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反是李泰，作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拉着李治的手絮叨个没完：“你我兄弟一奶同胞，素来亲近，如今九郎大婚，阿娘在天之灵也该安慰……”
李治连连称是，无奈地看向李泰身后。
目光所及处，以李明达为首的一班公主正跃跃欲试看过来，大概也想过来唠叨一把。而李明达身后的吴诩则是一脸同情之色，大有“望君善自保重，木有人能帮你”的意思。
李治收回目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九弟啊，大婚之后你就可以上朝了，你新入朝堂，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找四哥……”
眼看魏王唠叨得都忘情了，司仪硬着头皮上前宣布进行下一个环节：入洞房。
李世民在上面听见了，立马急吼吼让人送晋王夫妇入洞房，行坐帐礼去。
众长公主、公主、小皇子等人纷纷起身，向李世民报备了一声，然后嘻嘻哈哈尾随小夫妻俩往千秋殿去看热闹了。
“哎呦~~总算可以起身了~~~”刚刚还说自己腿麻的李明达‘咕噜’一下就跳起身，拉着吴诩急道：“阿武快起来，咱也闹洞房去~~~~~”
吴诩此刻的双腿早就麻木了，被小萝莉一拉，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扑，差点跌个狗啃屎= =
李明达吓了一跳，急道：“阿武，你怎么了？”
“贵主儿，我不碍事的，就是腿麻得动不来了……”吴诩看看另一边的周尚仪，感到万分惭愧。同样正襟危坐这么久，人不仅若无其事地起来了，还伸手拉了她一把。
不亏是老资历的女官啊……
吴诩忍着又酸又麻又痒的诡异感觉，拖着双腿跟着李明达到千秋殿闹洞房去……
还没到千秋殿门口，却见太子承乾独自一个人立在外面，也不知在等什么人。
42第五章 夺嫡 10
“阿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李明达上前见了礼，左右一看，竟不见承乾的侍从，不由奇怪。
承乾淡淡一笑，道：“里面乱哄哄的，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在这里等你阿嫂出来。”
听到这话，李明达了然地点点头，吴诩却心下奇怪。
太子夫妇之间一向相敬如冰，断没有太子等候太子妃，夫妻双双把家还这种事，一定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吴诩小心地偷看了承乾两眼，发现他根本没有把视线投向大殿之内过。这副模样，还说什么等候太子妃。
实在是可疑。
然而，李明达一心记挂着去闹新房，也没有跟承乾多聊，带着吴诩急急进千秋殿去了。
吴诩虽然好奇，也不敢多留，只进大殿侧门的时候，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有一群文武大臣远远过来了……
承乾大概是见到熟人了，远远地拱拱手。
吴诩哪敢多看，忙跟着李明达遁了。
她可不想被那些喜欢犯颜直谏的诤臣们喷呢= =
晋王大婚之后，本以为会跟皇帝陛下和解的太子又称病了，而魏王依然备受帝宠，继续活跃在长安诸世家子弟间，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挖东宫的墙角。
储位之争的形势比之前更加严峻了。
李世民在宫中唉声叹气半天，也还是没办法。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太子妃近来常去看万春殿望晋阳公主。
不知算不算是太子有向老爹服软的意思呢？
不久，东宫嫡子李象生辰大宴，李世民亲临东宫赴宴，再三称赞太子妃贤良淑德，厚厚地赏赐了东宫上下，以示他对东宫还是十分宠爱的，总算让流言稍稍平缓。
到了年末，朝鲜半岛又出了一件吸引众人视线的大事，让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东北。
