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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14部分阅读

,这就是国家的财富、军队的根本。”

    “刚才我说的是商业极端差的情况,如果商业极端好会是什么样的呢?”邓名问了第三个问题,并马上给出了答案:“擅长种田的一对夫妇不需要自己去制造农具,甚至也不需要自己去维修农具,他需要鞋子,不需要让妻子去纳,只要努力种田就可以了;他需要衣服,不需要妻子去纺织,只要继续种田就可以了。而擅长制衣的人也是一样,他不要自己去种田,去捕鱼、甚至也不需要自己去纺纱、织布、做扣子,只要做他最擅长的那份制衣工作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邓名说的已经涉及到了社会分工概念,在他的前世,依靠发达的商业,人们就可以专注于最熟练的本职工作来满足一切生活需要。

    给军官们一些消化时间后,邓名拿出了下一个问题:“为何鞑子需要用鞭子逼着包衣种地?”

    “因为鞑子生性凶残。”马上就有人给出了答案。

    “那为什么我们的军屯也需要制定大量的惩罚规则?”邓名追问道。

    “因为总有懒骨头?”大部分人都不说话,只有周开荒吞吞吐吐地答道,他对袁宗第的军屯也有所了解。

    “我们生产是因为我们需要,我们饿了所以要种地,冷了所以要纺织,包衣、哈食的吃穿都被鞑子包了,他们没有需要,所以他们不需要生产。”

    “对,提督说过,他们是按需分配。”周开荒记性很好。

    “是吗?”邓名哈哈笑了起来,其他人都有些惊愕,不知道为何邓名会觉得这个词如此可笑。

    笑过之后,邓名点点头:“对,所以需要鞭子和酷刑,如果鞑子的包衣和我们的屯兵需要不挨打、不受苦的话,他们就需要工作,这也是一种商业。”

    “有需要才会生产,通过商业我们可以向百姓提供更多的东西,如果他们需要肉类、水果、酒类、更保暖的衣服,就需要更努力的工作。我们还可以让百姓知道,他们可以给孩子更好的玩具,可以拥有自己的马匹和车辆,如果他们需要这些东西的话,他们就得去更努力的耕作和挖矿。”邓名回头又开始画那三条线:“但商业这条线变长时,其他两条线也会跟着变长,这样,我们就得到了更大的一块金砖,能够帮助我们供养更强大、装备更精良的军队。”

    在邓名的前世,欧洲不断发展的商业刺激着人们去改良工具、发明创造,对技术的极度饥渴,导致无数人夜以继日的从事研究,梦想着能发现一个让他们发财致富的技术专利。某个哲学家也承认,这一百年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创造出来的还要多、还要大,而他给出的发展生产力的终极方案是:摧毁商业、消除需求——在邓名的黑板上,这就是擦去金砖的第三根支柱。

    “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夺取湖广、江南的大片土地和城市的话,那我们就夺去了清廷的农业和工业。”邓名伸手指着立方体的两条底边说道:“这是彻底的毁灭,也是自古以来的争夺天下的方法,可惜我们力有未逮,无法采用这种堂堂正正的办法。”

    接着邓名把手指移动到了立方体的竖边上,对军官们说道:“商业是清廷拥有的这块金砖中最薄弱、也是他们最不重视的一条。但现在这根支柱还是清廷自己的,我们从打击淮盐盐商开始,把这条支柱变成我们所有。从盐商开始、然后是其他各行各业,湖广、江南内地的货运、店铺,当我们的商行取而代之后,他们就会变成南方不可缺少的一环。如果我们的商行比清廷的商人更善于经营的话,江南的缙绅、百姓甚至会比以前生活还要好,工、农这两条线甚至可能会延长。但是!”

