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微凉2
你说，你画了一幅最美的画。画上有我。————程离暖
“叶梓兮……”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喊着她的名字。
“嗯？”她有些许惊讶的转过头。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对吗？”有些暗淡的目光看着苍白的手指，程离暖的眼神显得没有焦距。
“唔，这个问题么？”叶梓兮认真的用手指敲打着桌子做出思量的样子。“当然啦。我说到做到。”她笑靥如花。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死去。
…………
“真是的。叶梓兮都这样说她坏话了，这个程离暖还傻傻的拿她当好朋友。简直是个傻子。”
“就是，真是可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一点儿都不在乎似的。”
傻子么？程离暖失笑，拿出厚厚的黑色笔记本，重重的写下‘傻子’这两个字。字里行间都流到内心的感受。
“奶奶煮的饭真是好吃。啊呀，我都好久没来吃了呢。真是太香了。”叶梓兮夹起水煮鱼砸吧着嘴说，眼睛里好像闪着星星一样的光亮。
“叶丫头都好久没来了吧。别急，好吃就慢慢吃，有的是的。别吃撑着了，这孩子。以后就常来，奶奶给你煮饭啊。”奶奶笑着，脸上的皱纹暖暖的晕开。
“嗯。还是奶奶好。我真羡慕暖暖呢。”说着说着笑了笑。
“羡慕她干啥？你不还有爸爸妈妈在家呢嘛……”说着老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暗自转过身轻轻用小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都挺好，没啥可羡慕的……”
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叶梓兮笑着闹着拉着程离暖跑上天台看星星。可万里夜空，星星却是少的可怜。只有阴郁的乌云。
“真是……怎么想看个星星都不行。”叶梓兮坐在天台上，两条腿放在外面晃悠。
“坐进来一点……”程离暖忽然惊恐的说。
“没事的。过来呀，你也坐。”向不远处呆滞的程离暖招了招手，“过来啊。”
“不用。”她忽然淡漠的后退了几步，转身几乎要走。却觉得头晕乎乎的，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眼前只是一片模糊，额头上竟漫上一些细汗。
怎么。这是又要犯了的样子么。她缓缓伸出手扶着头。
“暖暖，怎么了？”叶梓兮见她有些异样，上前问道。
“没事。”她忽的蹲下，用双臂把头埋着，小兽般紧紧的抱着自己。身体一颤一颤的发抖，程离暖有些害怕的缩了缩。无数次午夜梦回惊醒的那副模样，此刻放大了无数遍在脑海里重放。
无声的，有声的。女人的脸，白色的裙子，漆黑的海藻般的长发，花朵般燃烧着的红唇，还有破碎的肢体和粘稠的血液……
“走开，走开……”她抱着自己呜咽，声音低低的压在喉咙里。
“你……到底怎么了？”见此状叶梓兮似乎是有些慌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奶奶！奶奶——”叶梓兮焦急的大喊。程离暖像是失去知觉般跌坐在地上。好像忽然变成了一具橡胶。没有思考，没有语言。只有死水般的沉寂。
天堂开不到的望日莲倾城1
“暖暖，你醒啦。真好，快喝点水吧。”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奶奶的背影浮在眼前。
唔。犯起来还真是……过了多久了？
“这孩子，怎么会突然就晕过去了呢。叶丫头我叫她回去了，这么晚了，刚刚她爸爸急匆匆找上门来……”奶奶端来水，颤巍巍的用手替她梳理头发。
“奶奶，我……晕过去多久了？”小心翼翼的问。
“挺久啦。现在凌晨两点。”奶奶指指墙上的钟。“傻丫头，是不是又想起从前的事了？这么久了，该忘了。”老人叹了口气。
“嗯。是该忘了。”程离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还是睡吧。奶奶不打扰你，奶奶也回屋睡去咯。”瘦小的背影终究缩成一个看不见的点。伸手抓了抓被子，她微微阖上眼帘。
看见的却是一张蔷薇般笑着的脸，布满了腥甜味的血液。她在笑。虽然看上去那么恐怖。
五年前，悲伤逆流成河。命运深处，那个依旧摆满向日葵的窗台。