贞观十六年末，高丽权臣泉盖苏文杀了其国主高建武，另立高建武年幼的弟弟高藏为王，自己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大唐一向以高丽主国自居，属国发生了这样臣弑君的大逆事件，自然不能不管，
于是，毫州刺史奏请李世民讨伐高丽。
奏章一上，朝中大哗，更没人再纠结储君地位不稳的事了。
李世民其实早有心拿下朝鲜半岛，怎奈天下动乱初平不久，建国至今内乱不休，大小征战不知消耗了国中多少青壮。贞观朝以来，一直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眼下国中人口好容易有些增加了，可不能再拿去折腾了……
而房玄龄等人也都是主张‘稳’的，在他们眼里，高丽什么的不过是个外藩小邦，根本不值得动干戈。
李世民见诸人差不多已经忘了太子、魏王之类的糟心事，便很痛快地依了房玄龄等人所奏，循例遣使前往高丽，册封高藏为上柱国、辽东郡王、高句丽王。
李世民这算是懒得为一个已经死掉的小弟出头。
你们家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搞定吧，朕自己还满头包呢！
谁知，高丽的事刚了结，魏征老爷子又出状况了。
魏老爷子比李世民大了整整18岁，年轻的时候还做过道士，理应懂些养生之道，怎奈命运不济，他先是在瓦岗寨跟了李密那个二货，结果失败了。跟着李密归降大唐后，他辗转又做了东宫李建成的属官，结果李大郎棋差一招没有搞死李二，自己死翘翘了。玄武门之变后，正当壮年的老魏被李二接手了，然后就开始了他为了阻止某人抽风而不断进谏的诤臣生涯。
魏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临老了还被他家二皇帝坑了一把，让他去调教东宫。
做太子老师很苦逼的有木有？！
尤其是这个太子还有个子控的亲爹！
两父子闹别扭的时候，被派去的老师简直是当沙袋的，做夹心饼干的，有木有？
承乾也算是魏征看着长大的，他对这个太子的感官还是不错的：身为嫡长子本身就占着大名分，关键是这小伙子自身素质还不错，自8岁御门听政以来，承乾还真没在政事上出过差错！此外，承乾理政能力相当强，有时比他那个时时抽风的亲爹还稳重，纵然有些小小私德不修，却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早年，承乾每次做了不符合太子身份的事，都会很主动诚恳得向老师们认错，让老师们连个进谏的机会都木有。
所以，即使是做夹心饼干，魏老爷子也做得很尽心尽力了……
但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老爷子一面要处理朝堂政事，一面要盯着皇帝陛下不抽风，一面还要多往东宫跑跑以期修复至尊父子俩的感情……
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何况老爷子年纪都这么大了……
所以，还没等到新年，老爷子就病倒了。
李世民平日里嘴上说得凶狠，对魏征喊打喊杀的，这会儿老爷子真倒下了，他也心急如焚，不仅火速打包太医、侍卫和药材送去魏征府上，还三天两头把老魏的大儿子魏叔玉拎进宫来询问详情。
自杜如晦去后，李世民身边的老人就开始一个个凋零，让他也不由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
贞观十七年的新春，因为魏征病重，以及跟宝贝太子的关系还是没能和解，皇帝陛下心情相当不好，宫里宫外都处于低气压中。
长安城的达官贵人政治敏感都相当高，皇帝心情不好，他们也不敢太张扬，这年新春过得不算太尽兴。
更让皇帝陛下恼火的是，新年赐宴，皇太子依然称病没有入宫。
43第五章 夺嫡 11
李世民不知是不是因爱生恨还是彻底死心了，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新春大宴后立刻派人去东宫探视，反而对同席的魏王李泰嘘寒问暖，还许诺让其子李欣年后入宫居住，承欢膝下。
去年晋王李治在宫中举行了元服礼，娶媳妇后遵照李世民的旨意，已经开始站班听政了。如无意外，李治将会依照魏王李泰的先例，年后出宫建府了，也就是说，千秋殿很快又要空出来了。
李世民若只是想把孙子接进宫住几天倒也没什么，可众人看他的意思，明显是要李欣在千秋殿长住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
