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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仙第18部分阅读

    如此阵势,可谓大气磅礴,天峰殿,不像是道家议事之所,倒像是金銮宝殿,走在如此一条金碧辉煌的大道上,像极了走在朝见天子的通天大道之上。

    凌玄心中有种古怪而又十分紧张之感,四周数百道傲慢的眼神瞪着他,他暗暗捏着一把冷汗。

    当他们走到那排高高的石阶前方,叶不凡躬身分别向正中及左侧男子行礼,道:“师父,阮师叔。”

    凌玄也忙躬身行礼,道:“二极宗弟子凌玄,见过傲太师伯、阮太师伯。”

    那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正是天剑宗宗主傲剑天,灭神后期的修为,方今天下,仙佛正道泰斗人物;而他身边之人,则是北峰齐天峰首座阮明之,在仙、佛两道之中,二人名号可谓掷地有声。傲剑天身为数万万人之大宗的宗主,自不必多言,阮明之,虽只是齐天峰首座,但其实力与门下弟子,皆是四峰中之翘楚,天剑宗引以为傲的四大天王三大地皇,其中四大天王都是他门下弟子,其名声地位可想而知。

    二人身份何等尊贵,换作平日,他人若是能见着他二人其中一人一面,便可算三生之幸,今日,二人齐聚一堂等候凌玄,他真有种受宠若惊之感,面对傲剑天慈祥的微笑,他有些许惶恐不安起来。

    傲剑天年约五十,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他身上那如大海般隐~晦深邃的气息,像狂风暴雨前片刻的宁静,又似沉睡着的猛虎,虽和蔼却叫凌玄丝毫不敢轻视。他和蔼一笑,道:“小玄子,无需多礼,今日你到我天剑宗,便将此当做自己的家,我们便都是你的亲人,你无需客气。”

    凌玄忙行礼道:“谢傲太师伯。”

    傲剑天点头,道:“小玄子,你的事,我已听不凡说过,你所受之伤,非九转还魂丹无能治愈,那九转还魂丹,方今天下已再无一枚。我修仙数百年,虽有小成,但对你之伤,仍旧无能为力,我深感惭愧。”

    凌玄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弟子自小无父无母,生活朝不保夕,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傲太师伯有此心,弟子受宠若惊,已不甚感激了。”

    阮明之身材瘦小,其貌不扬,且不苟言笑,喜怒不行于色。闻言,他与傲剑天对视一眼,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赞许,道:“不想你年纪轻轻,却有此胸襟,实在难能可贵,只是可惜,唉……”

    凌玄道:“谢阮太师伯夸奖,但修仙之人,本应无欲无求,以真我之心感应天地之心,舍身成仁,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此言,大义凛然,众人自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悍不畏死的悲壮之情,虽然他无修仙之能,与修仙绝缘,但此言,对修仙的理解也可谓入木三分,众人不由沉寂下来,耐心回味他话中之意。

    片刻之后,傲剑天微笑道:“你对修道成仙之见解,可谓十分独特。我听不凡说,那先天灵宝觜火猴甘愿化物与你融合,不知可有此事?”

    凌玄老实道:“回太师伯,确有此事,它化成一件无形无色的仙铠,与弟子融为一体,但弟子不知它为何如此做。”

    天剑宗众弟子闻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吃惊,便连傲剑天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他道:“哦?灵宝化物,多为化作飞剑或者具有攻击性的法宝增长使用者攻击力,此等纯化作防御仙铠之事,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对了小玄子,我听闻你还有另一件先天灵宝毕月乌,不知是否当真?

    凌玄如实回答,道:“确有此事,但在招摇山之中,那凤九娘试图从弟子手中抢夺它,它奋力逃脱后,不知所踪,弟子恐怕它已落入魔教妖人手中了。”

    说起此事,他又忽地想起上官冰郁,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天剑宗众弟子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望着他。先天灵宝何等事物?不说得其一者便可立地成仙,但举步维艰的修仙之路,若得一件先天灵宝真心相助,修为精进怕不是一日千里?便是渡那九死一生的九天雷劫,也可不费吹灰之力。纵观方今天下,先天灵宝独有二十八件,再无其它,便是万万人之上的傲剑天也无缘得其一件,他一名弱不禁风的少年,名不见经传,何德何能,一人独享两件先天灵宝?

