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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九里香下第2部分阅读

    跑大生堂去买了一剂时气的冻茶回家。

    踏进家里的门口,便见阿兰穿著棉衣,坐在炉边生火,我将药茶给阿兰说:

    「碗六煎八分,今晚睡前服下。」

    说后便亲了阿兰的嘴,觉得今天阿兰的额上带著一点高热,我摸摸她的额角 脸庞安慰她说:「不要紧啦,明天便痊 」

    晚上,嫂嫂哥哥熟睡以后,我牵挂阿兰的病,会不会药到病除,转侃痊愈, 於是起床,静悄悄走到阿路房门前。轻轻敲著门环说:「阿兰,阿兰,开门!」

    阿兰开门后,我俩就抱在一起坐在床沿上接吻,电灯是关著的,在黑漆一团 中,我们都看不见彼此的面孔。

    「觉得舒服了吗?」

    「不觉得,头部依然痛。」

    「那麼明天我带你到黄大夫去门诊,黄大夫医朮真不错,妙手便可回春呵。」

    我安慰阿兰,叫她安心睡下静养,吻了几下,要回归卧室睡觉,坐在床沿上, 终走不开,好像还有甚麼末了的事般的忐忑於心,几乎要坐在床沿上等到天明。

    早餐后,我向嫂嫂说明带阿兰到邻边黄大夫问诊的事以后,我俩就好像夫妇 般的走进黄大夫的寓所里去,黄老每天都是这样清早坐在方桌边,泡著他的香茶 的,一见了我们,就放下茶杯,在嘴角上抹了一两下八字胡须,伸手作势的要我 们坐下来,他两只黑白不清像猴子般的眼,不住的对著阿兰看著。

    「她发热头痛,手足无力,请先生诊诊疗方。」

    我不等黄大夫发问便开口说著。黄大夫惰於说话般的在点点头,拿著小棉枕 说:

    「手伸出来。」

    说后便按在阿兰的脉关上,沉寂静听,左手看后再按右手,他依然又在抹抹 他嘴角胡子,良久才说出话来。

    「不要紧啦,与你贺喜,她怀孕差不多一个月了,有胎的人,身体起了变化, 自然就要有点病态,吃此保胎的药,觉得就舒服平安。」

    阿兰和我,好像晴霹靂般的惊软下来,面上呈现著青白色的说不出话来,我 如坐针毡般的思索著,很久很久想到月前林妈怀胎的事,黄大夫已说明解决的辫 法,於是才安心静气的对黄大夫说:

    「前月我问过打胎的事,大夫不是说要二百元吗?我求求大夫减少一半,做 做好事救她就是。」

    黄大夫依然抹著胡须,目不转睛的对阿兰看,很久才说出话来。

    「算了吧,看你的面份,就减少五十元吧!」

    「先生此时可否施药医治,银项明天我才取来?」

    「可以可以,此时先施手朮,然后回家服药,三天之后,结成胎儿的血块, 自然就会堕落,很平安,决无危险的。」

    「那麼就请先生立即诊治吧!」

    我急切要大夫妙手回春,黄大夫才点了头站起,笑的又在抹胡须的对我说:

    「你有事可先回去,她施手朮后,才取药散回去,因为施手朮不是容易的工 作,需要有充分的时间才行。」

    「很好,很好,阿兰,你安心给大夫施手朮,然后自己回家。此事万不可给 嫂嫂知道,我上学去,你放心」

    说后起身出门。

    黄大夫如何施手朮,阿兰有无领受痛苦,这些事整天不住的在我脑海里盘旋。

    下午回家,踏进门,便跑到阿兰的房里,阿兰呆坐房裹发愁。我走近前,摸 著她的额,觉得热度已退了!

