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啊!
范行书安然一笑,抱著枕头起身。
“你干么?”
“这里给你睡,我去——”
“你给我躺下。”不等他说完,她直接命令。
“噢。”不敢有意见,三秒钟,立刻在床上躺平。
她的话,他一向是无异议服从。
不知过了多久,范行书再度醒来,发现怀中多了团软绵绵、香喷喷的娇躯,他微微赧红了脸。
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躺在另一边吗?他一直很小心地不要碰触到她、占她便宜,他发誓,他真的没有动,连翻身都不敢,可是——她是什么时候睡到这里来的?小手还缠上他的腰!
看她睡得那么熟,他又不敢随便乱动,小心翼翼瞄了下埋在他胸壑的脸蛋,反正她睡著了,他鼓起勇气,悄悄地、很轻很轻地触摸了下粉颊,柔柔嫩嫩的感觉,他贪心地多流连了一会儿,光滑细致的触感,让他指尖不舍得离开。
说实在的,她真的好漂亮,人又聪明,处理起事情果断明确,不像他,老是把人际关系弄得一团糟,难怪有那么多人在为她争风吃醋,他知道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她,真要比较起来,他实在没什么让她看得上眼的条件。
论外貌,他不特别出色;论家世,他平凡得可以;论收入,他赚的钱和那些大老板、公子哥儿的,更是完全不能比,可是好奇怪,为什么她会对他特别好呢?帮他整理屋子、照顾生病的他、舍弃名车,陪他风吹雨淋的坐一辆快作古的破车……她真的好委屈,在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待遇时。
胸口有种闷闷疼疼的感觉,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他轻抚她眼下淡淡的暗影,她之前一晚下班都没休息,照顾他到现在,一定累坏了。
闹钟响了一声,他伸手按掉,确定没吵醒她,他松了口气,自己起身吃药,然后蹲回床边,傻气地看了她熟睡的娇颜一整晚!
当清晨第一丝阳光透过窗帘洒入,杨欣侬惊醒,右手抓来闹钟一看——
“唉呀,糟糕!闹钟怎么没响?天亮了啦,范行书,你吃药时间超过——咦?人呢?”
一颗头颅探了进来。“不要紧张,我有吃。你要不要起来吃早餐了?”
“你做的?”她下床穿上拖鞋,随意将长发缠个两圈,以发夹夹上,随他走向餐桌。
“嗯。”他将盘中有点焦的蛋饼推到她面前,脸色微微困窘。“照你教的方式做的,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成功,没有你做的好吃。”
“我对吃的不挑,可以吃就好。”她吃了两口——嗯,有点咸。
“其实不好吃,对不对?”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吃。“已经比我想像中的好太多了。要是一次做太好吃,下次就没有进步空间了。”
范行书感动地对著她笑。
几绺没夹好的发丝自然垂落,自成风情。
她好像不管何时何地,都可以美得让人不舍移目,就算是刚睡醒时,慵懒妩媚的娇态。
他目光痴愣地望著。
“傻啦?”两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贴往他额头测温。“还好,没发烧啊!喂,哪里不舒服要说哦!”
他摇摇头,拉下她的手。“我会照顾自己,你不要担心。”
“嗯哼!”完全无意义的哼应,眼神透露著怀疑。
范行书没和她瞧不起人的态度计较,收起空盘,欲言又止。“那个……欣侬……”
“嗯?”
“没、没事!”他心慌地摇头,收了盘子躲进厨房。
没、事?!杨欣侬不以为然地轻哼,他要真的没事,她杨欣侬就跟他姓!
她闲闲地倚在门边,打算看这个根本藏不住心事的家伙能ㄍㄧㄥ多久。
“欣侬,我买车好不好?”伴著哗啦啦的流水声,他轻问出口。
“你觉得好就好。”她好像也没立场表达意见吧?
“那你喜欢什么车?”
“问我?要买车的人是你吧?”
“可是……”他低垂著头,无意识地清洗碗盘。“你不是说,很多人开著名车,等你当香车上的美人,我是没办法和他们比,但是起码不能让你太委屈。你好久没穿裙子了,因为坐我的车不方便,而且,有时候下雨,就算再小心都会让你淋到雨……”
原来这才是他想买车的原因,而不是老爷爷机车终于安享天年。
“如果你是为了我才想买车的话,我倒认为骑机车也没什么不好,否则我就不能非礼你了。”其实坐在后座,偶尔胡作非为一下,也有无穷乐趣。
“……”完全无言以对。
“如果你想买车,不要为别人,为你自己。”
为她……不好吗?她不希望吗?他盯著不停往下流的自来水,无言。
“喂,你家开自来水厂的,钱多哦!”
他如梦初醒,关上水龙头,将洗净的碗盘放好,沈默了三分钟,回头望住她,这一回,一字字清晰地说了出口。“欣侬,你嫁给我,好不好?”
笑意僵住,本来还想亏他两句,这下傻了眼。
“好不好?”他又问了一次,脸上挂满期待。
“范行书,你发烧发过头,神智不清了吗?”