不说宴会上亲贵群臣眼神乱飞，就是李治和李明达二人也难免疑惑起来。
其实，前段时间太子妃十分积极地在修补这对父子的关系，李治与李明达也多有相助，承乾已经略有和解的意思。
可李二陛下如今又来了这一出，难道是打算放弃太子了吗？
李明达回去就跟吴诩说了这事，吴诩也只能叹息一声……
他喵的魂淡李二，她前段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
明明她已经策动太子妃苏氏收拾干净东宫的后院，也差不多拢回了承乾的心。如今苏氏好容易又怀上了身孕，已经劝着承乾跟他爹和解了——像上次李治大婚，承乾就入宫了，也算是要和解的意思。
可是，李世民那货居然没抓住机会，反而在李泰那小胖子蛊惑下，派了岑文本、刘洎等心腹重臣协助魏王修书。
而小胖子李泰在他爹面前装得很乖，私底下却肆勾搭皇室宗亲，把驸马都尉柴令武、房遗爱等人引为心腹，又让韦挺、杜楚客等人相继管理王府中事，串联朝中中下层官员，诋毁太子承乾的声誉。
这让本来就因为亲爹偏心而满怀怨愤的李承乾越发惊疑不定，也开始私下防备起来。
这也就有了太子托病不出席新春大宴的事。
李二这货前面不是做惯了伏低做小的事了吗？
为啥这次反而强硬起来？
尼玛再退一步会死啊！
糟心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魏征老爷子自去年卧病以来，虽有皇帝陛下送医送药，身子还是一天天衰弱下去，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李世民急得不行，不仅用自己修建别殿的质材为魏征宅修筑了正厅，赏赐了各种家用物什，还专门派中郎将专门住在魏家，随时禀报病情变化。药品御膳自是送了不少，李二陛下还不时亲自前往探视，有时一去便逗留一整天。
眼见魏征大限将至，李世民也无可奈何，暗暗拟好了厚葬的旨意，又想起老魏清贫，还得为他后人指条活路。
正当此时，太子上了一封密疏。
李世民看后抚膝长叹，随即命人到后宫郑妃处接了他最小的女儿衡山公主（即后来的新城公主）过来。
衡山公主今年才九岁，去年八月刚晋封为郡公主，是李世民所有女儿中晋封年纪最小的一个。
长孙皇后所生的几个子女，李世民个个都疼爱有加，衡山公主年纪最小，照理说应该是最得他的喜欢。
可李世民对这个小女儿的感情却是十分复杂的。
他不可谓不疼爱她，却怎么也没办法像对待李明达那样待她。
衡山公主的性子温顺，不似李明达那般活泼，郑妃又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所以九岁的小姑娘总是沉默寡言，即使见了亲爹也总怯生生的。
“阿爹……”小公主一双乌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世民，然后慢慢蹭到他跟前。
“好孩子……”李世民爱怜地摸着小女儿的嫩脸，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明日阿爹带你出宫玩，可好？”
衡山公主自出生以来，连两仪门都没出过几次，何况是出宫，听说父亲要带她出宫玩，哪有不依的。
“谢谢阿爹~~~”小公主羞怯地笑着，小心翼翼地拉着李世民的衣袖，歪着头问道：“阿爹只带儿一个出宫吗？”
“这个……”李世民闻言一愣，继而笑道：“对，阿爹就带你一个出宫玩，好不好？”
小公主重重点头，欢喜万分。
“今晚你就去万春殿住一宿，可喜欢？”李世民捏捏小女儿的小肉爪子，拿了个果子逗她。
小公主眼睛盯着果子，口中道：“儿有好些时候没见兕子姐姐了…嗯……还有九哥哥……”
李治和李明达进学之前，经常会去后宫看望小妹妹，所以小公主跟他们兄妹的感情特别深。
前年，小公主也入了学，却因为授教的老师不同，反而与李明达他们更难得相见了。
“儿今夜要与兕子姐姐促膝…嗯…夜谈~~~~”
“是秉烛夜谈吧……”李世民刮刮小女儿的鼻子，被她的童言稚语引得哈哈大笑，心头的忧郁却没有因此减淡半分。
早有识眼色的宫人去后宫郑妃处和万春殿传话，告知小公主要留宿一事。
王内侍等人眼看天色不早，就上前启奏：“贵主儿的辇车已备齐，圣人是否随同前往？”
李世民想起这两日李明达也称病在万春殿静养，心里也颇为挂念，便道：“准备步辇便是了，不用太张扬。”
