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忘?
“雪儿,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你这样执迷于过去的伤痛,太累了。”云澈揽上女子肩头,让她对着自己,干净的眸子饱含怜惜凝望着颜栖梧。
“我凌氏一百三十九个族人,他们,在地下看着我,我如何能忘,忘记他们的样子,忘记他们流的血!”挣脱云澈双臂,颜栖梧痛苦嘶吼着。
“他们因谋反被诛杀,证据确凿,你又何必苦苦执迷。”
“谋反,谋反,证据确凿?”颜栖梧疯狂大笑,“我凌氏一族富贵荣华生生世世享之不尽,为何要谋反,就为了那张冰冷的龙椅的吗?可笑,可笑,还不是萧亦谦觊觎我凌氏巨额的财富,这才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在我爹身上,杀人又夺财。”
“你的意思是圣上。。。。。不会的,当今圣上他不是那种人!”云澈实在无法相信他所听到的,萧亦谦是个勤政爱民的国君,他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哈哈,哈哈。。。。。不会。。。。你说不会的!”似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颜栖梧仰天疯狂大笑。“那你可知我为何会嫁给萧亦宸?”
云澈默然,他一直后悔自己不曾先于萧亦宸遇见她,难道,他们的婚事还有他不知道的内幕?
“萧亦谦觊觎我凌氏手中巨额的财富,便要让我入宫为妃,企图借我来控制爹爹,爹爹不愿意,以五百万两黄金作为交换,他这才下旨令我嫁萧亦宸为妃。”
说到这,颜栖梧不禁苦笑,五百万两黄金,换来的却是她一生的苦痛。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是圣上冤枉了凌氏。”
“的确不能,因为这一切都是苏闻墨一手策划的,是他向萧亦谦谎报我爹爹要谋反。”所以,她是绝不会饶过他苏氏满门的,她所受的苦,定要加倍讨回。
“你是说苏相?可苏相为何要害你家人?”云澈显然无法相信。
苏闻墨沉浮官场这么多年,虽不是两袖清风,万民称赞的好官,但也并不是那大j大诈之人,亦不曾做出过任何天理难容之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苏闻墨会做出此等恶事。
“我不知道,但我手里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向萧亦谦进言,害了我凌氏一族。”
云澈彻底懵了,他一届武将,为人坦荡磊落,不屑于朝中的明争暗斗,一向不与朝官深交,可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知晓了太过朝中险恶,一时之间缓不过神来,兀自挣扎与信与不信之间。
“我知你一时难以相信,我也不勉强了,只是,我还是要规劝你一句,你太光明坦荡,不适合我的世界,所以,以后,我们还是少接触为妙。”
颜栖梧向前跨出一步,“今日,谢谢你!”随即,飞身掠下高塔。
“忆轩,走吧!”颜栖梧翩然落地,轻声唤道。
一条墨色身影从塔后竹林走出,跟上女子身影。
几日后,一封密信送到颜府,颜栖梧扫了眼信封左角处大红的印迹,眼神一凛,迅速拆开了信封。
薄薄信纸从手中滑落,颜栖梧神思恍惚,竟是这样么,姊姊,原来,竟是这样么?
“司风,明日我们下江南。”
v007 烟花三月下江南
三月的江南,正值万物复苏之际,草长莺飞,杂树生花,蒙蒙烟雨笼着黑瓦白墙的秀致小院,端的如诗如画。读看看
一叶扁舟泛于烟雨湖面,船头立着一名素衣女子,手持白面纹花油纸伞,清姿飘逸,淡雅似仙,于蒙蒙烟雨中时隐时现,翩然远去。
湖畔,归去楼里,紫衣华服男子手中画笔急挥,细雨、湖面、扁舟、女子一一显山露水跃然纸上。
“好一幅烟雨泛舟图!玉公子好才气!”