    便连傲剑天及阮明之,也是暗暗吃惊,两件先天灵宝,如若落在分神期修为的高手手中,应用得当,方今天下万千修士,试问谁是敌手?恐怕杀上头顶的乾坤仙界也鲜有敌手。

    众人沉默片刻,阮明之道:“先天灵宝灵性非凡,非任何珍禽异兽所能比拟,它虽暂时离你而去,但绝不会轻易离弃,如果我未料错,不日它便会回来寻你。”

    凌玄心中不信,招摇山至此千里迢迢,红羽虽灵性非凡,却也不会知道他身在何方,想要寻来,绝非易事。凌玄心中虽十分不信,但却也未表现出来。

    傲剑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接着阮明之的话道:“先天灵宝非同小可,那魔教妖人无不对之垂涎三尺,觊觎灵宝已久,若让他们得知你的下落,难免又是一场风波。小玄子,你与曾师侄喜得重逢,不若便在归仙院住下,一来可与曾师侄重修师徒前缘,二来也可免去舟车劳顿,得寻安定之所,如何?”

    傲剑天此言,凌玄十分乐意接受,但是他不能留下,而且他必须尽快离开。他迟疑片刻,行礼道:“傲太师伯一番好意,弟子心领了,感激涕零,但弟子实有难言之隐,不便久留,还望太师伯见凉。”

    天剑宗数百弟子面面相觑,傲剑天何等人物,他人巴结不及,此名少年却如此不识抬举?

    傲剑天与阮明之相视一眼,从彼此相会的眼神中看出了诧异。叶不凡道:“凌少侠,如今形式,实多于你不利,你若出了天剑宗,说不得便会被那魔教妖人寻到,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凌少侠方才与曾师妹重逢,又何忍便此般弃她而去?”

    傲剑天道:“不凡所言极是,小玄子,便是此般说定了,纵然你有要事需要离开,也待你伤势好转后再作打算,此时贸然离开,对你或对曾师侄而言,都是十分不利的。”

    他们所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尤其叶不凡那一席话,更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他心中不由暗暗生痛。他何曾忍心方才重逢便要分别,他何曾忍心未及叫她恢复以往开心活泼之性格便要死别?

    但……

    第七十五章 默默陪伴

    更新时间:2012-10-04

    凌玄本就不善言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众人见他迟迟不答,便当他是答应了,傲剑天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小玄子有伤在身,且长途劳累,不凡,你便先带他下去休息吧。”

    叶不凡行礼,道:“是,师父。”

    二人告辞离开,走出天峰殿,向殿后归仙院走去。他二人走后,数百天剑宗弟子便也相对告辞离开,片刻后,偌大一个天峰殿只剩傲剑天及阮明之二人。

    傲剑天沉思片刻,轻声问阮明之,道:“不知师弟如何看待此事?”

    阮明之道:“此等少年,年少轻狂,他外表柔弱,性子却是十分倔强,依弟愚见,他不会在此久留。”

    傲剑天道:“他若出了天剑宗,便有可能被魔教中人寻上,若被他们夺去先天灵宝,后果不堪设想。”

    阮明之道:“他并非我天剑宗之人,他若想强行离去,我等不便阻拦,如今之计,便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傲剑天点头,不再多言,他那如天空般深邃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二人回到归仙院之时,曾念钰已恢复常态,她端坐在案前,宛如一朵毫无瑕疵的玉兰,安静的绽放着忧郁的美,她正在聚精会神的阅读着一本历史古籍,因而,待二人走到门口,她方才发觉。她合上陈旧古书,轻巧的迎上来,甜声道:“叶师兄。”

    叶不凡微笑点头,道:“曾师妹,往后凌少侠便同你住在归仙院内,不知可否?”