结果，小公主也没坐车子，跟她爹一起坐着步辇去万春殿了。
刚到万春殿外，就见晋王李治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殿门外瞎撞。
李世民见状，不由心下一沉。
难道兕子她……
44第五章 夺嫡 12
吴诩这货窝在万春殿里，至今也有近四个年头了，看着李明达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一个大萝莉，她对小姑娘的感情也成最开始的讨好攀附到如今的倾心疼爱。
自从得知小萝莉体质孱弱后，她对李明达的关心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恨不能日日夜夜盯着她，既不能让她忽然犯病，也不能让她学她亲爹那样忽然抽风——随着年龄的增长，小萝莉越发活泼了，因为李治即将出宫建府，她更是三天两头往千秋殿跑，弄得新任晋王妃王氏惴惴不安，生怕得罪了这个小祖宗。
有一次，李明达趁着吴诩她们不注意，自己跑出万春殿去玩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喝了那种加了大量辛辣调料的羊肉汤，结果回来就犯病了，可把吴诩周尚仪她们吓了个半死。
此后，李明达每次出去遛弯，都必须由吴诩和周尚仪两人中的一个陪着，饮食也被严格限制了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日防夜防，也还是出了纰漏。
这些时日李世民常常出宫看望魏征，李明达知道后，也想跟着她爹去，却被吴诩严辞劝阻了。
猫了个咪的！
老魏都快挂掉了，形容绝对不好看，万一把小萝莉吓着了怎么办？
再说，魏老爷子病了这么久，这个时代的人又不是那么勤于打理个人卫生的，那个室内环境就不用说了……
小萝莉去了，万一传染什么病回来可怎么办呐！
周尚仪坚决支持吴诩的决定，拦着小萝莉不让她出门，还特地向李世民打小报告，说小萝莉身体不适让她在万春殿静养。
小萝莉面上乖乖答应了，却趁着午睡的功夫打发掉吴诩和周尚仪，自己带着两个小宫人偷偷溜出去了……
守卫万春殿的禁卫当然不敢阻拦公主，但还是觉得事有古怪，忙叫了个洒扫庭院的小内侍进殿去询问。
这一问可就捅大娄子了，吴诩她们闻报，第一个反应就是派人去千秋殿找。
结果人没找到，还惊动了李治。
然后两个殿的人都开始找人，结果这都快到哺食时分了，晋王去宫外打探的人还没传来半分消息。
偏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带着衡山公主过来了！
吴诩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如今最大的靠山就是晋阳公主，公主要是有个好歹，以李世民那货的尿性，绝对会把她们这帮子人全部杖弊的……
眼见李世民已到大殿门口，李治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迎接。
“雉奴，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治见李世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心里就开始打鼓，答话时不免有些磕磕绊绊：“阿爹，儿、儿是来看兕子的……”看起来更像是做贼心虚。
李世民不悦的皱眉，“你来看兕子，在外面转来转去做什么？！”
“可、可是，兕子她……”少年小心瞥了自家亲爹一眼，见他神色严厉，只觉得头发麻。
“兕子她怎么了？”李世民越发觉得可疑起来。
拉着他袖子立在一旁的衡山公主也疑惑的问道：“难道是兕子姐姐不愿见你？”
李治脸涨得通红，“她怎么会不愿意见我，她是…她是……那个……”
少年唧唧唉唉说不出个所以然，正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万春殿内的人已经听到动静出来迎驾了。
周尚仪和吴诩带着殿中宫人一前一后来到大殿门前，跪迎李世民一行。
李世民不见李明达一道出现，心里已经暗暗有了想法，但他没有立刻询问，而是让众人起身，去殿中细说。
周尚仪和吴诩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