被唤作玉公子的紫衣男子温润一笑,收笔,落款。“吕公子过奖了。”
“不知玉公子能否割爱,将这幅画相赠,在下愿以物换之。”这吕公子正是吕月恒,他认出泛舟女子乃是颜栖梧,便想要将画收了献于她。
玉公子赏着墨迹未干的画作,嘴角漾起温柔笑意。“这幅画作良玉亦十分喜爱,实在难以割爱,良玉愿以它作相赠,还望吕公子海涵。”
“既是如此,吕某也不便夺人所爱。”吕月恒知得画无望,十分遗憾。
玉公子拿起画作细细琢磨,倏然,目光停在一处再难移开,画中人身姿清丽,显是年轻女子,可那垂着的秀发,分明是银白的!怎么会,怎么会,玉公子不解,莫非是他看错了?!
来福客栈,后园梅苑。吕月恒正站在院门等候通传,此次颜栖梧下江南之事他事先并不知情,那日见得玉公子画作,才知她们到了江南,忙谴了人暗里查访,得知她们落脚在来福客栈,便寻了来。百度搜索读看看duknkn
“月恒,此次我到江南有些私事要办,你不必跟着,有事,我会派人通知你的。”颜栖梧淡淡吩咐道,并不问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到了江南。
“属下遵命!”吕月恒恭敬应承,没有一丝犹豫,也不多问一句。
“退下吧!”
吕月恒领命退下了。
“夫人,司风觉得还是让吕掌事派人护着比较妥当,就我们几人,万一出什么状况,怕是顾不过来。”
一向小心谨慎的司风越想越觉得不安心,此次颜栖梧下江南,只带了她、冉素素和桑忆轩三人,虽然几人身手都很好,可她还是觉得担忧,毕竟几人对江南这带都不甚熟悉。
“无妨,此事我自有打算,不会伤了自己。”
颜栖梧冷声拒绝司风的提议,她暂时弃了京城那一摊混乱的局面,亲下江南,便是要为她姊姊讨回公道,在她大仇未报之前,任谁也休想取了她的性命。
三月初八,苏州府首富季渊为贺次子满月,于季府大摆宴席,广发请柬,宴请各处乡绅名流。午时未到,季府里外已是宾客满座,处处欢声笑语,一派热闹喜庆。
“姑娘,实在抱歉,你没有请柬,不能进去。”季府守门家丁拦着两名素衣柔弱女子,不让她们进府。
“大哥,麻烦你向你家少爷通报一声,我家小姐真是你们主人的亲戚。”挎了个包袱的女子拉着家丁衣袖请求,模样十分可怜。
“亲戚,我怎没见过,我家少爷说了,今日闲杂人等一概不能进府,还不快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家丁口中恶语噼里啪啦一个劲往外吐,右手大力一甩,将女子甩了出去,跌在地上。
“有没有伤着,没事吧?”另一银发女子忙上前扶起她,紧张问道。
软轿中,紫衣男子凝望着女子满头银发,温和的眸子里漫上些些喜悦。
“如若两位姑娘不介意,就随我一道进府吧。”步下软轿,男子走至两人跟前,谦逊说道。
“谢谢公子。”银发女子浅笑回礼。
二人随着紫衣男子走进季府,入门处,家丁恭敬的上前迎接紫衣男子,又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这才让他们进府。
“姑娘....”
“多谢公子相助,我们就不打扰您了。”不待紫衣男子将话说完,银发女子打断他的话,道了谢,和另一女子一道走开了。
二人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里。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君良玉想,又在人群里搜寻一番,找到季府公子,上前道喜去了。
“季渊,恭喜你。”
季渊显得有些慌张,拉了他到一旁无人处,小声问道“玉公子,方才和你一道来的女子是何人?”
“我亦不知,方才见她二人被拦在府外,便领了进来。”君良玉还当是有何要紧事,听到是这事,便放下心来,温声回道。
“这样啊,”季渊喃喃说着,神色间依旧带着不安与慌张。那银发的那个女子的侧脸,实在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他今生都不愿再见的人。
君良玉见他面色实在不佳,关切问道“季渊,你是否有何事烦心,我观你面色实在不好?”
