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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第12部分阅读

几人没查到一点线索,是断然不会将这件事牵扯到王粲身上。

    “是吗?”萧鹤冷冷一笑,随即醒木一拍,喝道:“带柳随风、任宣平上堂!”

    王石侧首望去,只见两人从厢房内被带出来,然后走到刑部大堂站在他身边,柳随风倒是一脸平静,任宣平有些慌张。

    王石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紧张,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他虽然给这两人送去书信,但那是他自己猜测的考题,与王粲并无关系,而且有朝歌山为证。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萧鹤只抓了柳、任二人,而没有去抓朝歌山,但他相信书痴不会出卖自己。

    萧鹤不再理会王石,转而向柳随风问道:“柳随风,你今次大考策论是否自己所做?”

    “是。”胖子冷眼回道,虽然他还没有承袭寿亭侯的爵位,但那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堂上这几位高官。

    “任宣平,你的策论是否自己所做?”萧鹤又问道。

    “回大人,正是学生所做。”

    相比胖子,任宣平的态度就要恭敬不少,而且神色也不是那么笃定。

    “柳随风,我再问你,大考前五天,也就是五月初四,那天你在哪里?”萧鹤问道。

    “大人,学生记性不好,记不得了。”

    “那我提醒你一下,五月初四,你与王石、任宣平还有朝歌山在离园饮酒,可有此事?”

    胖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王石忽地警觉起来,萧鹤这东一枪西一棒子,看似没有逻辑,却在隐隐指向一个问题。

    然而,没等他提醒胖子,就听萧鹤大声道:“把他们给我带上来!”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差役们带着七八个儒生走了进来,见到这些人,柳随风脸色一变,任宣平脸色更是变得惨白。

    萧鹤坐在堂上,冷笑道:“柳随风,任宣平,你们再跟本官说一次,你们的策论究竟是谁作的!”

    那群儒生中有两人哭丧着脸,根本不敢看柳随风等人,但是胖子心里清楚,自己这下是完了,他没想到这刑部尚书如此大胆,竟将自己和任宣平的书课先生全部抓了起来,可以说是一个不漏,其中便有帮他和任宣平做大考策论的那两位。

    这些书生无权无势,胆子又小,哪里经得起刑部的差役们一吓,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说了出来。

    王石凝眉看着堂上的萧鹤,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了,不管自己有没有舞弊,他们只要抓住胖子和任宣平两个人的痛脚,接下来便大有可为。

    但是胖子只不过瞬间就镇定下来,一指那些儒生对萧鹤说道:“大人,学生不认识他们。”

    第039章 识人识心

    萧鹤看着面无惧色的胖子,心里有些恼怒,对这个仗着自己自家背景雄厚的家伙,他其实是有点忌惮的。虽然说寿亭侯不得干涉朝政,可谁让他爷爷当年把全部身家都送给了太祖?这份功劳任谁都不能无视。

    寿亭侯世袭罔替,不同于其他大族。就拿离世的镇国公来说,他去世后儿子虽然继承爵位,但是自动降了一等,变成镇武侯,等到将来他孙子继承爵位,如果没有大功劳的话,恐怕就会变成伯爷。

    但是柳家不一样,只要大吴存在,那他家的子子孙孙都是寿亭侯。

    当初太祖赐封寿亭二字,便是这个意思。

    但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容不得他瞻前顾后,便一指那些儒生中的一人道:“你真不认识此人?”

    柳随风摇头道:“学生不认识,还想请教一下大人,将这些不相干的人带到刑部大堂上,究竟与本案有什么关系?难道大人想栽赃陷害学生?”

    萧鹤被这一段胡言乱语气得笑了,然后冷冷道:“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来人,把这些先生的聘书给我呈上来!”

    所谓聘书,便是当初寿亭侯府延请这些书课先生时,立的一个字据。这东西一拿出来,这些人与柳、任二府的关系便如铁板钉钉,柳随风再想狡辩也无可能。

    萧鹤指向另外一名儒生,对任宣平问道:“你是否认识此人?”

    任宣平脸色如灰,这个时候他还能否认不成?只得认命地点头。

    随即萧鹤便命那两名儒生站到堂前,将做策论一事详细地说了出来。这样一来,且不说柳、任二人是如何得知考题,光这知道考题然后找人代笔一事,就足以革除他们的功名,终生不得再参加大考。

    等这件事情说清楚后,萧鹤又对柳随风道:“现在,柳公子,你不妨给本官讲讲在离园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不仅仅是王石,连柳随风和任宣平二人也知道萧鹤打的是什么主意。先把他二人舞弊的事情定下来,再从他们扯到王石身上去,这样一来王石的罪名便能确定,恐怕就连已经离世的段玮青,都会受到牵连而导致功名被革除掉。

    柳随风想明白这个问题,便道:“大人,难道您没去过离园?去那里自然是喝喝酒,听听曲,搂搂姑娘。”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大放厥词!”萧鹤一声顿喝,狠狠道:“王石的父亲是主考官,而你们又在大考前与王石相聚,随后便能猜到考题,这世间哪有如此巧的事情。分明是王石提前知道考题,然后泄漏给你们!”

