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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第25部分阅读

    提,不过,三井家有抬了厚礼去尾张殿。队伍从街头一直到街尾,江户人这几天就议论当时的盛况了。”

    吉宗的手扣着茶盏,问“萨摩藩和将军有过节?”三井家发源于平安京,又在江户发展,区区一个商家,还触不到萨摩藩这个强藩利益的,除非,三井家之前也曾向萨摩藩求救。但是,比对三井家对尾张家的报答,应该并非如此。那结果,就只能是萨摩藩曾经得罪了将军。毕竟,这种事,出头,并非什么好事,终归会被将军记恨上的。平安京和幕府的对立早就是不解之势,这时候填上萨摩藩,倒更像是幕府对萨摩藩的嫉恨摆上了台面。难道是利益冲突?萨摩藩,也是个难得的强藩了,领地又远。

    “藩主大人这几日想了很多,其实也不必心急,在时间方面,您占有优势。”加纳政直自然能看出吉宗这些天的魂不守舍和沉重,她不希望压垮吉宗,只是想点醒她,至于改变,又岂在一朝一夕。也不看吉宗的脸色,加纳政直只管说出了事情的缘由“据情报反馈,最初,御台所大人找了萨摩藩藩主岛津继丰迎娶竹君,对方拒绝了。”有时候,有些事情看上去复杂,其实,又很简单。一个念头闪过,吉宗觉得她快抓到问题的关键点了,但闪烁的太快,她始终没有抓住。

    呼,深吸了一口气,吉宗也觉得这几天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有些矫枉过正,现在有点儿能体会邯郸学步的窘态了。“那依你看,三井家送来的食盒,是什么意思。”

    “斗胆请问藩主的看法。”

    “其实历来吃食就不是敬献贵族的最好的礼物,贵族吃东西忌讳多。那食盒里,我还怕是什么贵重之物,哪知道竟然真是四色点心。不过,她这礼轻,我倒是觉得还有下文。三井骏如果也把给我的礼物堆满了街道,我就得好好想想,将军会怎么看我了。”

    加纳政直点点头“正是此理!三井家应该是记下了藩主的大恩,只是留着厚报。现在这风口浪尖的,实在不是谈事儿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吉宗松了口气,转念想,最近,真的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想回藩,这个时候是否合适呢?”吉宗觉得她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做,现在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先从实事做起吧。先把老娘、姐姐们的丧葬费还上,办个丧礼,能花十万银两,也是令人叹息了。发展经济,才是硬道理。

    “这也不难,本来也不是轮值,恭贺将军罢了。”

    这个时代唯一人性化的地方,就是不过多强调死者,没有守孝,没有丁忧,没有不许婚丧嫁娶,该干嘛干嘛,也可能是生死太频繁了,也就不显得重要了。

    “只是,最好让您的正室,入驻江户才是。”这也是预定成俗的事儿了,你可以走,把家人留下。吉宗没有孩子,没有兄弟姐妹,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形单影只了。她再看不上真宫理,人家身份在这儿了,早知道带着一起来了,省得折腾。不过想想那个小孩儿,还有他手底下的一帮人,还是折腾吧,她不嫌麻烦。

    “那就让人送他们来吧,轻从简行!”吉宗强调道,让真宫理履行他的职责吧。

    “是!”加纳政直着人去传信,也张罗人收拾吉宗行礼,安排向将军大人辞行,还有交代藩主正室前来的事宜。吉宗看着从树梢掉下来的树叶子,厚厚的铺了一地。唉,冬天,快来了。

    水户殿,纲条也收了一个食盒,她打听过了,吉宗也是如此。想想吉通收的那一条街的礼,纲条的嘴就忍不住撇,这次看你怎么个死法。纲条打开食盒,满满的各色宝石,装在菲薄透亮的瓷盘子里,煞是诱人。三井家也算知礼,既然如此,也就不怪罪他们冲撞了自己了,估计吉宗那边收到也无非是这样的东西。

    “啊,大人,这,这真是。”纲条最近收了个小侍,商人之子,难免市侩,可是贵在年轻貌美又听话。纲条其他的小侍对其嗤之以鼻,但是却挨不住纲条喜欢。此时,纲条挥挥手,他们恭敬的退了下去,独留下那个男孩儿。

