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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天环游地球第4部分阅读

    们断断续续地扯了几句,不一会,就鼾声大作进入梦乡了。向导守在大象旁边。这时大象也紧靠着一棵大树站着睡着了。

    一夜平安无事,只是偶尔有几声山豹的呼啸和野猿的哀啼冲破这黑夜的寂静。其实这些野兽只是自己叫叫而已,对破屋里的旅客,并不表示什么敌意。柯罗马蒂就象一个疲劳万分的战士一样酣睡如泥,路路通睡得并不踏实,他正在梦见自己在象背上翻跟斗。至于福克先生他是照旧睡得平平静静和他睡在赛微乐街安静的寓所里一样。

    第二天上午六点钟,他们又出发了。向导希望在当天晚上就赶到阿拉哈巴德。照这样看,福克先生从伦敦出发以来省下的四十八个小时只被占用了一部分。

    他们走下了文迪亚群山最后的几段斜坡路,大象又快步奔跑起来。晌午时分,向导绕过了位于恒河支流卡尼河畔的卡兰吉尔。向导总是避开有人聚居的地方,他觉得在这块恒河盆地的原野上走,会更安全些。此去东北不到十二英里就是阿拉哈巴德了。他们在一丛香蕉树荫下小憩片刻。香蕉跟面包一样对人有好处,旅客们非常欣赏,他们还说香蕉跟奶酪一样有营养呢。

    下午两点,向导赶着大象钻进了茂密的森林,穿过这片森林,必须走好几英里的路程。他很乐意这样在森林的掩蔽下前进。不管怎样,到目前为止总算没遇见任何倒霉的事。看起来这次旅行也应该会平安无事地完成任务了。可是,大象突然现出不安的样子,而且站住不走了。

    这时正是下午四点钟。

    “怎么啦?”柯罗马蒂从鞍椅里探出头来问道。

    “军官先生,我也搞不清楚,”帕白西人一面回答,一面倾听着从茂密的树林中传来的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这种嘈杂声就听得更真了,听起来好象是人群的呼喊和铜乐器敲打交织成的喧嚣,不过离此尚远而已。

    路路通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福克先生耐心静坐,一语不发。

    帕西人跳下象来,把象拴在树干上,钻入那茂密的灌木丛里。几分钟后,他跑回来说:

    “婆罗门僧侣的游行队伍向咱们这儿来了。咱们尽可能别叫他们瞧见。”

    向导解开了象,把它引到密林深处,同时叮嘱旅客千万别下地来。象童本人做好准备,假使必要的话,他就立刻跳上大象逃走。不过他觉得这一群人走过时是不会发现他们的,因为树林中密密的枝叶已把他们完全遮住了。

    由喧嚣的人声和锣鼓声交织成的一片噪音愈来愈近。在那鼓声冬冬、铙钹锵锵的鸣奏中还夹杂着单调的歌声。不一会,距福克和他同伴们藏身的地方只有五十来步远的树下面出现了游行队伍的先头行列。他们透过树枝,很清楚地看见参加这个宗教仪式的奇里古怪的人物。

    走在队伍前头的是一些头戴尖高帽,身穿花袈裟的僧侣,前后簇拥着许多男人、妇女和孩子。他们在高唱着挽歌。歌声和锣钹的敲击声此起彼落,交替不断。人群后面,有一辆大轱辘车子,车辐和车辋都雕刻成一条条并列交叉的毒蛇,车上有一尊面目狰狞的女神像。车子的前面套了四匹蒙着华丽彩披的驼牛。这尊神像有四条胳臂,全身赭红,披头散发,眼露凶光,伸着吊死鬼样的长舌头,两片嘴唇染成了指甲花和茭酱的红色。她脖子上戴的是骷髅头穿成的项圈,腰上系的是断手接成的腰带。巍然屹立在一个趴着的无头怪物身上。

    柯罗马蒂认炽这尊神像。他低声说:

    “这是卡丽女神,她是爱情和死亡之神。”

    “说她是死亡之神,我还同意,可是说她是爱情之神我决不同意!”路路通说。“她简直是个丑八怪!”

