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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53部分阅读

队加速赶路。

    此时清军已经抵达,见山上有明军旗号后,梁化凤和管效忠稍一商议,就决定攻山而不是继续沿着山边的道路行军。攻下这个山头后,清军就能获得开阔的视野,不至于对附近明军的数量和调动一无所知。现在梁化凤的两千五百步兵也与他汇合,手握三千兵马是清军将领中实力最强大的。

    “用骑兵攻山恐怕不妥。”管效忠不反对攻山,不过他建议等一等步兵,保留骑兵作为预备队,这样若是明军在清军攻山时发动反击,清军也能较快地作出反应。要是骑步混杂着尽数去攻山,大批明军突然从四周杀出,局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提督何必如此小心,”梁化凤认为管效忠过于保守,而且延误战机:“正如总督大人所言,郑逆定然想不到我们全军突袭。不过现在他们可能知道了,正在手忙脚乱地调遣兵马,要是我们在这里耽搁时间太多,突袭他大营时就会麻烦许多。”

    管效忠承认梁化凤说得有道理,既然清军是以小搏大,冒险也是不可避免的,再说郑成功在此埋伏的可能性确实几乎不存在,就不再犹豫而是下令清军的骑兵、步兵一起对山上的明军发起全面进攻。

    上万清军向山上发起仰攻,梁化凤和管效忠的骑兵很快就冲进明军的战线,清军欣喜地发现山上明军不仅数目有限,而且连工事都很不完备,只有部分地方修筑了一些单薄的木栅栏。

    看到清军骑兵不受阻碍地冲到近前开始与明军厮杀,他们背后的步兵也快速地靠近,梁化凤得意洋洋地对管效忠说道:“提督请看,末将说的不错吧,这根本就是一支孤军而已,他们连挖掘战壕的丁壮都没有。”

    而在山谷内,见清军已经开始冲山,后援还迟迟不到,郑成功急忙命令两翼的部队增援,若是山头丢失,那么清军就会把明军的部署一览无遗。

    但山上明军支撑的时间比郑成功想像得还短,差不多在他下令的同时,山头上的明军就已经开始溃败。这几天明军疏于操练,昨天接到紧急命令后,这些士兵才急匆匆地告别家人,跟着将领、军官出战,上山后人心不定,也不知道后方的家属是否安全;还有一些最后赶到的士兵,他们找不到帮助搬运武器的辅兵,就只能自己扛着盔甲、兵器一路跑来,上山后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而且还来不及休息清军就已经发起了进攻,疲惫不堪的明军士兵很快就开始败退。

    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管效忠就看到山头上已经遍布绿旗,不过返回的传令兵带来的消息非常令人吃惊,手下报告斩杀了明军三名总镇级别的将领、还擒获了一个,按理说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带领的部队都应该比山头上的全部明军都要多;而且攻上山顶后,立刻发现下面的山谷里居然打着郑成功的王旗。

    “胡说什么?”梁化凤和管效忠也跟着部队一起登上山顶,果然见到了郑成功的中军旗帜,而且两翼居然还有不少明军旗号,从旗帜的规格上看,也是镇、协级别的大将。

    “怎么郑贼会在这里?可他怎么就带了这么点兵?”梁化凤和管效忠满腹疑惑,谁也不能解释这个疑问,但他们并没有迟疑多久,两边的明军似乎正在登山,有夺回山头的意图。可这些明军的兵力同样相当薄弱,而且行动迟缓显出疲态。清军更不犹豫,就从山下直接杀下,向明军发起攻击。

    见清军满山杀下,甘辉料定薄弱的两翼明军也坚持不了多久,他急忙对郑成功说道:“大王,援军迟迟不至,请大王赶快前去催促。”

    郑成功此时也意识到情况万分紧急,两翼被击败后,布置在山谷内的明军就会成为孤军,他也不明白为何后援怎么等也等不来,就把指挥权交给甘辉,要他务必拖住清军,当他催促兵马赶回后,明军依旧有机会合围清军。

    离开中军后,郑成功急奔江边,沿途始终看不到大队明军,只有零零星星的小队兵马,听到前方杀声大作后,带队的小军官们也畏缩不前。

    郑成功心中恼火,但顾不上和他们计较,他向着江边疾驰,急得快要大声呼喊起来:“我的大军呢?”

