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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浪小迎春第4部分阅读


    花迎春不得不离开茅厕,若她还占着不走,宝叔叔一定会直接找棵树就地解决,上回才因为这样害死了她一株迎春花。

    她拢好外褂,确定衣服完全盖住肚子,看不出怪异,然后抬头挺胸让出茅厕,到外头的小水井洗手,不发一语要走回饭馆。她知道严虑还在她身后,她走了几步,停下。

    “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她还是很介意。

    “你是指你在茅厕里的说话内容?”

    “你真的听见了?!”她变脸。

    “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吗?”严虑逼问,因为她的神情太不自在。

    “我……诅咒你算不算是见不得人的话?”她故意这么问。

    “不算。当着我的面再诅咒一次我听听。”原来是在茅厕里嘀嘀咕咕数落他,难怪只能小人嘟囔,教人听不清楚。

    “不要。”她还在偷瞄他的脸庞。

    他好像没听清楚她和心肝宝贝的说话内容……她有点松口气也有点失望,要是他听见了,说不定是好事。

    如果他听见了,有没有可能抱起她直转圈圈,欣喜若狂地喊着他要当爹了,然后吻着她,一直吻着她……

    现在要她当着面对他吐实,她不敢,很怕看见他的不高兴,如果她再亲眼目睹他的不悦,她一定会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定没办法再勇敢下去。

    花迎春踏进饭馆正厅,满屋子的人头人脑让她瞠大眼。

    “今天生意怎么如此好?”她惊呼,跑向花盼春,“盼春,好多人哦!”一桌进帐几十两,十多桌凑起来就有百来两了!

    “大姐夫带来的。”花盼春朝她身后的严虑努嘴。

    “他?”

    “赵老爷的空地开始要动工,这段期间,我们的工人全数会在花家饭馆吃食。”严虑这番话等于是赏了花家饭馆好大的一笔收入。

    “你要把这么大笔的生意给我们做?”

    “反正花家饭馆正好最近。”

    又是“正好”!花迎春很想傲气地回堵他一句“你的生意我们不接”,可是大把大把的银两推出去又太不智,花家饭馆向来没赚太多盈余,又要养雇员又要养妹妹,将来还要养心肝宝贝,她实在没有太多本钱将生意弄砸,只好忍下气。

    她真讨厌听他说出“正好”这种可有可无,不是非她不可的字眼!

    花迎春还在沉默,手肘却让妹妹轻轻暗戳,她对上妹妹的眼,花盼春用黑翦翦的水眸暗示她往下看,花迎春听话地低头,看见花盼春在帐册的最末页写下——

    隔壁那块空地要建起一个大园子,得花个一年半载以上,你这肚子该怎么躲过大姐夫的眼?

    花迎春恍若挨了迎头痛击。

    一个大园子一年半载哪可能建得好?!严虑天天在隔壁监工,她的肚子可是一日会比一日更大,她能用什么方法藏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花迎春咬着唇,脑子里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好方法。

    不准严虑踏进饭馆?不成不成,他不吃饭会闹胃疼的……

    叫心肝宝贝不要长得太大?开玩笑!心肝宝贝,娘没这么想,你要好好长,长得又高又壮才行。

    把她自己藏起来?不可能,她人不在饭馆里帮忙,生意谁来顾?

    “大姐夫,你喜欢小孩吗?”花盼春冷不防问向严虑,这问题吓到的不是严虑,而是花迎春。

    这、这个花盼春在干什么?!问这种敏感的事情不是摆明掀她的底吗?!

    “不会特别喜欢。”尤其看见周遭亲朋好友老是抱怨着养孩子的辛苦,作牛作马只为换得孩子的笑,就更不喜欢了。

    “真糟糕的答案……也就是说,要是有个孩子冲着你叫爹,你会不高兴罗?”

    “视情况。”严虑不认为花盼春只是一时兴起而问,会提出这种问题就代表一定有这方面的疑问,他直觉立刻往花迎春的腹间扫去,浓眉几乎要交叠在一块。“你怀孕了?!”