    「怎麼样?黄大夫施了甚麼手朮?你觉得痛苦麼?」

    她默无一言,很久才说出话来。

    「不觉得痛苦,不过……不过……。」她说不出话般的囫圇在喉裹。

    「甚麼?不过甚麼?……服了药散没有?」

    「不过我觉得他的手朮有点奇怪。」

    你出门之后,他叫我入房,仰卧躺在床上,用了一条毛巾遮住我的脸,他就 在我的肚上摸了一摸,然后解开了我的裤,我未敢反抗。

    黄大夫,因为要等他如何施手朮,所以任他摆布罢了,后来他忽然把那话儿 插进荫道里,压在上面,一上一下抽著,好像你干的没有两样。

    我急得把毛巾拉开来,推他的胸问他干甚麼?

    她说那话儿著抹著药粉,插进内面才有功效,我害羞得两掌掩住脸,未敢看 黄大夫的面,他干了很久,最后还要吻我的嘴,并且丢出了精一样。

    阿兰说得很流利,若无其事似的。

    我有点不信任黄大夫了,为甚麼打胎的手朮,要像受胎的手朮一样呢?

    这事我心上起了这样的疑问,自怨年少,没有医学常识,不信任也要信任啊!

    八点多鐘的时分,我忽地起床。再走上楼去。嫂嫂依然还不开著电灯,我摸 索到床前轻声的说:「嫂嫂为甚麼不开火呢?」

    小花狗忽然在床上跳下来,在我的脚边摇摇了尾巴,我忖度著,小花狗又是 在她的宝贝上面下工夫吧!刚才它狂吠著几声,大概是要分吃一匙羹的。

    嫂嫂开著电灯了,她凝视著我,很疲倦的有点睡意了,她盖上了一条单薄的 东洋花被,我左手摸到被裹去,右手摸著她的额,嘴裹吻了她唇,她轻声说著,

    「下楼去吧!我要睡觉了。」

    我翻开了单被,有意在嫂嫂的胸前吻一遍,再吻在她的荫部上,好像嗅著玫 瑰花般的嗅嗅著。然后和她盖好了被,叫著小花狗一同下楼。

    第十章此生不能比翼鸟但愿来世连理枝

    在一个雨天的晚上,阿兰果然小腹作啼,辗转翻履微呻吟起来,我知道是黄 大夫的神灵降临的缘故,所以走近阿兰床前,抚摸了阿兰的下肚。并安慰阿兰说:

    「不要紧啦,忍耐点吧!」

    阿兰肚里痛得更厉害了,我扶她要到厕所去。踏出了房门,便碰著嫂嫂下楼 来,嫂嫂觉得很惊奇的走近前来,问了这原因以后,和我一同扶阿兰进入厕所, 然后我才退到外面等侯。

    一会儿,嫂嫂也跑出来了,那凶狠的眼光,不住的瞪著我看。

    「你把阿兰弄到这麼地步吗?甚麼时侯起,和她往来,老实说,老实说!不 然,我不把你干休!」

    我吓得面无人色,甚麼话都说不出来。鼻孔里有如嗅进了酸的剌激,眼泪忽 然涌了眼眶上,几乎要放声大哭出来。

    「快说,快说出来,这样小小的年纪,也晓得请医生打胎呀!」

    嫂嫂的脸孔,愈现出凶狠来,好像狮吼般的叱著。

    我终说不出了话,手足无措的回头便跑回房里,睡在床上很悲切的饮泣呜咽, 把料理阿兰的责任,交在嫂嫂的手上,几乎再没有面目去见嫂嫂一面的模样,就 这样在昏天黑地中流著泪,也不知甚麼时侯跑入了睡乡。

    公鸡唱了第三唱时,我忽然一觉醒来,这时侯,天还没有大亮,我要知道阿 兰昨宵的情形,所以清早就偷偷来到阿兰的房前,里面是静悄悄的没有甚麼的声 息。

    我轻轻推开了门,『依呀』的一声,阿兰在床上翻身的声音才透出了帐外。

    我在床前便轻声的说:「阿兰,昨宵怎麼样了!」

    阿兰在床上,伸出了她的手紧紧地握著我,甚麼话都说不出来。

    眼眶在流泪,表现著这难言之痛。

    哥哥要下楼洗脸,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抽身躲回房里。

    哥哥到我房前,见我便踏进了来。

    我害羞得低下了头,不敢打著笑脸来招呼哥哥。

    「你的年纪还少,为甚麼就把阿兰弄到这样?倘若不幸发生危险,那还了得。

    你在这裹居住,我受了姨母的嘱咐,教导你更如同胞骨肉一样。

    本来我要发怒,念你年纪还少,你应当回头重新做人,对学业努力用心,将 来自有快乐的一天的。

    『书中有女顏如玉』这话一点都不会错的,昨宵阿兰幸而安全,不然,我岂 不是要

    发生诸多麻烦吗?

