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是无限落寞。拨开缠上来的那只滑腻的手披上明黄亵衣。撩开幔帐叫道：李德全。
李德全颠颠的赶紧进来服侍了主子爷这么多年他深知只要皇上一唤自己的全名那肯定就是心里憋着有火是要发怒的前兆。
皇上
差人将宜嫔送回锦春院。康熙毫不留恋地起身马上就有司寝的太监宫女过来帮皇上更衣沐浴。
帐内红晕未消的宜嫔听到这句话恨恨的扯了一下发丝不情不愿的披上薄纱下来龙床被送了回去。
康熙整个人侵润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脑中始终回想着御书房内自己拿着那叠被落尘眼泪堙湿的纳兰词对落尘勃然大怒的情景。心中一片清明朱落尘是你总要闯进朕的脑海里搅乱一池春水。那么就不该让你轻易逃离朕的视线你是如何折磨朕的朕就要你看看朕又是如何折磨你的？从此以后哪怕你一辈子恨着朕也好朕也要在你心中留下深深的一道阴影绝对不允许那里只有纳兰容若的存在。
李德全传朕旨意乌雅氏蔓菁从明日起调到乾清宫任命为朕的司寝宫女。
嗻。李德全慢慢的跪下去心中无比纠结皇上皇上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是非要这么两厢折磨较劲苦的还是您。
接到调令落尘和秋瑾无不觉得惊吓和意外呆呆地楞了半天。李德全观察着这蔓菁小主的面色似乎也并不排斥这次的调任但愿她是想开了吧。你说你这小小的一个下三旗的包衣奴才能获得皇上的青眼有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说你和皇上膈应个啥好好的和皇上过日子就算了非得整得一帮子人天天跟你这提心吊胆的。
当然这话只是心里说说他李德全可不敢当面说出来他可不敢对这位出身并不高贵的小主无礼因为从来皇上面对这位小主只有温声细语的呵护绝不舍得苛责她半分。连皇上都如此悉心对待的人他李德全吃饱了撑得敢大小声这位宝贝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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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是新郎
落尘当夜便走马上任了规规矩矩站在寝宫门口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康熙站在廊柱的阴影中注视了她良久见她始终不曾抬起头来看眼前偶尔过来过去的宫人一眼。望着那明显消瘦的身形鼻子一酸忽然就想落下泪来。
落尘落尘你可知道在你为纳兰销得人憔悴的同时朕忍受的又是怎样的一种的煎熬？如今只怕朕就是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想起要看朕一眼吧？
抬起重逾千斤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乾清宫门前在落尘面前站定目光晦涩的盯着她梳着宫女髻的头顶。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她只是低低的行了个礼口中称着皇上吉祥不曾再有第二个动作。
良久
康熙听到自己沉沉地叹了口气迈动早已僵硬的双腿颓唐地踏进了宫门。
并不意外她没有来为他更衣司寝的宫女不是只有她一人。康熙任现在的这个宫女替他脱下龙袍换上轻松的便服可是心却在见到她之后始终无法轻松起来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这一刻就是他病了殡天了她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为他流一滴眼泪吧。
康熙惨淡的笑了还能奢望什么呢？刚才在乾清宫前的相遇已经足以证明他堂堂大清天子在她朱落尘眼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这一夜支撑了几十个日夜的从来身强体壮的康熙病到了。迷迷糊糊的他隐隐绰绰看到几个宫女太监的身影在床前晃动就是没有看到他想要看见的那个人。
他沉沉的阖上眼帘算了吧不要再奢望了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她心里有纳兰有吴世璠有天下苍生却唯独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你还在渴望什么？
一块温热的布巾覆上额头带着淡淡药香的手在康熙太阳的位置上轻轻揉按着。
康熙沉沉睡去。
