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腥甜味。有鲜血顺着他的手流到地上。
“死娘们！还敢咬我？！你他妈是不想活了！”毫无疑问，一个男人的力气远远大于她这样一个弱小的女人，方清梅还没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头就狠狠的撞到了墙上，发出闷声，有刺眼的鲜血流到鼻尖。
“呸！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弟兄们，给我把这里砸成碎片！一个盘子都不留！”
不要啊。我求求你们不要啊。不要砸了。不要。
那是我的根啊。我一辈子的根啊。
落花流水，悲伤逆流成河1
如何想你想到六点。如何爱你爱到终点。————叶梓兮
“妈！妈！妈你怎么了？你们这些人有本事别动我们家东西！我爸欠的钱应该由他自己还！我们早就和他没关系了！”她无助又害怕的使劲敲打着房门，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噼里啪啦的滚落下来，她疯了似的不停的大喊，生怕出了什么事。
不要。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
“放屁！你当我们傻啊！你爸欠了钱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我们不找你找谁啊！都他妈的闭嘴！没有钱，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他用力的推到桌子和凳子，整间屋子里充斥着物品摔破的声响，锅碗瓢盆被摔了个遍，还有那群人得意的玩笑声混杂在一起。叶梓兮手指抓着墙壁尖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哦呦，怎么搞的啦。这家人是在外面欠了钱啊。啧啧，可不要连累了我们才是的啦。”
“就是的啦，这家人品行多不端正啊。男的嘛就在外面赌钱，女的就在外面叉着腰个泼妇相，啧啧，一个孩子还成天和混混在一起的啦。真是晦气。”
“要再这么下去还是不如搬走呢。这种邻居，真是……”
外面墙角的女人们在讨论。中年妇女的声音，尖酸的语气，听起来像破了的杯子的恶心的笑声，在整个空间幽幽的飘荡。“你们都给我去死啊！”
叶梓兮哭着喊出来。外面的女人听到了都安静下来，说了些闲言碎语就纷纷散了。谁也不想惹上这种麻烦。世态炎凉，哪个人不是希望自己过着安定的生活。更何况是这些精打细算的市侩的妇女呢。
叶梓兮笑笑。虽然眼里还有滚烫的泪。
程离暖，凭什么，凭什么你得到的温暖永远都比我多。凭什么你永远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凭什么我就注定一辈子面对这样的灾难。
你他妈的凭什么。
“你们这些土匪！我跟你们拼了！不许动我的房子！”方清梅疯了般忽然站起来，从手边摸到的一把锃亮的水果刀一下子捅了进去。
血肉模糊的声音，恍若什么东西忽然被出乎意料的刺中了。方清梅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它已经覆满了粘稠的血液。红的几乎快要燃烧起来。
男人的面孔开始扭曲，捂着刀子被插着的地方。
偏了。不是心脏。是左肩过去的一点。偏了很多。可是好多的血。方清梅根本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口里只是失神的喃喃。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怎么了？！妈！你快给我开门啊！妈！你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叶梓兮惊起，拿凳子使劲一下撞向房门，可是依然无动于衷。“怎么办啊。呜呜……怎么办啊。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啊！”
一旁的男人见了这个人伤的不轻，也都大乱了阵脚，不知道人群里谁先提出的一句打120，有人慌忙的拨过去，十分钟后救护车到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手上的男人抬到担架上。
然后同时，也有人及时报了警。
落花流水，悲伤逆流成河2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叶梓兮
喂。
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
突然想变成一具。一具没有意识的橡胶。再也。再也不用去理会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淡漠和残忍。再也不用面对世态炎凉和人们丑恶的面容。再也不用卑微的流泪。
“我妈没有杀人！她没有杀人啊！是他们这些人跑到我们家闹事的！你们不能赖着我们！她根本就……”叶梓兮因为声音太大情绪过于激动，哽咽着跌倒了地上。那些想要抓住的，那些握在手里的，全都——干干净净地失去了。从指缝间流失了。
不会是她啊。她根本就没有刺中他的心脏。怎么就死了呢。
“废话！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该死的人！自己欠了钱不肯还，反倒捅死了我们家儿子，叫我这六七十岁的老娘可怎么活呀！呜呜，警察同志……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一旁的一个细眼睛的老人家哭的稀里哗啦惊天地泣鬼神，声音大的几乎要掩盖掉整个世界，大家明显都有些受不了了，护士过来严重警告。
“你们要是再吵，就给我出去吵。这里是医院，请你们放尊重点，不要吵到了其他病人。”
老人见此状稍稍收敛了点，用看起来不很干净的手帕不停的擦眼泪，仿佛很多再也擦不完似的，虽然大家都理解她，可是——
叶梓兮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她死死的咬住下唇，脸色发白。
“请你们不要争吵。案件我们会处理的。方女士，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协助我们警方展开详细调查，还有老太太，你也要一起去。”一本正经的警察皱着眉头，平静道。
