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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第22部分阅读

方都不会显得失礼。阿袖微张着嘴巴,也打量着吉宗。吉宗的身份和他们不同,他一直有感觉,虽然长屋里也住过武士,但她显得更有底气。她那时走的匆忙,长屋里的人也猜她遇到了事情。这长屋里住的人本来流动就比较大,但是因为空间窄小,大家也都会有些感情。他对吉宗,一直有些小心思,只是那时候他自己并不明白,也分辨不清楚。直到吉宗负伤走了,他担心了很长时间,才隐约的想,自己也许是有些喜欢这个面冷心热的人。想明白又能如何,徒增烦恼罢了。只是,现在,看到吉宗回来了,他还是很开心的,和吉宗一样,见到了故人。而且,吉宗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甚至比走的时候,多了一股凌驾于人上的气势,虽然敛着,但还是掩不去。

    她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真好,阿袖从心里想,这么想着,他就自然的绽放出一个笑容,对着吉宗笑了。吉宗被他的一口白牙慌得眼晕,阿袖为人一向冷傲,从内透着股冰冷。现在一笑,十分的颜色竟然变成了十二分,好像单调的冰山上,忽然绽放了一朵雪莲,又迷人又充满了生机,带给人很大的震撼。

    “阿袖,是谁来了?”见阿袖半天没有声音,就支在门口,里面的人问道。阿袖的笑容马上收了回去,快得好像他从来没笑过。吉宗敏锐的判断出,里面的人不是阿袖的母亲阿巧,也不是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莫非是新的租客?她随即发现,阿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吉宗联想到刚刚那群人,又看着阿袖的脸色,眼眸暗了下来。她的手轻轻一挥,跟她来的武士立马退出了院子,找了个隐蔽又能观察到院子的地方,藏了起来。

    “是之前在这里住过的人,回来看看。”阿袖小心翼翼的说,屋里一阵西索声,阿袖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看了看吉宗,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吞了回去。屋里出来了一个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一身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的粗布衣服,但是穿在她身上特别别扭。头发看似随意的披在身后,用东西束了,但是却又干净又服帖,这是个对仪容很注意的人。那人见着吉宗,也是一愣。

    “阿袖,这位是?”她转向阿袖,问道。吉宗快速的看了看女人习惯性摸向腰间的手,和她赤着的光洁脚丫,神经紧绷了起来。女人手里腰间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吉宗对这个动作很熟悉,她习惯性的在摸刀。即使是武士佩刀,做这个动作也是十分不礼貌的,这说明防备和预备攻击。这是长期佩刀的人的习惯,肢体上的小动作,是很难改变的。而且,这个人的脚,洗白柔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不像浪人甚至低阶武士。

    阿袖自然也看出了这人的戒备,他两手抓住她的胳膊,道“大~大石~,这位在这里住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和这里的人都熟悉,她现在回来看看,实是再正常不过了,你~”女人看着阿袖哀求的眼神,又看了看他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温和的笑了。阿袖一看她笑了,赶紧扭头对吉宗说“你走吧,现在大家都没回来呢,哪天要来,就等大家都在的时候再来吧。”他对吉宗挥着手,已经有赶人的意思了。吉宗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阿袖是在帮她,她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没事儿吧?”

    阿袖愣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掩饰湿了的眼眶,轻轻摇摇头。吉宗又看了眼阿袖抓着那人胳膊的手,那人也毫不客气的打量着吉宗,吉宗点点头,道“那我改日再来拜访。”说罢,也不拖沓,把手里的点心就近放在了门口,转身就走。看着洞开的大门,空荡荡的,阿袖心里松了口气,松开了抓着那人的手。

    忽然,一股力道圈住了阿袖,女人用手抬起阿袖的下巴,轻轻摩挲着他如玉的肌肤,温和的笑了。“再叫一声大石听听。”阿袖轻轻抖着身子,道“我再也不敢了,大人。”女人抬着他的脸,笑道“傻瓜。”边说,边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阿袖赶紧闭上眼,只是快速扇动的睫毛透出了他的慌张。

    吉宗快速出了巷子,走出很远了,武士才跟上来。“有没有尾巴。”吉宗低声问,武士摇摇头。“回去后,给我好好查查这个院子,我走了以后都发生了什么,着重给我查查刚刚那个人!”

