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语速也不慢，跟在后头，林晓晓只隐约听到几句，大概猜到他是让人查看医院门口附近的道路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因为被打晕的医护人员还没醒来，同时被证实是被人注射了某种药，导致他们昏迷不醒。
好不容易等到莫啸天讲完电话，林晓晓也跟着跳上他车子的副驾驶座，“我估摸着你朋友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消息传来。”
一连串的诡异，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剑眉挑了挑，莫啸天神色一凛，“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什么？是不是翎儿离开之前给你打过电话？她人在哪儿？”大掌不知轻重地抓着对方的手臂，完全不顾自己的力道会将人弄疼。
那张离婚协议直到现在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上边的签名字迹虽然有些潦草，他却能认出，的确是蓝翎本人的签名没错。一想到是她主动想跟他撇清关系，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莫啸天的心里就跟被人捅了无数把尖刀，疼得不住地淌血。
“她要离开，所以就特地整出这么一张破玩意儿是不是？没门儿！”
被《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大字刺得眼睛生疼，他干脆将薄薄的一张纸彻底撕碎，大手一扬，扔出窗外。碎纸片雪花似的，纷纷扬扬，铺了一地。
听闻离婚这个词儿，林晓晓也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你说蓝翎要跟你离婚？？她怎么会舍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莫啸天如同一头困兽，红着眼低吼，“她的字我还能认不出来吗？？若不是她向组织求救，我想不出，在市除了他们dy组织，谁会那么神通广大，能在短短时间内把人带走，还如此麻利迅速地将所有证据都同时毁掉。”
他和林晓晓都猜到了答案，那就是付旻，她也是蓝翎唯一会求救的人－－只因付旻的落脚处很多，就算是莫啸天动用人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到他的行踪。在付旻的保护之下，无疑就是最安全，最稳妥的。
可是林晓晓也知道，蓝翎此举不异于自投罗网，付旻那变态早就巴不得她回归组织总部，那样才能更好地操控她。
蓝翎做出这样的选择，的确让人大跌眼镜，她此前不是想尽办法要留在莫啸天身边么？甚至不惜以自杀来威胁付旻多给她几天时间，现在会主动回去，会是什么原因？
想到蓝翎出车祸的始末，林晓晓突然就哭了起来，举起包包就往莫啸天身上砸去，“你他妈的混蛋！你和你妈一样可恶，就知道欺负蓝翎！她一定是对你失望透顶了，才要走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她这一走，兴许就活不成了啊！没有了孩子，她就活不了了……”
声音哽住了，她趴在车头的仪表台上嚎啕大哭。
莫啸天从她的语无伦次中听出些许端倪，急忙拉起她的身子，“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悲愤地甩开他的手，林晓晓哭道：“你凶什么凶？你当你自个儿是神啊？除了蓝翎那傻瓜，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人爱上你！可偏偏就是爱上了你，让蓝翎丢了性命……”
“你这个自大又狂妄的家伙，从来都不知道有个人爱了你七年！她甚至甘愿为了你受制于人，她这些年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你知道吗？她独自生下婷婷，又辛苦地把婷婷养到一岁，被迫送回你身边，你又知道她此后的几年经历了什么？？为了你的安全，她情愿用自己去换，体内被人植入病毒，发作一次就让她死过一回那般，那种痛苦你能明白吗？！她那么爱你，可你呢？你和你妈一直都在算计她，你连跟她结婚都是另有目的，你他妈怎么配得上那么好的蓝翎？？混蛋！！”
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这个尖端特种兵出身的男人，林晓晓直接越过座位中间的操作台，双拳雨点般地就落在莫啸天结实的身上。泪水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停不下来。
如同一枚原子弹在脑子里炸开，莫啸天震惊得满脸木然，为什么刚才说的事情，他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轻而易举地制住林晓晓的动作，他颤声说：“究竟怎么回事儿？说清楚！给我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讲！”
威严的样子，还有眼中的沉痛，让林晓晓也有些动容，便停下自己疯狂的举动，边哭边对他娓娓道来。
“这事儿就这样。也许你觉得蓝翎特傻，或者你会偷笑，笑她笨，对你付出那么多，你压根儿就不用报复，她就自己踩进来了。”林晓晓凄然地笑笑，很为蓝翎感到不值。
泪眼婆娑地转开头，“你不知道，她那人特别认死理，她一旦喜欢上你了，眼里就再也不会有别人。她甚至不去在乎你是不是认识她，只要能让你安全无虞，她可以连命都不要。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洗掉了记忆，你不记得她，却记得她母亲曾给你们家带来的不愉快！难道你是铁石心肠吗？朝夕相处那么久，对她就没有一丁点儿感情？？现在她走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付旻为了牵制住她，一定不会给她解除体内的病毒，如果我没记错，再过一年，就会发作身亡。除了付旻，没人能解。”
蓝翎只有一年的生命？？这句话，足以让莫啸天的世界天崩地裂。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久矣，所以选择离开？不想让他看到病毒发作时那痛苦扭曲的脸庞，所以不告而别？为了让他死心，不再去找寻她的踪迹，才留下了离婚协议书？
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莫啸天心如死灰。他过去究竟在做什么！？
127章 心如刀割