    柳随风怒道:“大人,你也不要胡说八道!”

    萧鹤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在大考中舞弊一事已经证据确凿,本官现在就可以革掉你的功名,你不说,本官就打到你说!”

    “打不得!”

    萧鹤一愣,怎么突然好几个人说这三个字?

    一直微闭着眼旁听的齐大学士微笑道:“有话好好说嘛,干吗要打孩子?”

    萧鹤鼻子都气歪了,敢情这位老大人一直神游物外,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向堂下看去,只见王石站到众人面前,想来那打不得就是他说的,便奇道:“王石,本官不是打你,也知道你现在功名傍身。本官要打的是柳随风这个咆哮公堂的家伙,与你何干?”

    王石那三个字完全是脱口而出,他挡在柳随风与任宣平的面前也是下意识的行为。自从那日在金殿上见到段玮青惨死而无法施救之后,他就暗暗发誓,以后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不过趁着萧鹤愣神的功夫,他脑海里飞速盘算,片刻便想到了对策,当即对萧鹤说道:“大人,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仅凭现在的证据,并不能证明柳随风与任宣平存在舞弊行为。如果大人听信那二位先生的一面之词,未免不妥。”

    萧鹤陷入犹疑中,他旁边的许鸿哲可是领教过王石的言辞功夫,知道这状元是真的有把死人说成活人的能力,连忙劝阻道:“萧大人,王石本身便是有嫌疑之人,他又与柳、任二人是知交好友,如果让他帮他们辩解,那成何体统?”

    萧鹤还没说话,另一边的大理寺卿张翰淡淡道:“许大人,下官可不赞同你的话。王石现在还是状元,为何不让他说话?再说在公堂之上,我们都看着,还有齐大学士在这里,难道会由着他颠倒黑白不成?”

    这时,齐大学士悠悠道:“许大人稍安勿躁,既然状元有话说,那咱们不妨听一听。”

    听到齐柏云发话,许鸿哲便不再做声,只是闷哼一声,然后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

    王石见众人没有意见,便转身望向柳随风的那位书课先生,问道:“请问先生,柳随风一共请你写了几篇策论?”

    那先生没有犹豫便说道:“一共是五篇。”

    王石继续问道:“那柳随风在请你写策论时,究竟说了些什么?”

    那先生回忆了片刻,然后说道:“那天柳公子找到我,说是想到几个题目,让我帮忙做几篇策论。”

    王石道:“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这些可能就是大考考题?”

    那先生摇头道:“那倒没有,柳公子只是说想学一下策论的写法,然后自己学习学习。”

    王石点头道:“也就是说,柳随风并不知道这是大考的考题,起码他在你面前没有提过大考一事,请你做几篇策论,不过是拿来当范文学习?”

    那先生想了想,然后点头应是。

    王石又找任宣平的那位先生,问了完全相同的问题,当然,得到的回答也差不多。

    然后他转身面向萧鹤,淡淡说道:“大人,现在事情很清楚,柳随风与任宣平并没有在大考中舞弊。”

    萧鹤纳闷道:“事实确凿,他二人的确有舞弊,你此话何意?”

    王石指着那两位先生,从容道:“两位先生说的很清楚,他们所做策论,并不是根据大考考题而做,只不过是做了几篇范文而已。也就是说,柳随风和任宣平,并不是知道考题后直接请人做了策论,而只是自己猜了几个题目,请先生做好以供自己学习之用。大人精通吴律,肯定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定不了他们的舞弊之罪!”

    萧鹤顿时沉默下来,王石说的话他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说来复杂,其实道理很浅显。如果柳随风是先知道考题,然后去请人做策论,那肯定是舞弊行为,而且还要追查考题的来源。但现在他们只不过是猜了几个题目,然后请人去做,整件事的意义就不一样。

    也就是说,光凭那两位先生代做策论这个证据,并不能证明柳随风与任宣平提前知道考题,最多只是说他们运气好,能够猜到。

    只要不能确认他们二人提前知晓了考题,那根本就定不了他们的罪。

    因为范文一事其实很常见。在大考之前,那些有条件的考生都会请先生或者大家做几篇策论,万一猜中了考题就可以用上。如果这样都算舞弊的话,那每次大考那一百名中榜的考生,起码有一小半会落马。

    萧鹤看向王石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一时忘记自己的立场,差点忍不住叫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转局面,这状元之才确非虚名。现在他都不太相信王石的状元是舞弊所得,如此机敏的思维,如此反应的速度,再加上他那日在金殿上表现出来的博闻强识,令这位刑部尚书感叹,这王石真是才不外露,看起来简单的一个人,却是胸中自有丘壑。

    旁边那位大理寺卿也是一脸欣赏的笑容。

    许鸿哲气得牙根痒痒,不过他却没插话,而是越过王石,目光阴沉地看着后面一人。

    王石稍稍松口气,其实他也有点紧张,但是极其过硬的心理素质,才让他没在这危急时刻失了分寸。就在他盘算接下来怎么应对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大人,学生有话说。”

    不知为何,王石心中忽地一紧,他转过身,有些诧异地望着说话的任宣平。

    任宣平没有看他,而是目光笔直地望向萧鹤。

    萧鹤点头道:“本官允了。”

    任宣平咽着口水,艰难地说道:“大人,学生承认在大考之前便知道了考题。”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被泄了气的球一样,也不知道是放松下来还是正在痛苦当中。

    然而整个刑部大堂却被他这一句话震得鸦雀无声。

    萧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资料没错的话,堂下这三人是结拜兄弟,而且王石刚刚帮他们洗脱罪名,可事情突然就转了个方向,任宣平竟然认罪?

