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斜雨酿呢!
“这倒是。”程踏雪也是品酒的好手,所以才会跟艾岚的双亲结为好友。
“大娘,你相信吗?这小子居然不会喝酒!”小六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害蒲砚卿满口的水都喷出来。
“小六子!”干么在大娘面前提起这件事?多嘴。
“什么,不会喝酒?”程踏雪闻言大吃一惊。“居然有这么荒唐的年轻人?”
咦,不会喝酒很荒唐吗?不是说会喝酒的人才叫荒唐,怎么他们这些人的想法都与世人不同?
“不行,当我的徒弟,酒量一定要好。”他得做特训。
“啊?”蒲砚卿听了下巴都快掉下来。
“你得学会喝酒,否则我将你逐出师门。”凡是她程踏雪的徒弟,没有海量起码也得是半个酒鬼,不然教她的脸往哪儿摆?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认命喝酒了吧!”小六子一把搂过蒲砚卿的肩大笑。
于是蒲砚卿除了习武之外,还多了一项特训,那就是喝酒。
头晕眼花……
蒲砚卿每每喝到眼冒金星,被小六子背下山,但为了不被程踏雪逐出师门,他只好拚了。
光阴似箭,转眼间蒲砚卿已经来回春堂快两个月,这两个月之中,他不但重拾书本发愤读书,并在程踏雪的严格训练下,学得一些武功。
虽然只有两个月,蒲砚卿却深深觉得,这两个月过得比过去二十几年还要充实,尤其是他的健康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不仅不再时常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天走上几个时辰的路也不会喊累,气色经常保持红润,说他过去从头到脚都是病,恐怕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气色看起来甚至比平常人还好。
这天,花橙藜一早就带着小六子和蒲砚卿到后山的湖边练习深呼吸。三个人面向湖面又吸气又吐气的,充分吸收山林之气,对健康很有帮助。
“蒲公子,小心别又掉进湖里。”花橙藜总爱提起蒲砚卿这件糗事,让他好生尴尬。
“什么,你曾经掉进湖里?”上回小六子没跟着来,这回跟来一听见蒲砚卿竟然落水过,惊讶到嘴巴都合不拢。
“那是意外。”蒲砚卿脸红辩解,但小六子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卯起来哈哈大笑。
“你也太扯了吧!”他一边笑一边用力拍蒲砚卿的肩膀,看得一旁的花橙藜非常替蒲砚卿担心。
“小六子,轻一点儿,别把蒲公子给推下湖了。”花橙藜怕小六子粗手粗脚会惹出祸端,小六子可一点儿都不怕。
“安啦,橙藜姐。”他越拍越用力。“这小子现在很强壮,哪可能这么轻易落水?”
“可是……”
“小六子——”
砰!
花橙藜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蒲砚卿才刚要小六子别玩得太过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铁沙掌给拍进湖中。
扑通!
“咦?”小六子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心想怎么会这样?
“果然落水了。”花橙藜同情地看着在水中挣扎的蒲砚卿,他的运气真不好,碰上小六子这个冒失鬼,注定要倒霉。
“救命,我不会游泳!”蒲砚卿老是忘了湖边的不深,就爱挣扎。
……
小六子和花橙藜站在湖边看着他夸张的动作,不晓得他在紧张什么,明明就没有溺死的危险。
蒲砚卿挥舞了半天的手臂,才想起水深只及他的腰,他只要站稳脚步就没事。
“喂,你不要紧吧?”小六子站在湖边扯开嗓门大叫。
第6章(2)
蒲砚卿原本想大声响应他没事,却在无意间瞥见花橙藜关心的表情,耳边倏然响起两人那天的对话。
要是你真的溺水昏迷不醒,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你。
什么方法?
用嘴巴。
啊?