    从今天起,你不能再与阿兰往来,她是婢女,我们是名门世家,那里可正式 成婚之

    理,这事倘若给姨母知道了,岂不是要活活气坏了老人家呢?

    你要回想她老人家中年丧偶,望你早日成丨人,你该努力进取前程,才不负你 母之

    望……。」

    我哭了,我伏在桌上哭了。哥哥摸抚著我的腰,好像抚慰孩子般的说著:

    「算了吧!要你改过,甚麼事都可以谅解呀!」

    哥哥说后走出外面漱口洗脸去。我换了衣服,不吃早饭便跑上学校。

    我一连好几天不敢正面遇见哥哥,也很想要逃避嫂嫂,有时嫂嫂向我说话, 我很冷淡地和她应付一两句后又走开,因为哥哥教我的话,我时时刻刻都不会忘 记的。

    和阿兰已闯了这麼大事了,倘若和嫂嫂的事,一朝哥哥知道了,岂不是闹出 天大的祸来?那时候,哥哥气死,就是嫂嫂被杀死。连我自中年丧偶到现在的老 母亲,也要活活被我害死。

    我回想到这段事情时,不禁满身寒噤,毛发悚然,自怨自艾。

    我不该这样不伦不类,我该死,我真是该死,在董二哥之家时,巳经给我一 个教训了,怎麼我现在又忘记当时非过呢?我一面想,一面几乎要自捶胸膛。

    我时时都是这样的自诫,可是性是如此了吧,一星期来,没有性的调养,心 里又是辗转又是发痒了。读书做事,觉得什麼都有点不安,虽然勉强黄昏就寝, 可是枕席间依然还是快转至子夜的时分的。

    时问过得真快,阿兰打胎已经过了三个星期了。

    今天星期日,七点鐘的时候,阿兰还不起床,嫂嫂下楼来,大声说道:

    「现在还不起身吗?难道你不愿意出嫁,不愿意好好做人了麼?」

    我听见了这话,才知道嫂嫂已将阿兰出嫁了。

    三星期来,因为不忘哥哥的教训,未敢越出雷池半步,不敢和阿兰交谈,也 未敢与嫂嫂交接,所以出嫁的事,我不知道,而哥哥嫂嫂也不便将此事先和我说 知。

    我本来已经预备上学了,听闻了这话,觉得要踌躇著脚步,最后去看阿兰一 面。

    我一手抱著皮包,大著胆子踏进阿兰的房里,见阿兰坐在床沿上流著泪。

    「阿兰,算了吧,但愿你从新做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阿兰瞪了我一眼,她那晶莹的泪,涔涔滴在她衣襟。她咽喉结硬了,含著这 说不出的悲哀,始终是默无一言。

    「在这封建的社会裹,我们万不能成为正式夫妻,以情以理,论名说义,在 这样的情形之下,我有向你道歉,向你请罪,我们好种果来生,此生虽然不能双 飞比翼,我们就好等待来生吧了。」

    阿兰呜咽得不能成声了,我不禁也为她掏出了眼泪。嫂嫂来了,眼睁睁地把 我看,说道:

    「你不上学,要陪阿兰出嫁麼?」

    嫂嫂带著火般的气息的说著,我点了头,转身望著门外走。

    第十一章乌衣妇女善磨镜马荣一箭中双雕

    阿兰出嫁以后隔天,嫂嫂便雇了两个妇来,这两个妇,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 一个才二十多岁,和林妈差不多的年纪。