    柳随风愤怒地大喝一声,直接冲到任宣平面前,顶着他的额头问道:“任宣平,你是不是疯了!”

    任宣平双眼闭着,任由胖子的口水喷到自己脸上,一句话也不说。

    “来人,拉开他!”萧鹤指着柳随风道。

    一众差役将愤怒的胖子拉到一旁,柳随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险些就挣脱了这六七个人的手臂,刑部大堂顿时乱作一团。

    萧鹤看不下去了,道:“把他给我拉下去!”

    差役们将暴怒的柳随风一路拖下去,胖子挣扎着大声骂道:“任宣平你个叛徒!我操你祖宗!操你祖宗!”

    直到他人已经被拖走了,这骂声依然不绝于耳。

    王石心中默默叹口气,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预料是错误的,可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这样一个结局。

    自己虽然努力过,可看起来根本没有改变什么。

    他负着手,望着头顶,蓦然觉得一阵孤独与寒意侵袭全身。

    萧鹤忽然心中生出一些不忍,便提醒道:“任宣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任宣平低着头,没有去擦脸上的口水,惨笑道:“大人,学生在大考之前便知道了考题,是王石告诉我的。那夜我们在离园饮酒,说起大考一事,王石说他有办法弄到考题,我当时以为是句玩笑话。可没想到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初五的下午,他真的派人将考题送了过来,后面我将提前做好的策论写到大考考卷上,然后便中了皇榜。”

    刑部大堂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石身上。

    大理寺卿张翰面色严峻地说道:“任宣平,口说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

    “我有。”任宣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封信便是由王石亲手书写,上面的内容包括本届大考的考题。”

    有差役将这封信接了过来,从齐大学士开始,堂上的每位高官都看了一遍,不出意外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萧鹤望着堂下孤单站立的王石,沉声道:“王石,此事是否属实?”

    王石没有回答他,而是皱着眉睁着双眼,想了许久,才对身后那人轻声问道。

    “为什么?”

    第040章 世间事,世间路

    为什么?

    任宣平觉得这也许就是彼此的命运吧。

    翠微居结拜之后,他以为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做好和父亲摊牌的准备。然而父亲神情凝重地告诉他,这件事如今不做也得做,他们任家已经绑在别人的战车上,想要临时下车是不可能的。

    左右是个死,就看怎么选择一条对任家稍微有利的路。

    在大考结束的次日,任少安只是跟他说,那封王石写的书信日后可能做为证据,指证王石提前知道考题。可是现在情势变化,他要求任宣平先承认自己舞弊,然后将王石拖下水,进而达到那些人的目的。

    任宣平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弃子?还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壮士?

    可王石不是他的敌人,他是他的兄弟。

    任宣平问过父亲,如果自己不这么做的话会有什么后果。父亲告诉他,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另外一个阶段,即便他不出面指证王石,也会有别的方法将王石定罪。也就是说,他做与不做,其实都不影响事情的结局,只不过是延缓这个进程而已。

    若他做了,虽然是背叛兄弟,但只要将来大局一定,任家自然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他本人即便是因为大考舞弊案被革除功名,将来也能享有一份美好前程。

    可若是他不做,那么任家的行为就等同于背叛。

    在朝争之中,这种行为是最愚蠢,下场也是最惨的。

    一边是相识数年新近结拜的兄弟,一边是任家百余条人命。

    任少安没有像以前那样强迫他做什么,而只是轻轻淡淡地抛下这句话,然后让任宣平自己决定。

    然而,对于生性木讷简单的任宣平来说,这种选择无疑是极其残忍的。

    所以此时站在刑部大堂上,听到王石轻声问出的三个字,任宣平心中如被雷击,死死地咬着嘴唇,却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

    堂上众位高官看着这一对兄弟,年老眼花的齐大学士忍不住一声叹息。

    不过有人绝对不会惋惜,反而打心底高兴,许鸿哲望着王石的神情,冷笑道:“王石,你还不老实招来,你究竟是如何提前得知考题的?”

    “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考题,有什么好招的?”王石嘴里换了称呼,不再自称下官,而是一个冷冽的我字。

    “如今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许鸿哲略略有些得意地道。

    王石嘲讽一笑,道:“我本无罪,认什么罪?你若想陷害我,不妨多罗织一些罪名,否则我怕你完不成别人交给你的任务。”

    事已至此,事情已经明朗,对方锋利的爪牙露了出来,他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