    一直跑到水师驻地附近,郑成功才看到了无边无际的人海,十几万明军,还有差不多同样数目的明军家属,几乎都聚集在江边。

    但这十几万士兵却没有多少手持武器的,更看不到几个顶盔贯甲的,他们牵着妻子的手,把年幼的孩子抱在怀中,疯狂地向江边的船只挤去。当听说清军出城反击后,大批明军士兵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家人送上船。夜晚的移营命令让本来就失控的军队彻底失去了秩序,除了高级将领的亲兵外,明军士兵都脱离了部队,开始努力地搬运家眷。

    就是那些将领派去收拢部队的军官和亲兵,在见到这一片混乱的场面后,也彻底失去了完成任务的信心,同样赶回住处,想抢先一步把家人先送上船。

    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还有呼儿唤女的喊叫声,不时郑成功还能见到一两个儿童坐在地上放声痛哭,口中喊着:“爹!娘!”

    郑成功和他的亲卫努力地拉扯着遇到的士兵,询问他们的长官姓名,想知道指挥他们的军官何在,但这些士兵都是一脸的茫然。

    “我是郑成功,你们的藩王!”郑成功从马背上站起,用尽气力向周围的人群呼喊着:“你们难道不认识我吗?拿起武器,跟我去作战!”

    但并没有人响应郑成功的呼唤,而是远远地避开他。被亲卫拉住的那些士兵,也没有一个肯扔下背后哭泣的妻儿,而是一有机会就迅速溜走,重新混入拥挤的人群中。

    又有一个人被郑成功的卫士抓住。

    “我是延平郡王,你不认得我吗?”郑成功盯着这个拼命挣扎,想从卫士手中逃走的单身大汉。

    那壮汉愣了一下,没有继续与抓着他的卫士纠缠,而是跪下来冲郑成功咚咚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时已经急得流出了眼泪:“大王,小人的儿子不见了。”刚才送家人上船时,这人拖在身后的长子不知何时被挤散了,等到了船边他才发现拖着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妻子急得差点跳江,这人把妻、女举上船后,就急匆匆地回来寻找失散的儿子。

    这个士兵身强力壮,一看就是甲士、战兵,听到他的回答后,郑成功的卫士哼了一声,就有人要拔剑,将其斩首以震慑乱军。

    但郑成功抬手阻止了那个抽剑的卫士,低头问道:“你的儿子多大,长相如何?穿着如何?”

    得到回答后,郑成功朝远处一指:“刚才本藩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好像有点像你的儿子。”

    “多谢大王。”那个士兵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窜了出去。

    “大王!”见郑成功不肯杀鸡儆猴,卫士们都是满脸的焦急。

    “已经不可收拾了。”郑成功缓缓摇头,命令去给甘辉传令,让明军立刻全军撤退。

    说完郑成功回首江边,看着那黑压压的人头,轻叹一声:“本藩十年来训练、教训的大军啊,一着不慎,竟至于此。”

    一阵江风吹过,郑成功感到了一些寒意,昨天还让人心中全是暖意的江南之岸,好像明日就会再次变得北风凛冽了。

    等到传令兵回报,说甘辉等人突围失败后,郑成功下令全军上船,放弃所有的营地,也不尝试去拯救那些被士兵遗留在各个营地中的武器和装备了。带着亲卫最后一批登上船,看着船中那些赤手空拳的部下,再望望江岸上已经追到岸边的清兵前哨,延平郡王低声说道:“起锚,回镇江。”

    船队顺流而下,远离南京而去,郑成功站在船尾,沉默良久,轻声对左右说道:“不知道余新、甘辉生死如何?”