    邓名家中语气说道:“但是这条支柱是依存我们的军队而存在的,是属于我们所有的,我们能够分享到这块金砖增大中最大的好处;而万一、万一我军被击退,这条线就会萎缩,甚至不复存在。”邓名动手把第三根支柱擦去,把立方体变成了一个平面,他又在边上画了一个小的小的立方体:“这是我们的都府,我们虽然农业、工业都不如清廷,但我们是一块金砖,而他们是一层金箔,差距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悬殊。”

    和军官们讨论了很久以后,邓名宣布解散,上尉们会把邓名的思想和意图传播到全军,让川军上下对他们统帅的战略考虑更明确。

    “张尚书,”邓名对张煌言说道:“或许您现在能相信了,我此次来江南的最初目的,并非单单为了敲诈勒索,而确实是为了发展四川的盐业。”

    第五十一节 紧俏

    又过了三天,邓名依旧没有从漕运总督那里得到准信。林起龙觉得邓名的条件很苛刻,但他又不敢表示反对,所以就忍不住开始拖延时间。见林起龙居然连反建议都没有,邓名就知道这事不会一帆风顺——对方根本不懂得如何讨价还价。

    而且越琢磨这事,林起龙的心思就越多,刚开始漕运总督面对明军的武力威胁时,觉得必然无法幸免,所以又是送礼又是展开谈判。可惜邓名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还因为顾忌在江南民众中的影响,所以没有完全切断运河交通,阻止包括民船在内的所有航运。

    当林起龙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又开始狐疑起来,觉得或许邓名的武力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强大,所以才没有武力夺取扬州。因此林起龙决定做两手准备,一方面继续与邓名谈判,一方面则准备武力保卫运河,驱逐明军。

    漕运总督的命令把梁化凤吓坏了,他从南京带来的披甲只有三千,很多都是周围府县的地方兵丁,比上次南京之战时的手下还要差很多。而梁化凤知道邓名从四川带来的八千甲兵,他估计朱国治给邓名提供的装备也足够把张煌言与马逢知的联合部队武装起来了。即使加上扬州的部队,出城与邓名硬拼也无异于以卵击石,现在守卫城池都很勉强,更不用说保卫运河畅通。

    但不管梁化凤如何地反对,林起龙却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认定邓名有虚张声势的嫌疑,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暴露出来,然后不得不立刻退兵。所以打算继续采用拖延政策,等邓名的弱点暴露出来再说。

    “看来扬州那边确实是需要敲打一下了。”十九日这天,邓名召集军官,让他们督促全军做好深入运河的准备。

    上尉们纷纷去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任堂向邓名提问道:“此次进攻,我军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会是拿下扬州吧?”

    邓名摇摇头,现在江南还是清军统治区,扬州对川军来说没有任何军事价值,邓名连镇江都不打算坚守,更不会考虑在扬州这个地方留下四、五千兵力。邓名不可能在扬州留下半数的机动兵力是因为扬州对他来说没有丝毫价值,但对清廷来说则完全不同,对漕运总督来说更是不容有失,否则他就是能从明军手下逃走奔回淮安府,也难逃清廷的那一刀。

    “这事江南提督——清廷的江南提督梁化凤的来信。”邓名对任堂、穆谭和周开荒这三人挥舞着一份书信:“梁化凤称,他只会带领本部兵马坚守扬州,城外的两江部队他也会尽可能地收入城中,漕运总督的标营和河道兵马虽然他管不到,但实力非常有限,梁化凤表示他深信我们能将其一鼓聚歼。”

    梁化凤不希望邓名在扬州府横行,因为这里毕竟是两江总督衙门的辖地,如果邓名严重破坏了运河交通,那朝廷在严惩林起龙的同时,说不定也会迁怒于蒋国柱、梁化凤。要是蒋国柱失去了问鼎两江总督宝座的机会,那与他一荣俱荣的梁化凤也会遭殃,他深知江西巡抚手下有一批武将惦记着自己的位置,整天想着取他而代之。所以虽然扬州不像江宁那么重要,但若是能与邓名达成妥协,梁化凤绝不愿意失去扬州。

    更进一步,梁化凤也不愿意邓名阻断运河,因为漕运断绝同样会导致朝廷震怒,除了一定会倒霉的林起龙外,蒋国柱也有陪绑的可能性。若是听任林起龙胡闹下去,邓名在被戏耍后很可能大怒报复——梁化凤越琢磨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邓名绝不可能容忍他的威慑力受损。

