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提防情敌的儿子攫取自己儿子的位置，所以必须用尽手段地除掉一切她认为威胁到自己的人。我只是不明白，他对我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他渐渐恢复了平静，慢慢地松开抱紧我的双手，面带绯红地不敢看我。也许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陌生人表露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吧。我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心中会对这个少年产生这样的怜爱疼惜的情感。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朕要你明日你陪同朕一起去十里亭迎接如意弟弟。”他的头埋得很低。
“没问题，小菜一碟。”我想制造一点轻松的氛围，故意把语调说得很俏皮。
果然，他听完后，面部表情轻松了许多。
“还有……”
还有？他不会是看我好说话，就得寸进尺吧？我警惕地望着他，等待他后面的话语，
“他初来长安，身边必定没有几个亲信，母后又另有所谋。我希望你能一直陪在如意弟弟身边，毕竟你们相处过一段时日。听楚风叙说，你们两个非常要好。”他的话语里带着犹豫，似乎也在思量这样的安排是否妥当。
原来是这样，我长吁了一口气，“这个好说，也许跟他待在一起，我能恢复记忆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你即刻随朕进宫，明日一早，摆驾城郊十里亭。”
第19章 做朋友吧
“即刻就走？这么快？”本来今晚还约了常先继续听故事呢。
“有何不妥？”他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没，没有。那我回去收拾收拾。”说完，我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现常先的存在。
回到房间，我呆呆地坐在床上，望着四周的物件摆设。收拾东西？有什么可收拾的，这里有哪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只身一人而来，就让我只身一人而去吧，我故作潇洒地想。对了，还有常先，该如何告诉他我就要走了呢？留个字条，还是找人带个话？唉，都不保险，他那么神出鬼没，又有本事假扮太医，应该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这位少年天子是如何安排我入宫的身份的，只是在跟随他登上御辇的时候，看见周围人群的目光中夹杂着惊异、羡慕、妒忌和许多我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楚风不一起去吗？”宽敞华丽的御辇中，只坐着我和少年。随行的队伍中也没有熟悉的身影。
“我命他先行出城，打点一切，今日就不跟咱们一回进宫了。”少年撩起厚重的帷幔，兴致勃勃地看着街上的景物。
见他看得入神，我也凑了上去。繁华的道路，除了各色店铺之外，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没有吸引我眼球的东西。“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啊？”我不解地说道。
“市井的繁荣，黎民的安定，国家的昌盛，这些难道不值得欣慰吗？”少年面带喜色，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帷幔。
果然地位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呢，我性质索然地爬到软垫上，随手抓起矮几上的香瓜，啃了几口，滋，好甜。
“我有些后悔把你安排在如意身边了。”少年看着我，叹了一口气。
“啊？”我大张着的嘴里，还有没有咽下的香瓜。
“宫中规矩礼数甚多，各处的耳目也多。树大招风，无数人等着抓如意的把柄，看他的笑话，他本身就岌岌可危，若是再加上一个你，唉……”
“我怎么了？”艰难地咽下口中的水果，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到了宫中你可就不能这般随意了。”他指了指我的坐姿，又指了指我的嘴角，最后摇了摇头。
“我错了，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我忙地扔下香瓜，学着他的样子坐好，又偷偷用袍袖抹了抹嘴。
“称呼上就要先改了，‘我’来‘我’去，成何体统。”少年板起面孔训教道。
但是我看得出，他的眸中满是笑意，他其实是很想笑的。也是，换做是我，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又是抹嘴，又是扔瓜，还手忙脚乱地一通忙活，我也会有想笑的冲动。唉，总而言之一句话，当皇帝也不自由呢。
“不说‘我’说什么？对了，香儿称呼自己为奴婢，我是不是也要这么称呼？”但是我很不喜欢奴婢这个称呼，总觉得自己矮了他们一等似的。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种众生理应平等的感觉。
“奴婢是下人们用的，你该自称臣妾。”少年纠正道。
我在心中重复了几遍，点了点头。“臣妾遵旨。”我低眉顺眼地向他行了个礼，然后在他赞赏地目光中，猛地抬起了头，“是不是该这样？”
“不错。”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啦……”我凑到了他的身边，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不用这么紧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会保护好如意，我也会找回自己的记忆。”
“嗯，一切都会好的。”他被我的情绪所感染，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就对了，你应该多笑笑的。笑会让你心情变得愉快，会让你面对一切都充满自信。”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身在花季的少年，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是快乐的。“相信我，皇位只是你的责任，请不要把它当作负担。”