忙了一夜的值夜宫人腰酸背痛的和前来交接的宫人换班。天才刚蒙蒙亮落尘疲惫地回到住处倒床便呼呼大睡皇上昨夜突然发烧她跟着整整忙了一夜把她累的够呛。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如果不是又到当值的时间被秋瑾叫醒恐怕她会一觉睡到天明。
睡眼惺忪的起身秋瑾帮她更衣洗漱笑得像偷腥的猫。
怎么了？秋瑾笑成这样？落尘淡淡地打量铜镜中忙忙碌碌帮她绾发的秋瑾。
听说昨夜皇上病了？秋瑾喜气洋洋的问道
是怎么了？
听说是小主照顾了皇上一整夜？
乾清宫守夜的谁都没闲着。落尘淡淡道心想应该不会有人多嘴告诉皇上什么吧她可是有言在先的。
刚出院门的落尘便被一个小太监领走了说是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她。
皇上落尘心中打了个突怎么这么快就起床了她还以为以皇上的病情怎么也得休息两天才能好。
迟疑一会儿落尘问前面带路的小太监皇上病好些了吗？
小太监道：没有大好但是今儿还是一早就上早朝了听说回来以后一直在睡刚刚才醒来就要召见小主呢。
醒来就要召见我定时那李德全嘴把不住对皇上说了什么可是可是
落尘说不出来心中什么滋味她还没想清楚要如何面对康熙皇帝这个身体的丈夫？
进了熟悉的御书房上次和皇上在这里不欢而散的阴影还未消除逃避了那么久如今又要和他面对面的踏入这里来了。
皇上吉祥。对着那个以手支额的困顿天子落尘屈膝跪了下去臻首埋到了胸前。
吉祥又是吉祥。康熙心中的无名火在听到落尘的这句请安和看到地上那低垂的身影时是噌噌的往外冒。他吉祥吗？真想狠狠扑上去欺凌那个甜美声音的主人。
在睇到她进来的那一刻康熙就知道自己错了李德全添油加醋的跟他说昨夜她是如何担忧他的病情如何体贴入微的照顾他。他还头脑一热真的以为落尘开始在乎他了。
支着痛疼难忍的额头康熙在指缝间窥视了她好久却不见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罢了罢了何必作此奢想徒惹了满腔躁动。挥了挥手朕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落尘顺从地退出御书房听到里面的东西忽然就扫了一地夹杂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响声。
落尘的心微微颤了一下抬起的脚步停滞了半秒然后毫不迟疑的落下去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她不知如何自处的地方。
康熙彻彻底底放下了她每日昂藏的身躯不会再为她停留半秒眸光也不再深沉难解的流连在她身上。
这一年三年一选的秀女破天荒的超了前朝的记录康熙足足选了五十余人留用从此夜夜是新郎。
每天从落尘眼前抬进乾清宫的秀女都在更换关上门里面的夜夜红烛高照仿佛从来与她无关清澈坚定的眼神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光。
直到有一天夜色里匆匆而来的小太监抬来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引起了守在乾清宫门口所有人的马蚤动。
你知道今天夜里侍寝的是谁吗？相隔不远的宫女筱乐悄悄地问对面的霏雪。
是谁？霏雪好奇的问。
是宝贵人咸福宫里的宝贵人听说她入宫三年皇上从来没有召她侍寝过呢。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皇上放着一堆如花似玉的秀女不要单单挑了宝贵人呢。筱乐小小声的道。
宝贵人？宝贵人？是不是那个在咸福宫的一隅偷偷哭泣的宝贵人？是不是她的阿宝妹妹？落尘这时才恍然大悟的想起曾经和自己八拜之交的宝日龙梅她进了宫被皇上封为宝贵人宫中不会有两个宝贵人那么今夜侍寝的难道就是她所认识的阿宝？
落尘纠结着一颗心忐忑不安望向被太监扛着的毡毛卷等待宫门被打开的那一会儿落尘清清楚楚的看见赤身被卷在棉被里的宝贵人的确就是她所认识的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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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折磨
那一眼她看见阿宝眼中无限悲凉的眼泪。她还来不及抬手想要碰触她的脸颊阿宝就被匆匆地扛进去了。
落尘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明白刚才那一霎那瞥见的泪光不是所有来侍寝的人都是无限欢喜的吗？为什么唯独阿宝两眼泪光？
里面传来重物落地和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夹着康熙的怒骂：你这个小人朕是待你不好么？没事在朕的面前哭什么丧？紧接着是重物乒乒乓乓坠地的声音夹杂着阿宝低低的啜泣和苦苦哀求的声音。
