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裂日 > 裂日第10部分阅读

裂日第10部分阅读

    的牛车,沿着黑乎乎的赤水河岸,赶往东家的院子。一边驾车一边打瞌睡的他忽然听到一阵哄哄的脚步声,一支队伍象幽灵一样在他眼前出现。

    老李被吓呆了,他以为自己碰上了前段时间在茅台洗劫了一通的土匪。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啊,上次闹土匪的人数也不过是十几人,现在这支队伍光听脚步声都不止上千人了。

    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对他说:“老乡,不要怕,我们是革命军。”一直到22日拂晓,这支革命军队伍才消失在南方的晨曦中。这是中央革命军第四次渡过赤水河。

    在古蔺大张声势活动的革命军的一个团,给正在重庆的李飞耘总统和他的参谋团照成了一个假象:革命军行动忽东忽西,反复无常,相当混乱,已是瓮中之鳖,正在垂死势扎。目的还是想在宜宾、泸州的长江段渡江。于是,三民党和川军的精锐部队都向西调动。在这个地区,李飞耘部署了五十万到七十五万军队,各部队防区之间衔接紧密,以防革命军从北面漏网渡过长江,或向西进入四川或云南,或向南穿过贵州去广东和广西,或向东返回湖南、江西。李飞耘深信,这次是把革命军死死的捆住了。

    4月24日,李飞耘偕同夫人陈美龄飞抵贵阳,并在贵阳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受到各方面的关注。

    4月27日拂晓,革命军突然出现在遵义西南一带,突破鸭溪、枫香坝帝国军队的防守,在安底、沙土会合,直逼乌江。31日,革命军突破乌江天险南渡,挥军佯攻贵阳,并喊出活捉李飞耘的口号。这让来贵阳督战的李飞耘大为恐慌,急调滇军孙渡带领三个旅增援贵阳,使得包围圈西面出现了缺口!华泽民则抓住时机,率领革命军中央纵队快速西进,跳出包围圈,把几十万的帝国军队全部甩在乌江北岸。

    兵不厌诈,巧计奇谋。

    虽说已经是五月了,但在深山中还是春寒阵阵。在山洞中,亮着油灯,方云与何凯在细心阅读着刚收罗来的报纸。

    “妈的,该死的卖国贼!”方云气愤的把一份报纸摔在石头桌上。上面写有李飞耘与日本记者的谈话评论。说完,掏出烟锅猛往里面塞烟丝。何凯拿起报纸仔细看了一遍,对在猛吸烟的方云说道:“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要了!”

    “这也说明了摆在我们面前的道路是多么地艰难。”方云站了起来,走出溶洞外。何凯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和他并肩站在洞外。天上星光点点,却未见月儿露面。偌大的空间静悄悄的无人声,带着寒意的山风若隐若现捎来瀑布落入水潭的声音。

    方云仰望着急折而下的山崖,石缝间顽强生长的老树虬曲探伸,迎风轻舞,不由感叹道:“世道艰难,在最需要我奋斗的时候,我竟然生出避世退隐之心。可见现在的形势是多么地牵强任意,非非常人不能持久也!”

    此时,方云内心中泛起一阵无力的感觉,面对三民党在大汉帝国如此根深蒂固的统治,他首次对自己能否成为“那个人”感到了茫然。

    “不错,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都要坚持下去。时局虽然不好,但是,也就是在乱世之中,我们才有机会施展我们的抱负。三弟,不要想那么多。俗话说的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何凯笑了笑,他显然是听出了自己这个结拜兄弟心中的茫然,接着说道:“转过去就是小水潭,我们到那里去坐坐,也是人生一大美事。”方云心情略有好转,闻言举步。

    方云、何凯两人以一种游人的心态往后山转去。

    “三弟,现在我们几十个人,可以说都指望你了,毕竟懂军事指挥的只有你,这次我们这些人能够死里逃生,靠的就是你。如果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那么我们以后就难了。”何凯的声音悠悠地说道。