“没有,我脑袋很清楚。”
她挑眉,不置可否地勾勾手,他乖乖走过去,她双臂勾上他颈子。“那是真的让我说中了,迷恋我到无法自拔?”
“不、不是那样……”声音又开始小了起来,僵直身体不敢动。
“那不然为什么要娶我?”
“那个……我们……那天……就……‘那个'嘛,所以……我觉得……我要对你负责,而且……”
“负责?!”她像是听到外星球语言,讶然失笑。“你不会忘了我的身分吧?对酒店小姐谈负责?你听过有人花钱召妓还需要负起责任的吗?”
意外的是,他这回没有因为她大胆露骨的措词而困窘,而是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那位小姐有告诉我说,那天行威找的人根本不是你,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金钱上的交易。”
居然不让她逗了,不好玩。
她摊摊手,退开。“好吧,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改变我从事特种行业的事实,你没听过,欢场女子无真爱吗?对我认真?你脑袋有问题啊!”
他用力摇头,说得好心急。“我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女人,她们说……你不会随便跟男人出场,你会生存在那样的环境一定有不为外人道的苦衷,那并不能否定你的人格。”
“我很好?你才认识我多久?对我的事了解多少?居然能这么笃定,你看人很准吗?”
“不是很准,十次有九次走眼……”他诚实招供,因为太容易信任人,所以总是遭受背叛,他知道自己不是很聪明,没她那么厉害,一双明眸看透世情……
接触到她“那不就得了”的眼神,他赶紧补充。“但是一次就很够了!因为这个‘一次',让我得到的就比别人多很多,多过九次的伤心,就像季耘……呃,我没提过季耘对不对?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很了解我,也很关心我,就算交了一百个朋友,都比不上这个,所以……咦,我好像扯远了,反正,我要说的是,我相信你是这个’一次',和季耘一样。”
“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是那一次的例外?”十次九次走眼,但是一次就够受益无穷,她真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
“你对我很好,照顾我,帮我做早餐,整理家里,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还有,我生日那天晚上,你留下来陪我,我知道你本来是要走的……那么多人喜欢你,但是你宁可拉著我被人追,也不要去陪别人,我的条件并没有比他们好,什么都不能给你,还让你每晚坐我那辆常常罢工的机车,有时在路上抛锚,你陪我吹冷风都没有抱怨一句,还一直逗我、笑得好开心……我不太会说话,总之、总之……唉呀,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对不对?”
不太会说话就已经让她感动到不行了,会说话还得了?
她笑笑地看著他懊恼的表情。“光这样是不够的,你知道,要建立一个小家庭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吗?那不是我帮你做早餐、整理家里,你买车,不让我淋雨就可以的了。你的个性那么好商量,只替别人想,吃了再大的亏都无所谓,那你的妻儿呢?难道要她们陪你吃苦?你不能再对自己满不在乎了,因为你的一切,都关乎到另一个人,你必须有足够的担当,让女人相信,我们可以将一生交托给这个男人,安心的去依靠,但是——你能吗?”
“我能的!我会改掉好说话的个性,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用全部的力气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吃苦,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还有,你一无身家、二无恒产,凭什么让妻子衣食无虞?如果再生个小孩呢?你难道不该有所计划?从现在起,你该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不管最后你娶的人是不是我,起码,你有足够的能力安排你的人生,只要你条件够好,就不愁没女人要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你不嫁我吗?”他心慌的问。
“现在问我这个问题太早了,等你做到我所说的,我会考虑。”
“噢。”他想,他大概懂她的意思了。他要努力赚钱,努力让她过舒适的日子,这样,他才有资格说要娶她,给她依靠。
“那,你要考虑多久?”他又问。
“不知道。”她转头走人。
“不行不知道。”他焦急地绕在她身后打转。总得给他一个期限,他才知道他有多少时间,去完成她所要求的。
被缠到快抓狂,她顺手捞来客厅桌上的市内电话簿往他怀里塞。“一天撕一页,撕完我就告诉你答案。”
范行书脸色垮了下来。“这么厚?”随便翻翻都有上千页,那不就要等个三、五年?“可不可以打半折?”他退一步打起商量。
“你当你在买衣服还是市场杀价?”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还打半折咧!
“那、那不然换一本?”
“可以。”
他还来不及露出笑容,正相中右手边的书本——
《中国药草全录》迎面塞来。
还不是一样厚!
他苦著脸。“我还是慢慢撕电话簿好了。”想了三秒,抱著最后一丝期望——“我可以一天撕两张吗?”
“随便!”懒得和他辩那些没营养的。
“那,我怕你忘了考虑,可以偶尔提醒你一下吗?”
“你再吵,我就拿针把你的嘴缝住!”
“噢。”他乖乖闭嘴,撕下第一张,一张张的数著页数,但是不说话实在好无聊,他偷偷觑了眼正在看今天报纸的杨欣侬,趁她没留意,又多撕了一张,拿来原子笔在上头写下几个字,摺成纸飞机朝她射过去。
险遭暗算的杨欣侬捡起脚边的暗器,看了他一眼,在他比手划脚的指示下,一头雾水的摊开——
欣侬,考虑好要嫁我了没?
