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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第6部分阅读

。把粥吃了,再睡一觉吧。”赖方点点头,试了试身体还行,要求自己来。阿圆知道她的习惯,不和她争,起身出去了,有马自然也紧随其后,只是他们俩看着也跟出来的於须磨,愣了一下。“我,我去看看车上还有没有干净的被褥,她身上盖的,都让汗湿透了。”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转身就走。阿圆翻过神来,赶忙追了过去“您等等,我来帮您。”有马奇怪的想了想,晃了晃脑袋,也跟了出去。

    一行人折腾下来,再睡下,又是一段时间后了。众人都睡得格外踏实,可能是疲劳紧张过后,人很容易放松下来的缘故。赖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听着身旁於须磨浅浅的呼吸声,她只觉得心里痒痒的,索性起身,支着脑袋歪着头打量起了於须磨。

    第21章收尸的少年

    赖方看着於须磨规整的睡姿,好像只是闭眼假寐,秀气的五官在睡着后,显得有些稚气难脱。想也是,不过十九岁,也就是个大一新生的样子。她叹了口气,轻轻起身避免惊动了於须磨,出了屋子。

    旅笼屋的门口,燃着一个小小的火盆子,一个小女孩儿跪坐在火盆子旁,裹着夜着,头一点一点的。赖方伸手敲了敲门框子,女孩儿猛然惊醒,看着近在咫尺的火舌,吓得直拍胸口。母亲总叮嘱她不要守着火盆子睡觉,要挪的远一些,她却总是贪这点儿热乎气,差点儿又把头发燎了。她这才想到,叫醒她的人,她抬头看看这个傍晚入住的客人,来的时候她是昏迷着的,害自己好一阵忙乎,不过也算值得,她愉快的摸了摸袖子里阿圆给的赏钱,心情很不错的鞠躬问道“小姐?您需要什么?热水?粥饭?”

    赖方摇了摇头,轻声问“我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小女孩儿奇怪的看着她,下意识的指了个方向。赖方点点头,推门出去了。小女孩被猛然灌进来的冷风吹的一阵瑟缩,半天才反应过来,跑到门口,而赖方的背景早在夜色中模糊了。小女孩心想,好快的速度啊,这个小姐的身体里好像蕴含着很多很多的力量一样。再想想和她一起来的那个美貌男子,心里想,是不是,如果自己变得和这个小姐一样强,也能找到那么美貌的夫君。她也是个心宽的,把火盆子挪的远一些,又开始做起了美梦。

    赖方出了旅笼屋,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走着。走得快,也就不觉得冷,没走一会儿,身上还微微发热。她来时路上发现,这里的官道每隔一里都会在路旁有个石墩子,像现代高速公路旁的标示,距哪儿哪儿还有多少公里。这个时代的路标简单的多,只是简单的标记一个数字。她估摸着自己晕过去,有马不会找太远的地方投宿,应该离得不远。她还想回去看看,看看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事发地点。前世,爸爸教育她,哪儿跌倒了哪儿爬起来,不然,会总记得失败的时候,那个坎儿也就变成了一个无法跨越的心结。

    写着里程数的石墩子显示,她越来越接近事发地点。寂静的夜,她只身一人走在路上,只有她自己木屐嘎达嘎达的清脆响声。刚刚出来是凭着一股热乎劲儿,快走到了却忽然有些犹豫起来。就在这时候,天边却泛起了朦朦的亮光,太阳,快出来了。赖方深吸了口气,暗道都走到这儿了,不能放弃,就捏紧了拳头,继续走着。终于,远远的,她隐约看到了竖立着的三个架子。

    走近些,赖方却觉得架子上吊着的人,似乎在轻微晃动。饶是她再心里没鬼,也吓得一惊。再定眼好好看看,才发现是一个小男孩儿在拉扯十字架上固定那人的绳子。赖方之前没看到小男孩儿,但对方却应该早就听到了她木屐的声响,却也没停顿手里的动作,反而加快了动作,将人轻轻放了下来。等赖方上前的时候,他已经费劲的把人拖到了旁边,和其他已经接下来的三个人摆在了一起,盖上了白帕子。