    “当然没有!没有!”花迎春冲口否认。“我这种体态像孕妇吗?!我们都离缘那么久了,真怀上孩子也早该看出肚子吧?!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我。谁、谁知道你在外头会有多少个小孩冲着你叫爹?!”说着,她心虚地撇开头。

    严虑仍盯着花迎春的肚子。他是个大男人,当然不懂太多孕事,他一直以为怀了孕的女人都该扛着一颗浑圆的肚子——以前严云怀谷月惟时整个人肿了足足两倍,而花迎春没有,他甚至觉得她的脸颊瘦了些,不像他印象中孕妇应有的模样。

    此时花盼春插嘴,并故意挡在两人中间,“大姐夫,我只是好奇问一下。因为最近听说有人在替你作媒,才突然想到传宗接代的事……你什么时候要娶亲,别忘了放帖子给我们,好歹我们也当过亲戚。对了,你还没吃呢,快去吃吧。”花盼春挤着笑,粉饰她抛出那个问题的杀伤力。

    “我去洗盘子。”花迎春嘟着唇,拉住收叠起空盘空碗的三子,将他手上的碗盘接过,转向厨房一角。

    “三子,招呼好客人。”花盼春拍拍三子,跟着花迎春进去。

    “我在替你找机会,你为什么不吐实?”花盼春坐在大姐身边,劈头就问。

    花迎春舀水冲碗盘的动作一僵,顿了良久,才再有动作。

    “吐实什么?你想让我在馆厅里丢脸吗?”问那种问题也不先知会她,吓得她三魂七魄掉一半。

    “我本来以为他的回答会是『喜欢』,那时在众人面前坦承他快当爹的事实,他会被众人拱着将你迎娶回去。”众目睽睽之下,严虑想赖也赖不掉。“结果他竟然说视情况。”连她都想摇头了。

    “他不是想视情况,他是想视孩子的娘亲是谁。如果是我,他就不会开心。”花迎春正要洗盘子,被妹妹抢着做了。

    花盼春不让她做粗活,以眼神警告要她乖乖坐好。

    “不过我真的想让他知道这件事。若他为了孩子而愿意再娶你也是好事;要是他真的不要你生的孩子,那就罢了,你也不用躲躲藏藏,就大剌剌让众人明白,你有孕了,省得要穿大件衣裳遮掩,又要活蹦乱跳装健康,连动了胎气也不敢找大夫抓药。”

    “不行。”花迎春想也不想就拒绝。

    “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是死是活就痛痛快快。”

    “盼春,我真的会死掉的……如果他真的明白告诉我,他不要孩子,我真的会死的……”

    不是自寻短见,而是心痛至死。

    “说不定他要的呢?”花盼春放下盘,用沾满油腻与泡沫的双手抱她。

    “那也是只要孩子不要娘……若他抱走孩子,他的新媳妇儿也不会疼孩子,他又忙,又没有耐心去关心孩子,以为让人有吃有穿就算尽到责任,让孩子一个人孤伶伶在严府里,盼着他的关爱、盼着他的眼神,总是盼呀盼呀的哭了,没娘的孩子在严府会害怕的……”

    花迎春嘴里说着孩子,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说着的是自己嫁入严家的心境。

    因为她总是盼着他,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姐,不然这样吧,你去找间房子租下,在里头待产,在孩子生下之前都甭回来了,省得与严虑打照面。我替你瞒着孩子的事,饭馆的一切交由我来打理,反正小掌柜的工作不就收钱那么简单吗?”

    “可是他不会觉得我失踪得很奇怪吗?”

    “奇怪也不干他的事吧?他都被你休掉了呀!过问我们花家的事就太过分了。除非你舍不得他。”

    “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啦……”花迎春知道骗不过妹妹,也不说谎了。不过她还是不肯完全表现她对严虑的感情,要是盼春知道她仍陷得好深,又要数落她了。

    “明明就很多很多点好不好。”这么单纯的心思,谁看不出来呀!

    花迎春笑得腼覥,花盼春翻翻白眼。

    “傻大姐,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她指的是陪她一块隐瞒孩子这事儿。

    “当然是在帮我。”

    “可是我有罪恶感。”而且很担心日后严虑知道她是帮凶,会将帐算在她头上。

    花迎春兀自在笑,不理会花盼春的罪恶感,她又有美丽的远望产生。

    “我搬去窝藏的这段日子,正好全心全意来写稿子,说不定我以后能靠写稿子赚钱养家。”

    匡。花盼春失手摔破盘子。

    写稿子赚钱养家?靠她?那全花家的人就等着饿死吧!

