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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人手札第14部分阅读

    ,不得不剪除一些本也可以开花的枝桠,萧落雨看着这些花朵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一个剪掉的花骨头放到了花盆里,让它化作春泥,也好过沦落到冰冷的地砖上被人扫了去。

    “你倒是说话啊,你对常喜,真的就打算这样了么?他若是想不通怎么办?”唐彬有些着急看着萧落雨,蹲下身看着萧落雨的脸,逼着他回答。

    “现在这样对他最好,现在皇上就对他下手了,若是他以后再待在我身边,定是不知何时就会丧命黄泉。宇翰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害了他。”萧落雨细心将那花骨朵埋在花盆里,用土埋好。

    “我为你查出真相,不是为了让你推开他。我从芦花姑姑那里得知,常喜的确是从刑场上换下來的孩子,是皇帝下令这么做的。所以皇帝一直都知道常喜的身份,他把他故意安插在你的身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你若是就这样赶他走,皇帝也会怀疑你,你这么多年的隐忍就全都白费了。”唐彬双眉紧锁,心情沉重。

    “不知道皇帝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既然留下了年幼的常喜,又为何如今要杀他,难道常喜该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许常喜这么多年在你身边都是皇上的授意,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常喜看样子是不知道他的身世,但是我们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皇帝派來试探你的人,如果是那就太危险了,这么多年你如此信任他,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如果把他赶走,反倒对你不利。”

    “我不愿再看见他,我不知……该如何见他。”萧落雨站起身,衣服里兜的花瓣洒落在地,拾阶而上。

    “王爷,哎……”唐彬跟上去的时候萧落雨已经将房门关紧了,唐彬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王爷。

    他千辛万苦去调查常喜的身份,沒想到会给两个人都带來痛苦。萧落雨对常喜的心思,绝对是有什么异样,要不然不会连见他都不愿意。越是多情处越是无情,他这般抵触见到常喜,定是因为他不知如何面对他爱上的人竟然是他死去爱人的儿子。这般的变故,萧落雨本來就是有心疾之人,如何能受得了。

    只是,芦花的下落,更让唐彬揪心。那日他去找芦花的时候,是因为无意中听人说起芦花跟常喜的那事,他听见这个名字才想起从常喜养母家拿來的镯子,凭借镯子让芦花相信了他,将当年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然而唐彬第二日再來,芦花就沒了身影。问了旁人都说不知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宫里活活消失了。

    虽然说宫里消失个把人实属常事,唐彬还是执着找了三四天,却仍一无所获。萧落雨在宫里更是连院门都不曾出,也难以帮着探查。

    唐彬终于放弃了找寻芦花,这样一个温柔的女人,如同灰尘一样湮灭了。唐彬的心口极痛,用拳头狠狠捶了两下才缓过一口气來。唐彬知道自己的身体,又要犯毛病了。

    一顶软轿出了宫,直奔城东的唐府,走了不出半个时辰轿子就落了地。迎出门的小厮帮着掀开轿帘子。唐彬一只手搭在门框上,有些踉跄着从轿子里出來,被小厮一把扶住。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沒事,扶我去药房。”唐彬半搭靠在小厮的身上,艰难走到药房。

    关上门屋里只留下他一个,唐彬才从药架子上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扔到嘴里,顿时苦涩弥漫。唐彬靠着木头架子坐在地上,深呼吸几口气脸色才慢慢恢复过來。

    从很久前他就变成这样了,只要一见到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就会心痛,就会无法喘气,他知道自己这病不能根治,只能调养,他自己给自己配了保命的药,只要发病就吃下几粒,身体就会恢复。正因为他自己是医,他才知道自己这病沒法根治,能活多久只能看运气。想他唐彬一生救人无数,也不该短命才是。

    “少爷,易将军來看您了。”门口小厮隔着门禀告。

    “让他到书房稍候。”唐彬喝口茶水才勉强说出话來,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难受的紧。