    “我们现在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自然是希望能够走到头,看见光明。如果我们这些当头的都没有了斗争的意志,后果是严重的。三弟,这点你要紧记啊。”

    方云被何凯说得惭愧起来,背后有点凉凉的。他们现在是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不是振作奋发,就是等着被别人消灭。

    “我有一个想法,大哥,但不是很成熟。”方云慢慢地开了口。

    “说来听听。”何凯问他。

    “这趟我出去,得到了一些消息。中央纵队目前还在遵义整编。前段时间他们刚刚在娄山关至乌江北岸之间大破中央军和黔军联军,取得大胜。同时,也把桐梓、娄山关到遵义这一带的王家瑜的势力基本上破坏殆尽了。”说道这里,方云的脚步停了下来,“桐梓县城这一在黔北仅次于遵义的物资集散地,目前是权力真空,没有一个官方势力在那里立足。当然,当地的地痞混混除外。”

    “好主意!”何凯眼睛也亮了起来,他听出了方云话里的意思。

    “不过,我们当然是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去。”方云说,“我们的党不能老呆在山洞里,必须融入现实生活中去,离开了现实的社会生活,我们的党就是离水之鱼。我们也不能学国家社会党,从乡村开始,我们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条件。唯一一条快捷之路就是成为大汉帝国的合法政党,通过大汉帝国的法律,获取我们想要的东西。总之,这个想法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可行的。”

    “嗯,这个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能够把我们隐藏在广大的普通老百姓中间,更有利于我们开展工作。具体实施的方法要仔细讨论一下。”

    方云点点头,又举步向前走。何凯跟在他身边,心里的想法却是惊涛骇浪,对方云的前瞻性即感到欣慰又感到恐惧。

    “我的看法是这样,我带人冒充留洋回来的商人,到桐梓购置产业。这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接管桐梓了,我们也可以去做做还乡团、民团和保安队嘛。”方云微微一笑,一个比较完整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我们手头有差不多两万块大洋,在财力上是没有问题的。”

    何凯一下子有点跟不上他的跳跃思维,思索了一下,才说:“还乡团?民团?我们这不是到了老百姓的对立面去了吗?”

    “任何事物都是具有两面性的。比如,我们现在的远大目标是好的,富民强国,可我们的近期目标却不是怎么光明了,我们也不是和土匪一样去抢劫了那些富商和地主了吗?手段是一样,只不过说法不同。”

    何凯刚想辩驳什么的,可是想想方云说的也不错,心情不由有点郁闷起来。方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说:“为了一个政治的目的,任何手段都是可取的。民团、还乡团在我们眼里它们代表的是敌人,可是在很多老百姓的眼里,它们才是真正地代表了大汉帝国的政权,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还是希望官府能够对他们好一点,友善一点。而它们只是大汉帝国政府压榨广大老百姓的工具。既然是工具,为什么只允许李飞耘他们来使用?我们也可以使用这些工具的,包括合法性的政党!”随着这些话说出来,方云脑中本来还有点模糊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何凯默默地消化方云刚才说讲的话语,过了良久,他才悠悠叹了一口气,有点黯然地说:“三弟,我在这方面真的比不上你。”

    “看你说的。大哥你只不过一时想不到了吧。具体二哥他们那边的工作,还要大哥你帮我的忙。”

    “没问题。文宾他们会想明白的。”

    说着,两人不由笑了起来,再次齐齐举步向前走去。

    走了约有一刻钟左右,瀑布的声音越来越响。两人转到小潭旁边,如烟的水雾飘到他们的脸上,凉丝丝的。望着幽幽的溶洞,方云忽然生出兴致,对何凯说:“大哥,想不想去看看小潭的水流到哪里去了?”何凯看看幽幽的溶洞,考虑到腿上还有伤,有点犹豫,说:“想看等明天吧,天亮了方便一点。”方云摇摇头,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要招呼他前去。“大哥,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一下就回来了。”何凯摇摇头,说:“你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方云看看溶洞里面,又看看何凯,忽然说道:“好吧,我们明天再来。很晚了,走,回去吧。”何凯也没说什么,就和他转回去了。

