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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96部分阅读

    的毒针,用那毒针刺她!”

    说话间沈丹颜已抠住韩娇娇的小臂,掰开她的手指,硬将毒针夺过,惊道:“喂,刺她…刺她哪里?”卓南雁心底想起七八个紧要岤道,却知她定然不明方位,情急下叫道:“眉心!”沈丹颤想也不想,反手将毒针剌向韩娇娇的眉心:

    可怜韩娇娇四肢无力,一身诡异武功却半点儿施展不出,猛觉眉心剧痛,惨叫声中,已给毒针深深刺入。卓南雁喝道:“那雀尾蓝的解药在何处,快快说了,我们饶你一命!”

    韩娇娇栽倒在地,“呵呵”低笑:“没有解药……雀尾蓝和碧莲魔毒……乃是本门一刚一柔的两大奇毒,天下……决没有解药!”沈丹颜的芳心一沉,扑上去乱捶乱打,哭叫道:“怎么会没有解药,你骗人,你骗人……”

    “那是我的护体毒针,你若非逼急了我。我也不会下此毒手……”韩娇娇要害中针,本已奄奄一息,说着说着居然嘶声狂笑起来,“小乖乖,你中针三个时辰之后,毒入五脏,烧烂你的五脏六腑…哈哈,姐姐先在那边等你……”惨厉的笑声忽然止息,就此再无声息。

    “她死了?”沈丹颜望着她那张发黑的脸孔,浑身发冷,“当真是被毒死啦?”其实韩娇娇骤然间香消玉殒,倒非毒发猛烈,而是沈丹颜下手不分轻重,那眉心本是人身要岤,给她以毒针奋力一刺,哪里还有命在。

    卓南雁这时却觉全身再没半点儿力道,此刻那毒性虽未运转全身,但他重病之后接连苦斗,早已耗干了精力,眼见韩娇娇惨笑而死,他更觉心底生寒,如堕冰窟。

    “小弟……只怕也不行了。”他苦笑一声,“姐姐,这管玉萧,求你送给霜月。”忽想林霜月若是知道自己先她而去,必会伤心欲绝,忙又叫道,“不成,我身亡之事,你万勿告诉她……”

    想到自己这一去,林霜月也难得紫金芝,不免毒发身亡,他不由心痛如绞。忽见沈丹颜俯下身来,给他拔去了臂上毒针,跟着张开樱唇,含住了他臂上的伤处吮吸。

    “不可!”卓南雁大叫起来,“这雀尾蓝的毒性比碧莲魔针更加猛恶,姐姐……你快快停下!”任是他如何呼叫,沈丹颜只是不理,依旧将他中针处的黑色血汁一口口地吸出吐在地上。

    “姐姐!”卓南雁想要推开她,却没有一丝气力,急得眼中几乎涌出泪来,“你……你为何如此?”沈丹颜见吮出的血液已是色泽鲜红,才幽幽一笑:“你曾说,那林姑娘便知道有毒,也会不顾一切地给你吸出毒液,其实……姐姐也一定会的。”

    她依旧在笑,但大滴大滴的泪水已顺着玉颊飞淌下来。淡淡的月辉下,她向他深深凝望,楚楚含笑的秀目中含着几分欢畅,几分惆怅,更有无尽的依恋。

    “丹颜……”卓南雁猛觉心头一阵酸酸地痛,眼眶瞬间潮温一片,“丹颜……好姐姐……”他的叫声忽然哽咽,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沈丹颜又给他吮吸了数十口,忽觉脸颊酥麻,嗓子火烧火燎,脏腑间隐隐作痛。她才怅怅地扬起玉颈。眼望清澈夜空间闪耀的繁星。轻轻地道:“今晚是七夕啊,七夕景迢迢,相逢只一宵……我今晚过来,本是想当着你的面,许个愿的。”她伸出玉手,却见她白润的玉腕间缠着两道五色锦线,“这锦线叫‘相连爱’,传说只需在七夕之夜,望着织女星,将锦线穿入五孔针,便会、便会……水远爱意相连……”

    卓南雁心头大痛,忽地想起那个欢娱迷醉的夜晚,她的身子那样火热,那深深的颤栗,柔柔的娇吟……

    “好弟弟,姐姐定会在天上…祝你们早日团圆!”沈丹颜娇躯猛颤,唇边流出一道黑色的血线,她才垂头望向他,幽幽的目光缠绵欲绝,“这位林姑娘好生幸运,姐姐好羡慕她……你别……辜负她……”她的声音渐渐细微,终于缓缓俯下身来,倒在卓南雁的身侧。