    又坐在那缓了一会,唐彬就支撑着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至于落魄,慢慢往书房走。

    唐彬的书房全是医书,楼易也看不懂,等的焦躁无聊,便开了门往外走,偏要去药房。小厮虽然拦着却也奈何不住人高马大的楼易,被楼易一个巴掌就糊墙上了。沒想到一转身就看见了走过來的唐彬。

    唐彬阴沉着脸,一看就是生气了。

    楼易有些心虚把小厮从墙上抠下來,给小厮拍拍身上的土。“明礼别误会,我这不是跟小哥闹着玩么。”

    “嗯,你來干什么?朝廷有事要通知?”唐彬双手抱着胳膊,黑着脸看楼易。

    “不是…朝廷沒事,再说有事也轮不到我通知,不得太监來么。”楼易往前几步凑近了唐彬的身体。“我就是來看看你。”

    “嗯,那看够了么?”唐彬脸对脸对楼易对视,一分钟后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我有话想跟你说。”楼易又牛皮糖似的跟上來,怎么都甩不掉跟着唐彬屁股后头。

    唐彬府上的小厮根本不是楼易的对手,他一巴掌拍扁一个都不带含糊的,唐彬自己也手无缚鸡之力,想揍他一顿都是不能。

    何况唐彬现在身体未愈脚步虚浮走了几步便累了,只能靠在院里树上歇着,因为喘息伤了嗓子,又咳嗽不止。

    “咳咳咳咳……”唐彬扶着树咳嗽半晌,只觉得嗓子奇痒无比,总想咳。楼易的大掌抚摸在唐彬的身上,一下一下给他顺着气。

    “你看你,一见我就这样,我又不吃了你,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你咋还跟小媳妇似的羞答答的!”

    “你才……!咳咳咳咳”唐彬不听他劝还好一听这话气的一口气沒喘匀又开始咳嗽,直咳嗽的肺都要咳出來才罢休。

    唐彬抬手指着楼易恨恨骂到,“你就是恨我不死!”

    “别动,你的袖子!”楼易握住唐彬的手腕,查看到袖子上的斑斑血迹,而这袖子,正是唐彬刚刚用來捂嘴的那只。

    书房内点着香炉,清香怡人,两人面前都摆着刚泡的茶,唐彬端起茶碗才品了两口,楼易那边就一口气咕咚咕咚把茶喝完了。

    “你这是牛饮!”唐彬看着楼易的样子痛心疾首。

    “不这么喝不解渴。”楼易诚实的说道。“对了,你的身体怎么了,刚刚那样,有几回了?”

    “沒事,老毛病了,死不了。”唐彬不以为意随便应一声,又喝了一口茶。

    “唐彬!我沒跟你开玩笑,今天你不说也得说!”楼易一把将茶碗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很大声响。

    唐彬被吓一哆嗦,蕴怒看了楼易一眼,又无奈叹口气。“其实,我从十五岁开始就得了此病,家父查了很多医书都沒能找到救助方法,我也就死了心。”

    “十五岁?怎么就得了这病?”楼易听着一愣。他跟唐彬认识少说也十几年了,居然被瞒的铁桶一般。楼易气的肚子鼓胀,又不好对唐彬发作,只坐那吹胡子瞪眼。

    “楼易,有些话我若对你说了,你定会生气,你若能保证听了不砸东西,我便告诉你。”好像探知了楼易的心理似的,唐彬如此说道。

    “沒事,你说,我保证!”楼易拍拍胸膛,做下了男人的保证。

    “我家隔壁,是住了许久的老邻居,隔壁有个张叔,人很随和是个药农,与我爹因为研究草药成了莫逆。他家有个女儿,小我一岁,从小在一处玩,很是要好。”唐彬说着拿眼镜瞟了一眼楼易,楼易把手里举起的茶壶轻轻放下了。

    “那女孩叫柳儿,长得黄黄瘦瘦的,声音很好听,每天都会笑着跟在我身后唱山歌。我去上私塾,她沒钱去不了,便在私塾门口等我下学,跟我一处回來。”唐彬伸手按住了楼易的手腕,抢救回來一本厚厚的医书。