    “是!”

    吉宗疾步走着,好像被什么追赶,又像要甩掉什么。她不该把阿袖放在那儿,虽然知道两人关系匪浅,但阿袖那惊慌的眼神,像根针,扎在她的心里。她顿住脚步,武士马上上前,低声道“主人,还是请回吧,那里不安全。”吉宗握紧了拳头,又快步走了起来。

    等她发现人越来越多,人拥挤得走快走不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着人头攒动,都让到了路边,远远的有乐声传来,她才知道可能是有游行队伍。新任将军继任,这也属正常。她示意武士和她一起避让,退到了路边,等游行的队伍过去。只有停下来,她才发觉,从长屋出来,她的胸间憋了一口气。现在,她缓缓吐出来,暗暗的想。这个世界颠倒了,男子依附于女子,何以为生?容貌?手段?温柔?家世?子嗣?这个世界太奇怪,太奇怪了,之前这些她都不曾碰触,也没想过。今天看到了阿袖,看到他在那个女子面前卑微谨慎的态度,都让吉宗觉得震惊。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的缘故,吉宗觉得呼吸困难,好像空气变得稀薄,微微有些缺氧,脑袋里嗡嗡的。

    忽然,一片花瓣从吉宗眼前飘落,打断了她的思绪,吉宗下意识的抬头,映入眼帘的画面,永远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第76章身为男人的悲哀

    蒙蒙黑的天际,下起了花瓣雨,辨不清颜色,只余莹白。十二个着内红外白吴服的年轻女子,统一服装统一发饰,举着两米多高的竿子,上面挑着精致的灯笼,灯笼下面垂着长长的流苏;短着打扮的十二个乐手,吹奏着很日本的民族音乐;十二个男子上白下红,一人一个花篮,往路上撒着花瓣;一骑白马上,驮着一个男子;马后面跟着十二个武士,也是统一打扮。这样的阵仗很少见,又隆重又奢华,晃花了众人的眼。

    但这一切,都盖不过骑在马上的那个男人。白色的无袖外卦,红色的吴服,鲜艳的像血一样,高耸的帽冠,闲适的表情。他微微抬着嘴角,好像在笑,却未达眼睛。好像这仪仗这围观的人群都不存在似的,他就是独自出来策马游玩的,世间一切都为了衬托他的存在一般。

    吉宗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鲜艳欲滴,好像透过视网膜直接印在了脑子里,带着炙热和刺痛强势入侵。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男人,她都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身体,思想,心跳,都不归她管,也均不能控制。只能呆滞着身体,停止了思想甚至心跳,看着他。世界好像只余他一人,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飘飘落下的樱花中,吉宗看着那人的倨傲姿态,却无端的觉得,这花瓣,就像他落下的泪水,无声、美丽、却隐隐透着血腥。吉宗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很悲伤,像只困兽,她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他的痛,心疼得都抽搐了。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控,会有这么难以解释的情绪。如果说她的心里有一道防护墙,那这人就是能直接穿墙而过的那一个,自己所有的防备和理智,在这人面前,都形同虚设。不要问她为什么,不要责怪她,因为她自己也在问为什么会这样,也在责怪自己怎么可以如此失常和不理智。这不是能用语言和逻辑解释的问题,像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病毒,迅速侵入,扩散,自我修正,然后霸道的占据了她全部的身体和思绪,又和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如此契合。

    马上的人如有所感,亦或是随机的转向了吉宗这边,有一道窥探的视线刺到了他。竹看向路边,只有黑压压的人,因为灯笼明亮,越发让人看不清黑暗的道路。他收回目光,挂着慵懒的笑容,一路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往迎接天皇特使的品川黑轮山而去。