你说朕对你仁至义尽？入宫三年没有碰你一根手指头如今让你履行妃子应尽的责任你还有脸哭给朕看。
接着就是阿宝痛苦的闷哼声。
乾清宫外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吓得不敢出声因为他们在御前伺候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样对待一个妃嫔发这么大的脾气。
落尘也跪了下来撑在身体两边的手掌死死地抠住了青石板的地面。
一波又一波的责骂和殴打没有停歇开始还能听到阿宝的哭泣后来就寂寂无声。
不知何时里面的灯灭了落尘那颗惶然的心却难以平复脑子乱哄哄的糊成一团很不明白刚才听到的一切要作何解释。阿宝不是三年前就进了宫吗？为何刚才的宫女说她从来没有侍寝过还有皇上为何今夜特别的召她侍寝然后这样对待阿宝。是不是？是不是就是考验她的耐心
从来没有觉得一夜这么长过也从来没有一个妃嫔可以在乾清宫过夜将近四更天的时候才有太监卷了阿宝送回咸福宫。
康熙披着衣裳站在大开的宫门内阴鸷的望着跪了一夜的落尘想要追上去的动作唤来李德全让他叫蔓菁小主进来收拾床榻。
李德全低低的应声是出来对落尘说了几句什么落尘点点头无法逃避也无处可逃低着头进了乾清宫宫门轻轻阖上。
皇上。落尘低低施了个万福。
嗯。半敞着精壮胸膛的康熙淡淡地应了声下巴往凌乱的龙一抬示意她清理的污秽。
落尘差一点飙出泪来上辈子果然是造孽太多想她堂堂大明公主如今竟然沦落到给自己的夫君守门站岗收拾他和别人燕好的痕迹还要兼叠被铺床的份上来。
掀开金黄的被褥一看落尘望着一方帕子上的点点红梅发呆那是什么？原来宫女说的都是真的进宫三年阿宝从未侍寝过。但是为何要等到今天皇上才挑了阿宝来侍寝？
看她只是在龙床前对着那方帕子发愣康熙懒散邪魅的坐到床边对上落尘惊疑的双眼故意裸露出来的精壮胸膛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落尘脆弱的心脏。
落尘傻傻的直了眼目光涣散地盯着的血帕忽然明白过来她好像错过了什么事情的真相。
为什么？落尘颤巍巍的拿起那方沾染了阿宝处子之血的白帕不解的眼神落到康熙不屑一顾的脸庞上。
为什么？你不觉得现在才来问太晚了些吗？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好好关心过你的这位结拜姐妹？
不不是我只是有好多事情忘了想不起来并不代表我就是不在乎。
啧啧说得多好听忘了？想不起来？那么你说为什么唯独就记得纳兰德？康熙怒声咆哮起来根本就不管外面守门的宫人会不会听见。
朕对你那般好百般关照为什么？因为阿宝是你的结拜姐妹为了让她摆脱外面黄金杀手的追杀将她接进宫来免除你的后顾之忧。可你呢？想过朕为什么百般为你着想没有。朕为你做过的事何其之多为什么一桩桩一件件你都看不见？只记得一个纳兰容若。
康熙擭住落尘的双肩拼命摇晃着冲她狮吼双目赤红。
要她怎么回答他。
忍着被皇上抓痛的双肩和晃得有点晕乎的脑袋落尘努力使自己口齿清晰一字一句的道：皇上请您放开我让我好好说话。
说什么？看我被你折磨成这样你很开心是不是？为什么以前我没有看出来你是这么样的一个妖精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康熙紧紧将她抱入怀中哭得就如一个孩童一般。不是朕要强留你在身边可是你明明就已经是朕的人了为什么就不能接受现实接受朕偏偏要这样折磨着我将我半死不活的晾在岸上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
没有皇上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您是您自己多想了。落尘举起手想要拍拍皇上的肩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动作垂到了身体的两侧。
康熙感觉到落尘举起又放下的双手心中渐渐明白了点什么。松开对落尘的桎梏迷蒙着看向落尘。
皇上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您是如此难过。但是阿宝的事我真是不知情。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阿宝的童贞已经交付到皇上手中想起进寝宫时阿宝眼中暗沉的眸光和泪水那明明就是不甘的抗争和屈辱。
皇上为什么进宫三年都不曾临幸阿宝？落尘忽然问到这个问题。
康熙看她一眼拉好身上的亵衣低沉的道：因为她和你一样心中都有一个人。
落尘吃了一惊那为何皇上知道还要强幸阿宝？
闻言康熙不善的眯起了眼眸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朕的后宫之中所有妃嫔只要心中有别人朕都得拱手相让吗?