    “大人,大人,鸾,鸾想要。”鸾仗着自己得宠,纲条又是个好脾气温柔的,把手探入了食盒中。纲条把头凑近,近到能嗅到鸾嘴里呵出来的香气。鸾虽是商人之子,身份低了些,家里却是富有。从小养得娇,就是用来攀附权贵的,什么也不做,只学些歌舞琴棋和伺候人的床上技巧。这呵气如兰也是因为平日里,就干嚼些茶叶,这么金贵的东西,也亏他家里供得上。不过效果也真是不错,说话的时候,总带着股清新的口气。

    不看鸾贪婪的眼神,只看他探入宝石间的手指,一根根,嫩得和笋尖似的,皮肤白皙,才十二岁,还有些雌雄莫辨的娇媚。只是,这皮肤,在宝石光泽的映衬下,并不透亮,显得有些不足。纲条微微皱了眉,轻轻晃了晃头。她轻佻的一手抬起鸾锥子似的下巴,看到鸾稍深的唇色,有些烦躁的撤了手。

    鸾有些拿不准纲条的情绪,她好像有些不悦,像是针对他又好像不是。鸾无暇多想,只是冲着纲条睁大眼睛,蒲扇蒲扇浓密的睫毛,他知道,纲条最喜欢看他这样,指着宝石,道“大人,鸾想要。”那骄傲诱惑的神情,让纲条有一丝闪神。

    “大人。”鸾伸手去扯纲条的腰带,被纲条轻轻的拍掉了“一会儿还要议事。”鸾身子微微一抖,他总能从纲条的眼底,捕捉到一闪而逝的轻蔑,他抿了下唇,又笑着道“是。”

    纲条从盘子里抓了一把五彩宝石,随手丢在了鸾身上。“赏你了。”起身出了屋子,徒留鸾一个人担着一身零落的宝石,心里五味陈杂。

    纲条边走边想那天在吉原游廊里那个男孩儿,比鸾还要白皙几分,改天再去会会。只是,仍比不上那一个人,想起真宫理,纲条步子不自觉的又加快了几分。心里像有把火在烧,烦躁无比。她本来并不喜欢年纪轻的孩子,带着股青涩,又哪里比得上成年男子知情识趣。可是,自从见过真宫理,她总不自觉的把注意力转移到十几岁的男孩儿身上。

    可是,越是如此,她越烦躁,这个不如真宫理白皙,那个不如真宫理貌美,白皙了又不及他高贵,高贵了又不及他有风情。生生的把纲条拉扯着,抓肝挠心的难受。可是,她越看不上越注意年轻男孩子,知道真宫理嫁了吉宗后,这种偏执更甚。

    本来真宫理如果嫁人了,也就罢了,他是嫁了,却嫁了个处处不如自己的。越想越上火,纲条停在游廊边上,一掌狠狠的拍上了柱子。

    第84章任性的资格

    “我还是想帮一次阿袖。”吉宗踏上舢板,停住了脚步,回身对跟在她后面的加纳政直说。加纳政直一愣,但还是恭敬候命。“找个人,去问阿袖,他是否想恢复自由,如果他回答是,那我就帮助他。”

    加纳政直什么也没说,静候吉宗后面的话。“如果他回答否。”吉宗顿了顿,声音有些紧,想了想,解下腰间的黑陶瓶子,就是前田纲纪在觐见将军时送她的那个见面礼,因为喜爱,所以随身携带着“把这个给他,让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拿这个到纪伊殿去,我可以帮他一次,在不违背伦理道德的前提下。”

    “是。”加纳政直又站了半天,吉宗兀自陷入沉思中,怎么做,相信加纳政直会交代人处理好的,比她想的还要周全。加纳政直见她没有要交代的了,就下了舢板,招来随从,细细的交代了一番。加纳政直上了船,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她抬抬手,自有人撤了舢板,船起锚了。在冬季来临之前,海面结冰之前,返回纪伊。

    吉宗吹着有些刺骨的海风,看着渐渐变远的江户,和第一次离开江户时的画面重叠,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我还是放不下阿袖,依从本心,我想帮他一次。虽然不知道我的本心是什么,以后也许会明白,也许永远不会明白。但我怕不这么做,有一天我想明白的时候,我会后悔。”吉宗对着海面说,加纳政直都收在了耳朵里,低声说“其实,即使您想帮助大奥里的那一位竹君,也是可以的。我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可惜您没说。”