其实不只溺水,当一个人失去心跳和呼吸的时候,都可以用这个办法。
她说的那个方法,无非就是反患者的下巴抬高,然后嘴巴贴住嘴巴,将空气送进患者的肺部。
想象她的芳唇紧贴着自己嘴巴的画面,蒲砚卿顿时脸红心跳,站都站不稳。
如果……如果……
他用力吞吞口水,考虑自己假装溺水的可能性,如果他溺水的话,花橙藜应该会用她说的那个方法救他,那他就可以、就可以跟她接、接吻了……
不行,太卑鄙了!
想到自己竟然为了能和她嘴对嘴接触而使出这种小人招数,蒲砚卿就觉得羞愧,不配称做读书人。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对,他不能够对不起文天祥,但是他真的很想一亲芳泽……
“蒲砚卿!!”
他已经够挣扎,小六子这时偏偏突然发出一声巨吼,害蒲砚卿吓到脚打滑,整个人当场没入水中。
咕噜噜……
怎么会这样,水深明明只到他的腰,他却喝了一肚子水。
“小六子,你快下去救人!”
就在蒲砚卿纳闷自己怎么会这么荒唐的同时,小六子接获花橙藜的命令,要他跳下湖,他理所当然照办。
小六子粗手粗脚兼长手长脚,不需要太费力气就将蒲砚卿捞上岸,将他放在湖边的草地上准备急救。
“我来。”花橙藜果真像蒲砚卿想象中那样,要用嘴对嘴将空气送入他嘴里那一套,帮助他清醒。
蒲砚卿明知道不应该,他既然没有昏迷,也只喝了几口水,就不该装死。他若还自认是个君子,理所当然应当睁开眼睛阻止花橙藜,毕竟男女授受不亲。问题是美色当前,他又没色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蒲砚卿一直在读书人的风骨与碰触花橙藜的欲望中挣扎,他可以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吹在他脸上,柔软的嘴唇即将落下。
他的心怦怦跳,眼睛偷偷开了一条缝窥视花橙藜,没想到却看见小六子厚厚的嘴唇朝他压来。
天啊,这是什么情形?
“来,蒲大哥,让我帮你急救。”亲亲,啾……
小六子腮帮子鼓得跟河豚一样,眼看着就要压到他的嘴唇,蒲砚卿连忙睁开眼睛把小六子推开。
“我醒了!”他仿佛有神功附体似地瞬间清醒,小六子人没救成,反而跌了狗吃屎,真个是很倒霉。
“哎哟!”跌得可真痛。
“你还好吧?”花橙藜在一旁忍住笑,她虽然什么都没说,表情却已一目了然。
“还、好好。”他心虚地微笑,总觉得自己的诡计早就被她看穿,他再一次在她的眼前闹了大笑话。
“既然你都没事了,干么还闭眼睛啊?”可恶,这小子越来越有力气,推得他好痛。
“你……你还敢凶我。”都是小六子这臭小子害的,勒死他——
“你怎么会这一套急救方法?说!”蒲砚卿使出勒颈绝技,勒得小六子差点没断气。
“当然是橙藜姐教的。”啊啊,再勒他就要没气啦!“我一直没机会用,还以为今儿个终于有机会练习了呢!”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
“都是你害的!”勒死他——
“这关我什么事?”小六子不明就里,蒲砚卿照勒他的,管他冤不冤枉。
两个大孩子互相勒来勒去玩得好不愉快,花橙藜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两人打闹,表情若有所思。
“橙藜姐?”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小六子,你去车上帮我把毯子和祛寒药拿来好吗?”花橙藜回神微笑嘱咐小六子。
“我马上去拿。”小六子一溜烟不见人影,花橙藜对蒲砚卿露齿一笑,他的心立刻又狂跳起来。
“你的身子骨好多了,浑身湿透既不会打喷嚏,也不会咳嗽,也不会喊冷。”和他头一次栽进湖里的反应截然不同。
“好像是呢!”经她这么一提,他也觉得自己大有进步。“你不是,我还没发现,我好像真的不再那么怕怜。”
“而且你的脉管炎也痊愈了。”她打量他的脚,一些征状都没有了。
“这都是你的功劳。”蒲砚卿笑道。“你不晓得用了什么仙丹妙药给我吃,我才能这么快摆脱病痛。”
他说的话当然不无道理,但是花橙藜可不会将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他之所以进步神速,恐怕跟他每天午休时间的神秘活动有关。
“小六子好慢。”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花橙藜纳闷。
“可能在忙别的事吧!”他最好别回来,让他们独处。
“他还有什么事情可忙的?”不过拿个东西。
当然有,忙着蹲马步,忙着打拳,忙着帮哥儿们谈恋爱。
蒲砚卿明白小六子是为了帮自己,才会故意磨蹭不立刻回来,他得好好把握机会才是。
“那个……”他搔搔头,不晓得如何开口。
“哪个?”花橙藜对任何事都心思细腻,偏偏只对爱情没感觉,连蒲砚卿这么明显喜欢她都看不出来。
“我……我想问你——”
“嗯?”