    “真滑!差点要我命!”方云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岩石上,喘了口气。两小时前他与何凯分手后,实在是耐不住,就准备了点工具和手电,自己一个人又跑回来了。

    方云站了起来,用手电一照前面,有一块平地。他收拾起心情,走到那块平地上。平地似乎是无限伸展的,他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听不到水流的声音,空空荡荡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一种莫明的恐惧拽住他。方云突然停下脚步,抬头顺着手电的光芒望去,他看到了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景象!他站在一堆巨大的钢铁下面!巨大的钢铁像一座山一样鼎立在他的面前。突如其来的压抑感让他感到呼吸困难,冷汗直冒。

    方云吞了吞口水,开始咒骂自己的好奇心,没事跑来这里干什么。扭过头就走,才走了几步,好象又有一股力量招呼他回去。为什么在这深山溶洞中会有这么一大堆钢铁?

    “可恶!”

    方云咒骂了一声,又回头开始搜索起来。这里怎么会有一大堆钢铁呢?

    当方云把最后三个电池放到手电筒里面的时候,他已经累得气喘如牛了。他斜靠在一钢架下,关上手电,闭目养了一会神。等恢复了一些力气,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前面不远有一团朦朦的荧光。方云精神一振,打开手电,穿过钢铁的“森林”,爬进一间宽大的钢铁房屋。他站起来用手电一扫,都是一些按钮和“钢窗”,其中一个约有14平方厘米的“钢窗”发着朦朦的荧光。

    方云走近“钢窗”,发现它一个凹进钢板里面小储物槽,约有半个手臂深。在底部,放有一本暗红色的精美笔记本。

    方云伸手进去,触摸到了那本笔记本。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蓝光射到了方云伸进去的右手上。方云大吃一惊,想把手收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被牢牢地定住了,动弹不得。

    储物槽底部的那本精美笔记本已经消失不见了,取代它的位置的是一个金属探头。金属探头上的尖刺狠狠地叮在方云的手臂上,把一种无色透明液体快速地注进他的手臂里面,不到两秒钟,方云头脑一阵晕眩,失去了知觉。

    就在方云晕倒的瞬间,一张柔软的长椅接住了他倒下的身躯,跟着一个救生舱式的能量罩罩住方云的躯体,柔和的光线不断在他身上游动。几分钟过后,柔和的光线裹着方云的身体飞了起来,向外飞去。而原闪着这朦朦的荧光的小储物槽冒起几缕火花,朦朦的荧光就熄灭了。

    紧接着,方云的身体被一团淡蓝色的荧光包裹着,在一阵地动山摇中从一个岩石形成的通道飞了出去。

    白色,这是方云一生中很少注意的颜色。

    他有点讨厌白色,在白色与黑色之间,他觉得白色代表着一种脆弱,一种特别纤细的东西,缺少黑色的凝重与冷峻。方云现在感到浑身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一样。这种轻飘飘的滋味让他很不好受,他还想继续做那个梦:有月牙儿弯弯的眼睛,有湘江上红色的飘带……那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梦,那个梦里绝对没有白色。

    方云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一张白色的脸,这让他感到奇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脸,在白色的映托下,两个黑色的眼珠就显得分外的黑,有点像两个深深的陷阱,这让他想起了元厚的赤水河畔,陷阱!还有那火红的浮桥。

    他拼命想去抓住它,就像一个落水的人想抓住一根稻草一样,因为在这白色中他总感到自己是飘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总觉得自己要一直地陷下去。他伸手要去抓,心里有了渴望,他拼命的把手伸长,浑身的血就要起来了,快了!再近一点就可以抓住那一抹诡异的飘红……那一抹飘红诡异的消失了,就像一道闪电,对!一道紫色的闪电,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无从寻找,他只觉得他在往下落:他头顶的星空,他脚底的大地,连同他自己,一直在往下落,下面是松软的,茫然的,迷迷蒙蒙的白色,永远也没有底,他只能听到魔鬼的召唤与狞笑,声声逼人。