    不等部下出言宽慰,郑成功就又是一阵摇头:“他们二人跟我多时,定然不肯投降,多半再没有相见之日了……可我真希望他们能投降啊,日后再投回来便是。”

    ……

    被俘的余新和甘辉一起被押到两江总督郎廷佐面前,清军也知道他们二人是郑成功的左膀右臂,是闽军中声名赫赫的两位将领。

    昨晚被俘后,余新就再也没有见过妻子,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地。清兵把二人带到郎廷佐面前,就推搡着喝令他们跪下,余新耳中好像还回荡着妻子那撕扯心肺的哭喊声,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跪倒在地,把头垂向地面。

    背后突然狠狠踢过来一脚,余新向前一冲,差点扑在地上,他回过头,看见五花大绑的甘辉正盯着自己。

    “想向鞑子求饶吗?”甘辉咬牙切齿地骂道。

    余新嘴唇颤抖着:“我有妻子……”

    “谁没有!”甘辉厉声喝道。

    余新默然,垂首片刻,然后挣扎着重新站起,和甘辉并肩而立。

    ……

    邓名把刚刚缴获的邸报举在胸前,缓缓地阅读着,卫士们围在他的身边,都观察着邓名的脸色,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些邸报内容的线索。

    “延平郡王败了。”今天邓名没有让部下去学习阅读邸报,无力地垂下手中的邸报后,他对众人说道:“延平郡王的十几万大军,被三千苏松水师的水手打败了。梁化凤这贼一人就擒、杀了延平郡王的六员大将。”

    得知连余新、甘辉都失陷在梁化凤手中后,穆潭恨得抽刀击石:“不杀此贼,我誓不为人!”

    “眼下最危险的是张尚书,”南京的邸报称郑成功已经退向镇江,赵天霸马上说道:“估计延平郡王很快就要退出长江了,张尚书退路已断,军中还混杂家属,估计全军覆灭就在眼前。”

    “延平郡王只是退回镇江,未必不能重振旗鼓,再攻南京。”李星汉马上说道。

    赵天霸和周开荒一起摇头,他们指出延平郡王本来就犯了大错,现在又突逢大败,就是闯王、西王复生也无法在这种逆境下收拾军心,更不用说郑成功还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张尚书的问题也是一样,”赵天霸继续说道:“若是没有家属,还有可能众志成城,上下一心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但张尚书军中也混杂家属,无法行军突围。”

    “为何?”李星汉虚心请教道。

    “因为如果是正常的军队,有人跟不上队伍了,同伴虽然难过,但知道留下就是死路一条,就会硬起心肠扔下他;但有几个人能硬起心肠扔下妻儿?而且一个人因为照顾妻儿留下,说不定会有很多人不走跟着留下了……”赵天霸解释道,首先女人可能会心软,会不忍心看熟识的人掉队;其次大家都会有所顾虑,今天因为这个人的妻儿走不快所以把他一家扔下,那明天自己的妻儿走不快又该怎么办?

    “若是张尚书不转战或许还能维持几天,不过南京鞑子赶到,以张尚书现在的军容也是打不过;若是张尚书打算转战它处,恐怕会更糟,不用鞑子打,军队就自行瓦解了。”周开荒补充道,一旦张煌言开始行军,有的走得快,有的走的慢,而且浙江现在军中还是以家庭为单位,分崩离析是必然的下场。

    “若是想助张尚书一臂之力,我该怎么办?”邓名问道。

    “那就要疾驰去与张尚书见面,说服他立刻男女分营,眼下延平郡王大败,张尚书说不定倒能听得进去。”周开荒马上回答道,他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只要把家属都聚集起来,不允许独自行动,浙军为了家人能脱险说不定倒能豁出性命来,起码有机会带他们回湖广。”

    “不错,卑职也是这么想的。”和周开荒一样,赵天霸早就知道邓名不会放弃任何机会,他同样暗自琢磨过善后问题。

    “好。”邓名轻轻点头。

    在邓名的前世,张煌言试图转战巢湖等地,但携家带口的浙军已经无法控制,在行军途中不断瓦解,最后只有两人和张煌言得以脱险,返回舟山。

    第五十一节 救援

    铜陵附近的大道上,一队人马向着城市的方向行进,这支军队打着清军的绿旗,为首的将领趾高气扬地骑在马上。马前挂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跟在将领身后的骑兵牵着长绳,绳子上拖着一串俘虏,这些俘虏的双手都被绑在长绳上,长长的一串足有二十多个人,这样的俘虏长串前后总计有十几列。