    曾念钰道:“归仙院如此大,我一人住着多感孤单,我与小玄子又有师徒之缘,他留在我身边,甚好。”

    叶不凡一笑,如此俊俏迷人,便是凌玄,也看得微微一滞。叶不凡又交代一些事情之后,告辞离去。曾念钰心有所触,满怀惆怅。

    她拉过凌玄,便像四年前般,如此毫无顾忌的拉着他的手,她拉着他向门外走去,倩影道不尽悲伤忧郁,语气却多显几分俏皮:“小玄子,来,为师为你安排一间豪华大房,往后,偌大的归仙院便只属于你我师徒二人了。”

    凌玄哑然失笑,不知为何,与她一起,他便是开心,只想笑,虽然他也多愁善感,虽然二人皆已是体无完肤。

    曾念钰为他安排的房间,便在她房间的左侧,紧邻她的住所。虽然房间不大,装饰却也不失豪气奢华,且打理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

    当一切忙妥当之后,已是入夜,天空悄悄挂上一轮明月,忧郁的月光,毫无顾忌的倾泻而下,将归仙院笼罩在一片银白色之中。二人坐在门外回廊上,望着那一轮明月,过往,将来,轻声互诉衷肠。

    深秋晚风,已颇具寒意,它肆无忌惮的轻轻拍打在凌玄单薄的身体上,他左脸颊上那道疤痕,如此苍白。

    曾念钰坐在他身边,仰头望着秋空明月,忧郁的月光照在她挂着淡淡忧伤的俏脸上,相得益彰,楚楚动人。她宛如月中仙子,安静、悲伤。

    她未发现,凌玄不经意间缩紧身子,脸色越发惨白。

    他二人如此无声而坐,那一轮明月悄悄爬到头顶,天空布上一层朦胧雾气,庭院内各种奇花异草,沾满了露水,月光下晶莹剔透。曾念钰轻轻起身,低声道:“时辰不早了,小玄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凌玄努力让笑容看上去灿烂些许,道:“是,师父。”

    曾念钰回到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偌大的庭院,便只剩凌玄及那满庭花卉,望着她轻关上的房门,幽幽叹息。

    凌玄忽地咳嗽一声,他似担心惊醒月夜,忙伸手捂住嘴巴,却是无法止住那急促的咳嗽,他只得尽量压低声音,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如此孤单。

    他想回到床上,借助被褥的温暖驱散他满身的冰寒,可还未曾走到床前,他便忽地摔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他的双手、唇边,沾满腥红的鲜血。

    与凤九娘及赤鬼王硬碰几拳,虽经了尘大师及杜成仙以无上仙法救治,但凌玄仍旧未曾痊愈,加之赤鬼王那噬血灵婴吸去了他全部精血,虽最后皆都又回到了他体内,不过却是先天之气尽失。

    他的身体如此孱弱,又受如此重伤,本应躺在床上专心修养,但他却不忍将曾念钰留在月光之下,独自哀伤,他冒着寒风,陪她坐了一夜。此时伤势发作,生命垂危。

    但无人知道,他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

    阳明、方琴,刘道明、方逸、向汝之、陈书朋,一个个早已离她远去的亲人,又全部回到她身边,他们像往常一般,无微不至的呵护着她,任何事情都由着她,她知道她错了,若不是她的顽皮,若不是她的任性,也许一切便不会如此。她向他们道歉,告诉他们她以后再不会如此任性,可是他们根本无法听见,无论她说什么,无论她如何伤心哭泣,他们都像倒影一般,灿烂的笑着,无法体会到她的悲伤,无法感受到她的忏悔。

    忽地,他们便像风中残花一般,片片凋零,他们熟悉的笑脸,渐渐远离了她……

    “啊!”

    曾念钰自噩梦中惊醒,已是惊得香汗淋漓,泪流满面,她自床上跑下来,着急的向隔壁凌玄的房间跑去。此时,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可以再失去他,她担心再失去他,她要看着他,看着他还在她身边。

    她留着泪,也未敲门,推门而入,她看见凌玄躺在地上,嘴唇边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裂开;他面色惨白,双眼紧闭,毫无生命迹象。

    曾念钰全身一震,眼泪化作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滚下,宛如即将要失去生命中至亲至近之人,她心痛如刀搅。

    “小玄子!”

    她无力的颤栗着,尖声痛哭。终究,她也要失去这最后的亲人,上天终究要剥夺走她最后的温暖吗?