    “她那么可爱,我不由自主迷上她了,她也是越长大越出落得漂亮,仍是跟在我身后叫唐哥哥。谁想到有一天,她病了,并且一病不起,再也不能出來跟我一块玩。她的脸越來越瘦,她的眼窝深陷,总是哭。也不再笑了,我父亲去给她诊治过几次,但是由于药材太贵了,她家里沒能拿出那么多钱,她还是在十四岁就过世了。”

    唐彬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连他自己都沒有察觉。

    “然后呢?”楼易手里抓着一块砚台,咬牙切齿问道。

    “然后我很后悔,为什么不好好学医书,从此我就成了神医。”唐彬嘴角笑的云淡风轻,又加了一句。“也得了不治的怪病。”

    六十一章 陈年老醋

    楼易本來听着那些话,一颗心都泡在醋缸里,酸到骨头里去了,眼见着就要把唐彬最心爱的一方端砚给呲了,却因为唐彬的最后一句将砚台放下了。

    “你这病,能治么?会死么?”楼易是个大老粗,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哭哭啼啼表示同情,只捡最关心的问題问。

    唐彬只轻轻摇了摇头,“我那会伤心过度,一心扑在读书配药上,常年待在药房里头,也不知是哪味草药刺激了身子,久而久之便体虚发热,只要情绪稍有起伏便会心悸不已,无法喘气。家父也是一代名医,为我不知走访了多少名山大川荒郊野岭,却沒能寻到治我的良方。”

    唐彬的手轻轻放在楼易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温暖着楼易有些粗糙的手,目光中含着哀戚之色,“楼将军,我有事要求您,请您万万要答应我。”

    “沒事!你说!”楼易粗眉一挑,嗓音洪亮,看见唐彬这副病弱的样子,楼易的心都要化了。相识十几年,今日他才知道唐彬患有不治之症,他恨不得把所有的好都给唐彬,保他一世安宁。只要是唐彬说的,就算是要他赴汤蹈火,过刀山下油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唐彬直视着楼易的眼睛认真说道,“楼将军,您把我这端砚放下成么,您这手劲捏着它,我心不安啊。”

    “…………”楼易抬头瞅瞅唐彬,又低头瞅瞅砚台,算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就不计较那个青梅竹马的小丫头了,楼易大度的放过了那方砚台。

    唐彬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虽说楼易这人不坏,而且是难得的热心肠,但是只要他的大脑來不及阻止身体,就会做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说白了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熊似的大掌碰啥啥碎。唐彬这么多年沒有告诉楼易他的过往,就是怕楼易一个激动拆了他们家房子,事态控制到现在的程度唐彬很是满意,至少他这家里的东西沒有一件被楼易给弄碎的。

    “那你能活多久啊,我以前总担心自己死在战场上沒办法回來见你,如今见着你了,你倒有了病,你若是死在我头里,我还活着有什么趣味。”楼易在那喃喃自语的,像是委屈又像是难过,倒像是唐彬有病像欠了他似的。

    唐彬不禁气不打一处來,这个时候他该安慰自己才对,怎么嘴里还死不死的,还自己跟那委屈上了,挺大个汉子一脸要哭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了他。

    “楼将军,您放一百个心,我绝不会死你头里,我要长命百岁,到战场上给你收尸。”唐彬咬牙切齿的,一个爆栗弹楼易脑门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楼易完全沒听出唐彬的讥讽,傻笑了两声一把搂住了唐彬的腰。熊似的胳膊搂的紧紧的,唐彬几乎喘不上气來。但是这也是唐彬自从成年以來,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唐彬挣扎不开,就慢慢静下來让他抱着了。

    唐彬就这么被楼易抱着,楼易高他一头,身体又高又壮,就这么把文弱的御医包在怀里,倒是温暖极了。这个沒心沒肺的熊将军,刚刚还在傻笑,这么一会又在唐彬耳边喘了起來。像是极力压抑着哭声,喉咙里都是哽咽。在唐彬的记忆里,从來沒有看见过楼易哭,就算是楼易的哥哥被抓走的那年,楼易都沒有掉一滴眼泪,反而在练武场耍了三天的大刀。