    帕西人示意叫路路通别唠叨。

    在这尊神像的四周,围着有一群疯疯癫癫的老托钵僧。他们身上象斑马似的画着赭黄|色的条纹,并且割开一些十字形伤口,鲜血一滴滴地流出来。举行盛大的宗教仪式时,这些癫狂得象着了魔似的托钵僧甚至还争先恐后地趴到“太阳神”的大车轱辘底下去送死呢。

    托钵僧的后面,有几位婆罗门僧侣。他们都穿着豪华的东方式的僧袍,正拉着一个踉踉跄跄站立不稳的女人往前走。

    这女人年纪很轻,皮肤白得象欧洲人。她头上、颈上、肩上、耳上、胳臀上、手指上和脚趾上戴着:宝石颈练、手镯、耳环和戒指。她穿着绣金的紧身胸衣,外面罩着透明的纱丽,衬托出她的体态和丰姿。

    在这年轻女人后面,跟着好些卫兵。相形之下,越发显得杀气腾腾。他们腰上别着脱鞘的军刀,挎着嵌金的长把手枪,抬着一顶双人轿,轿上躺着一个死尸。这是一个老头儿的尸首。他和生前一样穿戴着土王的华服,头上缠着缀有珍珠的头巾,身上穿着绣金的绸袍子,腰间系着镶满宝石的细羊毛腰带,此外还佩着印度土王专用的漂亮武器。

    接着是乐队和一支狂热的信徒组成的大军。他们叫喊的声音,有时甚至掩盖了那震耳欲聋的乐器声,游行队伍至此才算结束。

    柯罗马蒂先生注视着过往的这一群人。他脸上露出了很不自在的神色,转身对向导说:

    “那是寡妇殉葬?”

    帕西人点了点头,并把一个指头搁在嘴唇上,叫他别作声。长长的游行队伍慢慢地向前蠕动着。没多久,队伍的尾巴也在丛林的深处消失了。

    歌声慢慢地也听不见了。远方,还传来一两下迸发出的叫喊声。哄乱的局面就此结束,接着是一片沉寂。

    福克先生已经听见了柯罗马蒂说的话。游行队伍刚一走完,他就问道:

    “寡妇殉葬是怎么回事?”

    “福克先生,”旅长回答说,“殉葬就是用活人来作牺牲的祭品。可是这种活祭是殉葬者甘心情愿的。您刚看见的那个女人明天天一亮就要被烧死。”

    “这些坏蛋!”路路通大叫一声,他简直忍不住心里的愤怒了。

    “那个死尸是谁?”福克问。

    “那是一位土王,他是那女人的丈夫,”向导回答说,“他是本德尔汗德的一个独立的土王。”

    “怎么,”福克先生并不激动,接着说,“印度到现在还保持这种野蛮的风俗。难道英国当局不能取缔吗?”

    “在印度大部分地区已经没有寡妇殉葬的事了,”柯罗马蒂回答说。“可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尤其是在本德尔汗德土邦的领地上,我们是管不了的。文迪亚群山北部的全部地区,就是一个经常发生杀人掳掠事件的地方。”

    “这可怜的女人!要给活活地烧死啊!”路路通咕哝着说。

    “是呀!活活烧死,”旅长又说。“倘若她不殉葬的话,她的亲人们就会逼得她陷入您想象不到的凄惨的境地。他们会把她的头发剃光,有时只给她吃几块干饭团,有时还把她赶出去,从此她就被人看成是下贱的女人,结果会象一条癞狗一样不知道会死在哪个角落里。这些寡妇就是因为想到将来会有这种可怕的遭遇,才不得不心甘情愿地被烧死。促使她们愿意去殉葬的主要是这种恐惧心理,并不是什么爱情和宗教信仰。不过,有时候也真有心甘情愿去殉葬的,要阻止她们,还得费很大力气。几年前,有过这么一回事:那时我正在孟买,有一位寡妇要求总督允许她去殉葬。当然您会猜想到,总督拒绝了她的请求。后来这个寡妇就离开孟买,逃到一个独立的土王那里。在那里她的殉葬愿望得到了满足。”

    旅长讲这段话的时候,向导连连摇头,等他讲完,向导便说道:

    “明日天一亮就要烧死的这个女人,她可不是心甘情愿的。”

    “本德尔汗德土邦的人全知道这桩事。”向导说。

    “可是,这个可怜的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抗拒。”柯罗马蒂说。

    “这是因为她已经被大麻和鸦片的烟给熏昏过去了!”