“无事,我只觉得女子面生,随口问问。”许是看错了,季渊如此宽慰自己,顿觉安心不少。
府里奶娘抱了锦缎裹着的小娃到前厅,一众锦衣宾客围了上去,也不管瞧没瞧见小娃模样,一个劲夸着赞着,有说小娃长得俊的,也有说小娃儿伶俐的,更有说小娃儿长得贵气,将来是要做状元的。
季老爷和夫人闻言乐得眉开眼笑,季渊和夫人沐芷兰也是满面春风,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家丁一个个面上也是喜气洋洋。
“姐夫!”一道轻柔的呼唤声响起,却被喧闹的人声淹没。
站在季渊身侧的君良玉敏锐的听到了女子的轻唤,抬眼寻去,看到了立在门口台阶处的女子。
姐夫?他默念,轻轻推了推身侧的季渊,示意他向外看。
季渊满心疑惑的向外看去,身子立时僵住,手中长命锁“哐当”落地。
是她,真的是她,凌若雪——!
君良玉讶异于季渊的反应,再次看向门口立着的女子。沐芷兰、季老夫妇并厅里一众人见状纷纷向门外看去。众人见着两女子立在门外,不觉得有何特殊的,又转过头来看着季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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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芷兰也是一脸的迷惑,侧头看着季渊,心里不免有些铬着。读看看
季氏二老因隔着许多人,只瞧见是两位姑娘立着,也没看清到底是何模样,便也疑惑的看着季渊。
“姐夫——”女子唤道。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季老爷更是倏然站起,“你,你是。。。。。”
女子一步步向前走,众人赶忙给她让出一条道。
“我是凌若羽的妹妹凌若雪!”银发女子停在几人跟前,目光一一从季氏二老、季渊、沐芷兰、沐芷兰身侧的男娃,还有奶娘手里抱着的小娃身上掠过。
姊姊,这里是就是你生活了五年的家,他们就是你的家人,你那么爱他们,他们却那样对你,你恨他们吗?雪儿好恨,好恨,恨他们那样伤害你,雪儿让他们去陪你好不好,姊姊?
“雪儿,你,你怎么来了?”季渊紧张问道,不敢看向女子清澈的眼眸。
“我想姐姐了,便想来这看看,叨扰几日,可是打扰你们了?”凌若雪柔声说道,清澈的眸里露着不安。
“怎么会呢,既是羽姐姐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们自是欢迎的。”沐芷兰上前拉起凌若雪的手,热络的说道。
“那雪儿就放心了。”凌若雪挣脱女子的手,舒了口气,开心说道。
季渊与季氏二老对视一眼,勉强陪着笑。
君良玉看出季渊的不自在,又看了看浅笑的女子,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怪在何处,只得暗自琢磨。请记住读看看duknkn
“老爷,可以开宴了。”一旁管家出声提醒。
“啊,是了,渊儿,快请大家入座——”季老爷立马回神,换上笑脸,摆手让众人入座。
众人知戏看完了,忙呼拥着入座。
凌若雪被沐芷兰拉了坐在身侧,恰与君良玉对桌而坐。
席间,凌若雪每每抬眸,便瞧见君良玉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她一概以浅笑回之,如是几回,再抬头,便不再撞进那双温润的眸子了。
吃完酒宴,沐芷兰亲自领她到内院厢房,安顿妥当,又关照了一番,才离开。
待她走远,落蓝将屋里一应器具一概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见毫无异常,这才放心收拾起行李。
凌若雪坐了会,觉得心里烦闷压抑,留了落蓝在屋里,独自一人去府里转转。
季府院落是典型的南方风格,院里多假山怪石、小桥流水,便是园里的花也比北方的要娇艳许多。
凌若雪信步走着,却是无心欣赏这些别致美景,她在找桃花,可是,任她将花园逛了遍也不曾看到一株桃树。
她不甘心,又爬上了院里最高的阁楼。
站在阁楼之上,她举目四望,季府内处处花团锦簇,牡丹、芙蓉、杜鹃争相竞放,唯独不见一朵桃花。
没有桃花,这里没有桃花,姊姊,你最爱的桃花,这里没有,他们都不记得你了……
两行清泪滑下女子面颊。
他们害了姊姊,还将姊姊最爱的桃花也毁了。
一方紫色的锦帕递到她眼前。
凌若雪仓惶回头,一袭紫衣的公子满目柔情看着她。
“谢谢。”接过锦帕,凌若雪轻柔擦拭着面上泪珠。
“我曾见过你。”君良玉怜惜的看着她,温柔说道“前些日子我于归去楼赏景,偶然就得一叶扁舟泛舟湖上,一女子翩然立于船头,身姿清绝,如梦如幻,虽未曾看清面目,却惊讶于那满目的银发,今日见得姑娘,方知所见不假,只不知为何姑娘这般忧伤?”