    梁化凤既然无法靠自己的本事说服林起龙不要调皮,也就只好借助外力了,昨天深夜梁化凤写好了这封信,今天早上就送到了邓名手中。

    “梁化凤说,林起龙心存侥幸,若是我们不展示武力的话,他多半不会乖乖听话,所以需要我军去扬州走一趟,说服漕运总督回到双赢的道路上来……”邓名用自己的话简要介绍了一下梁化凤的信件内容,不过即便如此,梁化凤仍然希望邓名不要在运河上大肆破坏,不要让林起龙没有退路、破罐子破摔。

    “如果我们不破坏运河的话,如何迫使林起龙屈膝呢?”穆谭质疑道,对于梁化凤这个南京之战的清军大功臣,穆谭的敌意一直很重而且不加掩饰,听到梁化凤的要求后他立刻表示反对:“记得提督说过,威慑有三要素:我们有行动的力量;我们有使用力量的决心;我们能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力量和决心。如果我们沿途秋毫无犯,林起龙就会怀疑我们是否有进行破坏的决心。”

    “不错,但林起龙不敢赌的。”邓名告诉大家,梁化凤还帮明军挑选了一个目标:“就是扬州附近的漕运码头,如果失去了这些码头,那明年的漕运就会有大麻烦。而这些码头都是多年建设起来的,漕运总督的河道官兵每个月都要检查翻修,一旦被摧毁绝不会短期内能复原。梁提督建议我,保卫扬州,击败漕运总督留在城外的河道部队,占领这些看上去不起眼但其实非常重要的码头,还有沿途的修理漕船的工房,并威胁将它们都付之一炬。梁提督断言,林起龙一定会在这种威胁下低头。”

    没有人能够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大家对漕运的熟悉程度,显然不能同江南提督梁化凤这样的专家相比,只有穆谭还有疑惑:“如果梁化凤判断错了怎么办?如果林起龙依然不肯低头呢?万一梁化凤骗我们怎么办?他说这个重要其实却是无关紧要。”

    “我们可以把码头都烧了呗,然后继续向北,尽可能破坏从扬州到淮安的码头;我们还可以在运河里沉船,再把河堤挖开,把水坝爆破了。不管重要还是不重要的,什么也别想留下。”周开荒想也不想地说道,作为一个西北人,他对东南这边缺乏感情:“运河若是完了,不但鞑子没法运粮了,就连淮盐也完了。”

    梁化凤猜得没错,得知林起龙有变卦的注意后,邓名立刻就生出了杀鸡给猴看的念头,越是实力弱小的时候,有债必偿的名声就越重要;如果不严厉地惩罚林起龙,那其他清廷官员对邓名的畏惧心理就会大大缓解。但对运河的彻底破坏,很可能给扬州和淮安一带的百姓带来严重的损失,对他们的损害可能比给清廷的还要大。再说想彻底破坏大运河的航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清廷对淮扬地区的百姓更没有什么感情,可以不惜代价地动员起一大批人来从事疏通工作,所以邓名没有赞同周开荒的话,而是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只要拿下扬州就行。”

    拿下扬州可能会导致蒋国柱和梁化凤有麻烦,不过他们或许能撑过去不被追究,就算被追究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把林起龙这个方面典型做好,那也不愁将来的新任江南官吏不服软。

    梁化凤的书信除了给邓名一份外,还送了一个副本回南京,在邓名开始渡江攻入扬州府境内时,蒋国柱也拿到了那封信的副本。

    “梁将军做的很好。”蒋国柱看完信后,就赏给了使者一大块银子,林起龙的心思蒋国柱清楚得很,就是在迟迟下不了通邓的最后决心,总想着能够毫发无损地脱身。

    不过林起龙的行动不但不符合邓名的利益,也不符合两江总督衙门的利益,虽然蒋国柱在府县通邓问题上是能瞒就瞒,但他还是希望安天下的官员都通邓,这样就算被朝廷发觉他也不是鹤立鸡群、替大家顶雷的那个了。