    路上偶尔会遇到行人,他们在看见这队清军后,马上会躲去路边,把大道给他们让出来,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的俘虏,有的行人会偷偷议论着什么。

    “铜陵官兵,拿得海逆二百四十人!”押送俘虏的清兵得意地向路人们喊道,有时看到田间的农民时,他们也会发出这样的喊声来炫耀武功。

    得知郑成功在南京城下战败后,本来已经向张煌言投降的铜陵、池州等府县纷纷再次倒戈,铜陵的守官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多等了一天,再次确认南京清军获胜后,就假意邀请张煌言派来的浙军将领来商议对策,暴起将其袭杀。

    得知明军在南京战败后,驻扎在城外的浙军本来就已经人心惶惶,将领死后群龙无首,被杀出城来的清军轻而易举地击溃。明军各自带着眷属四下逃散后,铜陵的守军就四出围剿,追杀溃不成军的浙兵。

    这队清军的将领不但追上并且消灭了一大批明军,而且还成功抓获了目标——是张煌言的一个年轻幕僚,被派到铜陵来辅佐浙军将领,得知城内发生事变后,试图组织军队有秩序地撤退,但也归于失败。

    现在任堂就被拴在第一队俘虏的头一个,刚才发现清军追来时,他还想鼓舞明军奋起抵抗,但大家却都想着保护自己的家人逃跑,结果毫无组织的明军一触即溃,大批士兵连同家属一起被俘。这些明军会被带回铜陵游街示众,然后将被斩首,以震慑百姓、士绅,同时也是铜陵官员用来洗刷自己的手段。

    刚才任堂在被俘前进行了激烈的抵抗,还杀了一个清兵,但清兵并没有把他立刻处死,而是要带回铜陵请功。此时任堂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在铜陵一定要做出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想尽办法活下去,设法被献俘南京,然后狠狠地在满清的两江总督面前告这些铜陵文武一状,揭发他们向张煌言投降时的丑态,设法借满清之手为死难的、还有即将被杀的浙军官兵报仇。

    这百多清兵押着俘虏继续前进时,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很快这阵蹄声就追上了清军,听到背后的招呼声后,这队清军也停下了脚步。三个骑士先后策马从任堂身边掠过,为首者好像还带着四川或是湖广口音,任堂看到他滚鞍下马,向高头大马上的清军头目打千行礼,然后问道:

    “可是王游击?”

    “正是本将。”清将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起身。

    “卑职胡一刀,是荆门水师的前哨把总。”胡把总一边说,一边把腰牌掏出,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去:“刚才遇到了将军的手下,他们指点标下前来找将军。”

    “卑职苗人凤。”

    “卑职田归农。”

    任堂听到另外两个骑士也先后报上姓名,同样是满嘴的川东、鄂北口音。

    “湖广的兵啊,”清将从亲卫手中接过腰牌,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一直没有还给胡一刀,而是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荆门水师三千,奉张巡抚张大人之命,驰援南京,”胡一刀马上答道:“此时已经到了上游二十里外,之前听说铜陵已经落入贼人之手,所以就准备发起进攻,命令卑职由陆路行进,为大军侦察敌情。结果沿途看到的都是官兵,十分不解,刚才问过将军的手下才得知铜陵已经光复。”

    “嗯,正是。”听到对方的解释后,清将也微微有点尴尬,把腰牌抛了回去:“本将昨夜已经击杀贼酋,收复铜陵了。”伸手向着任堂等俘虏一指:“铜陵周围的海逆,都已经被本将扫荡得干干净净。”

    “原来如此。”胡一刀接过腰牌,小心地收好,对清将说道:“卑职这就派两个人回去报告军情,免得自家人打起来。不过卑职有令在身,可否先行前往铜陵,也好请县尊为我们荆门水师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