    吉宗回身,惊讶的看着加纳政直,嘴巴微张,却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在哪里似的。

    加纳政直看着吉宗这个符合她年纪的表情,宠爱的笑了笑,说“藩主总是循规蹈矩,每走一步都想很多,不知道是否和您的成长有关。可是,您的位置,完全让您有能力任性或者随心。抛去这些不说,就您的年纪,也应该是个觉得想要月亮都能摘下来的。”早在和吉宗深谈的那一次之后,加纳政直就做了一些准备,埋了一些伏笔,准备在吉宗提出要求或者闯了祸的时候,替她善后。可是,吉宗到最后,也只是提出了想帮助阿袖的要求,加纳政直放下了心,但也觉得有些心疼。吉宗没有提竹君,也许是竹君对她的触动太大太深,也许是因为后果让她觉得未必能承担。她才十五岁,本应该是放纵的年龄,吃了午饭,马上就想晚饭,永远不知道烦恼。但是,她却总是想太多,把结果看得很重,沉稳但也沉闷,像个小心谨慎的成年人。

    吉宗看着加纳政直心疼的眼神,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原来,她还有任性的资格,她早就忘了。不论前世,母亲因难产去世,还是现在,她的出身和经历,都让她从来没想过她还有任性的资格。现在,当她依着本心做事情,还在害怕替别人添了太多麻烦的时候,却有人告诉她,她其实可以要求更多,更任性些。因为她没有这么做,那个人感到心疼。吉宗猛的抬起头,用手掌抵在鼻子上,然后别过脸,恨恨的搓了两下脸。

    “甲板上太冷了,回船舱吧。”吉宗本来就高,微微抬高了脸,加纳政直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她囔囔的鼻音还是出卖了她。看着已经比大多数人高许多的吉宗,走进了船舱,加纳政直的心里也有些酸了。她在心里暗道,主子,你在世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曾经后悔过,没有让四小姐在你眼前成长。你以为的安全,和对他们父女好的决定,是否就真的是对她来说好的决定呢。人已逝,无人能答,回应加纳政直的,只有海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呼呼的响声。

    吉宗的船快到纪伊的时候,和真宫理的船遇上了。就近找了个码头停靠,两船之间搭了个板子,吉宗上了真宫理的船。真宫理穿着棉羽织,迎出了甲板,看上去比早先乖顺了很多。他后面哩哩啦啦的跟了一群人,虽然恭谨却也谨慎的看着吉宗,生怕她欺负真宫理似的。吉宗心里叹了口气,就算孩子是好孩子,这么些人歪带着也就带坏了。可是,正室的身份,又赋予他很多职责,如果可能,她也不想真宫理去江户替她当人质。并非因为心疼,而是怕他惹祸。

    “这次辛苦你啦,在江户城多多小心,好自为之。”吉宗想了半天,也只说了这一句。本来想说,真宫理收拾的还挺快,行动迅速,但又怕这话说出来,惹人多想,觉得自己是在讽刺他。

    “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当小心不替藩主大人惹麻烦。”真宫理仰着脸,傲气的说。他能说出这番话,吉宗也算放心了,还不至于太蠢,至于话里的挑衅,被吉宗自动忽略了。

    “小心是自然,但也不必太委屈自己了。如果有人欺负你,那也是欺负我,和纪伊作对。”吉宗怕他矫枉过正,看了看刚出来说句话的功夫,真宫理就冻红了小脸,心里又叹了口气。真宫理说的话本来带点儿挑衅,吉宗却回了这么一句,虽然公允但也含了担心和包容,他抬了头,看看吉宗,又别扭的低下去,手指缩在宽袖里,扣紧了袖子。

    就在真宫理鼓了几鼓劲儿,想跟吉宗说些什么的时候,哪怕是保证或者几句稍微温馨的话。他想弥补刚刚自己的尖锐刻薄,却又放不下面子。话在嘴里滚来滚去,转了好几圈,刚张了嘴,却被吉宗的话堵了回去“天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启程吧。”吉宗转身上了踏板,摇摇晃晃的板子,她走的如履平地。真宫理憋了半天抬头,脸和眼睛都红了。但是,吉宗那边早就收了板子起锚走了。