“小朋友，你能和阿姨一起去玩吗？”一个长发微乱的女子忽然出现在回家的路口，她的白裙子上沾了一点泥土，眼睛明亮的很。
六岁的程离暖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她。“阿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玩游戏了。阿姨现在又冷又难受，小朋友，你愿意帮阿姨这个忙吗？你呀，只需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陪我玩一会儿好吗？”她扑闪着眼问，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的样子。
程离暖看见她眸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逐渐捏紧，点了点头。“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会帮阿姨这个忙的。”女人摸了摸她的头，孩子般笑了起来。
“来来来，就是这里。我家看到了吗，就是那栋房子，就在你家不远处的。走，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女人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远处的白色屋子。忽然神神秘秘的笑起来。
总是不知怎的，手心竟然开始冒汗，眼皮开始突突的跳。程离暖有些不安的迈着脚步。
“看，我家漂亮吧。”女人咯咯咯的笑起来，屋子里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打扫了，有浓重的灰尘覆盖着。家具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像从来都没有任何人用过。是间不错的安静的小屋子。
“别看啦，不在这里啦。我们要去上面！”她兴冲冲的拉着程离暖的小手噔噔噔的跑上天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向日葵花海。一盆一盆的摆放着，朝着太阳，灿烂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却透露出一丝凄凉的感觉。
“呐，怎么样，漂亮吧！”女人笑着拉着她走到屋顶上，四处竟然是没有栏杆拦住的，一丝防护准备也没有。
“喂————”女人忽然大声的朝外喊。“我要飞起来啦——你们快来看呐———”完后咯咯咯的笑。两颗虎牙露出来单纯的像个孩子。
程离暖忽然有些不安的往后退。“你，要干嘛？”她抓着手中的花瓣。
“我要飞。”女人信誓旦旦的说，那么安静。天地间仿佛都传遍这句话，一直飘到看不见的天国。太阳忽然就落了。
天堂开不到的望日莲倾城2
“你这疯子又在发什么疯啊！神经病是不是！你能消停会儿吗？死也到别处死行吗？别搁这儿死，不知道晦气吗？”一个大妈端着一脸盆的水狠狠的泼在地上，嘴里依旧说着什么。
“这疯子一天到晚犯病……真是晦气。喂，你快点回屋歇着去吧！别跳下来啊！真是……”越来越多的附近的人凑到这里来，大家嘴里喃喃着什么，手也指指点点的，脸上有担心的表情，也有看好戏的站在一旁笑着。似乎每个人都在猜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而她，却如鸟儿一样闭着眼站在外围，仿佛只需轻轻一跃，就可以如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她忽然优雅的张开双臂，又往前走了一步，白裙子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来啊。你也可以的，你可以和我一样，一起飞起来。”女人忽然转过脸说，脸上写满了幸福。
“还有人？！你这个疯子，不会是拐带了什么孩子吧？！”大家纷纷着急的议论。
“要不要报警啊……”人群里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报什么警呀，你就知道这疯子一定会自杀啊。没准她就是玩玩儿呢，别到时候警察来了一点事儿没有。你好意思吗？”
“先别报警了，看看情况啊……”
………………
“暖暖，我的暖暖呢！”忽然听到奶奶的声音。老人颤颤巍巍的跑到这里，撕心裂肺的大喊：“你这个疯子，你把我的暖暖怎么样了！”
“你们家孩子在房顶上呢。估计是这疯子给拐去的。唉，真是作孽啊……”一位大妈担心的说。
“奶奶！”程离暖本能的大喊。