    赖方甚至有些感谢这个男孩子,让她不用再看死去的人千奇百怪的脸。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人还是直挺挺的在哪里,却因为脸上盖着的帕子,让人觉得心里安宁了几分。男孩儿将人放好,又开始挖坑,手里的活儿利索极了。赖方想这个孩子可能是这三个人中谁的孩子,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都没发觉有人来了。她不知道该放轻脚步还是出声打断,最终,她选择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她和男孩儿隔了一段距离,就这么坐定看着。谁说这里的人矮,至少,她自己就很高挑,这个男孩儿也很高。说是男孩儿,应该也和她现在一般年纪,只是大概因为饮食的关系,干瘦干瘦的。

    男孩儿挖着土,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尽快将人埋了。这个女孩儿来的时候他当然知道,甚至早就听到了,木屐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让黎明显得格外静谧。他习惯了在安静中做事,猛然有了声音,让他有几分不适应。但他也没去打量和质疑女孩儿,太多的现实教育过他,他,只要做好手里的活儿就行了。

    赖方也是在男孩儿几次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后,才发现其实男孩儿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到来了,他只是装作不在意罢了。看着男孩子穿着单薄破碎的衣服,赤着脚闷头挖坑,好半天,才挖好一个一米深的坑。他又开始挖第二个,赖方默默的看着,两个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和谐中,当男孩儿快挖好第三个坑时,太阳已经升了上来。渐渐的,离得不远处的村落里,渐渐有了声响,有的茅草屋升起了炊烟。

    男孩儿明显急躁了起来,他加快手里的动作,顾不上胳膊已经累到麻木,麻木了也好,不觉得疼痛。赖方渐渐对男孩儿的身份感到了疑惑,这三个人不会都是他的亲戚吧?就算都是他亲戚,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亲戚吧?为什么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自己来做这有些残忍的事情。赖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几天来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惑。男孩儿看了看齐腰深的坑,又看了看平躺着的三具尸体,犹豫了半天,最终咬咬牙,把其中一个抄着腋下拖动到坑边,却在怎么把人平放进去的问题上费尽了脑子。

    这时,一直静坐在旁边看着的赖方起身走上前,抓起了男孩儿手里尸体的脚踝,和男孩儿一起游荡了几下,顺势一用力,人就放了进去。男孩儿看了赖方一眼,嘴扇动了几下,到底没说出话来。只是赶紧又去抬另一个尸体,赖方索性好事做到底,又帮了他一把。两个人就这么把三具尸体都放进了坑里,赖方就着土地蹭了蹭手,原来人死后,是僵直的,再无柔软可言。男孩儿见都放进去了,又看了看天色还算早,高兴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赖方顿时觉得被男孩儿的笑容晃花了眼睛,男孩儿的皮肤黝黑,眼睛也是黑眼仁大,白眼球少,像小狗一样。他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迎着阳光,显得耀眼极了。

    只是这单纯而美好的感觉没停留多久,啪的一声闷响,赖方甚至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儿,男孩子已经用手捂住额头,收了笑容。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滴答了下来,顺着干瘦的手臂滑落到了地上,j□j|涸的土地吸收了。赖方愤怒的寻找始作俑者,原来是几个半大的女孩子,穿的都不太好,但是即便补丁摞补丁却都严实的裹着身体。她们手里都捏着小孩儿拳头大的石块儿,远远的看着她们,被赖方看到亦或是看到赖方,她们迟疑了一下,但最终,手里有石头的孩子,还是把石头向男孩儿扔了过来。有的准,打在了男孩儿身上,有的不准,落在了脚边溅起了尘土。

    看她们弯下腰还要拣石头,赖方觉得血一下都涌到了头顶,她也猫下身子迅速拣了几块儿小石子,几下分别打在了孩子身上。她知道自己的臂力天生异于常人,所以她在怒极的时候,也还是留有一份理智只用了三分力气,就是如此,几个孩子也还是疼得哭了起来。她们跌跌撞撞的向村子跑去,回头还看了她们这个地方几眼。赖方看她们跑远了,火气也平了几分,这种来自孩子的恶意,让人难受,孩子知道什么,无非是大人的身体力行教育了她们罢了。