    她两人都结了长长辫子,穿著黑胶绸的新衣服,手穿银的手环,脸上都拍著 淡薄的脂粉。

    那个年纪长大的,微露著白的门齿,脸上有两点清浅的梨涡,走路的姿态, 好像柳腰轻折般的柔软摇动,臀部也肥大得隆肿好看,她这样不大不小的身材, 比起林妈,要算好看得万分的。

    那个年纪小的,脸上没有梨涡,也没有织细的柳腰,可是她有一双媚人的眼 睛,和高耸的鼻尖,她那白色的皮肤,影出在这黑胶绸的衣服裹,会更觉得是洁 白如雪的。

    她们初来的第一天,恰巧我要上学,在门前便碰见她进来,一见之下,我的 心上又似乎感冒著一阵野风,冲动了心脉起来,因此踌躇了脚步去回顾她几眼。

    这时候,哥哥嫂嫂刚在门边,不然,我定代为东道,接纳了她们起来。

    在这上学程中的巴士车裹,我不住还在记忆她们入门的姿态和好看的脸孔。

    唉!表哥表嫂不该再这样的害了我吧,上海滩头有了不少脸孔丑恶的妇,和 望而生畏的黄脸婆,怎麼不把她拉到家裹来,而偏偏要找到这样吃人的狐狸精。

    究竟表哥的居心何在,或许漂亮的人,在工作上比较丑陋的好,抑或还有其 他的作用啊!

    上学的时候,我没有留心到教师所说的话,心里是这样的发想。

    朗朗的鐘声,使我在迷茫中惊觉起来了。

    退堂以后,学校里开了一个晚会,大家都表决暑期中到杭州去长途旅行,要 去旅行的人,大家都很踊跃向班主席签名。

    我因为暑期中要回家去看看母亲,所以搁上这旅行的机会,不加入了他们的 队户。

    下星期要举行学期考试了,这酷热的天气,薰得我遍身都是黄汗。

    白天里,对於功课简直都没有留心,可是在夜裹、我的精神又是受了那般刺 激和困扰,觉得此次成绩,一定大不如前了,我立志,我立志从今晚起,埋头用 心,甚麼事都不管,以应付这期考试的难缠。

    放学时我坐在巴士车上这般的想,踏进家里的门首,见了新来的鸟衣姊姊以 后,刚才所想的人事,一切都飞走忘记了。

    把书包放到桌上后,一面脱去了鞋子,一面暗地里在探望厨房中的乌衣人儿。 我赤著足缓步踱到后园去,在九里香的绿阴下转了一个弯,又踱进里面来。

    她们两个人在厨房好像要大显身手般的煮炒著菜,我几次要走近厨房里去, 又转了回来,原因怕表哥和表嫂看出了我的用心,所以未敢这样唐突的闯进去的。

    我站在厨房前在呆望,她看见我,两人便低声细语,好像在谈论我甚麼似的, 说后又各自微笑。

    「甚麼事可以开口向她说话呢?」

    晚饭时,她捧上了羹,再替表哥表嫂嫂添上了饭,我一面吃,一面斜著眼睛 要把她看。

    表哥对我似乎不放心了,他好像很注意我脸孔。表嫂也瞪著我的,好像也是 看穿我的心事。

    「荣弟,什麼时候学期考试,暑期你要回家一行,我听说姨母已和你物色一 个对偶了。

    「或者在暑期中、要完娶过门哩!」

    他一面吃,一面对我说著。

    表嫂也微笑的插了一口说:

    「好啦,快点结婚,快点养了儿子,姨母才可欢喜抱孙呀!」

    表嫂带著戏耍般的说,我愧得面红耳热起来,快点要把碗里的饭吃完,不细 嚼的吞下了两三口,然后放下了碗筷,起身就要走。表哥接著再说:

    「我吃饭后,要告知你一件事。」

    「甚麼事就坦白就说出来,怎麼要等到饭后?」

    表嫂微笑著瞟了表哥一个眼睛的说,我的脸炽热得好像吃酒一般,故意打著 不自然的笑脸,离开了食室。

    饭后表哥果然到我房里来。他坐在布椅上,斜著身子在抽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