“嘘——”女人把食指放在唇上，嫣然笑着：“别吵。快点过来和我一起——”
“你这个疯子……你，你不要乱来啊……我的暖暖，你千万不要对她怎么样啊……”老人哭着坐在地上。
“吵死了。”女人厌恶的抬手捂住耳朵，皱着眉冷冷的说道。她伸出纤长的玉指忽然暴躁的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口中喃喃着别人听不清楚的什么。
“过来。”女人冲上前一把将程离暖拉了过来，一同站在边缘吹着凉风。“孩子。”女人淡漠的开口。程离暖抬头看去，她已经不见了。
而后传来的是凝重的声音。碰撞，碎裂，流血。完美的一个动作，非常连贯。就像是事先准备好了很多次一样，她是自由的。像一只鸟儿，钝重而飘忽的落了下去。
她不知道其实鸟儿也会坠落。在鸟儿心如死灰的时候。她不会再拥有翅膀。
程离暖连忙探出头去看，却发现她已经不成样子。很惨败的模样，裂了的脑子，断了的肢体，源源不断的血液似河水般汨汨的往外流。可是她睁着眼睛。
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面已经布满灰尘。也许她太累。
程离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住的抖动。她的嘴唇开始泛白，丧失了血色。猛然回头，那些摆放整齐的好看的望日莲，却变成了诡异的颜色。
血液般触目惊心的红。
天堂开不到的望日莲倾城3
“啊————”人群里爆发出尖叫声，和各种各样嘈杂的议论声。“真是造孽啊，这种事情还要让孩子看到……啧啧。”一位大妈开口，皱着眉。
“这个疯子，也怪可怜的。”有人忽然开口。
“暖暖。我的暖暖……”老人连忙佝偻着身子跑到天台，却发现程离暖正蜷缩在角落里，头埋在肩膀里，微微颤抖着。
“别过来……”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声音，微弱的说。
“暖暖，是我，奶奶啊。”老人慢慢走过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
“奶奶……”她再也忍不住，无声的哭了出来。
………………
五年了。该忘的，早就应该忘掉了。虽然至今为止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巧就是自己亲眼看到，但如今又能去怪谁？她不过是个疯子，可怜的疯子而已。不过自那以后，还是落下了不少的毛病。
恐高，害怕向日葵，恐惧白裙子和鲜红的血液。这些都是她留给自己的那些特点。而她，却如鸟儿一般消失到触之不及的天国。
“这幅画，送给你。”苏半生忽然跑到家里眯着眼笑着递给程离暖。
“这可是我画的最好看的一幅画了。怎么样？是不是把你画的太漂亮了？”他倚在门上，格子衫显得很好看。
“唔。”程离暖用手摩挲着画，紧紧的拥在怀里：“很好看。”
“呐，喜欢就好。作为给你的生日礼物吧。”苏半生打了个响指，揪了揪程离暖的脸蛋。
“我生日已经过了。”程离暖淡淡的说。
“那又怎么样。你可以把每天都当作你的生日啊。这样不就行了？不过我可没有这么多礼物送给你。”他找了条椅子坐下。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你是不是马上要高考了？”程离暖忽然问，试探性的抬起头看着他。
“是啊。高三了。能不高考吗？”苏半生躺在她的软软的小床上，随手翻起一本书来看。是《且听风吟》。
“那……你打算好了去哪一所大学吗？”
“我啊，嗯，还没什么打算。随随便便吧。”
“你是不是……有”最后三个字说不出口，程离暖微微咬着下唇。
“有什么？”
“女朋友。”
“小孩子问这个干嘛？我可告诉你，早恋是不好的哟。”邪气的笑起来，他似乎更加认真的百~万\小!说了，但是目光却似乎并没有落在书上。
“你会永远记住我吗？”程离暖拧开灯，窗外是日落，有几只孤独的鸟掠过灰色的天空。天气有些转凉了。声音也显得特别单调。
“不会。”苏半生合上书，果断的说：“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哪来那么多小心思。”合着眼有些厌恶的样子。
“小心思么。”程离暖低头若有所思的喃喃，“原来你从来都把我的话当作是孩子的话。你真以为我是孩子么？”第一次说出这么多话，连贯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平。
“难道你不是么？我告诉你，只要你是孩子，就没有资格和我站在一起。”苏半生冷冷的说，头也没有回的走出了房间。她忽然感觉到有些冷了。