我微笑着看着少年，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热烈回应。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盖住一双星眸。
难道我又说错话了？我惴惴地望着他。
“从没有人……”他的声音颤抖着。
“恩？”
“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你是第一个，小黎。”
“唉，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帝王都是寂寞的。你知道帝王为什么都称自己为孤家寡人吗？他们拥有天下，却享受不到平民百姓的天伦之乐，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无法拥有简单的快乐。”我忘记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两句话，一时感慨，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说得不错，高处不胜寒……”他的睫毛垂得更低，眼中似乎有水气冒了出来。
糟了，这样一来我不是把他也一起说上了。他本来情绪就低落，经我这么一说，还不得崩溃了，不行，我得想办法补救。
想到这里，我一把搂过他，很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不会是孤家寡人，你有我这个朋友，有如意这个好弟弟，你一定会是一个快乐的帝王的。”
“朋友，朋友……”他喃喃自语，眼睛里慢慢释放出光芒来，“不错，我有朋友，小黎就是我的朋友。”
还好，还好，总算把他从低落的情绪里拉出来了，我在心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刘盈。”
“嗯？”
“朋友之间不是应该相互称呼名字吗？我叫刘盈。”他兴高采烈地看着我，没有用“朕”这个称呼。
“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小盈了。不过得在没人的时候哦。”我冲他眨了眨眼睛。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我对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还是满喜欢的，可不能因为言语不敬，随随便便地丢了小命。
“一言为定！”刘盈向我举起了右掌。
“你这是？”
“击掌为盟，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是吗？可我记得朋友应该是……”我拉过他的右手，和我的右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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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入住未央宫
“这是？”这下子轮到刘盈大惑不解了。
“应该是叫握手吧。”反正我的潜意识是这样告诉我的。
“你刚刚用的词是‘你记得’，你不应该什么都不记不起来了吗？”刘盈蹙眉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候脑子里会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但是这些念头似乎又不太符合常规。”我一脸郁闷地托着腮帮子。
“也许是恢复记忆的必经阶段，是好兆头呢。”刘盈拍拍我的肩膀，反过来安慰道。
“说得没错，一切是这样的！”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那个握手礼还真是有趣，你脑中里还蹦出来过什么的想法？多想想这些，应该也能帮助记忆的恢复。”
“那可多了，比如……”
“真的？这样都行，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就是……”
“哈哈，太有趣了。”
……
在一路欢声笑语中，我们乘坐的御辇于傍晚时分进入高耸巍峨的皇城，并向着西南的方向缓缓驶去。
进了皇城的地界，刘盈的神经线又蓦地绷紧。他神情严肃，说话的音量放低了许多，小声地为我介绍起皇城的情况来。
根据他的描述，皇城的布局在我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皇城简而言之可以概括为五宫，分别是长乐宫、未央宫、桂宫、北宫、明光宫。长乐宫位于皇城的南隅，是由秦兴乐宫改建而成的。刘盈的父皇便是在这里处理朝政、接受百官朝贺的。刘盈登基以后，为了慰藉母后的思念之情，长乐宫改为太后的居所，他自己改居在规模较小的未央宫。至于城中另外三座宫殿，桂宫和北宫位于未央宫北，明光宫则在长乐宫北，都是后宫嫔妃们居住的宫室。
这么说来，未央宫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了，只是……未央，未央，如果我没有搞错字义的话，“未”’字作“没有”、“不曾”解；“央”字有“尽”，“完了”的意思。怎么会给宫殿起了个这么古怪的名字？
心中纳闷，嘴上却不知不觉念叨了出来。刘盈听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未央一词出自《诗经》，‘夜如何其？夜未央’。解为未尽、未深之意。父皇是先修的长乐宫，后建的未央宫，二宫连成一片，宫名也相联成义——‘长乐末央’，即永乐不尽之谓。”
原来需要连起来读的，长乐末央，长乐末央，这么读起来却真是个好名字。他父皇还是挺有才的嘛，想到这里我随口问了一句，“你很爱你的父皇吧？”
