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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窗妻第4部分阅读

    起锋利的切刀,将玉的一角割了下来。

    这一角不过是拇指大小,并不影响玉材的使用,而他没有去刻那块大王,反而捧起这小小的玉块,小心翼翼地雕琢了起来。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失态,冒著丢掉信誉名声的危险,放下了明明答应了主顾的大事,做起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的心,是不是又乱了?

    第六章

    “啊……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睁开困顿的双眼,小桃红终于从美梦中醒过来,自言自语地说:“真倒楣,只差一步就在梦里抓到他了,怎么就醒得这么快?”

    她抬头看看天上耀眼的日头,又不由得疑问:“怎么我睡了一觉,天色还是这么早?这个白天好长啊,什么时候才有月亮升出来?”

    回过头,看到某位少爷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不由得叹道:“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走到窗边,她却大吃一惊,原来那块刚刚露出模子的白玉竟然已经被雕刻出大半的形体,连玉像上的衣服带子都已经衣袂飘飘,随时都会飞起来似的。

    “唉……原来他已经刻了这么多,我是不是睡了一个晚上了?”她揉揉额头,想让自己再清醒一些。无意间抬起的手碰到桌边,差点将桌上一个白白的小东西碰到地上。

    她急忙伸手按住那东西,打开手掌一看,在手心下出现的,赫然是一朵白色的花——是用玉雕成的、只有五瓣的桃花。

    她倏然用手捂在嘴上,说不出是想惊喜地叫出来还是哭出来,侧目去看,那个人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熟睡。

    昨夜他该是累了一夜吧?她轻轻走到床边,见他闭紧双眼,眉间微蹙,并不是在装睡,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累很倦。

    她无声地叹口气,屈膝蹲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他的睡容。她最喜欢他专注雕刻的样子,仿彿天塌下来也下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虽然他三不五时地冷言冷语挺刺人的,不过她反而觉得开心,因为她知道,他从不对别人说那么多的话。

    如果她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特例,不是很妙吗?

    不过,他睡著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呢……皮肤很白大概是因为不当外出,总窝在工房里,所以少被阳光折磨的缘故吧?

    平时他生气训人的时候,总是容颜冷峻、气势逼人,这也难怪,谁叫他是君家二少,但是有谁曾经见他睡著的样子吗?宁静温文,无害纯洁得只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原来,世人皆有两面——两副面孔、两种心肠。

    她忍不住凑过去,想将自己的唇贴到他紧蹙的眉心上,但是又伯自己呼出的热气把他惊醒,就在这犹豫之间,她低下眼,看到他俊秀的鼻子下面那张薄如柳叶的嘴,一抹诡笑忽然浮现在她的唇角。

    既然要亲一下,为何不多亲近一点?就算是他醒了、恼了,她也不吃亏。

    于是她壮著胆子,屏住呼吸,将自己的朱唇轻轻地贴在他的唇上。只这轻轻一碰,让她的脑袋轰地一下,好像被什么炸开了似的,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身下的他是否有反应,几乎是立刻蹦起来,跳到了几尺开外,抚著胸口以平息自己急速跳动的心。

    她偷眼看去,君亦寒并没有被吵醒,只是眉心又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开,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只将后背留给她。

    再想偷袭是不可能了。但是……她咬著手指吃吃地偷笑,只这一次便足够了。

    时光如电,第十天转眼即到。

    当司马青梅来到房间时,只见一个长约两尺、晶莹皓白的玉像正亭亭玉立地伫立在窗边的桌上。

    她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脚步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从上至下细细地审视著玉像的每一分、每一寸,甚至每一道刀痕。

    “司马小姐还满意吧?”君亦寒站在她身侧,“在下今日要回去了。”

    她赫然转身,微笑著看著他,“二少果然让人放心,今生我有这一尊玉像便于愿足矣。”

    “能被司马小姐赞誉是在下的荣幸。在下已经命人在庄外等候,至于尾款,司马小姐改日差人送到君王斋即可。”

    “且慢。”司马青梅一抬手,“我还有话要和二少说。”