    男孩儿蹲下身子,抓了把土抹在了额角的伤口上,赖方还没来得及出声喝止,男孩儿已经转身去填土了,速度快的赖方都没看清楚。血糊着土变成了泥,但却没有再往下滴,原来男孩儿是用土止血。土填起来的速度比挖的时候要快,赖方愣神的功夫,男孩儿快手快脚的推着土,最后甚至用身子往里推,像是在和什么抢时间。当赖方看到从村落里汹涌出来的人群时,阴阴的眯起了眼睛。

    第22章出生时就决定了的

    村里的人来势汹汹的涌到了三个土包前,男孩儿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利索的跪伏在了土包旁,额头贴地,恨不得贴近泥土里。来的居然全部都是女人,不知道村里男女数量是否已经悬殊到了这个地步,但看孩子的数量,也确实不太多。按说,物以稀为贵,不是应该爱护男孩子么?赖方见男孩儿跪在地上,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选择坐回了之前的石头,冷冷的看着即将到达的人群。男孩儿偷偷偏了头,看了赖方一眼,最后还是咬牙跪好,不再张望。

    众人到了土包前,停了脚步,看了土包,一时都有些无言。她们小心的扫了眼赖方,看她的穿着都愣了愣,特别是看到她腰间别的匕首时,其他人都相互使了眼色,赖方只当没看到。最后,还是走在前面的女人上前一步,恭敬的对着赖方鞠躬,道“敢问阁下从哪里来?”赖方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男孩儿,再看看对着自己恭敬鞠躬的女人,开口道“路过,你们有事尽管处理,我就坐这儿歇歇。”女人原本看赖方年纪小,只当高捧高送就能把她糊弄走,哪知道却是个有脾气的。

    “母亲,就是她打帮着这个贱|民打我们。”刚刚跑回去的女孩儿拽着女人的袖子怒气冲冲道,女人赶紧将她扯回身后,用身子挡住她,诚惶诚恐的鞠躬道“还望阁下海涵,孩子小,不懂事儿。”

    “也不小了。”赖方的话把女人给噎住了,见她脸色变了几变,却最终还是陪着小心道“是小人没教育好孩子。”

    赖方其实一直不喜欢这个时代森严的等级制度,虽然她有幸站在了高处,但她还是不喜欢,骨子里的厌恶,特别是昨天经历的,和今天看到的这个男孩子。现在,她有些恶质的觉得,自己的身份也还不算太坏,至少能先出了这口恶气。

    “你们打算怎么安置这三个人?她们也算为你们村谋了福利了吧?”赖方用手指指三个土包,她试图将众人的关注点转移到土包上,其实,她最初来的目的也是此。众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难道是领主大人派来善后的?可是不应该啊,一直没这个惯例的。为首的女人斟酌了一番,道“她们是我们村的英雄,不管您是谁旗下的武士,咱们都会这么说,我们是要给她们三个立碑的。”按照惯例一直如此,农民暴动领头的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被杀死,这是对她们敢于挑战等级制度的惩戒。但是领主对其他人都会既往不咎,对她们之后敬重死者的行为也从来不加干涉。

    赖方听了这话,再看看女人虽然谨慎小心,但却坚定的眼神,心里的一口恶气散了大半。这是多么奇怪的民族,又狡猾又淳朴,又懦弱又坚强,既恶又善。赖方从怀里掏出三个银钱,递给了为首的女人“替我给她们三个的家里人,如果家里没人,那就给村里做些有用的事吧。”总归会有些祭祀、村学、公用之处,她帮不了天下所有的人,但她看到了,就力所能及的帮帮,也算了了自己心里的一桩事。

    女人拿着手里的钱,噗通一下就跪下了,跟她一起来的人也纷纷跪下,连孩子也在大人的拉扯下跪了下来。赖方不知道她给的钱数额之大,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她只是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量力而为罢了。幸亏她身上没有特别多的钱,不然,非吓死这些人不可,甚至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很多不安全因素。赖方一直不喜欢跪来跪去,但现在看她们和男孩子一样跪着,心里总算完全舒坦了。这时候也才想到,她的做法,其实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呢?她叹了口气“起来吧,我还要赶路,这就走了。”