    唐彬本來下垂的手臂,慢慢抬起,抱上了楼易结实的后背。楼易感受到唐彬的回应,哭声渐渐压抑不住,竟然从小声的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倒像是楼易有多委屈一样,哭的连房梁都在颤,外面的小厮一个劲往屋里张望,以为自己家公子拿楼将军试了毒药了呢。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唐彬听了半天,心里也跟着发酸,手指抚摸着楼易的后脖颈子,柔声安抚。

    “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楼易把鼻涕眼泪都擦在唐彬的肩膀上,拧鼻涕的声音震山响。“怎么就……呜哇……”楼易说着说着又忍不住了,哇哇大哭,像个孩子似的。

    唐彬又是好笑又是可气,纠结了半天,脸上也已经是满脸的泪水。这像什么话啊,这两个男人加起來都快五六十岁了,怎么就哭的跟五岁孩童一般。

    像是把这些年所有的隐忍所有的不安所有的难受都发泄出來似的,唐彬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在楼易高大的怀里,唐彬忽然觉得很安心,父亲走后他就再沒有人这般让他依靠,他一直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承受着别人的生死,承受着自己的病痛,每当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死去,他的病就会加重一重,这病不仅是身上的,还是心上的,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早晚有一天会将他压垮。

    然而今天终于有个人能让他哭出声,有个人能抱着他,有个人能将他护在怀里,有个人能为他哭成这样。唐彬知道自己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许是哪一天就一口气喘不上撒手人寰了,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连自己的墓地都偷偷选好了。

    曾经有太医院的年轻同事说他,小小年纪就选目的挑风水对寿命不好,他却仍旧执迷。沒事就到山上转转,想求个山清水秀的地儿,葬他这一身枯骨。

    那日与楼将军游山,本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楼易这个后知后觉的,并沒有发现。

    “你怎么也哭了?”哭了半天的楼易终于缓过劲來,一张面庞哭的通红,眼珠子都红了。他抬起粗糙的大掌在唐彬脸上使劲擦了一把,把唐彬鼻子都给擦红了。

    “我沒哭,以为人人都像你,沒出息。”唐彬也抬起袖子擦擦脸,拒不承认。

    “你分明哭了,比我还伤心。别以为我沒看见,我这眼神好着呢,百米之外的飞箭我都看的一清二楚。”楼易用拇指给唐彬擦着脸,又是心疼又是辛酸。“你放心,以后我会护着你,不让你有一点难受,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证,你能长命百岁。”

    “胡说什么呢,我哪里需要你护着。哪次你受伤不是我给你包扎,你小时候惹的祸啊,比那天上的星星还多。再说,你个堂堂大将军,不去保家卫国天天跟着我给我当私人保镖,那像话么,皇上会饶了你才怪。”唐彬毫不留情戳穿楼大将军的死|岤,一甩袖子打开门。“楼大将军,您來这也坐了半天了,我还要休息呢,不如请回?”

    “哦,啊?”楼易站起來刚要走,才反应过來唐彬这是不客气的送客了。“你看你,又赶我走,你看外面天都黑了,你也不说留我吃个晚饭顺便留宿一宿什么的,你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想留我我都不干。”楼易站在门口,就是不走。

    “他们留你你就去他们那吧,寒舍沒酒菜招呼你。”唐彬说着一脚就踹楼易屁股上,直接把楼易送出了门外。

    楼易一回身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楼易其实能抬手就把门板摘下來,但是怕看见唐彬又生气,只能拿手指摸摸鼻子打消这个的想法。唉,爱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打不得骂不得,亲不得抱不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楼易站在门口又留恋了一会,沉声说道。

    “皇帝这次召我回來,如若不是为了整治我,就是有什么重任要交给我,不论是哪种结果,都是九死一生。我这些日子闲着,便想每日都见你一回,你身体不好,时日无多,我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你说的那个姑娘我不认识,我也不管她。你们曾经情哥哥情妹妹的也跟我沒有关系。我楼易今天就放这一句话,我楼易此生不娶,只为了等你一个,就算楼家绝后我也只是等你,咱们俩都是在生死簿上签了名字的人,你何必一直固执,跟我过几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