    “我苦命的王子殿下。”他身后的男子啜啜道,真宫理一声不吭的回了屋里,只觉得房间四处透风,比刚刚冷了无数倍,如坠冰窟。她连话都懒得和自己多说一句,就这么巴不得把自己赶走。

    吉宗哪里顾得上考虑小男孩儿的心思,和歌山就在眼前,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吉宗几乎刚入了藩主府,两条消息就跟着来了。一个是阿袖谢绝了她的帮助,只是收下了信物,这条消息只是让她感叹了一下。但是,第二个消息就显得大许多了,尾张藩主德川吉通,猝死尾张殿内。吉宗捏着两张字条,拍在了矮几上,一股股阴凉的冰冷感,从脚底爬上来,一直钻到她的头顶,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吉通嚣张的样子,飞舞的眉眼,还历历在目,二十五岁的年纪,说没就没了。这不太可能是意外,政治的冷酷让吉宗再一次觉得冰冷。这是谁做的?将军,还是尾张家?如果是前者,暗杀政见不同的人,过于j□j,前景不容乐观;如果是后者,尾张家的那个松平义行就不是个简单角色了,就因为吉通得罪了将军,有可能替尾张惹来祸事?或者是吉通行事不利,就结果了她?如果真的如此,那松平义行此人,行事果敢,但也狠毒。

    想想,尾张家继位的藩主,只能是吉通的嫡女五郎太了,但是,她才五岁。吉宗刚刚因为船上的感悟,变得稍微柔软的心,又冷硬了起来,这五岁的孩子,别说从政,刚死了母亲的悲伤还不知道有无抚平呢。这权利巅峰,哪有什么骨肉亲情,哪有什么孩子。这么大的孩子,估计也就是去了任性的资格,再回头想想自己,好像也没那么酸软了。

    第85章相对无言

    吉宗下了船,换上一匹快马,骑着往和歌山奔去。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冬天将近。

    “梅,我回来了。”吉宗骑马直接进了院子,把马鞭和马交给来人,几步就进了於须磨的院子。她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先看看他,看看他好不好,也让他看看自己。这种牵挂,轻轻的,扯着她的心。

    “回来啦。”於须磨从屋里出来,还没来得及下游廊穿好木屐,就被吉宗拉住了。

    “天凉了。”吉宗臂力超群,连拉带拽,两步就又把於须磨提上了游廊。於须磨看着半个月不见的吉宗,好像变了许多,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个子好像又长高了些,甚至有些快赶上自己了。

    两个人牵着手,进了屋里,吉宗赤着脚,一身单衣。而於须磨的屋子里早就烧上了火盆子,熏着淡淡的香,热气蒸腾的。於须磨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棉羽织,想想自己体力及不上吉宗,耐寒程度也不行,不免心里有些揣揣。

    “来,把火盆子撤了吧。”於须磨知道吉宗耐寒,又闻不惯熏香,连忙招呼赶过来的镜和葵把火盆子息了,再把窗户支起来透透气。

    “是。”两人应了,手脚利索的把盆子挪了出去,支起了窗户。吉宗拉着於须磨的手,两人相对而坐,前者看看於须磨的脸色很不错,想自己走的这段时间,那真宫理也没折腾起来。於须磨也回握着吉宗的手,因为长期练剑的缘故,她的手心硬硬的,手指很有力,干燥又温暖。吉宗不太擅长说话,而於须磨在等待吉宗的日子里,有许多话想着她回来的时候对她说,现在真的回来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於须磨微微的笑了,紧了紧吉宗的手,想问她这些日子吃的好不好,事情是否顺利,见了什么人,有没有想他,但是,吉宗坐在他面前,这一切都有了答案,又好像不是很重要了。

    吉宗看着於须磨,轻轻用食指挠了挠他的手心,於须磨飞快抬眼扫了她一眼,无限风情。葵和镜两个人收拾布置好了房间,又看了看两人拉紧的手,无言但温暖的氛围,相互对看了一眼,努努嘴,轻轻要退出去。

    “替我烧点儿水,我要沐浴。”吉宗余光扫到蹑手蹑脚的两人,吩咐道。意思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