    “可是他们把她带到哪儿去呢?”

    “把她带到庇拉吉庙去,离这儿还有两英里。留她在那里过一宿,一到时候,就把她烧死。”

    “什么时候?……”

    “明天,天一亮。”

    向导说完了话,就从丛林深处牵出大象,他自己也爬上了象脖子。但是,当他正要吹起专用于赶象的口哨叫大象开步走的时候,福克先生止住了他,一面向柯罗马蒂说:

    “我们去救这个女人,好吗?”

    “救这个女人!福克先生。”旅长惊讶他说。

    “我还富裕十二小时,可以用来救她。”

    “咦!您还真是个挺热情的人哪!”柯罗马蒂说。

    第十三章

    正文第十三章 这个救人的打算是很冒险的,是有困难的,看来也是行不通的。福克先生简直是要拿他的生命去冒险,或者至少说是要拿他的自由去冒险,其结果当然也就是拿他这次旅行的成败去冒险,可是,他并没有犹豫,而且他相信柯罗马蒂还能做他的得力助手。

    至于路路通,他早已准备好随时听候差遣。他主人的建议使他感到兴奋。他发现他主人外表虽然是冷冰冰的,但骨子里却是个热心肠重感情的人,因此,他对福克先生就更加爱戴了。

    现在只剩下这位向导了。他对这件事抱什么态度呢?他会不会站在本地人那一边呢?如果他不肯帮忙,至少也该让他保守中立。

    柯罗马蒂很坦率地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军官先生,”向导回答说,“我是帕西人,那受难的女人也是帕西人,有事您只管吩咐好了。”

    “好极了。”福克回答说。

    “但是,您得明白,”帕西人又说,“咱们这不光是拿性命冒险,要是给他们抓住了,咱们就会受到可怕的苦刑。事情就是这样,您明白了!”

    “这一点早已预料到了!”福克回答说。“我想我们必须等到天黑才能动手。是吗?”

    “我也是这么想。”向导回答说。

    这个勇敢的印度人于是就把这个女人的情况详细地介绍了一番:她是个顶有名的印度美女,是帕西人,出身于孟买富商的家庭。她在孟买受过道地英国式的教育。从她的风度和文化修养来看,简直是个欧洲人。她的名字叫艾娥达。

    她原是个孤女,跟这老土王结婚,并非自愿,婚后才三月,就成了寡妇。她知道自己要被烧死,所以就逃跑了。不幸立刻又被捉了回来。土王的亲属认为她的死是一件有关风俗的大事,于是决定要她殉葬,看情况这一回她是难逃一死了。毫无疑问,向导的这番话更坚定了福克和他同伴们仗义救人的决心。于是向导决定把象牵引到庇拉吉庙附近,尽可能离庙近一点。

    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在一个灌木林里停下来了。这儿离庙只有五百步远。他们不仅可以看到庙宇,甚至就连庙里那帮狂热信徒的喊叫,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他们就开始商量用什么办法去接近艾娥达,向导很熟悉庇拉吉庙里的情况,他肯定那年轻的女人被关在里面。能不能等那帮人喝醉了呼呼大睡的时候,找个门溜进去呢?要不,是不是能在墙上挖一个洞呢?这只有在动手的当时和当场来决定了。可是,救人的工作毫无疑问必须在今夜进行,决不能等到天亮。因为天一亮这个不幸的女人就要被带去受刑了。一到那个时候,任何人也没有办法救她了。

    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眼巴巴地等待着黑夜来临。在六点钟左右,天刚擦黑的时候,他们就决定先把庙四周的情况摸摸清楚。这时,苦行僧们的喊叫声已经停止了。按习惯,这些僧侣该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他们喝的是一种鸦片汁和苎麻汤掺合制成的“昂格”酒——现在要是从他们中间溜进庙去也许是可能的。

    帕西人领着福克、柯罗马蒂和路路通静悄悄地在森林中前进。他们在灌木枝丫底下爬行了十分钟,就到了一条小河边上。借着铁制火把尖上燃着的树脂发出的亮光,他们瞅见那边架着一堆木柴,那就是用浸过香油的贵重的檀香木筑成的火葬坛,坛顶上层,放着土王的熏香尸体,它将和那寡妇一起被火葬。庇拉吉庙离火葬坛约一百步,庙的塔尖透过树梢,耸立在阴暗的上空。

