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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第23部分阅读

家在江户的宫殿上,只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三家的意思,亦或是将军的远见。

    身在其位,吉宗才多少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天朝历代皇帝会对自己的儿子那么忌讳,那么忌讳皇子结交外臣,忌讳皇子窥见皇位。那天在御城里,如果御三家一团和气,估计将军连饭都咽不下去,更别提睡个安稳觉了。这么看来,如果德川吉通的本意是结交,想想她那日的挑衅和今天的邀约,不得不说此人确实是个人才。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聚会,真的没有问题么。吉宗想加纳政直也并未出言阻止,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或者已有先例。对于加纳政直的回归,吉宗自然也有认知。她在政治方面,缺乏经验和敏感度,有的无非是直觉和历史经验教训罢了。所以,她才会请加纳政直出山,这位襄助了她母亲一辈子的幕后人,请是请了,但没想到加纳政直居然肯来,这里面,是否还有父亲的原因。想想父亲,真是神秘,再想想公事公办的巨势氏,好像也没有多少温情可言,上一辈子,究竟是怎样的纠葛。

    没等吉宗把这些都想明白,吉原游廊近在眼前。

    吉宗见其他人都在一个石柱前翻身下马,或者下轿,她也勒了缰绳下了马。吉原竟也是四面环水,格局和御城相似,入口一个牌坊似的建筑,真有那么点儿寓意,吉宗恶趣味的想,谁说不能又当j□j又立牌坊,这不就是;而且这御城和这吉原,竟是异曲同工之妙,现在世间男人这么缺,唯有两个地方男人众多,一个是大奥一个就是吉原了。这里刚刚开始点灯,已经有了人头攒动的意思。有贩夫走卒也有衣着华丽举止不凡的人,只是大家都走在同一个走道上,谁也不必谦让谁,大家都是过客罢了。浓郁的熏香,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幔帐,吉原整个氛围都有些泛红,让久行于此的人觉得血脉喷张。吉宗有些后悔自己穿红了,当初为了图个轻便又不想太素淡了显得没礼貌,早知道还不如穿那身加纳政直命人取来的华丽吴服,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过,谁也没有精神关注吉宗,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那一扇扇格子屋里。参见而过的人也许会看一眼吉宗,心里暗道肯定又是哪家的武士小姐偷跑出来玩儿,佩刀的人即使把刀取下来,身上也有股气势。护卫一个留在外面支应,一个跟着吉宗,也是小心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吉宗看了那人一眼,道“你不必如此,看看周围的人,咱们和他们越像越安全。”那人羞愧的点头,走路的时候,微微低头,像在看路,只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吉宗摇摇头,来这里的人,哪有低头走路的,两只眼还不都在两旁的格子屋里。

    说起格子屋,就是房子对着行人通道的这一面,不是墙而是一扇扇格子,吉宗感觉像进了前世的动物园。笼子里关的不是稀有动物,不过也挺稀有,是一个个涂脂抹粉精心打扮的男人。或富贵或贫穷的女人,扒着个木栅栏往里看,评头论足。格子屋里的男人,萎靡的抽着长烟杆儿,竟是人手一支,看来是吉原标准配置。

    吉宗被一路来的香味熏得头昏脑涨的,格子屋里的男人也让她受足了惊吓。这个世界的男人究竟得缺成什么样,歪瓜裂枣都能让女人趋之若鹜,稍微齐头整脸些的,女人就露出疯狂的样子,浓重的色彩,惨白惨白的脸和黯淡的神色,吉宗觉得只有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倒是越往深处走,人也渐渐少些,格子屋的品质也越来越高,为什么知道?看商品和包装啊!当她驻足帖子上提及的“高嶋屋”前的时候,倒是松了口气。这里的格子屋围观的人也有,男人的妆至少自然多了,估计不是前面那些男人不想化淡妆,应该是皮肤质量不行。估计是还没到高峰期,格子屋里挤挤挨挨的坐满了人,素质都不错,至少身高,身形和脸面,还有穿着打扮,都在吉宗的审美范围内。