    如纱如银的月光下,却见一抹淡淡的笑意竟有在她脸上浮现,带着三分痛楚,更有七分隐隐的欢畅。难道她在欢喜吗?或许在她心底,如此一来,既解救了她深爱的情郎,更让她终于自这一场无涯的爱中超脱了。

    “丹颜!好姐姐!”卓南雁大声呼喊,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回音。夜风低回,吹得沈丹颜玉腕上那名唤“相连爱”的五色锦线随风飘摇……

    他的眼前愈发模糊,猛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地,又过了片刻,忽昕身边有人大叫道:“万大人,便是这个妖女!这妖女杀了陆云龙、陆云虎两弟兄!”万秀峰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嗯,好在这妖女也毙了,定是被陆氏兄弟重伤后逃到此处,终究伤重不支,恶贯满盈!”

    “万大人英明,只是怎地这里还有两个人?”“咦?这莫不是近来挺受官家宠爱的沈棋士?”“哎哟,这……这男子莫不是太平棋会上夺魁的卓南雁?”

    “嚷嚷什么,我自己没有眼腈,瞧不见吗?”万秀峰的声音带着说不出得烦躁,“这妖女……嘿,她杀了旁人还好,却偏偏杀了近来受宠的沈姑娘,常百草,你说如何是好?”

    常百草颤声道:“这妖女不知从何而来,这个……依卑职所见,咱们先去禀报刘妃娘娘。刘贵妃正跟沈姑娘怄气,知道她香消玉殒,必定欢喜。由刘妃娘娘伺机进言,咱们便不会受什么责罚。”万秀峰还有些心神不定,冷冷道:“使先如此,将这三具尸首都运走了……大伙都记住了,这妖女可不会武功,只是个寻常宫女!”

    要知宫内死几个宫女都寻常得紧,但若混入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刺客,那可是大内侍卫的大大失职。几个侍卫都心照不宣。哄然答应。万秀峰依旧心烦意乱,暗道:“这沈丹颜和卓南雁定是被韩娇娇毒死的。嘿,巫魔门下,尽会给人惹麻烦!回头禀报师尊跟刘贵妃,怎生想个法子,遮掩过去?”

    几人的对语隐隐约约地传入卓南雁耳中,他要待挣扎起身,却觉浑身酸麻,依旧没有气力。恍惚间便觉几个侍卫上前抬起自己,忽有一人叫道:“万大人,这卓棋士还有几口气……”万秀峰“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这厮是皇帝钦点的六品棋待诏,眼下虽受刘贵妃责罚,说不定哪日又受召见。便先抛在此处,待会儿寻个御医来给他诊治下……”

    跟着招呼属下,七手八脚地抬起沈丹颜和韩娇娇的尸身,抛上一辆车子。

    卓南雁心下大急,想张口大叫:“你们别碰丹颜!”但口唇无力,恍然间如处梦魇之中。蒙蒙眬眬地只听人声杂沓,车轮辘辘,万秀峰带着几人去得远了。

    院落中又回复岑寂。又不知过了多久,卓南雁忽觉体内经络间气血一畅,四肢里竟生出了一些气力。他慢慢挣扎起身,却见身旁只余几片血迹,沈丹颜却已香踪渺渺,冷宫内只余荒草萧竹,随风摇曳。

    卓南雁怅然仰起头来,只见藏蓝色的夜空上稀稀疏疏地散着几颗残星,织女星盈盈闪耀,但他心底却悲恸无尽。他与沈丹颜相识虽短,但沈丹颜对他情意绵绵,他又如何不知。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虽曾在驿馆内欢爱一晚,在他心底,也只当是醉酒后的春风一度。但此刻仰望寂寥夜空上犹如泪珠般闪烁的星光,卓南雁眼前却倏地闪过沈丹颜给自己梳头、跟自己对弈、为自己裁衣的种种情形,霎时间心头忽冷忽热,冷时如遭冰川寒水冲荡,热时如被熊熊烈火灼烧。

    悔与痛,冰与火,交织一处……

    正自伤情万分,忽听脚步杂沓,有人说道:“便是这地儿,那位受罚的卓棋士也不知是死是活,可别一口气上不来,又给咱们找麻烦!”