她哭笑不得。“你再搞怪我扁你!生病的人还不安分,睡觉去!”
他抿抿嘴,指了指墙上的钟。
“用说的!别给我玩夫妻默契大考验。”
“噢。”解禁后,他开心一笑。她刚刚说“夫妻”耶!他喜欢听她这样讲,虽然她好像没有留意到。“我现在好很多了,而且睡不著。”
“好很多?声音哑得跟什么似的,难听死了。”她丢下报纸起身。
“好啦、好啦,我不吵你了,你不要走、不要赶我去睡觉——”范行书急忙留住她。
“去超市啦!要不要跟?”
“要!”下一秒,人已经跳到她身边。
第四章
后来,范行书才知道,她是去超市买盒金桔,因为金桔汁有治感冒与喉咙痛的功效。
范行书心头暖暖的,她真的对他好好。
因为满满的感动,他快步上前,牢牢握住她的手。她微讶地抬眼,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她。
“考虑完了吗?要不要嫁给我了?”
她直接当没听到,偏头看见乐透彩的招牌,顾左右而言他。“喂,你偏财运怎么样?”
“还不错。”至少比他看人的眼光好很多。“那你肯嫁了吗?”
“走,花个五十块买梦想去。”
范行书唯命是从,随便涂了六个数字,不死心的继续问:“我的梦想是娶你。五十块就买得到了吗?”
厚,他还真不死心耶!
为了堵他的嘴,杨欣侬随口说:“好啊,要是这张彩券中了,我就嫁给你。”
“你说的哦!”范行书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护著新出炉的彩券,仿佛那是张头彩。
这傻气的表情,看在杨欣侬眼中,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你真的这么想娶我吗?”
“嗯!”他认真点头。
“好,那你吻我,然后告诉我,你爱我。”软玉温香撒娇地缠赖上他,仰眸等待。
爱?!范行书愣住。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个……这里是大街上……”他神色窘迫,对路人投来的好奇眼光感到不甚自在,怎么也没勇气看向柔媚娇颜,更别提往朱唇啄上一口。
“等你哪天说得出口时再说吧!”算准了的杨欣侬两手一摊,率先往前走。
她故意的吧?范行书叹了口气,无奈自己脸皮太薄。
杨欣侬成了范行书居处的常客。
他还是会每日下班准时去接她,但是回的,不再只是她的家,有的时候,她会留在他的住处陪他,想也知道,那个规矩过了头的老实人当然不可能对她怎样——事实上,她不对他“怎样”就算不错了!
他住的地方实在不是她要嫌弃,电梯三天两头的坏,她实在很怕哪一天被关在里头,上不去下不来的。
当然,那绝对累不到她,因为他会很自动自发的弯下腰,背她上楼。
久而久之,连他家“汪汪”都和她混熟了,每每见到她都亲亲热热的腻上来。
这天,才刚辛辛苦苦的爬上楼来,听到里头的电话声,他赶紧开了门,人还在喘,杨欣侬由他背上跳下来,一手接住热情扑来的狗狗,抢在电话响第九声时拦截成功。“喂?”
“杨小姐,行书在吗?”
“稍等。”听出是裴季耘的声音,她没有为难,乾脆的递出话筒,转身进厨房。
范行书顺过一口气,想也没想就问:“季耘吗?”
“我都还没出声,怎么知道是我?还有,刚刚做什么事去了?喘成这样,又这么久才接。”隐隐的笑意,带著特别意味。
“因为我的朋友不多,唯一让欣侬觉得合格、不被刁难的只有你而已,上次行威和行云来,被她骂得很惨,还被赶出去。”他在一旁,吭都不敢吭一声,眼睁睁看著手足被轰出大门。“另外,我没做什么,电梯又坏了,就这样而已,我知道你在乱想!”
裴季耘轻笑,没否认。“行威和行云为什么会被骂?”
“他们好像有事找我帮忙,本来我想问清楚的,可是欣侬好生气,问他们我生病时,他们在哪里?谁有注意到我气色不是很好?谁关心的问过一句了?有事情时才会想到我,他们有把我当大哥看待吗?我又不是工具,随时任人利用,还说他们自私自利,只想到自己……我第一次看到脾气不好的行威乖乖任人修理,行云也被骂哭了……其实我又没怎样,小感冒而已,而且那个时候已经好很多了,她不需要这么生气的,可是我又不敢违抗她的话……”也许是信任他、也许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范行书全无隐瞒,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我倒觉得她没说错什么,你那两个弟妹,早就该有人骂骂他们了。”
“可是我还是好担心啊!他们每次打电话来都让欣侬挂掉,又不让我打过去,要是他们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怎么办?”
“那又怎样?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难道还想帮他们一辈子吗?”
“可是……”
“你想不想娶杨欣侬?”他抛来一句,堵他的话。
“想啊!可是这和行威他们有什么关系?”
“想的话,你就该多替她想想,你真正要担负的,是这个女人的一生。”
“你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
废话,要说赢你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