看到他趴在方向盘上，林晓晓渐渐也止住了哭泣。刚才她确实是只顾着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情绪，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莫啸天也爱着蓝翎，深爱着。
得知蓝翎不知所踪，他脸上的担忧和紧张，还有黯然的眼神，都是装不出来的。况且他要是到了现在还想着报复的事儿，那真是小肚鸡肠了。
别说蓝翎已经失踪，就是她还躺在病房里，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重创，能有什么报复能比这样的双重打击还严重？？
“你也不需要这么悲观，我刚才说的只是最糟糕的结果。”内疚地看着坐在旁边的人，林晓晓试图用言语来安慰他，“兴许，付旻那个变态看到蓝翎主动回去，就对她放松警戒，没准儿一高兴，就帮她把病毒给解了呢？”
这话当然是编出来哄人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付旻能有那么好心。
而且那个该死的混蛋，变态还不是一般的级别，即便蓝翎去自投罗网，他还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新的法子继续折腾。唉，蓝翎这一走，还真是生死未卜了。
莫啸天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闷声问：“发作的时候，是什么样？”
他自己都没发觉，说这话时，声音抖得厉害，完全不敢想象，蓝翎受折磨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而这一切，他浑然不知，过着他惯有的生活。
他从来不知道，会有那么一个人，爱他如生命，甘愿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非人的环境之下生活好几年。蓝翎不过是个瘦削的女人，小小的躯体里头竟藏着如此倔强而执着的灵魂，他莫啸天何其有幸，能让这么个女人爱上！
林晓晓的眼神在闪烁，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才好。尤其是莫啸天现在的情绪很低落，若是让他了解的更多，只会更难受。
像是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莫啸天又开口道：“不需要有顾虑，实话实说就好。”忽然很想知道，蓝翎过去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甚至想去经历她所承受的一切。
都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会很辛苦，当初她一个人是如何挺着一个大肚子生活的？特别是最后几个月，肚子都那么大了，有人照顾她吗？生婷婷的时候，一定很痛吧？？可她却连一个陪伴在左右的人都没有……
每每想到这些，莫啸天的心就像被一只隐形的大手紧紧地攥着，疼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了。他的宝贝儿，暗地里流过多少眼泪？
狠狠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林晓晓才用尽量轻松的口吻，简单地说了蓝翎的情况。可是她却眼尖地看到，莫啸天趴着的方向盘之下，他那条深蓝色的裤子，已经有一片濡湿的痕迹，并且，有什么透明的液体正在不断滴下……
心痛，悔恨，怜惜，担忧，自责。首长大人的心里可谓五味杂陈，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他可以重新审视自己与蓝翎之间的感情。
若能重来，他一定一定不会再愚蠢地选择报复，也不会粗心大意地在当年忽略了自己的身边有个那么可人的女孩子。
不忍心看到铁汉落泪，林晓晓也怕莫啸天会觉得尴尬，便安静地下了车，替他关上车门。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去把蓝翎找出来。即便她只有一年的生命，他也会守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再抬起头时，莫啸天冷峻的脸上，坚定而沉着，他不能自乱阵脚！
正因为心疼这些年蓝翎所承受的，就更要尽快找到她，把过去蹉跎的时光都补回来。他还想让蓝翎知道，自己并没有不爱她，甚至于，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换取她下半生的平安。
可是我的宝贝儿，我竟然把你弄丢了……
拨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请求是已经发送了，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回。也许就像林晓晓说的，付旻要是有意将蓝翎藏起来，而蓝翎自己也配合，那他不异于是在大海捞针。
就算真是这样，莫啸天也不会轻易放弃，他就不信那付旻神通广大到能藏得神不知鬼不觉，总有办法的。现在他还要跟时间赛跑，最坏的打算便是付旻不给蓝翎解除病毒，那他就要在找到蓝翎后，再找医生给她治病。
一年的寿命……这对他们而言是多么残忍的判决！！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弥补过去错失的岁月，就要失去她了吗？
一连串意想不到的消息震得他心烦意乱，加上蓝翎的不知所踪，让莫啸天不想回家。他害怕回去那个有蓝翎气息的家，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共同的记忆。
尤其是卧室，他们曾在里头激烈地爱着彼此，也有过吵嘴。细想起来，蓝翎近段时间反常的举动，也许就是为了今天的离开做准备吧？不然为什么特地给婷婷买了今后好几年才会穿到的衣服？还给他织了毛衣。
郁结地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莫啸天不禁咒骂自己两句，他怎么就没及时发现呢？？明知道她不对劲儿，还是选择被她的撒娇所迷惑，不再追问。
气极无处发泄，只有寄情于飙车。
车子上了环城高速，就跟离弦的箭一样，疾驰而去，时速表的指针一个劲儿地往上窜。就连天空都很配合，下起了瓢泼大雨，能见度很低。
雨水就像一块巨大的帘子，铺天盖地而来，不少车子都打着双闪灯，停在了路边。