“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啊。我可怜的孩子啊，就这么死了呀。他才四十岁，才这么年轻，怎么就……天杀的啊，你们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啊……”老人又开始哭着喊起来，大家皱着眉头，她看着一旁哆哆嗦嗦的方清梅，一把扑了过去死死的拽住她不放。“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啊！你这个坏女人，你怎么就那么歹毒啊你。你个没心肝的——”警方见她情绪激动的难以控制，连忙上前把她拉了回来，而方清梅倒像是丢了魂，没有表情的任由摆布。
“老太太，请你平静点。请把事情交给我们警察处理，我们会公正处理这件事的。”
叶梓兮慢慢站起来，虚弱的走过去，伏在墙上对没有意识的方清梅说：“妈，别怕啊。你先去，我会帮你的。不要怕，我们没做亏心事，警方会公正处理的。你不会有事的。”她心疼的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把母亲的头放在自己瘦小的肩膀上。
“咳咳，现在受害者需要交给法医处理。你们两个跟我们去警察局吧。”警察说着轻轻押着方清梅，而她像是忽然醒过来了一般疯狂的大叫：“啊！不要杀我！我没有杀人！你们都想杀我是不是？！我没有啊，你们都给我滚！滚！”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1
等你爱我。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叶梓兮
大家有些慌了手脚，面对她疯狂的举动目瞪口呆。叶梓兮再也忍不住眼眶里滚烫的泪水，此刻的她只剩下她的妈妈了，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她不想再失去什么，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妈，你别这样啊。你这样我会很担心的你知不知道啊。妈——呜呜，妈，你怎么了……”也许是哭了太多次，嗓子也喊了太多次，叶梓兮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有撕裂般的疼痛。
“兮兮，我的兮兮……我不要走，我不要坐牢。我坐牢了，你怎么办啊。”方清梅小孩子般蜷缩着无助的哭着喊。
“不想坐牢？你想的美！杀了人，你难不成还想逍遥法外，我告诉你，你们骗不了我的！我老太太虽然不懂得什么，但是起码还是请得了律师，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你告的身无分文！有本事，你赔给我一条人命啊！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老人一边狠狠的说，一边擦着眼泪，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纷纷凑过来看这一场争吵。
这就是最初的。看，与被看。原来一直都是一个循环，自己是踏不出去的，对啊，早该知道的啊。怎么会到现在才明白呢？真是，真是愚蠢至极。叶梓兮再也哭不出来，眸子里是空洞的凄凉。
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毁于一旦了。没有了。再也不会有。
“请你们和我们去警局协助调查。”警察不想再拖下去，这样只会对医院造成困扰，他们当然知晓其中的不便，立马做出了决定。方清梅却不停的朝着靠近的人拳打脚踢，疯狂的已经失去意识的她让叶梓兮也觉得迷茫。
她也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这么的脆弱。命运轻轻的一个玩笑就可以让我们在下一秒跌得粉身碎骨。
“滚哪！我没有杀人的！你们不许砸我的房子！那是我一生的心血啊！不许你们砸！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打死你们！你们这些坏人，呜呜，都想来抢我的房子……”她说着说着蹲了下去，靠在墙角。
“妈，不会有事的。他们是想和我们聊聊天，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呢。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和他们一起去，我回家给你煮好你最爱喝的汤，你可要早点回来啊。我等着你呢。”叶梓兮不得不在此刻咬着牙坚强起来，她不可以哭的，在这种关键时刻，她没有哭的权利。“你乖乖等我。把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们就是了。”
“你一定要等我啊。帮我守好房子。”方清梅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忽然流出清澈的泪来。长长的泪痕看起来很是憔悴。仿佛一夕之间老了许多岁。
“放心吧。我会守好房子。”叶梓兮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从前的那些打骂的场景又不断浮现出来。原来最后，相依为命的还是最初的她们。一切是多么可笑。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2
如果声音不记得。————叶梓兮
警察带着他们走了。叶梓兮死死的咬着下唇，手紧紧的绷直，仿佛一个弹簧，稍有不慎就会坏了成为一堆没用的生锈的铁丝。她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她没有依靠，像失去了方向和家的鸟儿，不知道可以栖息在哪里。
家，家已经破烂不堪，很多东西都破了，甚至是门，也被那个男人的亲戚们砸得不忍直视。她现在，又有哪里可以去。
终究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儿。连埋头在翅膀里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没有人愿意来帮助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她曾经以为那些亲戚是会看着她们现在很可怜的份上救济他她们的，可是她还是错了，又一次错的彻彻底底。