    仪仗走过去,街道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众人也都欣喜的分享着这难得一见的盛况。而吉宗,陷入了一片寂静又黑暗的世界。她心中的光,随着仪仗的远去,也被带走了。

    仪仗到达山中驿站时,天已经黑透了,院落周围点着火把,驿站里燃着明灯倒也显得热闹。仪仗鱼贯而入,又顺着圆形的院子散落开,本就明亮的院落,因为他们的到来,更添明亮。竹骑马而入,马进了院子,就没有随仪仗再深入了,停在了门口的位置。马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躁动,低着头烦躁的用蹄子刨着地,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喷出热气来。竹伸手拍拍马的脖子,无声的安抚着自己的伙伴。宽敞的院子中央,堆着圆锥形的柴火堆,足有一人多高。

    竹一伸手,自有人递上了他惯用的弓,他坐在马上,两手空拉了几下试了试,又伸出了手,一支燃着火的箭被小心的递到了他的手里。左臂伸直,右臂拉弦,他的唇贴在拉弦的右手拇指上,箭头燃着的火焰微微跳跃着,甚至灼痛了他举弓的左手,但是他一点儿都不急于把箭射出去。深深的深呼吸,让急速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他终于啪的一下,把箭射了出去。嘭的一声,院子中央的火堆燃了起来。映亮了天空,也照亮了院落,院子这边放下弓的竹,和院子那边站在高台上笑得阴沉的有栖川宫正仁亲王。

    竹翻身下马,自有人接过。他迈着稳健的步子,度向院子的另一边。

    “见过有栖川宫正仁亲王殿下。”竹行至高台下,停住步子,跪下行了大礼。没有人让他起身,他只能跪着,一嘴的银牙几乎要咬碎了。想起近卫熙的话,他心里的怒火就像这院子里燃着的篝火一般,可达天际。可是,实力,才是说话的底气,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满,还要深表感激。因为,那个男人没几天的时间,居然就清理好了大奥。手段之凶狠,一点儿都不逊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这个男人,即使放在朝堂上,也不会逊于任何人。所以,他来了,他这个前任将军留下的没有任何凭借的养子,在这儿“享受”近卫熙殿下赐予他的天大的“恩惠”,体现他最后的那点儿价值。

    下巴被人用扇子轻佻的抬起,有栖川宫正仁亲王饱含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竹。而竹的脸上,哪里有一丝的不耐和尴尬,满脸的笑意,连眼睛都显得水润润的,他微微挑起嘴角,轻声道“殿下。”

    “哈哈哈,好,好,实在是好,绝色,绝色!”有栖川宫正仁亲王用扇子敲击着手掌,放声大笑。她把扇子别在腰间,弯下腰双手扶起了竹,只是竹的个头,比她高了许多,她眼里闪过不满,竹微微垂下了头,她又恢复了笑容。牵着竹的手,当着一院子的人,上了台阶,进了屋子,拉上了门。

    “没有我的传召,谁也不许进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竹要干什么似的,大声交代道。院子里,众人融入夜色中,成为夜色的一部分,只有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着,一耸一耸的跳动着,像要挣脱这束缚逃离地面一般。

    清晨,吉宗还穿着入睡时的白色单衣,赤脚坐在游廊上,看着院子里的那口自来井,好像上了瘾。她手边放着一盏茶,已经换了很多次,就这么从热到凉,替她换上热的,再放凉。服侍的人对着赶来的加纳政直低语了几句,后者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加纳政直上前,替吉宗换了盏热茶,双手递到了吉宗面前。

    “藩主大人请饮茶。”她轻声道,吉宗有些怔愣的伸出手,接了过来,送到嘴边,却被滚烫的茶烫回了神。

    “嘶。”吉宗长了个猫舌头,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怕热。加纳政直未见惶恐,反而出声道“藩主大人难道接过水的时候,不觉得烫手么?非要饮下才知。”