    却是一名侍卫带着一名御医匆匆而来。

    那御医挑着灯笼照了照,看到卓南雁臂上鲜血淋漓,仔细辨看,却也不似中毒,忙取出针石,给他剔去腐内,又敷了祛毒的伤药,笑道:

    “这点小伤也算不得什么。”卓南雁愕然端坐地上,任由他摆弄,始终不发一言。

    看他满面泪痕,黼医不由皱眉道:“这位卓棋士莫非受了惊吓,如此魂不守舍?”伸手一搭他脉门,登时大吃一惊,“咦,三焦不聚,五脏皆衰。你脉象怎地如此紊乱?”他哪知卓南雁本是经脉重伤后的疲惫之身,连遭困厄后又与三才妙使激战一场,再加上伤心沈丹颜之死,脉象焉有不乱之理!

    经他这么一摆弄,卓南雁才缓过神来,只觉悲从中来,蓦地放声大哭。他这一哭发自肺腑,突如其来,唬得那御医手足发颤,险些儿摔倒在地。那侍卫惊道:“大夫,这位姓卓的棋士莫不是疯了?”那御医频频点头,伸指又搭卓南雁的脉,道:“看他经脉若断若连,心有郁结,魂无所安,只怕……”

    卓南雁听他喋喋不体,心头躁郁,挥臂拨开御医的手,喝道:“老子本就是个疯子,你们少在这里聒噪!”那两人吃他一吼,忙又退开两步。卓南雁看他两人神态仓皇,不由哈哈大笑:“我卓南雁本就是个癫狂之人,疯便疯了,你们快他妈的滚!”

    “疯了,真是疯了!”御医连连摇头,“肺伤好哭,肝伤好呼,你五脏俱伤,经脉俱损,狂呼大笑,便连神仙也救不了!”说罢转身便行。

    那侍卫见卓南雁没死,早就懒得在此耽搁,也匆匆而出。

    卓南雁仰天狂笑数声,忽地想到那御医说的那句“神仙也救不了”却心中一动:“那天衣真气的秘本当真是在魁峰下吗?我若得了原本的天衣真气,这身伤病是否便有转机?”

    “剥极坤始七夕月,魁斟峰旁影独明!”他默念着那两句口诀,大步赶到那假山之下,寻思道,“《归藏》中曾将乾、坤、临、复等卦象与十二地支相配,以成十二消息卦。其中戌为剥戌,亥为坤亥,那‘剥极坤始’这四字若以十二消息卦上的配属来倒推时辰,岂不正是指戌亥相交之时?”

    正自凝神思量,却听远处遥遥地传来宫内宦官的敲梆子声响,原来已到了戌时三刻。他心头一震,举目四望,却见此刻月明星稀,萧瑟的魁峰山岩如铁,瞧来颇有几分狰狞。

    绕着那魁峰转了几匝,忽一抬头,却见假山顶上有一块大石,高起突兀,石上却有好大的一处孔洞,月光透石而过,更增凛凛之气。再低下头,却见那抹穿石而过的白光落在地上暗处,照出一圈白影。

    蓦然间他心底一片雪亮:“这两句诗说的正是七夕之晚戌亥之交,月光穿过魁峰,落在地上暗处所现的白影,那可不正是‘影独明’吗,此处定是埋书之所!”虽然此时还不到戌亥之交,但他已不愿再等,仰头揣摩月光方位。寻了块尖利山岩作铲,便在山影下挖刨起来。

    卓南雁奋力挖掘多时,果然挖出一块羊皮包裹。那包儿裹得甚是严密,一层层地打开来,果见一本薄薄的册子。那御医适才走得匆忙,灯笼还别在两根疏竹之间,卓南雁挪到灯影下,却见那薄册上正写着“天衣秘谱”四字。

    当年风烛残年的南宫笙屡遭赵祥鹤逼迫,他深知赵祥鹤为人,若是得了天衣真气秘本,断不会让自己活命,但此书若藏在家中,必难保全。

    他思前想后,料想赵祥鹤最不敢去的地方便是皇宫,而自己的义子南复也是御医,自可出入皇宫,便趁着一次夜晚入宫诊病之际,将此经埋在了魁峰之下。说来也算因缘际会,他埋经那晚也正是七夕。埋书之后不足数日,南宫笙便被赵祥鹤寻了个由头抓捕入狱。他那义子南复探狱之时,南宫笙忌惮四周都是眼线,只得以此两句怪诗告知南复。

    谁也料不到,十几年后南宫笙埋书所在的宫殿已成了无人光顾的冷宫,那标有“魁峰”二字的山岩也崩倒了,便连万秀峰、常百草等大内侍卫都不知道宫内还有这处魁峰。倒是卓南雁因机缘巧合,竟揭开了这埋经之谜。