    不!他不能这样不反抗就沉下去。

    四周怎么这么静,如同没有人烟,在这无边的静谧里,战胜它的只有意志,只有坚强的意志。

    “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样静?就像在荒原一样,可是荒原并不可怕。”方云在心里呼喊着。

    突然有个霹雳在他耳边炸响,让他精神一振,很好!他喜欢这种声音,他想扑上去,想拥抱这个声音,可是,这迷人的声音变了样,那么轻,那么柔,像白云,像一丝淡淡的月光,像月牙儿弯弯的笑眼……

    “不要走!”方云猛的嘶吼了一声。

    “啊?你醒了!”接着又听这软软的声音说:“你现在需要安静。”

    “我不需要安静!你滚开!”方云有点粗暴的叫道。

    “我再说一遍,你需要安静。”

    他感到了这细弱的声音中有一股力量,让他不得不服从,他不再叫喊,只是想睁开眼睛看看。一张白色的秀气疲惫的脸,两只黑黑的眼珠,两片柔软的红唇,这就是他看见的全部。方云呻吟道:“林雪!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医院,你浑身都是伤。”

    “什么地方的医院?”

    “基地溶洞医疗队。”

    “我是怎么会倒这里来的?”

    “我不太清楚。”

    一阵剧烈的疼痛打断了他的话,像有一把钳子在他脑子里狠命地夹他的什么东西一样。他感到脑子里有许多丝线在一条一条地断,断裂的声音撕肝裂肺,刻骨铭心。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裹成了个木乃伊。

    “是谁送我回来的?”方云记起了自己的遭遇。

    “一群人。”

    “一群什么人?”

    “好像是军人吧。”林雪忍不住想笑了,和方云说话她觉得很有意思。

    方云用眼光看了她一眼,是一种锐利阴翳的眼光,让她感到有点害怕。

    “他的眼光好可怕。”林雪心里暗暗说道,再也不敢多嘴了,连忙站起来说:“我要去报告何主席,说你醒了。”

    方云头痛得根本没心情理会她,闭上眼睛点点头。

    方云自己感到能动一点的时候,他才认真地看自己身上的伤,除了头部,他身上的伤有好几十处,血渗透到白色的绑带上,已经结成暗红色的血迹,看上去斑斑点点,像是某种记录。透过白布的光线,他可以感受到迟来的春天的味道。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方云已能适应自己的伤势了。他是被王文宾等人在一条干涸的小山沟里面找到的,离水潭约有两里地。找到他的时候,方云浑身是血。

    何凯、王文宾等几兄弟很担心他,但限制于当时的医疗条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方云身上有几处伤口开始化脓发炎,痛得很,但他的脸看起来很轻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林雪和许丽看见这些伤口后,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林雪和许丽皱着眉头小心地替方云换药。林雪看着方云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伤口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于是她忍不住问方云:“痛吗?”

    “你觉得呢?”方云反问她一句。对于林雪,在心底里他还是有好感的。

    “你可以喊叫的。”

    “喊叫什么?”

    “你不觉得痛吗?”

    “谁告诉你我痛?”

    “难道你不痛吗?”

    “当然不痛。”

    林雪不相信他会不痛。方云龇牙咧嘴的笑了一下:“说痛是一种软弱的行为。”这话里对伤痛的轻蔑刺激了林雪。她说:“何主席很害怕痛。”

    “大哥和我没关系。”

    林雪只不过是为了挣点脸面,着急了拿何凯来当挡箭牌。许丽有点微怒的瞪了林雪一眼。方云闭上眼睛说:“女人是不知道男人对痛是怎么一回事的。”

    “怎么一回事呢?”林雪好奇地问道。

    “男人从来不说痛的。”

    “原来是这样。”

    从那次换药后,林雪对方云突然有了一点尊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