    临走,她还是看了男孩子一眼,道“你们,好自为之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更多的,她也帮不了男孩子了,这是这个社会制订的规则,她无力与之抗衡。更何况,她总是要走的,男孩子却走不了,她勉强为他出头了,最后落在男孩子身上的不一定是什么结果。这种事情,她上辈子见的太多了。赖方觉得解了心结,虽然还有太多太多事情不明白,也想不清楚,但至少现在她心情是舒畅的,就这么穿着木屐嘎达嘎达的走上了她来时的路。

    她自然不知道,她走后,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也幸亏她没有强出头,否则,她就会在莫名其妙中背了两条人命。时隔许久,赖方知道时,惊呼好险。她暗叹自己性格中与生俱来的保守的那一面,没有给她造成终生的遗憾。

    她一路迎着阳光走,觉得身上心里都暖融融的,这个世界难免有很多遗憾,却还是让人有生存下去的。她现在看路边的绿树都觉得有勃勃生机,花花草草都吞吐芬芳,忽然,她就想到了男孩儿灿烂的笑容,那种满足让她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男孩儿那样难,都能知足的活着,她也算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了,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着呢?赖方觉得脚下轻快极了,一路小跑着奔回了旅笼屋。

    赖方看到旅笼屋外停靠的牛车,和站着的几个人时,生出了格外的亲近感。哪里知道这几个人为了她的突然失踪,急的差点儿打起来。幸好有马询问了马虎的旅笼屋仆役,得知了她的大概去处,最终劝说大家在原地等她,这才免了许多争执。

    几个人重新上路后,赖方才知道自己的离去给大家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她难得不好意思的跟大家道歉,吓得有马直磕头。几个人都能感觉出来,赖方这次回来,心情轻松了许多,也都暗暗松了口气。她们也多少意识到,赖方的想法和这个时代多多少少有些脱节,她们将之归于她和她父亲生活的那十几年造成的。阿圆和於须磨从本心想保护她这种善,但听了她详细的叙述后,阿圆发飙了。

    “什么?三个银钱?小姐!”阿圆拍着矮几,叫嚣道,外面赶车的有马,微笑着摇了摇头。“小姐,您怎么不把她们给供起来!”幸亏车厢内空间小,不然阿圆又要直转圈了。“小姐,您知不知道,三个银钱是多少?拜托你有点儿概念好不好,那是一石粮食啊!一亩好地,仔细的侍弄一年也就一个银钱而已!您出手就是三个,三个啊!咱们要不是有了意外之财,这路上路费都不知道在哪儿呢!你~你真是。”

    “之于我不过是住的舒服还是不舒服,之于她们,却是活命的钱。”赖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金钱方面,她一直没缺过。

    “啊,小姐,我的小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您才是天生的贵人命!”阿圆知道和她多说无益,只得认命的掏出账册来,重重的记上几笔。她看着偷笑的於须磨,气不打一处来“梅少爷,您也别笑了,帮着一起劝劝吧,小姐这么不通人情世故,不等到江户,就让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於须磨笑着摇摇头,赖方能解了心中郁结,这才是最重要的,看她一脸轻松,三个银钱又算什么呢?阿圆见他如此,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无力的抚额,道“天啊,我真是妄作坏人了,居然没一个领情的,一车的少爷小姐啊。”她决定以后有钱都要收好,不能给他们见着,这么随手一打赏,就是一个半月的月钱啊,特别是小姐现在没什么进项,吃什么喝什么啊。

    於须磨细细的眼睛笑成了弯月,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扇动,好像搔在了赖方的心上,她尴尬的咳了咳,又想起那晚偷偷看别人的睡脸,难免有些做贼心虚。她的咳嗽声倒提醒了於须磨“小姐,别的不说,这‘秽多’却不是您这种身份应该接触的。”阿圆听了,连连点头。心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