恨恨瞥了一眼不做声的落尘道：我会这样对阿宝完全都是因为你如果说是谁害了阿宝让她不能和她的心上人比翼双飞那么那个罪魁祸首就是你。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的手指轻轻划过已经呆愣在原地的落尘的脸颊。
凑上来吹着落尘小巧的耳垂满意看着被他引发的微微颤栗和缩紧的魅惑的低低呢喃道：你不止害了阿宝还有朕新征召入宫的许多女子她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可都是有一个心上人的可是偏偏就因为你被朕招入这后宫从此和心上的那位两厢分离永世不得相见。
看着落尘并不为所动的模样康熙沉沉一笑撩起她散落的一缕发细细嗅着唇边残忍地又道出一件事实。
皇上的初衷
朕很好奇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从来不问纳兰德的去向朕告诉你吧他已经被朕发配到边界去巡视边关边关时时战火连绵纳兰容若巡视完边关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一个变数呢。
满意而又恨恨看到落尘听完这些话后瞬间惨白的脸色康熙大吼一声：来人替朕更衣洗漱朕一会儿还要去上朝。完全就是一副生龙活虎精神奕奕的好心情。
是打击到她他很开心呢。整装完毕离去的那一刻康熙深深望了陷入晴天霹雳中回不过神来的落尘一眼便大步离去。只是临行的那深深一瞥饱含着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爱恨交错的深情。
阿宝阿宝。
拿着那一方血帕落尘失魂落魄的踏出重重宫闱。
她去了咸福宫坐在憔悴不堪面无人色的阿宝面前暗暗心惊：才区区三年光景曾经如鲜花般明媚妍丽的阿宝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幅了无生趣的模样？这三年间阿宝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宝坐在桌边不曾抬起眉眼看坐在对面的落尘。她不明白昔日对她并不友好的蔓菁小主怎么偏偏挑在她侍寝之后亲自来看她?难道是受了皇上的旨意吗？
阿宝阿宝。落尘低低唤她从秋瑾口中知道往昔的乌雅蔓菁对她并不友好偶尔还会伙同其他嫔妃对她落井下石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今天来也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
阿宝听她如此叫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名不由浑身大震警觉地望向乌雅蔓菁小主难道忘了不论以前还是现在虽然你为皇上生育了一个皇子但皇上并未因此加封你现在的你不过是乾清宫待罪宫女还没有资格直呼本贵人的名讳。
落尘微微惨淡一笑是她改了容换了貌怎会期待阿宝还能认识自己呢？罢了罢了只要皇上从此好好待她便是。可是心中为何会这般酸楚难过？
缓缓站起来微微向阿宝裣衽一礼对不起是奴才僭越了奴才告退。说罢深深凝视了阿宝错愕的脸庞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出了门秋瑾等在门外抱怨道：小主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来看什么宝贵人？刚才奴才都看见好几拨的人在这里晃悠。
落尘淡淡道：随他们去我们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光明正大的还怕有人看不成。
说是那样说可是背地里谁都不知道谁安的什么心眼？小主以后还是少来这里吧。
落尘没有说话谁也不能猜透她心中想着的是什么？更多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以后要做些什么？她就是那么茫茫然的晃荡在这宫闱深深的紫城里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生存目标。
阿宝今生已然如此入了宫受了册封得到皇宠离你复国之路便更近了一步。何苦还心心念念着心里的那个人？这本来是她想要劝慰阿宝的话细细想来越发觉得这是自己说服自己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