“我不曾泛舟湖上,想是公子认错人了。”凌若雪否认她便是那日女子。
“既然姑娘不愿承认,良玉也不便勉强。”君良玉看出女子心存芥蒂,不愿相交,亦不继续追问,静静陪着她。
凌若雪觉得男子甚是与众不同,不自觉抬眸打量他,但见男子身着一袭紫色锦缎,头束玉冠,乌发如墨似缎,白皙俊美的面上,一双黑亮的眸子温润如玉,手执描画折扇,高贵却无傲气,俨然是一谦谦君子。
她为男子温润气质所迷,失神的看着他。
男子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倏然回眸。
她不及躲闪,撞进那双黑亮温润的眸子。
微风拂过,携着丝丝花香,从二人身旁绕过,轻轻吹起两人衣衫,紫色的衣摆与洁白的裙摆在空中相碰,又被各自吹开。
“玉公子,原来你在这,叫我一番好找。”季渊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凌若雪仓惶回神,转开视线,向下看去,季渊正立在楼下,昂首看着二人。
君良玉略略有些不自在,探头望去,清了清嗓子,“季渊,你且等等,我这就下去。”
“告辞了。”又向凌若雪颔首。
凌若雪出神盯着楼下季渊,对于他的举动不作回应。
君良玉站定片刻不见她反应,也不计较,优雅步下阁楼。
凌若雪目送两人走远,不复清澈的眸里闪过一抹复杂,他与季渊,原来这么熟稔,他知道季渊过去的那些丑陋事迹吗?他真的是谦谦君子,抑或和季渊一样,是衣冠禽兽,宵小之徒?
“玉公子,你,莫要接近她,她,唉——”季渊领了君良玉到了书房,一心规劝好友,却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君良玉早就觉得季渊的反应异常,季渊这话无疑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迟疑片刻,他关切问道“季渊,你与凌若雪可是有何过节,我观你们言行,实在是觉得怪异。”
按说远亲见面,乃是喜事一桩,即便凌若羽已死,也不至这般生疏见外,况且他观季渊何止见外,简直就是排斥女子,似乎还有些局促紧张。
季渊闻言,深叹一声,起身打开门,四下寻探一番,见未有人迹,复又关门,走至君良玉跟前,与他面对而坐。
君良玉见他这般谨慎,料他定有密事相告,合了手中折扇,正襟危坐,等着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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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渊眉头紧蹙,又暗自挣扎了许久,这才压低了嗓子,缓缓说道:“玉公子有所不知,我第一位夫人若羽并非如外人所知的是患病不治而亡,其实,其实是我们,我们害死了她。读看看”
“怎会如此,当中是否有何误会?”君良玉自付看人待物眼光独到,显有失察,他虽与季渊相交不过三年,然观他为人,慷慨大义,绝非是心存歹念,狠心毒辣之人,又怎会做出害死发妻这等天理难容之事。
“此事还要从三年前凌老爷谋反之事说起,凌氏一族被判满门抄斩,我季府上下本也难逃一死,幸得当今丞相鼎立相助,提出以若羽和两个孩儿的性命换我季府上下老小周全,我答应了。”季渊缓缓道出当年往事,俊朗的面上难掩苦痛。
君良玉凝神听着,温润的眸子亦染上哀色,他看的出季渊的痛苦与挣扎,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如若不放弃妻儿,死的就是他至亲的爹娘和这一院的人,这件事,不论是谁碰到,必定难以抉择,痛不欲生。
“季渊,此事不能全然怪责与你,你毋须这般自责。”君良玉拍上季渊肩头,宽慰他。
当真是造化弄人,半点不由人,君良玉感叹。
“不,你不知道,凌老爷与我季府有活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