“走啊！走开走开！别跟我借钱，我们自己都没钱！”
“你这小家伙快给我走开！啧啧啧，真是晦气——你们家弄上那么多事还想再拉上我们啊，心肠还真是歹毒……钱？简直做梦！”
应声而来的是这些亲戚直直的泼过来的一盆水，虽然没有泼到自己的身上——只是泼到了脚边而已。可是她还是听见了很多不堪入耳的咒骂声，她再也开不了口，已经干涩的流血的嘴唇有微弱的疼痛感，她面无表情地走掉了。
下面——还会有谁能帮忙呢？她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指尖只有流离的风。
对了！那个小叔叔！最疼爱自己的小叔叔啊！
她像是重新获得了勇气，一下子醒了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舔了舔自己干涩的裂开的唇。在印象里，小叔叔是最疼爱自己的，他经常拉着自己的手去买糖吃，在爸妈打自己的时候就让她躲在他的身后，还说会等她考大学就买很多礼物给她……
回忆着这些过去，她欣喜的恍若是找到了珠宝，笑着拔腿就走，她知道那个地方，虽然有点远，但现在这是她唯一的希望，跑了这么多家亲戚，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不会轻易的放弃。
“你这个废物！窝囊废！你还是个男人吗你？！成天躲在家里都成什么样子了！”远远的就在后面听见一个女人的叫骂声，语气里是满满的抱怨和不满。
“小叔叔！小叔叔！”叶梓兮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有些着急地叫了两声，男人听见了，连忙让女人住嘴然后匆匆下楼。
“你是？”男人穿着一件洗的陈旧的白色背心下来，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很久没有修剪了，胡子邋里邋遢的挂着没有剃，满脸的中年男子腐朽气息——看上去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庸俗男人。
“你好，我找叶同。”叶梓兮冷静地说。
“我就是。”男人笑着，眯起的狭长的眼让人觉得恶心。他就是小叔叔？叶梓兮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虽说是这么多年没见了，但差别怎么这么大？当初的小叔叔可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非常神气的呀！可是现在——叶梓兮看着他不敢说话了。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3
如果我会死去。——叶梓兮
“你是谁啊？小妹妹？”男人一脸关心地说，难免让人感觉不怀好意。
“我是叶梓兮啊。小叔叔，你不记得我了吗？”叶梓兮有些难过地说。他真的不记得了吗？
“哦！”男人拍掌，“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事吗？”
“我……小叔叔，我家里出事了。想和你借点钱……”叶梓兮说的断断续续，她甚至不愿意去看叶同的样子，那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实在是差了太多。她宁愿选择不去相信。
“借钱？！”里屋一直坐着听着他们谈话的女人顿时抄着鸡毛掸子冲了出来：“叶同你这个窝囊废！你他妈要是敢再借钱给谁我就和你离婚！这日子就不过了！孩子跟我！”
“老婆……别动怒嘛，别生气，我又没说要借给她啊。平静，平静……”叶同颤颤巍巍的笑着说，又换了个表情面对叶梓兮：“不好意思啊。兮兮，你小叔叔我也是穷的不行，实在是没有钱借给你了……你看，我们是今年才做的新房子，还欠了不少钱呢，这忙，小叔叔实在是帮不上了。你还是走吧。”
“好。”她咬着唇说，几乎是逃离一样离开了这里。
那些过去。那些如今看来都还历历在目的过去。原来还是那么远。远的就像天边的风筝。
时光真的可以改变掉很多，从前你身边的人，现在已不在了，从前英气的人，也可能在生活的打磨下去掉所有的棱角，回归最初的姿势——屈服。他们屈服了，没有了年少的纯真，只剩下了如今的市侩，自私自利，金钱至上，和左右逢源。
所有的一切都会屈服于时光的。是自己太天真了。叶梓兮自嘲地笑笑。
那么，接下来，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暖暖，过来吃饭咯。今天奶奶给你买了什么好菜，你猜猜？”
女孩作出思考的姿势，皱着眉道：“不知道。什么好菜？”
“你看呐，是你最爱吃的蘑菇炖排骨。怎么样，好吃吧？奶奶今天特地为你买的哩，看看我孙女，读书都读的瘦了，这样可怎么得了。我可得天天给你补补。”老人脸上是晕开的慈祥的皱纹，看起来是那么恰到好处，眼角弯起的角度刚好看起来是温暖的样子。当然，这也是叶梓兮理想中的一位慈祥的奶奶。可以一大早给自己准备好牛奶和早餐，会天天叮嘱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会替自己准备香香的饭菜，会在自己哭泣的时候准备一个让人有安全感的怀抱。
可是这些东西，她从来都不曾拥有过。从未。连这种看似最平常的亲情也不曾有过。
她静静地站在一棵槐树下，看着程离暖和她奶奶的一举一动。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已僵硬，疼的她呲牙咧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伫立那么久，只是心里一直有个命令，它让自己静静地看着他们，看吧，这就是幸福。
是她翘首而盼那么久那么久都不曾拥有的幸福。是不是此生，她就注定这样。
灯灭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在黑夜里凝固成一个孤独的姿势。恍然间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亲爱的，如果声音不记得1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张三的歌》
“呦呵，这是谁呢！我当是哪个贵人呢，原来是你啊。叶白痴！”一个声音响起，她顺着方向看过去，是一个不良少女，从前一起帮忙打架的家伙，她手上的刺青还是那么明显，眼线更深了点，左肩上的黑色蝴蝶依旧很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