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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35部分阅读

    盘几个,干果异品与魁郎。石榴花果红镶绿,瑞桔香橙红配黄。还有交梨和雪藕,纷纷乱乱不须详。魁郎公子欣然吃,顽耍安心在洞房。郡主十分心喜爱,倒与他,开榴剥桔手忙忙。香闺笑语多亲密,宽坐移时要出房。女伯相邀西府去,大家复又绕回廊。

    话说在金雀宫中坐了半晌,奇英伯就请西府去一游。这平江侯的大宅,是内外相通的。从银銮殿仪门过去,就是熊友鹤的书院。从太妃舞彩宫过去,就是卫勇娥的上房。故此虽则分居,如同共宅。当下女伯邀了孟少夫人、刘郡主等都到西衙之内,章飞凤也遣仆妇们领了小公子往书房内拜见平江侯请安。

    熊君算是表姑父,一见之时喜气多。忽然间,想起怀郎亡内子,由不得,归心打动要辞都。

    哎,也罢,我就明日打点辞朝便了。

    想起那,亡妻未葬好悲伤,就在新春出帝邦。归去看看年幼子,怀郎也必是魁郎。不言友鹤归心起,公子于时返上房。女伯相留重待果,姑娘们,笑谈良久日移窗。俄闻侍女来相请,太王妃,有请夫人饮酒浆。燕国夫人同接去,小筵设在百孙堂。当下诸位齐齐起,赴席传杯共举觞。

    话说太王妃留住孟少夫人,在百孙堂上饮酒。黄昏席散,章飞凤就将带来的赏封递与服侍的妇女,然后一一拜辞。太妃送了小公子四盒干鲜果点,还有格外礼物八色。西府夫人等,也有荷包果品及赏随来妇女的银封,太妃亦分赏过了。一概喜封盘盒都是苏娘预先停当,不费一毫心思。当晚也遣家人送归,次日遣仆人问候。住表两家来往的亲情,且说一人出场的踪迹。那梁丞相的长女,东床姓裘,名仲义,字惠林。父亲官拜副都御史,已去世七载。母亲符氏在堂,颇有教子成名的令范。家当亦不算富足,只有三百亩田,六七所租房,也可以过得岁月。乡试之期,已中过十九名举人。进京应试,就卸车住在梁相府中。翁婿相逢,不胜欢喜。梁夫人见了嫡亲的女婿,自然更加疼爱。这裘生虽则中举,文理尚是平常。

    时逢三八作文章,每每的,呈上梁公看细详。阁老观来无妙处,不过是,风花月露枉盈箱。心中欲待加批改,竟须要,削去前篇十数行。便叫惠林当面道,我看尔,在家未必坐寒窗。此文做得虽堪中,笔法轻而不算强。若遇房官才捷者,决难荐尔这篇章。还当与个高明讲,腹内通时好进场。我亦暮年无意绪,贤婿可,问于襟丈郦明堂。

    啊贤婿,那郦明堂乃当世奇才呀!

    连中三元做翰林,登时兵部又飞升。年方十八为丞相,博学多才有大名。慢说老夫难以及,真真压倒满朝人。文章诗赋多多少,刊刻而成世尽闻。天子珍藏三四部,不时观览爱如珍。常常就在金銮殿,披读明堂郦相文。天下传称推第一,绰号是,荆襄龙虎大将军。你今请教于他去,一定还当学问增。可把此文呈与看,再同其,谈谈五典与三坟。裘郎受训心惭愧,他就云,请叫才高郦大人。相国明堂难见却,即行批改与评论。看完就付连襟览,服杀云南裘惠林。时刻坐于文座侧,敬如师傅问高明。少年元宰多潇洒,绝不藏言便语云。抱玉握珠真博学,经天纬地实奇英。常敲棋子深深语,或剪灯花娓娓论。一个是,玉带金貂贤相国,一个是,儒巾素服弱书生。裘郎深得明堂力,渐渐文章做得精。郦相居官名望重,哄动了,在京应试众门生。

    话说郦丞相考中的那些门生齐集在京,一个个做了文章都呈上老师批看。还有那不是门生也来拜认的,大门前车马不绝,日日来回。那丞相好不廉洁,送老师的贽礼,一概不收。托关节银钱,半文不受。凡有求批文字者,总无不留下。堆积得千篇万轴,摆满了书榻芸窗。

    日朝中内阁还,更衣就坐听槐轩。性情独喜观文字,看了那,积案芸窗不觉烦。吩咐司阍人役等,亲朋如至只休传。只因有事无闲暇,待相爷,办理完将拜望还。一命下来齐百诺,府前车马渐萧然。风流相国心中悦,终日里,朝罢归来得了闲。亲友门生俱谢绝,也不与,东平王子叙寒喧。端然坐在书房内,看一篇时批一篇。发得东时西又到,千堆万叠在窗前。明堂无不相留下,他就是,昼没工夫夜也观。梁氏素华陪了坐,连宵累得也迟眠。风流郦相看痴了,废寝忘食只是看。因恐夫人无耐坐,竟索性,搬移衾枕外边眠。