他想问她,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破病公子哥儿?这个破病公子哥儿正很努力地锻炼体魄、学习武功,期待哪天万一她若是再遭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挺身而出站出来保护她。
“我……”他想问她,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看到她欣喜的表情,抑或是会嫌他麻烦,因为她一点儿都不想被他保护?
“你到底要问我什么事?”花橙藜看他困窘的表情,猜想他大概想和她聊心事,遂微笑鼓励他。
她猜得相去不远,他确实有满肚子心事想对她说,只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我想问你,明年我就去应考好吗?”他明明是想问她感情的事,结果却扯到科举上头,真个是……很无力。[熱書?吧&獨家制作]
“会试吗?”她记得他已经是举人,若要再应考,也只能是会试。
“嗯。”他点头。“会试三年才一次,今年已经才过乡试,明年春天就要举行会试,我想去试试看。”
乡试次年,礼部按例会在京城举行会试,又称“礼闱”或“春闱”,共考三场,每场三日,取中者为贡士,第一名称为会元。
“若失去明年的机会,又要等三年,你当然应该去试试看。”花橙藜一般只提供意见,很少帮人下决定,然而她这次却打破惯例。
“你也这么觉得?”老实说,他没有把握,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一定会努力求取功名回来。
“是呀,我是这么觉得。”花橙藜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意见有这么重要,但他的眼神好像她的答复给了他全世界,开始也觉得自己必须谨慎回答。
“好,我明年参加会试。”他兴致勃勃地点头,立志要更加发愤读书,不教她失望。
花橙藜个性虽然温和善良,但其实鲜少为任何事情感动,这回她却被打动。
他似乎可以为了她一句话彻夜努力,可以为了她一个无心的建议,设下长远的目标,这对她来说是压力也是全新的体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承受得起他纯真如孩童的热情。
怎么办?她好像有点想逃走……
闪电般的悸动来得太快,打在花橙藜一向坚定的心房上,她有如堡垒般密不透风的心墙竟然也开始出现一丝裂缝,激起她前所未有的不安。
花橙藜一直以为都是沉稳、恬静、如春风般轻柔,可她的心中此刻正刮起一股小小的旋风,实在是始料未及。
她对蒲砚卿微笑,表面上看不出异状,只有她自己清楚内心起了什么变化。
一股不同以往珠亲密气息,在他们之间悄悄蔓延开来,即使天真如蒲砚卿,都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那股张力。
他们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制住,不由自主地看向彼此,脸越靠越近……
“橙藜姐,我回来了!刚刚我在树下捡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帮他敷了大半天的药——”
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小六子突然间现身,气得蒲砚卿只想拿刀杀他。
“呃,怎么了?”干么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他……
原来小六子不是为了帮他,而是害他,亏他还把他当成好兄弟!
“没事。”看见蒲砚卿的反应,花橙藜忍不住噗哧一笑,总觉得好妙。
“你,给我过来。”他要宰了他!