    君亦寒看了一眼站在门边垂手而立的小桃红,“若是关于私事,我想大小姐还是不必开尊口了。”

    “哦?你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她淡淡地笑,但这笑容让人很不安,“以君二少的聪明,定能猜到青梅的心意,旁人……大概也会告诉二少,但是青梅此刻真正的决定,二少未必知道。”

    她所说的“旁人”当然是指小桃红。于是这淡悠悠的一句话,又让君亦寒不由得沉下心。他一直在担心,如果他走了,小桃红的下场会怎样?但是就算他要带走小桃红,司马青梅又怎么可能答应?

    司马青梅的明眸向来如波荡漾,此刻更是柔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我上次见到白小姐,她似乎已经是另有所属?”

    “我与她现在已无瓜葛。”

    她笑得眯起眼,“那,我有个提议,请二少务必听一听。我们神兵山庄是东岳国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派,虽然二少不问江湖事,但是应该也有所耳闻。”

    “神兵山庄的盛名,想不听到是不可能的。”

    司马青梅又笑道:“我自幼在山庄内长大,外面的世界接触得并不算多,庄主向来宠我,总怕我在外面受委屈。”

    “能欺负司马小姐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他冷冷地说。

    她并不将他的讽刺放在心上,反而笑道:“也许是吧,随二少怎么想,不过今日我所说的,事关你我的将来,二少应该会感兴趣。”

    “我若说不感兴趣,小姐也会执意说给我听。”君亦寒的话越来越不留面子。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衣袖褪下,露出雪白的皓腕,只这一抬手,便有无限的风情,但看在他的眼中却好像全无意义,连一点波澜都不曾兴起。

    “我听某人说,君二少的心是玉石做的,看来不假。不过我偏巧是个脾气比较执拗的人,很想试试看,能否做这个开山雕石的人,请恕我大胆问一句,若我说有意与君二少联姻,二少意下如何?”

    她果然大胆,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当面向男人提出这种要求?

    君亦寒虽然已有猜测,还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一时之间陷入沉默,思忖著该怎样拒绝。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二少自然很为难,其实我也不急于知道二少的答案。”司马青梅笑道:“我给二少三天的时间考虑。”

    “不必那么久,在下现在就可以答覆司马小姐。”他的眼角余光一直在看小桃红,此刻的她以为他没有留心,正悄悄地向门外挪动。“多谢司马小姐的厚爱,不过你与在下一个在江湖,一个在商道,互不往来,非同道之人,实在是——”

    她忽然打断他的话,扬声吩咐,“小桃红,去把我为二少准备的临别赠礼给拿过来。”

    一脚跨出大门口的小桃红急忙应了一声,而他的声音也就此顿住。

    司马青梅回眸笑著说:“不好意思,二少说的话我没有听清,麻烦再说一次好吗?”

    他沉声道:“司马小姐这是在逼迫在下?我君亦寒不是个受人要胁的人,为了司马小姐,我已经被要胁过两次了,我很不喜欢与小姐这样的相处方式,凡事不应过三。”

    “二少有二少的处事风格,而我有我的做人准则,若是要胁可以让二少改变心意,我为何不做呢?”司马青梅妖娆地笑问。

    他不耐地说:“司马小姐家世显赫,富甲一方,还愁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为什么坚持选中在下?”

    “那是因为我只有看到君二少雕刻的玉器才会为之所动,我很不愿意让二少的这份绝技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

    “可我君家是以玉器生意为专营,就算是我娶了小姐,难道我这一辈子就不再雕刻玉器了吗?”

    “当然可以雕,只是那样的话意义会不同,作为你的妻子,我有权挑选不符合心意的东西出售。”

    君亦寒闻言,突然朗声大笑。

    他向来沉默寡言、阴郁难测,此时的放肆让司马青梅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只听他冷笑著说:“真是东岳第一笑话!难道我看上去像是个会任人摆布的懦弱丈夫?”