莫啸天下了车，就那样站在大雨里，很快，全身从里到外都湿透了。俊脸上纵横交错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翎儿，我的宝贝儿，你就这么狠心地离开，不管我的死活了么？难道你就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哪怕你真的只有一年的生命，我也会每分每秒都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地面对这一切。
只求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再好好地爱你一遍。这一次，换我来做那个在后面追逐的人好不好？
128章 痛苦的深渊
站在大雨里，莫啸天仰起头，任那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脸上，心却仿佛被人剜了一块肉，空洞，锐痛。那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连呼吸都变得不再顺畅。
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却还没来得及用实际行动去表达，他媳妇儿就狠心地抛弃了他。
是的，抛弃，他现在就是一弃夫，多新鲜的词儿！
失去蓝翎的消息，比往他的心窝子捅几刀还要难受，他动用一切的力量，也找不到付旻的下落。即便是想跟他联系，都不可能。蓝翎刚醒来，她的身体是否经得起折腾？付旻会不会继续给她治病？
一想到她又重新回到那黑暗的地方，莫啸天都恨不得杀了自己！他多想代替她，去承受所有。
回到家里的时候，黎嫂被他这副落汤鸡的模样吓到了，“先生，您这、这是……赶紧上楼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生病了。”
“婷婷这些天怎么样？”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莫啸天就这样站在玄关，利落的短发不断往下滴着水，笔挺的军装紧紧地贴在身上。
黎嫂连忙答道：“在老爷子那边挺好的，我每天都有打电话过去，那孩子被照顾得很好。夫人她好些了吗？”
熟悉的称谓，又化作一把尖刀捅了一下，莫啸天的身体晃了晃，满脸沉痛，不发一语地上了楼。他的脚步很慢，很慢，仿佛沉重得都抬不起来。
花洒的热水，怎么都不能将他的心浇热，那一个大洞，除了蓝翎，没有人能够填满。他那颗坚硬、冷漠的心，已然支离破碎。
他以为，以他的能力和自信，足以将蓝翎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却不知，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付旻就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可是他一直要制约着蓝翎，真正的目标，究竟是蓝翎，还是他？？
随意套上睡袍，头有点痛，身上灼烫，喉咙像是要冒火。
莫啸天知道，他是生病了，可他也不以为意，比起过去蓝翎所承受的，这又算什么？走到酒柜前，随手拿出一瓶伏特加，倒了一杯，就这么席地而坐。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苦涩，火辣辣的，许是喝得太急，他还被呛得连连咳嗽。
等待的过程是一种煎熬，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什么都不能做，更不可能用国家的纪律部队去完成私事。现在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几个发小的力量，甚至不惜欠了莫大的人情，让fbi帮忙。
付旻是个心理极度扭曲变态的怪才，他本身是生物和化学的双料博士，还略懂医术，身边更是有很多各领域的人才为他所用。最棘手的是，谁也猜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敞开的落地窗不断有夜风灌入，吹到莫啸天敞开的胸膛处，寒冷刺骨，他却像是毫无感觉，只顾喝他的酒。
目光扫过墙上的巨幅婚纱照，双眸刺痛，薄唇不禁漫上苦笑。他怎么就没喝醉呢？？他多想能够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梦里，或许会有那一抹让他心心念念的倩影。
周景尧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仰着头躺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酒杯，一屋子都是浓郁的酒气。两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下巴上是新冒出来的胡渣，即便是洗了澡，他也没刮掉。
瞥了一眼一滴不剩的酒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就是把自己喝死，也不能有她的消息。”
缓缓抬起头，莫啸天将头埋进臂弯，“我只是想睡一觉，我想喝醉，我想见她。”
自从蓝翎出事后，他就没有真正合过眼，担心她的身体，还要不停地跟她说话，让她保持神智。好不容易等到她醒了，却失了踪。
一连串的变故和打击，让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变得憔悴不堪，原本饱满刚毅的俊脸上写满了疲惫，连两颊都凹陷了不少。
“翎儿喜欢吃鱼，她不吃葱，不吃蒜，但是从来不要求黎嫂做饭的时候尽量避免，只会自己一颗一颗慢慢挑出来。我偶尔对她体贴的时候，她会红着脸对我笑，那双大眼睛会变成很漂亮的半月形，很可爱。她撒娇的时候喜欢撅着嘴说话，声音软软的，就像小虫子钻到我的心里。她有轻微的强迫症，每件东西的摆设都有固定的方向，牙刷一定是朝着浴室门口的。我对她说‘我爱你’的那一次，她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哭得很厉害。我如果知道，她等这句话已经很久，很久，我会更早一点儿告诉她……”
像是在自言自语，莫啸天趴在茶几上，小声嘟囔着，迷离的深眸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每提起关于蓝翎的一件小事，他的心，便软了几分。现在才知道，原来生活中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已经如此深刻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她的眉眼，她的表情，她说话的语气，甚至她常有的小动作和习惯，他都那么清楚。若不是深爱着，又怎么会去在意这些？
坐在一旁的周景尧听得眼眶都发热，不自在地别开头，“等她回来了，你再亲口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