    “到这儿来!”向导低声唤道。

    他领着这一伙人,加倍小心地从荒草丛里悄悄溜过。这时只有风吹树枝的嗖嗖声划破黑夜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向导到了一块空地的边缘上停了下来。那边的广场被几把树脂火炬照得通明。地上躺满了酒醉昏睡的人,简直象一个死尸狼藉的战场。男人、女人、孩子都混杂一起。东一处西一处的醉鬼还在呼呼地喘气。

    在对面的丛林深处,模模糊糊地现出庇拉吉庙的轮廓。但是事实却使向导大失所望,原来土王的卫兵,正举着冒烟的火把,拿着脱鞘的军刀,警卫着庙门,并在附近来回巡逻。当然可以猜想到在庙里边也有僧侣防守着。

    帕西人不再向前走了。他知道硬闯进去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就领着大家退了回来。

    福克、柯罗马蒂跟向导一样地明白,要想打这边进去,那是办不到的了。

    他们停下来,小声地交换了一下意见。

    “咱们等着吧,”旅长说,“现在才八点钟,这些卫兵很可能会睡觉的。”

    “当然,这也是可能的。”帕西人回答说。

    于是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就躺在一棵大树脚下,等待时机。

    对他们说来,时间似乎是过得太慢了!向导不时地离开他们到森林边上侦察动静。土王卫兵一直在火炬的照耀下来回巡视。庙里好些窗户也透出模糊的灯光。

    就这样一直等到午夜,情况还是毫无改变,庙外警卫也依然如故。显然,要等卫兵睡觉是没指望了。大概他们没喝“昂格”酒所以也不会醉。那末就只有另想办法,把庙墙挖一个窟窿钻进去。现在的问题是要弄清楚看守寡妇的那些僧侣是否也和守庙门的这些士兵一样小心谨慎。

    商量好之后,向导说马上就出发。福克、路路通和柯罗马蒂便跟在后面,他们要从侧面接近庇拉吉庙,因此绕了一个相当大的圈子。

    十二点半,他们到了庙墙脚下,路上一个人也没碰上。这里一个警卫也没有。说实话,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警戒的,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门窗。

    夜是漆黑的。这时,半圆的月亮刚刚离开乌云滚滚的地平线。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树越发增加了这种黑暗的气氛。

    可是,只是到达墙脚下,那还是没有用,还必须在墙上挖出一个窟窿来。干这种活,他们仅有的工具就是自己衣服口袋里的小刀。总算万幸,这座庙的墙是用砖头和木块砌成的,凿起洞来并不困难,只要能弄掉头一块砖头,其余的就容易对付了。

    大家就这样干起来了。他们尽可能不搞出声音来。左边是帕西人,右边是路路通,他们把砖头一块块地往外掏,准备挖出一个两英尺见方的窟窿。

    正在挖洞的时候,忽然听见庙里有人叫喊,接着,庙外也有人跟着呼应。

    路路通和向导停下了工作。是不是人家已经发觉了他们呢?是不是已经发出警报了呢?不管怎样,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同时福克和柯罗马蒂就跟着躲开了。他们又跑到树林里蹲下来,如果真是里边发出了警报的话,他们就等着,一直等到警报解除了,再继续去干。

    就在这倒霉的时候,有几个卫兵走到庇拉吉庙的侧面布上了岗,这样一来任何人再也不能走近庙了。

    这四个人只好停止挖墙,他们失望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如今既然没法接近艾娥达,那么又怎能去救她呢?柯罗马蒂紧紧握着拳头,路路通怒发冲冠,向导也忍耐不住了。而心平气和的福克先生,还是丝毫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我们只好走了?”旅长小声问道。

    “只好走吧。”向导回答。

    “等一等!”福克说,“只要在明天中午以前,我能赶到阿拉哈巴德就行了。”

    “可是您打算怎样呢?”柯罗马蒂问道,“再过几小时,天就亮了,那……”

    “我们会在最后关头找到失去的机会的!”

    这时旅长很希望从福克先生的面部表情看出一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