    “君二少若是不肯,我也不能强拉你入洞房,不过……”她的目光一冷,“我神兵山庄不仅有钱,而且,还有上万死士遍布东岳各地,无论你君家有多少名贵玉器,只要我一声令下,保证它们在一日内就都灰飞烟灭!”

    这一句已经不再是逼婚,而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了。

    君亦寒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忽然冷静下来。直觉告诉他,此刻不宜和司马青梅闹翻,因为她一定是说到做到的那种女人,但是,她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爱慕温存?显然不是;独霸他的才艺?似乎也不尽然。

    是哪里不对?还是哪里他没有想通?

    他的纵声大笑和倏然间的沉寂,让屋内的气氛陡然变成一池死水,谁也不知道死水之下覆盖的会是怎样的波澜。

    司马青梅静静地看著他,等待著他下一刻的勃然大怒。

    而此时,小桃红捧著一个匣子走回屋内。

    “将那个匣子交给君二少。”司马青梅道。

    小桃红将匣子转放在他的手上,而当他伸手接过匣子的一刹那,也碰到了她的指尖。她的指尖冰凉如玉,而她的神情显得异常紧张不安。

    她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既然……”他缓缓开口的同时,目光掠过小桃红,而她就好像是怕自己与他的对视会被司马青梅看出,急忙将脸转开,不敢看他。“既然司马小姐如此器重在下,这件事,在下会慎重考虑。”

    他突然的态度转换让司马青梅一愣,随即嫣然笑道:“二少为何不打开那匣子看看呢?那里面是青梅的一份诚意。”

    匣子中放的,原来都是小桃红以前从他那里偷去的东西。

    不仅那柄翡翠钥匙,还有羊脂玉的佛坠、墨玉做的茶杯、绿松石的戒指、蓝田玉的镇纸和他常用的白玉柄的刻刀……总之,那些林林总总的小东西一件不少。

    “以前青梅年少不懂事,所以让下人做了些错事,今天算是完璧归赵,负荆请罪,还望二少不要和青梅计较。”

    “司马小姐的‘诚意’,在下收下了。”他捧著那个匣子,一字字清晰道出,“还望司马小姐以后做事也能如此坦诚直率,光明磊落,不相干的人,不要无辜扯入。”

    他话中所指,司马青梅心中必定明白,但她只是淡淡地笑著,回应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青梅静候二少的佳音。”

    静候佳音?明明又是在施压。也许那个司马青梅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同意联姻,就会对小桃红,甚至整个君家不利?

    真是可笑又可恶!君家自东岳建国以来就存在于世了,百年来,何曾有人能动摇过君家分毫?如今一个江湖帮派的丫头就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有恃无恐地要胁他?

    但是,他知道自己有著致命的弱点,如果对方真的以武力报复,他的确没有半点防御的能力,毕竟君家是正经的生意人,不是黑店。

    于是,他想到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这世上除了那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可以阻止司马青梅这个荒唐霸道又无礼的要求!

    “君二少?”皇城东门的守卫队长还记得这位前几天曾经到皇宫中晋见万岁的年轻公子,更知道这位君二少的身份乃是东岳国之内数一数二的皇商富豪,岂能不多巴结一下。

    “麻烦帮我通禀,我有要事必须求见皇上。”

    君亦寒站在城门前,抬头仰望这座高大壮观的皇宫。以前他很不喜欢到这里来,每年进贡之时,他都是委派其他人来。

    他不喜欢皇宫密不透风的禁锢,也不喜欢皇城唯我独尊的气势,这里的人太多,又显得太少:太闹,又太静,甚至与那个看起来总是一脸高深莫测地微笑著的皇上在一起,他也会觉得不自在。

    然而,真是世事弄人,最让他想躲避的地方,却是他最后的求助依靠。

    当他被引领到皇甫朝的面前时,他正在与丞相处理公事,然而君亦寒没想到的是,除了皇上和丞相,竟然连皇后也列席旁听。

    后宫中的女人怎么可以随意参政?这是古往今来都罕有的事情啊。

    皇甫朝见他来到,笑著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在一旁等候,然后低声和潘龙美说了几句话后,对丞相道:“皇后与朕的意见一样,既然梁河水患已经殃及周遭的百姓,群山环抱又让外面无法救援,当地的官员就该开启战备粮仓,先行赈灾。”

    丞相提出意见,“可是陛下,这样一来,只怕以后会有仿效者,战备粮仓是为战而备,怎能随意开启?”