    吉宗被她说的一愣,觉得这话很有一番哲理,预则立。她收回心神,问道“昨日让人去查的事情可查清楚了。”她把烫手的茶盏放回了地上,仍旧入迷的看着咔嗒咔嗒响的竹管子,石水槽,和那水汪汪的一滩水。只是,此次,她的心神不再游弋。加纳政直看着吉宗的侧脸,有些出神而静谧,德川光贞也喜欢坐在这里看这小水井,一看也能看半天,加纳政直不知道,她们都在看什么,或者说,在想什么,只有此时,才觉得,她们果然是母女,有血缘天性。

    “回主子,查清楚了。那位阿袖,是于最近嫁给了那人为妾。”加纳政直并不抬头打量吉宗的表情,吉宗的表情其实也就淡淡的,只有心里有些怔愣,曾经,阿袖是多麽不屑于以美色示人,但这世间,你没有能力,就只能为鱼肉,任人宰割,这是他逃不了的命运。阿袖长相出众是他的错么,不是,但是没有实力或者说机缘保护自己,那就是错。

    “那人是什么身份?”两人的关系,吉宗见时就想明白了,虽然她对男子十二岁就成亲这点有些匪夷,但自己家里不是也有一个么?她想知道的,是那个女子的身份,和诡异之处。

    “那人全名大石臧内助,赤穗藩浪人。”

    “赤穗藩?”吉宗看向加纳政直,后者点点头接着说“对,就是上次在松之廊砍伤吉良也砍伤您肩膀的浅野长矩的赤穗藩,大石臧内助此人不简单,她原为赤穗藩藩主‘家老’,乃藩士之首!短短几个月,就处理好了藩内事务,只身来到江户。”

    “哼,只身前往!”吉宗撇撇嘴,想起了那群佩刀的人,原来是无主之人,一群浪人。

    “她来江户干什么?”

    “复藩,严惩吉良上野介。”

    “这也行?”吉宗皱眉问,不过也是,将军换了,裁决未必不能变。

    “是,她们最近一直在活动,想复藩,浅野大学并不支持,江户家老反应也一般。”

    “浅野大学?”

    “是浅野长矩之妹,如果复藩,她就是藩主。”

    “那她为什么不争。”吉宗问,世人不是都爱逐名?

    加纳政直觉得此事倒是值得详说“那她也得有命去博,浅野大学是个内敛优柔之人,不会放手一搏的,这赢了是藩主,输了连命都没有。而且,赤穗藩内情况也很复杂,派系杂糅,所以说这大石臧内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藩务整理好,实在是不容易。她兑换藩币,整顿遗老余少,把藩内民众之损失降至最低,实属大才也。”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能对着这么大一笔钱财不动心,还安排藩内人民的生活,无主之人还为主送终,是不宜,算得上“忠义”。

    吉宗对大石臧内助此人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也承认她在政务上的“大才”。只是,“赤穗撤藩,领土罚没、众藩士、武士无主,流离失所,他们的家人呢?就没受牵连?”

    加纳政直看了眼吉宗,道“按理家眷都要受牵连,只是,藩主的正室自请落发出家,而像大石此类为复藩奔走的人,也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来江户之前,就把正室送回了夫家,断了夫妻缘分。”

    吉宗懂,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法不责众,估计幕府能毫发无伤的收了这个尚武大藩,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这些。只是,此事其实后患无穷。公事上的事情,吉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最后落在了私事上。大石臧内助既然知道和丈夫离婚,那就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也不想连累亲人。但是,她为何又要纳了阿袖?阿袖的命就不是命么?她在享受最后的温柔么?不,她在掩饰身份,麻痹对手。她越沉溺于美色,对手戒备心越低。但是,她看到的是这样一个色胚么?不,那是个极度自制和内敛的人。所以,阿袖就成为了她在江户的最好掩饰,甚至,夜晚无聊时的消遣,也许,是遇袭时的一块人肉盾牌。

    吉宗捏紧了拳头,她想帮帮阿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这世间事她都管得过来么?就在她想着对策时,有人匆匆来了,像是有消息要报。将军继任,江户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面,其实早就开了锅。吉宗也是要求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无论大小都要上报,她对加纳政直点点头,后者?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