    吉宗往格子屋里看了一眼,格子屋里的人各自抽着烟杆儿,好像没有看外面对他们评头论足的女人,其实里面也都聊着呢。

    “呵呵,来了个雏儿。”正对着格子的一个年轻男子对着东边侧头道,因为外面吵杂,并听不到他们说话。男人侧着身,用眼角瞟了吉宗一眼,来这儿穿红的人很少,长得像吉宗这么俊的就更少了。她的打扮倒是不显,只是有个护卫跟着,护卫的穿着都很不错。

    “慎言。”坐在东头主座的,也是高嶋屋的太夫,咔咔,把烟杆儿往精致的漆桶里磕了磕,训斥道。他身侧的两个男子看说话的人受了训斥,都撇嘴笑了。那人脸色变了变,终是忍下了,心里暗想,老男人,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嘴上却甜甜的说“高桥太夫,今儿个那位大人还来不来啊?”

    “必定是来的!”

    “那还用说,咱们高桥太夫多迷人啊,那位大人肯定还得来。”

    高桥太夫却知道他为何如此说,本来,这吉原里面就没什么秘密“画扇,你别仗着年纪小,就乱说话,留点儿口德吧。”

    画扇挑挑薄唇,说“本来还以为能沾沾您的光,也吃碗荞麦面的,哪知道,这位大人想献殷勤未果,倒是丢了人!”

    高桥身边的两个人也不是滋味的撇了嘴,在这吉原之中,只有钱是不行的,你还得有派头有气场,说白了,你即便是个武士,没文化人家也不一定接待你;你就是个暴发户,只知道砸钱人家也不一定待见你。这画扇说的,是昨儿个的事儿。画扇是太夫替补,一直由高桥带着,这些年,风头渐长也越来越不把高桥放在眼里。这不是,有捧高桥的也又捧画扇的,大家难免拼面子。高桥的常客里,有位纪伊来的富商,叫纪文;这画扇的常客里,也有位富商,奈良来的,叫奈良茂,常常为了给这两位争面子而砸钱。

    奈良茂昨儿晚上给画扇点了两碗荞麦面,很贫民的吃食,没什么精贵的。有看不惯画扇平日嚣张劲儿的,就把他嘲笑了。还有那多事儿的,去求髙桥太夫请她们吃宵夜,高桥一直和纪文在屋里,哪里知道之前的故事,自然也就允了,纪文大方的表示,给高嶋屋所有的人,都来两碗。哪知道,跑遍了吉原所有卖荞麦面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告之今天暂停营业,为什么?奈良茂按照他们的营业额买清了,付了人家一天的钱,不让人开业。所以,这本来低贱的吃食,也就价值千金了。高桥后来才知道此事,纪文自然是失了颜面,画扇从昨儿个开始,嚣张到现在。高桥训斥了他们,但也堵不住他们的嘴,看看画扇鼻孔都要冲到天上去了,他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儿,淡淡的说。

    “我还就欣赏纪文这‘众乐乐’的劲儿,今儿个若来了,还望大家相让,别和我抢。”他这话说的高明,指出了纪文的豪爽和奈良茂的小气,也分了个高下,奈良茂本来就比纪文年长许多,要不也不会贪恋画扇的鲜艳。她本来也是高桥的常客,看高桥逐渐色衰,也就转了阵地。纪文倒是初涉吉原,但她的财力也不逊于奈良茂这个御用商人,常常让奈良茂吃瘪,所以她才筹谋了这一出。想扬名,有时候得走捷径,在这吉原里出名了,那真是扬名天下了,类似才子给j□j写歌儿吧。谁的词被传唱的多,那才子脸上也有光。

    高桥毕竟段数高,知道这吉原里忌讳奈良茂这种吃独食吝啬的,撒钱又如何,心胸狭窄。奈良茂弃自己要了画扇,他不气,画扇得势张扬他也不气,可是,你不能踩着我,和我的恩客往上爬。他的话一出,这段子以后就有两种版本了,至少,不能让在低潮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的纪文受波及。画扇变了脸色,他就是不喜欢高桥那股劲儿,总是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他撬了他的常客他无所谓,他的恩客压过了他的,他还是无所谓。画扇就好像马蚤扰猫的那只老鼠,总去撩拨总去撩拨宣誓自己的勇敢,真把猫逗醒了,一爪子就拍那儿了。

    外面的人哪里知道里面的热闹,走指指点点的想着今晚点哪个。吉宗应约而来,也并不关心此事,腿儿一抬,迈了进去。招呼客人的是个机灵的女人,一身短打,撩帘子把吉宗让了进去。“您第一次来,是先选选还是咱们给您推荐,喜欢什么样的?”