    蒋国柱对漕运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梁化凤的献计让他也很满意:“漕运码头都被毁了,那明年漕运肯定要出大问题,林起龙是肯定会妥协的;不过若是他真的发疯,邓名肯定会把码头都烧了,甚至在运河里沉船,那将来配合漕运总督衙门修复码头、疏通运河的时候,我那一份功劳总是跑不掉的嘛。”

    蒋国柱赏赐了信使之后,就交代幕僚加倍用心地监督各个码头,绝不许一艘官府的船只打着绿旗在南京——镇江这段长江水域上行驶,虽然蒋国柱没有战舰只有一些小船,但他觉得邓名肯定会有所防范,担心南京这边还有隐藏着的水上力量。现在蒋国柱下达的禁航令就是为了进一步消除邓名的担忧,以保证邓名能够拿出全部的力量去痛打漕运总督的河道官兵。

    林起龙的鲁莽行为对蒋国柱来说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帮他吸引走了邓名的注意力。蒋国柱一直担心邓名进攻南京之心不死,而他手中无兵、幕府中无才,急需湖广总督仗义援手,现在林起龙自己跳了出来,就算他坚持不了多久——蒋国柱觉得这是肯定的,扬州城周围的两江部队由梁化凤指挥,扬州知府也是蒋国柱的手下,他们肯定不会帮忙;同时蒋国柱还给扬州其他府县送去了密令,让他们保存实力,在明军与河道官兵的冲突中严守中立——那也能够蒋国柱争取至少几天等待援兵的机会,他估计张长庚现在可能已经拿到他的书信了。

    ……

    武昌,湖广总督衙门。

    “大人唤下官前来,敢问有何吩咐?”

    最近周培公很忙,武昌鹰派集团,也就是川盐商行的股东们,这几天来一直在讨论盐行的章程。本来收购川盐对鹰派集团来说,就是拿一些补偿,以减少被李来亨蛮横征税的损失。

    但渐渐的,事情发起了变化。从六月底到现在,长江航运就一直在明军手中,以前大量的盐船每天都会从下游驶抵武昌,卸下几万斤、十几万斤的淮盐。这种繁忙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一开始还有少量的盐船偶尔抵达,它们都像私盐船一样鬼鬼祟祟的,把食盐藏在船舱的最下层,上面铺着各种掩人耳目的东西。要不是打扮得和乞丐差不多的船老板,能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藏在咸鱼袋子里的湖广盐引,兵丁肯定无法把这些官盐伙计与私盐贩子区分开。

    武昌每日获得的淮盐数量,从十几万斤萎缩到不到一万斤,在邓名离开九江向下游进军时,淮盐几乎绝迹了。现在江西的食盐输入量同样大减,运去南昌的官盐都需要千方百计地走私,更不用说给武昌运盐了。

    以往运到武昌的食盐不但供湖广使用,还会输送一批去贵州以及河南部分地区,现在通向这些地区的食盐运输已经终止。河南还稍微好办一些,还可以想点陆运的办法,不过这远比走长江水道的成本高,难度大,盐价上涨不可避免;但贵州就比较麻烦了,前不久吴三桂首次来信提到食盐问题,称贵州盐价开始上涨,导致人心不稳。

    湖广这里的盐价同样在节节上涨,因此当这个月初,叶天明的“川盐走私船队”首次抵达武昌时,确实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虽然川盐的供应量这个月只有可怜日平均五千斤,不过数量一直在稳步上涨,有希望在盐储备耗尽前提高到日供应三万斤以上(除了邓名一开始留下的那批川盐外,后来明军又运来了几百万斤的查封淮盐。),这是武昌方面估计的最低需求。

    因此售盐变成一件非常有利可图的事情,不少前鹰派集团成员都认为,如果邓名继续在长江下游逗留,他们分到的那份盐不但可以抵偿他们缴纳的全部税收而有余(理论上邓名只是赔偿一半),甚至还能赚一点。

    周培公的计算结果也是一样,所以大约在邓名离开九江的前后,曾经的武昌鹰派集团,态度已经从原先的主张对主虁东采用强硬姿态,转变成了支持对蒋国柱采用强硬姿态,支持的目标也和之前不同,之前的宾语是清军,现在则是四川提督邓名。当然,这个支持态度那时还是私下的,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随着江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