一声惨叫,小六子惨遭蒲砚卿一阵修理,看得出来他的身体真的好了很多。
不过到了下午练功时间,小六子马上报复回来。
“什么,你都长这么大了,居然还不会游泳?!”听完小六子的话,程踏雪震怒,罪魁祸首直指蒲砚卿。
“我……我本来就不谙水性……”可恶的小六子,居然当起报马仔,大家走着瞧……
“不用说了,你现在马上给我跳下湖学游泳,学不会游泳不准起来。”
“咦?”
“小六子,你负责教他。”程踏雪再下一道命令。
“什么?!”
“他要是学不会游泳,你也不准起来。”
害人反害己,结果小六子也被拖下水,两上大男人这回真的成了“苦命鸳鸯”,谁也占不到便宜。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觉悟吧!
第7章(1)
回春堂今儿个不看诊,改为招待镇民吃免费的豆腐脑。
因为程踏雪决定要回京城,在回去之前,决心好好施展她的手艺,做豆腐脑给热情款待她的罗新镇乡亲们吃,算是感谢大家对她的照顾。
罗新镇的镇民不少,算一算几百个人跑不掉,如果每个人都上门吃一到两碗的豆腐脑,数目会相当惊人,所以几天前他们便开始分配工作。
负责采买的是小七子和小六子,因为小七子做事比较仔细,适合管帐。小六子天生力气大,又跟程踏雪学了四个月的武功,用来扛货最好用。至于蒲砚卿也有事做,他字写得漂亮,又画得一手好画,程踏雪派他写传单,还规定他必须在传单上画上豆腐脑,以防不识字的乡亲不晓得回春堂有免费的豆腐脑可吃。
总而言之,凡是住在回春堂,无论是伙计或是暂时寄宿的客人统统都有事情做,一个也跑不掉。
“大娘,你真的要回去了?”其中花橙藜算是最忙碌的一个,她不但要掌管一切,还得帮忙程踏雪做豆腐脑。
“我来这儿都四个月了,再不快点回去,店都快倒了。”程踏雪笑着回道,这还是她头一次在罗新镇久留,都是小六子和蒲砚卿那两个臭小子害的,没事干么收他们为徒。
“大娘,您真爱说笑。”花橙藜也是满脸笑意。“您的店生意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倒?”
“回春堂每天都来一堆病患,不是也差点倒了?”若不是她接手回春堂改变经营方式,医馆哪还能撑到现在?
“听您这么说,还真是颇有几分道理。”花橙藜知道就这一点说理说不过程踏雪,干脆避过这个话题。
程踏雪一向就认为花橙藜是花家三姐妹中最聪明,处事也是最圆滑的。她比谁都懂得趋吉避凶,但有时候却也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不该逃避的事物都给错过了。
“小六子都跟你说了吧!”她活到这把年纪,看尽人生百态,有些事情能不说就不说,有些事情却不得不讲。
“您是指他跟你习武的事吗?”花橙藜猜。
程踏雪点头。
“他一开始就跟我提了,经过我的同意,他才敢跟您习武的。”小六子虽然粗鲁,但做事很懂分寸,就这件事情的处理,倒是无可挑剔。
“砚卿也跟你提过吗?”程踏雪又问。
“这件事他倒是隐瞒得很好。”花橙藜的回答,间接证实她从头到尾都清楚蒲砚卿搞什么鬼,只是不揭穿他而已。
“你知道他跟我习武多久了?”程踏雪早有预感精明如花橙藜,不可能没发现蒲砚卿异常的举动,只是不晓得他什么时候露馅。
“四个月。”
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蒲砚卿背着她偷偷习武,她还真沉得住气,一句话都不吭。
“你是怎么发现的?”据他自己的说法,他掩饰得很好,结果显然不是如此。
“他每天未时都会爬墙从后院溜走,小六子也是那个时间习武,天下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很容易便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