    “约了人,姓松平。”帖子上并没有说怎么约的,只是,吉宗谅德川吉通再大胆,也不敢来这儿说自己姓“德川”。她这么一说,招呼客人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里面请,已经到了两位,就等您啦。”吉宗蒙对了。

    第79章金钱关系

    吉宗之所以蒙对了德川吉通会以松平示人,是因为对她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德川吉通此人不管是演戏还是真的,至少表现出来的是个狂傲之人,这样的人不会自贬身份。将军家的,只有嫡女能姓德川,除此之外,有出息的才有姓,都是松平,像吉宗之前就叫松平赖方,再之前叫源六。所以,德川吉通有可能退一步,说自己姓松平,却不太可能再说其他姓氏。还有一点,如果吉通非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狂傲而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松平也是个安全的姓氏,将军家的姓德川或者松平,但姓松平的却不一定是将军家的。至少,就吉宗所知,松江藩、福井藩、会津藩这几支,都姓松平,反而比其他大姓来的扑朔迷离。

    吉宗跟随前人,进了高嶋屋,里面不同于外面的喧嚣竟是别有洞天。宽敞大气的厅堂,布置的并不俗艳,反而古朴大方,如果单看厅堂,说是个贵族之家也是说得过去的。穿过偌大的木质屏风,后面是一个院子,一圈儿二层的精致木楼,把院子围成了一个很大的正方形。院子里树影婆娑,每个房间都看不真切,游廊上走的人也只有衣衫依稀可辨。但是却总有乐声和笑声飘出,轻轻的远远的,很舒服。这样看,倒不逊于前世的一些私人会所,估计高嶋屋在这吉原之中,也应算是翘楚。

    可能是还没开始上客,端着盘子的年轻男子还不太多,偶有路过,也并非烟视媚行,眼睛都不乱瞟,只是避让到一侧躬下身子。沿着楼梯上了二层,却没有走游廊,而是进了内侧,两侧都有房间,可能是吉原的地皮也挺贵的,空间利用的很充分。一扇金色描着艳丽牡丹的拉门前,带路的人停了下来。吉宗看看周围,倒是一处相对独立的空间,正好在走廊的尽头,大门对着的,又是通向外面游廊的通道。

    “哎呦,大人您等的贵客到了!”里面一个尖细的声音夸张的笑了起来,在拉门被推开的时候,传了出来。吉宗还奇怪,怎么没见到类似老鸨子之类的角色,敢情是在这儿伺候着呢。她迈进房间,对着的和室里,正有几个年轻男子在弹三弦,还有一个男子在举着一把袖珍扇子跳舞,并没有因为吉宗的到来而停下。

    “见过大人!”厅堂左侧敞着的拉门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咧着鲜红的嘴唇冲着吉宗笑着行跪拜之礼。外绿内红的穿着,再加上夸张的饰物,显得喜庆有余。德川吉通坐在正位,德川纲条也已经到了,吉宗微微放心,至少这不是针对自己的一场阴谋。吉宗入内,坐到了吉通左手边的位置,显而易见是给她留的,吉宗的贴身侍卫跪坐在了吉宗的身后。

    “哎呦,今儿这是吹的什么风,刚说松平大人这样的人物,见着一个就是不易,竟一下来了仨!”男子开怀的笑着,夸张但也显得热情。吉宗坐下对着吉通点头致意,后者回礼,示意她随意。她顺着吉通手势才发现墙边跪了一溜儿男人,说是男人夸张了些,也就是些十五六岁的孩子吧。中间有个男孩儿,穿着表白里红的衬衣,外面罩着一件海棠色的宽袖吴服,梳了个髻没描唇,显得干净清秀,在一众涂脂抹粉的男孩儿中间,倒也显眼。

    吉宗觉得自己的视线停留了还不到一秒钟,就听人道“小林,还不快过来帮大人倒酒。”类似老鸨的男子就张罗道,果然是那个吉宗觉得稍微顺眼的男孩儿起身上前。吉宗心想,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就凭这份眼力,也不能小瞧了人家。她对着男子笑了笑,男子只是笑着回应,反而没夸张的说什么或者笑。

