做生活,再后来,它变成了我自己。

    “不知道,随便做些什么吧。”吞噬龙蝶,追寻天道的极致?完成月魂的心愿为魅复仇?又或者和三个美女风花雪月?我扯下一片嫩树叶,放在嘴里麻木地咀嚼,心中生出惘然若失的感觉。

    鸠丹媚轻笑道:“我还以为你要称霸天下,横扫北境呢。”

    我摇摇头:“权利只是利用的工具,而非目的。我修炼的情欲之道也不允许我沉沦于此。老子又不想当皇帝,征服北境做什么?”

    鸠丹媚出神地看了我片刻,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原来你只想证明自己。”

    我怔怔地呆了半晌,道:“我已由不得我了。”

    鸠丹媚火热的胴体贴入怀内:“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想。”

    “来了!”我突然翻身而起,远处一行黑影缓步而来,在半明半昏的曙色里露出隐约的轮廓。总共有七个人,身披宽松大氅,垂下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在频繁往复的妖军中,他们并不起眼,外表也和人类无异。然而轻若无闻的脚步声,充满节奏感的呼吸,凝浑内敛的气势,无不被我妙有的道境洞察。

    “居然是他!”瞪着队伍中央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鸠丹媚露出震惊之色。

    我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露出兜帽的下半张脸肤色苍白,嘴角微微翘起,弯成一个冷酷而邪异的弧度,帽檐下,幽冷的眼神一闪而过,充满嘲弄与高傲。他竟然是夜流冰!我旋即大喜过望。夜流冰在此出现,药材的下落已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他必然早就悄悄潜入了香草峡,混在兵营里,今晚药材运至,随即转交到他的手上。由妖王亲自押运,自然万无一失,一路也会畅通无阻,避免关卡严检所耗费的时间。

    “唉,真想现在就杀了他。”望着渐渐走近的夜流冰,我语气带憾。五大妖王里,只有夜流冰才称得上是楚度的死忠,打断这条狗腿,等于断去了楚度的左膀右臂。

    鸠丹媚跃跃欲试:“那就动手?我替你挡住另外六个妖怪,大不了动用我的第十根蝎尾!”

    “算了,这里毕竟是妖军的地盘,我没有十成把握。打草惊蛇反而得不偿失。”我犹豫了一下,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随行的六个妖怪个个都有世态修为,至少能缠住我们片刻,周围的妖军有足够的时间赶来支援。

    嘹亮的呼哨陡然响起,一队妖军吹着忽快忽慢的警哨小跑过来,在路两旁迅速分散,直奔树丛。浓荫里跳出一个个执岗的妖兵,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与前来的妖兵交换令牌。

    我暗叫不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换岗。

    “小癞子,还不下来,磨蹭什么呢?”一个胖乎乎的妖兵走到我们这棵树下,大声嚷嚷。

    我心头微沉,急急苦思对策,脑海一下子转过好几个念头,就是找不出应急的好法子。

    换岗下来的妖兵开始集结队伍,清点人数。

    “小癞子,你他妈又睡死了啊,滚下来回营里睡去,换岗了!”胖妖兵不耐烦地踢了一脚树干,震得枝叶簌簌抖颤。

    夜流冰一行恰好走到此处,几个妖怪下意识地仰头望过来。

    我又急又怒,恨不得把胖妖兵剁成肉酱。“哀”浮出神识,眼看就要露馅,我不得不逃走,再谋它图。

    “呼……呼……”鸠丹媚忽然对我眨眨眼,打起了呼噜。胖妖兵愣了一下,咕哝道:“他妈的,睡得这么死,这回我一定要打你的小报告,除非帮我还赌债。”纵身一跃,跳上树来。

    六目相对,胖妖兵惊骇得张大了嘴巴。“噗哧”,我闪电般探掌,捏碎了对方的咽喉。目光扫过下方,夜流冰一行终于走开,没有引起他们的疑心。我松了一口气,迅速扒下胖妖兵的盔甲,让鸠丹媚穿上。“快点去集合,别被妖军发现少了人。”我藏在灰雾内,腾空而起。

    鸠丹媚跳下树,向集结的妖队跑去。她的铠甲勉强合身,头盔能遮住大半个脸,站到队伍末尾,倒也无人生疑。一个队长模样的妖怪远远看见她,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吹哨整队回营。

    我无声无息地飘向妖队,一路尾随,接近营寨门口处,灰雾悄然裹住了鸠丹媚,向天空飞掠。

    夜流冰在下方清晰可见。

    第二百七十八章 锦烟城

    亨通城——齐云峰——云母城——开泰城——梧桐山——清峪城——落雁城……夜流冰一行日夜兼程,足迹几乎贯穿了红尘天的东南部。

    我追踪得苦不堪言,这一带全是魔刹天的势力范围,关卡岗哨密布,空中妖军巡逻不息。“哀”的实质化满打满算,也只能撑上五、六个时辰,剩下来的时间我必须带着鸠丹媚东躲西藏,乔装冒充,施尽手段才没有跟丢夜流冰。饶是如此,有几次仍然差点被发现。