    这天衣秘谱所录的,正是南宫笙在无极铜殿中拓下的王冲凝遗刻、当年王冲凝在无极诸天阵内九死一生,得悟冲凝妙理后,在殿内巨石上写下了这天衣真气秘法。那时王冲凝的名字还叫苍华,他出了无极诸天阵,才改名冲凝,中年之后,神功大成,才撰成《冲凝仙经》那《冲凝仙经》虽是一部涉猎广博的震古烁今之作,但终究还是以天衣真气为根基。其后靖康之变,王冲凝的隔世弟子不愿此经落入金兵之手。将仙经错乱涂改流传于世,依此伪经修炼出的天衣真气自是凶险无比,这才有“冲凝仙经,九伪一真;天衣真气,九死一生”之说。

    卓南雁执着灯笼回到殿内,缓缓打开那薄薄的天衣秘谱,想到自己于二百年后,有幸再睹这天衣真气的原貌,也是心潮起伏。却见那秘本首页,正是自己在无极铜殿内早已读过的字句:“夫道者,冲而化之,凝而造之。冲分为二,凝为万物,此混元之理,强名曰冲凝可也……”

    他精神一振,再往下读,却见那功法修炼之处果有许多词句自己从所未见。心法总诀中的头一诀竟是“死心诀”其诀曰:“天地至理,惟一舍字。舍至极处,此心若死。死心不动,万魔自退,修道者不可不知。”

    “死心,死心!”卓南雁苦笑几声,“我已死过几次,这颗心早就死了。”忽然心中一动,“这‘死心诀’至关紧要,先前却没见过!”再往下读,却发觉在耳熟能详的七重心法之外,另有一段“冲凝诀”此诀乃是以“冲而化之,凝而造之”之理,将接引而来的天地浩气冲分为二。

    顺势疏导,不然天地真气源源而来,凡夫身躯如何消受得了。卓南雁曾两次运功走火入魔,便全因不知这“冲凝诀”所致。

    原来这天衣真气得自天道仙学,诸如“死心诀”、“冲凝诀”这等开宗明义的修心窍诀给泰山上的老道人删去后,其古意便大相径庭,越向后修炼,越增凶险。即便以摩诘老人之智、龙骧楼主之能,也不免先后走火入魔。

    此时卓南雁既明其要,便依着经书所言,专心致志地修炼起来。

    深夜寂寥,孤灯明灭。他一人枯坐在冷殿之中,凝神打坐片刻,便觉一股若有若无的真气缓缓向丹田凝聚。又过了多时,那股真气渐渐沉厚,他正要依着天衣真气的秘法运转周天,猛觉与丹田相连的数条经脉齐齐一震,下腹酸痛难耐。

    卓南雁的身子一阵摇晃,暗自苦笑道:“还是萧神医说得是,我这身经脉早毁,只怕再也不能修炼武功了!”一念及此,当真万念俱灰。

    但便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反觉那股真气渐渐蓬勃,如道道温泉,散入各处经脉。

    “莫非这便是‘死心’?这门武功越是强求,越是南辕北辙!”卓南雁忽然明白过来,转念又想,“我早已是废人一个,管他有没有效验,于我都是聊胜于无!”想到此处,索性寂然默坐,对体内真气放任不理。

    渐渐地胸腹间真气凝聚,忽地发起热来,猛觉耳畔响起雷鸣般一声响,霎时眼前红光闪耀,竟陡然看见了自己的五脏六腑。这种内视之术本是内功修炼至极高境界时偶然所得,不想此时忽然现出。

    浑身剧震之际,他忽又清清楚楚地“瞧见”自己腹内却有一颗圆滚滚的丹丸,红芒闪耀,照得自己胸腹之间都是红灿灿的。

    “红丸,”他一愣之下,随即明了,“这是那天罡轮内的红丸!”适才他跟韩娇娇拼斗时将那丹丸误吞入腹,隔了这多时候,都毫无异状,不想此时给丹田内的真气一激,那红丸竟灿然生辉,更让自己生出“内视”之能。

    忽见腹内的那丹丸越来越亮,红芒映照之下,身上的一道道经脉如同条条红色的枝蔓,清晰无比地展露在跟前。那些红色脉络有的地方极亮,有的地方极暗,脏腑内也有乌暗之处。卓南雁知道,那些暗处必是自己受损的经脉,凝神瞧去,但见全身的每条经脉都是明暗交接,不少地方都是晦暗淤塞。看来果如医王萧虎臣所言,自己受伤后经脉俱损,而那些脏腑内的暗处,料来则是龙涎丹未及除尽的余毒。

    他心神恍惚之际,又觉腹内热力勃发,一道道的热力随着丹丸上的红芒射出。红芒所到之处,灰暗的经脉迅速发热发亮。渐渐地,那些明暗断续的脉络都变得闪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