    小林上前,跪坐在吉宗左手边,一手笼着袖子,一手斟酒,皓腕如雪好像没有骨节一样,他的吴服穿得松垮,胸膛若隐若现的。

    “呵呵,别说,你们二人看着,倒也般配。”吉通就着身侧美男的手饮了口酒,歪靠着支在男人身上,手很自然的放在男人腿上拍扶着。她这话说得有点儿轻佻,也暗含了贬低吉宗的意思。吉宗笑了笑,客气道“还是你们二人更合适。”吉通微微变了脸色,吉宗的话是顺着自己说的,也把话里暗含的意思完完整整还了回来。吉通轻哼一声,撇了眼身边的男人,立马觉得不如刚刚那么顺眼了。

    德川纲条身边也有一个男子,年龄却比吉通和吉宗身边的更小些,十二三岁的样子,殷红的小嘴儿在雪白的脸上很突出。吉宗不知道为什么,一下想起了过大井川的时候,纲条和真宫理互相眉来眼去的场景来,心里有些膈应。纲条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在这里倒也放得开,和身旁的男孩子有说有笑的。

    吉宗非本土生物的差异又显现了出来,这妓院怎么逛,和男子如何相处,她还真是不太适应。不过,吉通没有让她为难太久,人到齐了,她挥挥手,老鸨领着一众男孩儿撤了下去,护卫也退到了外面的小厅里。等人陆陆续续的走了,才发现屋里还剩一个人,吉宗想,其实,也难怪妓院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这多个人少个人的,真是不容易引起注意,至少,她刚进来的时候,没发现屋里还有第四个女人。

    这个女人三十出头,很精干,吴服的质地精良,但是在三人面前,虽然年纪最长,姿态却很谦卑。

    “今儿找两位来,主要是说说‘御用金’的事儿。”德川吉通大模大样道。这“御用金”说白了就是临时征收的赋税,此时正是交替之初,各家的财政状况都不太好,这费用也就分摊到了商人头上。吉通这么一说,吉宗倒也明白了此次来意,估计眼前的人,就是个商人,还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想找她们打听或者说调节“御用金”的事儿,好处自然是有的,现在谁家不缺钱,商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只是,吉通出面招呼自己和纲条来,若是为了此事,就有些托大了,虽然现在的日本不太讲究辈分,亲族关系也乱的很,但是吉通说起来,差着她和纲条一辈呢!

    “小人三井骏,见过三位殿下。”那人把头埋得很低,腰整个塌着。

    吉宗听了这人姓名,眼神一闪。她想重整藩内经济那阵子,着实了解了一番现在的经济状况。商人说白了,就是地位很低,她们只能靠联姻和收养来提升身份。关系不硬又富有的商人,在这个时代,那就是一块儿无主的肥肉。只是不知道,这位是来找靠山,还是找盟友的。这其中差别很大,可是,德川吉通叫她们来,肯定不是不想吞下这块儿肥肉,估计是太肥了,一口吃不下。而且,“三井”这个姓氏,又是商人,还能找到御三家的头上,基本就是那一家了。

    三井家是哪一家呢?吉宗前世再不通经济和时事也知道日本的“三井财阀”,这个财阀基本撑起了日本后期的经济,堪称脊梁。所以,这一世,她查阅资料的时候,格外注意了这个三井,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后世的“三井”,但是这个“三井”也不简单。三井家起源于平安京,到现在不过经历了三代,几乎贯通了所有行业,特别是什么“越前屋”、“两替店”基本都是她们家的产业。都是干什么的?前者是服装店,后者是兑换金银币的钱庄子。看来,将军也把注意打到了这块儿肥肉上,想吞下来。可是,三井家能有如今的规模,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们想寻个出路。

    纲条是个不通庶务的现在藩内财务也不是她在打理,加之和商人相交她觉得有份,所以,吉通一来,微微暗示此人身份的时候,她就没搭理人家。吉宗垂下眼帘,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喝了。这时候的酒有点儿像米酒,清纯甘甜,更像含酒精的饮料。

    “三井,你说说吧。”吉通看看左右二人都是兀自饮酒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