    几名天剑宗弟子闻声赶来,见此情况,便将事情汇报了傲剑天,傲剑天等人急忙赶来,几名弟子将凌玄扶到床上,傲剑天将众人叫了出去,关上房门,以一身灭神后期的无上修为,紧急替凌玄疗伤续命。

    曾念钰焦急的等候在门外,泪水从未干过,叶不凡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伤心,便走上前,好言安慰,道:“曾师妹,无需太过担忧,有家师替凌少侠疗伤,他……他定然无事。”

    曾念钰轻轻点头,他人万般安慰似也不及叶不凡一句宽慰之言,她心中好受些许,点点头,她问道:“叶师兄,小玄子他,他发生何事了?”

    凌玄所受的伤,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会知道,叶不凡斟酌再三,便将招摇山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而后,道:“凌少侠日日牵挂你,来此,便是想见你最后一面,了却此生遗愿。”

    曾念钰玉体轻颤,极力控制住的泪水,终究再次决堤而下。

    上天,你终于残忍的收割走了她最后一丝的幸福,你终于收割走了他年轻善良的生命!!

    又安慰她几句,叶不凡以事物缠身,不便久留为由,告辞离开,她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一个人默默的哭泣,默默的品尝着绝望与悲痛。

    约一个时辰之后,傲剑天拉开房门,他全身不染一丝尘埃,气势如大海般深邃。

    曾念钰已是流干了泪水,见傲剑天走出来,她迎了上去,问道:“师伯,小玄子,他,他如何?”

    傲剑天似乎在思考着某件事情,有些心不在焉,闻言,他轻滞,道:“哦,并无大碍,并无大碍。”

    说罢,他径自离开,片刻后便消失在归仙院门口处。

    第七十六张 何忍别离

    更新时间:2012-10-05

    他此言模棱两可,曾念钰暗暗着急,但傲剑天身为一宗之主,且又是她的长辈,他不言,曾念钰却也不便追问。

    她走进屋内,见凌玄安然躺在床上,脸色好转了许多,只是嘴角仍挂着早已干涸的血迹。她伸手轻轻掐住他的脉搏,探出一起法力进入他体内,顿时,凌玄体内的情况,她‘一目了然’。

    原来不知何时起,他的身体,已是残破不堪了,便像是破碎的花瓶重先粘了起来,表面虽完好,实则却是伤痕累累。

    曾念钰吃了一惊,她望着凌玄俊逸却惨白的脸。如此一具残破之躯,若是换作常人,恐怕早已魂归西天,可他……她不知道,是何信念支撑着他走到现在。

    她去打来一盆清水,细心的替凌玄擦去嘴角血迹,“你不许有事,为师不许你有事。”她低声自语。

    在她的细心照料之下,第二十日,凌玄幽幽转醒,此漫长期间,除叶不凡偶尔过来看望一下,竟再无人过问凌玄生死,每每想及此事,曾念钰不免暗暗叹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曾念钰倚窗而立,望着窗外树叶凋零,想着过往种种,黯然神伤。凌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忧伤惆怅的倩影。他心中一痛,轻声唤道:“师,师父。”

    曾念钰满心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之中,忽闻此一声轻唤,暮然回首,见凌玄一双无邪的大眼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便算她满脸忧伤,眉宇间也不由掠过一丝喜色,她走过去,轻声道:“小玄子,你醒了,感觉如何?”

    在她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凌玄靠在床头上,看着宛若初雪白般纯洁无疵的她,心中暖意陡生,他轻声道:“师父,我,我无碍。”

    曾念钰坐在床沿,如此近距离的与他坐在一起,她明眸皓齿、冰肌玉骨,浓浓的忧郁气质,空气似乎都忍不住微微叹息。她望着凌玄,明亮的眸子挂着泪痕,却装出责怪的语气,道:“你又在欺骗师父,哼,谁给你如此大的胆?”

    凌玄一愣,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她瞪着他,撒娇似的的责怪他不该跑太快,致使她追不上他……往日种种,历历在目,转眼却是生死两茫茫。他也望着她,心中无限苦涩,却又升起股股暖意,他知道,他的事情,叶不凡恐怕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他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师父,我,我只是不想叫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