刘盈忽然沉默，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过了良久，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在我五岁之时，父皇冒险与项羽决裂，却没想到在睢水大败。我和姐姐与母后被乱军冲散，虽侥幸遇到了父皇的车驾，然而不久车辆就被楚军追上。追兵仍然越来越近。父皇眼看车上人多速度慢，便把我跟姐姐推下了车。我跟姐姐好怕，连声哭叫，父皇的车架却越走越远。断后的夏侯婴将军看见我们姐弟之后立即将我们又抱回车上。父皇见状还要将我们再次推下车，夏侯婴将军数次阻拦后，父皇大怒，斥喝道：‘现在追兵渐近，怎么能为了这两个孩子耽误时间。’他是我们的父皇啊，他怎么能，怎么能……作为儿子，我敬重他，作为臣子，我拥戴他。但是说到爱……我，我不知道……”
看来我又说错话了，我懊恼地想要咬下自己的舌头。虎毒还不食子呢，刘盈的父皇比老虎还要残忍吗？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尚且如此，那么对待刘盈的母亲就更不必用说了。联想起刘盈在竹林中跟我讲的那番话，我对这个含垢忍辱多年的女人产生了些许的同情。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御辇又驶入了一道宫门，应该是进了未央宫的地界。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刘盈，只得撩开帷幔，拼命地左顾右盼，强令自己把心思放在窗外的景物上。未央宫的平面接近正方形，四面筑围墙，东西稍短，南北略长，放眼望去，满是鳞次栉比的殿宇，大约有40多座。其中最高大气派的要算是位于全宫正中的前殿了。
“那里就是你上朝的地方吧？”我指着那座庄严肃穆的建筑，岔开了话题。
“未央前殿倚丘陵高地建造，取意为君临天下。”刘盈深吸了几口气，脸色缓和了下来，他点了点头，眼中散出我从没见过的炫目的光彩。我猜里那座宫殿里藏着他的理想和抱负。
“小盈，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一定比你父皇做得还要好。”看着他眼中那抹神采，我真心地祝福着。
御辇在未央前殿西侧的一座殿宇前停了下来。殿前高悬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苍劲古朴的大字：宣室殿。
“咱们就住这里？”下辇的时候，我偷偷拽了一下刘盈的袖子，悄声问道。
“不错，这儿是我的寝宫。”
“什……么，你的寝……寝宫？”我当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结结巴巴地说道。
“只有住在一起，我才能保护你们。”他坚定的眼神让我慌乱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我在一个宫人的搀扶下，以自己最优雅的姿势缓步走下了御辇。双脚落地之后，我向着刘盈跪拜下去，恭敬地说道，“陛下请。”
刘盈有片刻的愣神，很快便被他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过去，在我饱含微笑的目光中，向殿内走去。小盈，你放心，即便这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你也不会再孤军奋战，我将会是你可以托付信赖的战友。
“尔等都退下吧。”在一切都收拾停当后，刘盈一摆袍袖，威严地说道。
宫人们如鱼贯而出，最后一个人退出的时候，还把殿门合了起来。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就剩下我们两人。
“皇帝吃饭不是应该有好多人伺候的吗？”坐在摆满吃食的桌子旁，我不解地问道。
“我有手有脚的，要他们伺候什么，不过是摆排场罢了。而且……”他把声音又压低了些，“如意明日就到长安，咱们必须抓紧时间想些对策出来。”
门外忽然有了几声异常的响动，刘盈忙夹起一块羊肉，放在我面前的碟子中，高声说道：“小黎，来尝尝这菜味道如何。”
看着刘盈的举动，我心中不免有些替他担心。身为一个权倾天下的帝王，又是在自己寝宫这样一个私密的场所，他非但不能随心所欲，还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可见在伺候的宫人里面有不少太后派出的眼线。一个强势的母亲和一个心有抱负的儿子，这样的组合是幸还是不幸？
明天就要投入保卫如意的战斗，绝不能让他的母亲知道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暗中保护自己的眼中钉。作战计划、应敌策略一定要在今晚制定出来，不尽要保护如意，还要保护刘盈，我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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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太后驾到
“太后驾到……”难听的公鸭嗓在夜深人静的宫中，显得如此突兀。
我和刘盈被惊得扔下筷子，面面相觑。我们心中想得是同一个问题：太后深夜到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殿门被人猛地推开，一群小太监鱼贯涌入，分左右两侧站好。
“盈儿这么晚了还没有就寝？”一个低沉，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殿外传入。随着脚步声响，一个年过半百，身着暗朱色绣纹长袍，头戴九辇四凤鎏金冠的贵妇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母后。不知母后深夜到访，未曾远迎，请母后恕罪。”刘盈快走几步来到了妇人面前。
哦，原来这就是刘盈的母后，我跟在刘盈身后，俯身跪了下去，“臣妾参见太后，愿太后万寿无疆。”
“抬起头来？”太后威严冰冷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扬起了脑袋。
坚毅，强势，这是我对她的第一感觉，鼻骨微耸，眼角略呈上吊，额上一根天柱纹纵于眉间，嘴唇很薄，两耳密贴，具有这种相貌的女子多半是精明能干，名利心切，占有欲重。
“这就是长安令献给你的女人？”太后给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走上前来，用力捏起我的下巴。
献给刘盈的女人？是指我吗？我跪在那里，用眼睛的余光望着刘盈。
“是，她叫小黎。”刘盈承认了我的身份。这么说来我算是他后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