    好在随着法力提升,妙有境界的巩固,我对七情的掌控越来越精熟,实质化的时间延长到了惊人的十个时辰。一路上,驾驭着“哀”在长空飞掠,灰雾仿佛与我的道境相融,成为难以磨灭的生命烙印。

    “夜流冰怎么向西拐了?”鸠丹媚示意我往下飞落一些,天色阴霾,灰色的铅云游移在天际,与远处的浣花江连成迷蒙一线。薄暮冥冥,浊浪滚滚,仿佛簇拥着云层起伏。江边上,夜流冰等七妖伐木作舟,径直渡江而去。

    “过了浣花江,就不再是魔刹天的地盘了。”鸠丹媚不解地道。继续向东,才是妖军的阵地。猪哥亮早把魔刹天、吉祥天、清虚天三方在红尘天的势力范围详细告知。妖军占据了大半片江山,阵营扩张了整个东部、南部。北方是吉祥天的天下,通往吉祥天的天壑就位于偏北的草海。双方主力大军在澜沧江一带胶着,遥遥隔江对峙,形成战地最前沿。清虚天的势力则全面收缩,退居红尘天极西的荒漠,偏安一隅,摆出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是有点奇怪,他应该直奔澜沧江的前线才对。”我缓缓飘过江面,心里疑窦暗生。夜流冰去浣花江对岸,等于进入了红尘天的中心地带。那里多是些平原城镇,易攻难守,也够不上是战略要冲。出于整体军事布防的考虑,魔刹天、吉祥天不约而同地放弃了那些区域,只留下一些联络人员、斥候暗探。当今红尘天最混乱的三不管地带,由此而生。

    “那里甚至比战场更凶险,随时可能从黑暗里捅出一把刀,而你不知道谁才是敌人。”我清楚记得猪哥亮的告诫,“逃避战乱、背井离乡的大批流民,强盗,小偷,试图大发战争财的投机分子,采取观望的隐世高手,当地黑白势力、清虚天、吉祥天、魔刹天的密探……都聚集于此。各方势力盘根纠结,错综复杂。”

    临江的锦烟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沉沉暮霭中,夜流冰一行悄然入城,再也没有出来。

    “雨润花吐珠,月熏锦生烟。这里是红尘天的第三大城,曾是风花雪月、笙歌燕舞的烟花柳地,北境闻名遐迩的温香软玉窝、销金窟。黄昏的时候,江上画舫摇香,波光绮丽,繁华的灯火照亮了数不尽的风流。”漫步在锦烟城的街道,鸠丹媚感慨地道。两旁高楼华阁,灯火通明,映得她乔装的酒糟鼻闪红发亮。

    街道末尾的平安客栈,就是夜流冰下榻之处。花费重金,我们也在平安客栈安顿下来。监视了许久,夜流冰一直闭门不出,我们干脆跑出来溜达,摸摸这里的底。

    “现在也不差啊,非常热闹,一点看不出战争的迹象。”我耸耸肩,道上车马人流交织,华楼内衣香鬓影纷呈。夏日的炎风吹来靡靡的丝竹弦乐声,偶尔夹杂着女子的轻笑,听得人心头发热生燥。在兵荒马乱的北境,这样的地方堪称是一个绝佳的避难所了,难怪人流拥堵如潮,新建的瓦房楼庄随处可见。

    “不一样了。现在的锦烟城,只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里面爬满毒虫、跳虱的怪物。”鸠丹媚低声道:“你看看这些路人,不管是人是妖,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骨子里的惶恐与悲哀。他们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这个安乐窝何时会沦为战火吞没的废墟。”

    “安乐窝吗?这里可是鱼龙混杂的安乐窝。”我沉吟道:“你说夜流冰的手里究竟有多少药材?”

    “上万车?”

    “绝对不止!战事最吃紧的时候,夜流冰亲自送货,代表了什么?他手里的东西远远超过了我们预想的价值!”

    “但他来这里做什么?故意在这里逗留几天,然后再赶往前线?”

    “我也很想弄清楚。其中一定暗藏很大的图谋,只要我们有办法破坏他此行的目的,必然会得到满意的收获。”我侧转身,让开一群横冲直撞,呼啸而过的妖怪,续道:“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可能算错了一件事。魔刹天的大军,至少目前并不紧缺丹药。你想想,他们搜刮了整个罗生天,各大名门的积年库藏何止亿万?楚度领军作战前,理应准备了足够的军需物资,不会开打时再匆忙运送。就算要运,也是在红尘天内进行调度。”

    我笑了笑:“楚度以雷霆万钧之势速灭罗生天,实在是精明的大手笔。以罗生天的庞大财资作为后盾,魔刹天根本不怕和吉祥天打一场持久战。”

    鸠丹媚不能置信地叫道:“这么说来,整件押送药材的行动只是一个彻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