之前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下子就冷了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1
你说，她只不过是你的妹妹啊。——阮媛
“苏半生，你放学马上给我过来一趟。老地方。”电话那头的女生依旧冰凉彻骨的声音。
“什么事啊？阮娘娘，谁又惹你不开心啦？”苏半生眉眼间尽是笑意，手上拿的爱心便当显得更加可口，越想下去越是甜滋滋的感觉漫在心底。
“别和我开玩笑。我没那闲工夫。”对方似乎半点也没有要礼貌的说一声‘再见’的意思，二话不说就匆匆挂掉了手机。只剩“嘟嘟”的忙音萦绕在耳畔。
“什么嘛。”苏半生闷闷不乐的挂掉手机，原本好好的心情被毁了一大半。最近阮媛总是这样，冷冷的，一点都不待见人。
“我的好娘娘，到底是什么事惹你这么生气啊？我替你去揍那个惹事的人！”苏半生帮阮媛提着装满书和各式各样必需品的袋子，一脸殷勤的说，热乎乎的爱心便当却藏在背包里。
“呵呵。苏半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真是看不惯你这副样子……啧啧，我看我们还是分了得了。我真是受不了你了。”阮媛摆了摆手，极度厌恶的皱起眉打算转身走掉。
“你干嘛啊。”苏半生冷冷的说，一把抓住她的衣服：“有必要么。”睁着眼看着她，他的眼里尽是冷漠和气愤。
“你说干嘛啊？”她有些厌倦但不敢发太大脾气的抽回自己的手：“那么大力干嘛？被你拽的痛死了。”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嗯？瞧你那生气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说啊？”他忽然好像忘记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似的，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用手捏着她尖削的下巴。
“好啦。”她拿开他的手，眼神一样的淡漠疏离，“他们最近都说你……说你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说道后面下唇咬的愈发紧了。她试探性的看着他的眼。
“什么？”他皱起眉失笑，眼睛眯起很好看的说：“你就为了这个不开心？你在和小孩子吃醋啊？况且，你也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吗？”
“什么流言蜚语啊。”她往前走几步，不满的说：“你以为我愿意相信这些话吗？连我闺蜜都叫我提防着了，我怎么可以不管呢？万一……哼，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所以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不然你就等着死吧！”
“娘娘饶命啊。”苏半生笑着用手指帮她梳好头发，“别听别人乱说，哪有的事啊，我可是一直忠心耿耿的。小孩子么，你们说的应该是我妹妹吧。”
“亲妹妹？”她星星眼看着他。
“不是。”他淡淡道。
“不是？！”她皱着眉几乎要跳起来。
“她……是隔壁家的孩子而已啦。比我小七岁呢，你说说你这么吃醋至于么？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他温柔的笑着抱着她。
“小孩子啊……不对，他们都说你怎么怎么奇怪来着。老实说，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小孩子吗？我不管，你以后永远都不许去见她！”她一把推开他斩钉截铁的说。
“你幼稚够了么？”苏半生忽然冷冷的一句让她有些慌乱失措起来。他似乎是厌倦的把袋子放在地上，而后从背包里把便当拿出来径自丢到了垃圾桶里。毫不留恋的走掉，不顾身后的她一直的呼喊。
请允许我一个人仰望日光（1）
我像一粒小小的尘埃，漂浮于浩瀚的宇宙。我生在水里，我长在树上。我从来没有这么自由过。————独木舟
她用手半遮住眼睛。
依然有破碎的阳光跌进瞳孔里，微眯着眼，她在想象此刻的她是否很像他笑起来的样子。汽车鸣笛而过，她闭上眼，眼里一片血红色。
难以言说的苍白感。
没人会注意到她，每个人脸上都是淡漠倦懒的表情，带着被生活压力麻木的腐朽气息。她自由的像是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