    却说丞相郦明堂专心文字,索性搬到听槐轩安寝,也不用家人伺候,只叫荣发相随。

    书斋春暖设围盆,兽炭腾腾早晚生。自己坐于围椅上,家僮立在案头横。英风凛凛披貂袂,雅态翩翩带软巾。红枝双烛窗下照,朱毫一管手中擎。忽然间,桃花笑处圈连句,忽然间,柳叶颦时嗟连声。忽然间,停毫沉吟观且读,忽然间,翻篇批改草连真。忽然间,点头朗诵夸声好,忽然间,靠椅微言叫句精。恼的是,侍女入斋催用膳,的是,门生来府送佳文。静沉沉,芸窗深掩灯花落,寒寂寂,竹院重关日色生。坐久聊吞茶一盏,倦将来,批完小饮酒三巡。真正是,高才敏捷风流相。真正是,年少英华贵显臣。他尽管,日看文章无片暇,也不会,满京亲友与门生。慢谈相国衙中事,再表王亲府内情。

    话说忠孝王府中,新年热闹,连日大摆华筵。初十那天,是武宪王请酒,会的是亲戚老辈公卿等。十三这日,是小王爷开宴,会的是亲友同年。熊友鹤、韦勇彪等一班少年豪杰,还有崔攀凤也在其中。

    王府豪华敞绮筵,上灯良夜十三天。东平千岁穿冠带,大会同僚诸少年。三面辕门飘彩幔,一层宝殿卷珠帘。龙飞凤舞花灯满,露下云开皓月寒。府外旌旗摇碧落,阶头管笛绕朱栏。一阵阵,金锣乱击分双面。一声声,画鼓齐敲打十番。玉带蟒袍环绮席,银花火树立鳌山。迎灯讨赏人无数,闹乱了,忠孝王爷大府间。一众少年齐畅饮,小皇亲,金杯一按口开言。

    啊诸君,不知郦老师因何缘故,我去道喜请安,一次俱皆是不见。

    平江侯爵应声云,我亦曾经走一巡。门上官儿回有事,却不知,老师在府做何情。熊君之语方才毕,又有当筵一位云。

    呀,正是。我也去过两回了,门宫总回郦相爷有事。

    未知到底有何缘,如此忙忙不得闲。两次三番俱谢绝,莫非是,谁人得罪老师前。这边谈论犹未毕,西首停杯又接言。

    啊二位君侯,不须疑惑,我倒猜着了几分。

    多应会试那诸君,缠绕明堂郦大人。恐彼今科作主试,必须要,用银相托说人情。故而不会宾朋等,要做清廉正直人。忠孝王爷说道是,筵中立起一崔生。微带笑,半含春,举手当胸出位云。

    非也,非也。若论老师的贵怀,小弟倒偏知其故。

    只因众举赴科场,门下之生集帝邦。还有闻名投拜者,终朝车马塞门墙。老师为相清于水,中正无私内外扬。不受半分钱与钞,只留下,求批求改众文章。那天相府司阍道,堆满窗前与榻旁。只等看完方拜望,如今总是在书房。诸君所料皆非也,郦老师,谢绝亲朋为此忙。现有我文批发下,请诸君,筵前一览看其详。崔生言讫弯腰取,摸取靴中锦绣章。递与家人忙送上,哄动了,在筵众客小亲王。齐齐围立灯前看,一诵之时一赞扬。

    话说忠孝王等接过崔攀凤的卷子,只见上边原文是蝇头小楷,改句是朱笔行书,果然批正精奇,胜似崔公子原稿。后面大批道:凤舞龙翔,极得韩文之势。云垂海立,颇多杜赋之风。松正凌云,可谓梁栋奇材。玉已出璞,可作朝廷大器。众少年看罢,大赞道:改得好,改得妙!这是比原文高阔了。

    老师真正是奇才,果然的,绵绣珠玑满腹埋。连捷两科为翰院,飞升司马到三台。这般官运人间少,到底是,贵显还从博学来。众等合声称郦相,一人踊跃叫奇哉。

    咳,奇哉!奇哉!不要说老师的才,就是老师的貌,也算天下无双的了。

    为甚生成这样容,行藏淡雅有仁风。凝脂弘治颜争似,傅粉何郎面若同。眼际神光横两水,眉间秀色展双峰。言谈潇洒超群舌,举止风流冠众容。如此才来如此貌,又且是,年方二九拜三公。真正诸事都全了,但不知,师母夫人怎样容。这位方才言到此,一人接口道情惊。

    啊年兄,你说师母的容颜么?我倒看见过了,与老师却也可以相配。

    我是梁家门内亲,因而曾见郦夫人。巍巍福相姿容美,冶冶华妆服色新。虽则如花和似玉,然而还不及师尊。内中一位闻听说,皱着眉头启口云:

    咳!列位年兄,老师才貌福禄全则全矣,据我看来竟有些美中不足。

    众人见说问连连,甚事因何怎样般?那位皱眉开口道,有桩事件动疑端。旧年北直良乡县,献上了,江左名姬两玉颜。闻说姿容多美丽,又能歌舞与吹弹。外官趋奉当朝相,不惜千金买一欢。谁道老师都退去,良乡县,真正空用大银钱。少年岂不耽声色,这还是,师母夫人管得严。因惧内时方若此,不然何故退将还?平江侯等闻其语,一个个,摇手微吁启口言。