    “要是能像如意君写一套《幽魂滛艳乐无穷》,我们就不愁吃穿了。”

    匡。第二个盘子又失手滑落,在地上散成片片。

    “再不然,至少退而求其次,也要写出《缚绑王爷》那种作品。”

    匡!第三个盘子不是失手,而是花盼春重重摔下的。

    “什么叫退而求其次?”花盼春向来慵慵懒懒的神态全数扯落,她眯着美眸瞪花迎春。

    “做不到最好,那就做次等的……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如意君,高处不胜寒,只求出书不求出名。”

    “花迎春,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告诉严虑你肚子藏着什么玩意儿——”花盼春一起身就要往外头冲,花迎春慌张地手快脚快拉住她的丝裙。

    “为什么?!”

    “因为你说错话。”

    “我说错话?我说错什么了?”花迎春不懂说了啥话触怒她。

    “你说《缚绑王爷》是次等作品!”花盼春眼睛在喷火。

    “呃……是比《幽魂滛艳乐无穷》差一些些没错呀……”

    “大——姐——夫,我大姐的肚子里——唔唔唔……”花盼春嘴巴被大姐捂住,她用力一咬,疼得花迎春慌乱收手,掌上的齿印很是明显,可是见花盼春还要再嚷,她只好换只手继续捂。

    “我的好盼春,你——哎唷唷,疼啦!会疼啦!”另只手同样被狠狠烙牙印。

    “跟《缚绑王爷》说对不起!”

    “呀?”跟书说对不起?

    “说不说?!”花盼春瞪她。

    “我说!我说!嗯……《缚绑王爷》,我错了,对不起。”花迎春真心诚意双手合十,朝天际一拜,揖完身,她更疑惑了,“我骂《缚绑王爷》你火大什么?”

    “呃……只是替它抱不平而已。”花盼春方才嚣张的气焰熄灭,继续坐在小凳上洗碗。“大家都知道《幽魂滛艳乐无穷》写得极好,那也不代表每本书都得要和它相提并论比一比高低。什么和《幽魂滛艳乐无穷》比,就沦为次等,那么为何不单单看那一本书好看不好看?和那么好的书一比,还有谁有资格写书呀?!”又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上最好的,难道当不成最好的就要被全盘否决吗?!

    花迎春挨她坐得很近,“你写的?”

    “什么啦?!”花盼春侧过身子不看她。

    “《缚绑王爷》是你写的?”她老早就怀疑盼春背着她在写书,只是从来没机会逮到盼春在写稿,现在盼春为《缚绑王爷》说话的态度太不像“花盼春”了,有鬼!

    洗刷刷洗刷刷,花盼春洗得好认真。

    “还有《推倒皇帝》、《压上宰相》、《侵犯将军》、《凌虐老太爷》……”花迎春扳指算着。

    “是《凌虐太上皇》。”纠正之后才看到花迎春在j笑。

    “哼哼哼哼,写书竟然瞒着我?!”十年风水轮流转,嚣张的人换边站。

    花盼春不说话,做着沉默的抵抗。

    “写了这么多书,稿酬也不拿出来孝敬我这个做大姐的……写出了点名堂,一本稿酬不低吧?自己默默全收起来当私房,花我用我住我吃我的,你一点都不歉疚吗?”

    “戏春不歉疚,我当然也不歉疚。”同样身为妹妹,没道理花戏春可以天天当她的三姑娘,享乐享福而不尽义务,她花盼春也要求比照办理。

    “好,非常好——”好到让人咬牙切齿。

    “你现在怀孕了,不适合动气,冷静一点,肚里的心肝宝贝看得到你的一举一动哦,你也想让他知道我们两姐妹感情多么融洽吧。”花盼春提醒她,想藉孩子脱身。

    “那么,感情多么融洽的好妹妹,姐姐要求你一件小事,你一定不会拒绝才是。”花迎春笑得又甜又美。

    花盼春心存警戒,“我要先听听是啥事。”感情融洽也是有限度的。

    花迎春闪动着大眼,握住花盼春两只湿漉漉的纤手,不顾脏泡沫弄湿她的衣服,眼眸里全是熠熠星光……

    “把你过稿的诀窍全盘教给我,求你——”