    皇甫朝脸色一沉,“百姓安危为上,难道要让百姓饿死淹死,才是为君之道?你身为丞相,怎么能如此糊涂?”

    被他疾言厉色的一番喝斥之后,丞相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潘龙美见状,开口打圆场,“丞相是一番好意,毕竟法令在先,丞相也是依法行事。但是丞相大人,凡事都该有个变通,不是吗?”

    她徐徐道来,解开了尴尬局面,丞相和皇甫朝的脸色一起和缓下来。

    君亦寒冷眼旁观,不由得在心中感慨惊诧。原来女子真的可以参政?

    等到丞相离开,皇甫朝才转而问他,“我以为你已经回东川去了,怎么还留在东都?是贪恋东都的美色吗?”

    “草民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麻烦,所以特来请万岁相助。”虽然有皇商身份,但是君家和白家一样,从来没有正式向皇家讨取功名和封衔,因此在皇甫朝面前,他只能自称“草民”。

    皇甫朝挑起眉,“能让君二少开口相求的事情一定是小不了的,朕还真的猜不出会有什么事情让你来求朕?”

    “神兵山庄。”他只吐出这四个字。

    皇甫朝和潘龙美对视一眼,他们的目光中明显有话在无声地交流。

    “你们君家与神兵山庄又怎么会扯到一块?”他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

    君亦寒不愿意多说,只用最简洁的语言说出事件缘由,“神兵山庄的司马小姐有意与草民联姻,而且扬言如果草民拒绝,就会将君家的古玩珍奇、玉器工艺全都付诸灰飞烟灭之中!”

    露出诧异的神色,皇甫朝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地问:“当真?”

    “草民不讲假话。”过去没有讲过,以后也不会讲。难道皇上以为他特地跑到皇宫里来,只为了眼巴巴地和他讲一个谎话吗?

    “这么说来,你倒还真是艳福不浅呢。”话锋一转,他居然笑了。“神兵山庄富可敌国,连朕都要怕他们三分,他们家的小姐若是看上了你,对君家只会有利无害,你怕什么?”

    “皇上是在和草民开玩笑吗?”君亦寒正色道:“草民的婚事草民自会做主,岂容旁人强加于身?况且,神兵山庄以势压人,这对东岳国来说才是有害无利的大事,难道万岁不担心吗?”

    皇甫朝眼皮低垂,“这件事的确难办,你大概不知道,朕对神兵山庄不仅很有些忌惮,而且他们对朕也曾经施以援手,换句话说,朕欠他们人情,怎么可能为了你和他们翻脸?”

    君亦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本来以为说出这件事之后,皇上必然会给他一个解决之策,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如此推托畏惧。

    “难道这世上当真没有能制得住神兵山庄的人吗?”他忍不住咬著牙根,低声狠狠地质问一句,“东岳之天日月双悬,恐非吉兆!草民告退!”

    君亦寒挟怒而去,甚至不顾及礼仪法度,而被他抢白教训的皇甫朝,却笑得那样惬意自在。

    潘龙美不解地问:“皇上,这件事并非没有解决之法吧?照我看来,神兵山庄虽然兵力强大、财富雄厚,但是这种女逼男婚的荒谬之事并非他们的行事风格,更何况,若是皇上出面斡旋,对方也未必不会卖皇上这个人情,为何你……”

    他幽幽一笑,“朕是在还人情啊,若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朕又何必去惹恼君亦寒这块大石头?除非以后的几十年里,朕的皇宫中再不需要他君家一件好玉器了。”

    “受人之托?”她不解地咀嚼著这几个字,疑问著,“是谁有托皇上?”

    “你猜。”他戏谵地丢给她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