    严虑注意到了花迎春的不见踪影,好几回他踏在架高的屋梁上,视线无法自制地挪往隔壁花府而去,却极难见到花迎春来回穿梭的身影。

    本以为她忙于饭馆的事,但中午到花家饭馆用膳不见她,晚上用膳不见她,隔日、再隔日、再再隔日,他生疑了。

    他还记得前几日过了饭馆最忙碌的时刻,她最常搬些书,端着茶果,在树下软衾躺上一时半刻,边百~万\小!说边吃些点心零嘴,看着看着,她会小睡片刻,长长的发全敞披在衾上,乌黑泽亮。有时她睡醒,看见屋梁的他,她会朝他做鬼脸,表情非但不狰狞还可爱得紧;又有时她会拿竹帚将府里内内外外扫上好几回,勤劳得像只嗡嗡飞舞的蜂。

    她的习惯他竟都牢记下来,算着她休憩的时辰,他也会准时待在最容易一眼看见花府庭园的制高点,停留在那里看她,—直到连日不见她出现在树下百~万\小!说,这股浓浓的失落才使他发现自己有多期待见到她。

    她人呢?

    “严师傅……严师傅?”底下的工人扬声唤了严虑好几回,严虑才回过神,跃下高处,听取工人提出的数个疑问,一一详解,工人又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严虑一颗心却像飞到一墙之隔的花府,没见到她,心浮气躁,根本无法专心。

    挨到了晌午,他耐心用罄,在众工人饥肠辘辘杀向花府饭馆狂扫饭菜的同时,他箝住花盼春将她扯到角落。

    “你大姐人呢?为何多日不见她?”严虑口气略急。

    花盼春挑眉觑他,实话实说,“她静养去了。”

    “静养?”这个字眼听起来就该用在病弱或是半百老人的身上,套在花迎春身上简直怪异。

    “是呀,好好静养。”

    “她生病了?!”

    “病得可不轻哩,都快弄出人命了。”一条再过几个月就出世的人命。

    “她身子骨应该很健康!”她吼他时中气十足,脸色红润,前几天还在扫大街,怎么可能——

    “她很健康吗?我倒觉得她看起来差透了。反正你们在隔壁敲敲打打,吵得她不能安宁,不如让她去别处安养。只是大姐夫——不,前大姐夫,你找我姐有事吗?花家现下大小事全归我管,要改菜单或加菜色同我吩咐一声就行,不一定非要我大姐经手。还是你有其他要紧事?”花盼春手里摇着团扇,悠悠哉哉的。

    “告诉我她在何处安养,我想去看看她的情况。”他胸臆里全涨满担心。

    花盼春说她的情况不好,病得不轻,甚至有丧命之虞……

    花盼春摇摇螓首,“谁都能去看她,就你不行。她这身『病』都是拜你所赐,你出现会让她病情加重的。”就是要躲你才到外头租屋,让你去见她不就做白工了?!花盼春在心里补充完毕,嘴甜人甜笑更甜地福身,“谢谢你对『前妻』的关心,盼春在这儿替大姐感谢你,我会转达给她知道。”说完,她便娉婷闪人,无视严虑一脸铁青。

    严虑碰了软钉子,整整一下午都心神不宁。

    花盼春的话让他不安。若花盼春言明花迎春只是不屑见他,所以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惶惑,可她却说花迎春病得不轻,几乎快弄出人命——

    为什么病得这么重?是什么疑难杂症如此要命?她究竟怎么了?

    严虑不记得自己曾经这么挂念过她。当初娶她,有时数日不见面也是常事,他有惦记着她吗?有吗?

    没有。

    那么,为什么他现在放心不下,这么……小人地跟踪起花盼春?

    他是光明正大的严虑、他是一丝不苟的严虑、他是食古不化的严虑、他是严谨不通情理的严虑,现在竟做起无耻勾当……而且一跟踪就是十七天。

    花盼春几乎成天都在花府,早上在饭馆里发发愣打打呵欠,晚上在房里埋头写字,足不出户。本以为她会私下去探视花迎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