    咳,这也是住在岳家不便之故。总然师母相容,梁太太亦必不允。

    若然夫子居间房,未必双姬退下来。十九青春为国相,少不得,闺房也要置金钗。多应梁相夫人故,未必是,师母森严有妒猜。忠孝王爷闻众语,心中默默暗思裁。

    呀,原来如此,良乡县送的美女尚且一概退还,我这瑞云倒也不须相送了。

    当下齐齐又举觞,笑谈共叙郦明堂。酒阑席散初更后,忠孝王爷送客行。月色灯光犹掩映,剑声佩韵已铿锵。一天佳宴于时毕,真个是,王府豪华乐事长。慢表东平千岁处,且谈熊浩要归乡。因思未葬糟糠妇,并念亲生幼小郎。也不迟疑和缓议,他竟去,当朝一本奏君王。

    话说平江侯欲奠亡妻,十四这日就上了一道辞朝表章,只说是乞假还乡祭祖。元主当时批准,熊浩谢恩出朝。

    王恩批准喜非凡,朝罢回来转府间。亲友人家俱晓得,忠孝王,盟情恋恋转心酸。朝回只在平江府,帮助他,料理行装返故园。熊浩择期灯节后,即于十九出都垣。一边家内忙收拾,一面张湾去订船。慢表平江侯府事,吾且说,奎光雄镇雁门关。

    话说雁门关的差官回讯,刘总兵接着了朝廷上谕,父母冢书,得悉京中一切情由,不觉喜出望外。过了新岁初三,就写下谢朝廷之表,复父母之书,还有申谢武宪王的副启,并忠孝王的副启,更兼与妹子的手札,一一交付差官,又着他星飞到京。并遣二名勇干家丁,迎取眷属到任奉养。这些人奉差六七天就到了京内。元主十二日接阅刘奎光谢恩表,倒想起还有j党彭如泽助暴为虐,发配云南充军。赛宝儿无罪有功,恩赏官为千总,这件事也就结案。再说刘侯接了长子书信,并家将来迎,遂择于廿一日起身赴边。

    十五差人报女闻,便说是,如今十六要离京。现有那,雁门关上来迎接,已定于,廿四之期便起身。故此特来传个信,十九日,相邀郡主早回门。王妃国丈都依允,节孝夫人整备行。灯节过时临十八,王亲府内饯征人。银銮殿上排筵席,忠孝王陪友鹤吞。按剑悲歌情自切,传杯话别意偏深。兄弟之情难割舍,忍不住,即席英雄泪满衿。后面宫中开绮筵,饯行燕国卫夫人。王妃不舍螟蛉女,女伯难离继母亲。惨惨凄凄惟对泣,酒阑方送转西邻。前边宴散王爷进,见过双亲往后行。箱内白银拿四百,入房来,殷勤来送与亲人。

    却说忠孝王把四百银子交与郡主道:这一百卿可拿去回门零用,这三百只算尔送上父母,以为令兄扶枢之用,刘燕玉深感丈夫体贴,整备次日起早,一则送别,二则回门。到了十九这日,那卫华亭伯父子闻知熊浩辞朝,他们也上过了本章,蒙恩给假,至期相同起身。卫勇娥已向孟衙辞了行,龙图当日相送,翰林临期候行。只因孟夫人病体愈加,章飞凤不至。于时,平江侯夫妇一同拜辞了武宪王夫妇,并忠孝王夫妻,托付照看西府。

    一番道别各心酸,乱纷纷,王府家丁送下船。国舅只因家有事,不能相送到张湾。并骑百步回身转,一拱而分惨惨然。友鹤忻忻离凤阙,大排执事出长安。轰轰夺利争名到,烈烈封侯挂印还。相共卫家男女等,喧喧轿马下官船。真显耀,果森严,两座长舟泊水边。画戟双分明彩动,金枪对立赤缨旋。左边卫伯标旗号,右首熊侯住坐船。翁婿锦归威凛凛,齐回湖广与江南。不言友鹤辞朝去,且表那,忠孝王爷府内言。

    话说刘郡主相送燕国夫人起身之后,便与忠孝王拜辞舅姑,回归于阮府。

    京兆衙前景色新,悬灯挂彩大张明。相迎郡主和娇客,内外排筵款待深。节孝夫人分重赏,合门男女尽欢心。又将带到银三百,算做了,扶柩之资送二亲。刘捷夫妇心喜悦,俱言郡主有亲情。黄昏席散东床去,是夜无词又到明。二十早晨先料理,要打发,灵棺回往故乡城。仍差周义扶归去,并有江妈儿子行。进喜于时忙打点,随身铺盖与衣衿。拜辞老少王爷毕,伺候临期要出城。又与母亲相道别,娘儿自是泪淋淋。当时廿一黎明候,忠孝王爷亦送临。攀凤都于关帝庙,惨凄凄,刘家素服放悲声。才能进喜和周义,叩别完时扶柩行。塞道人夫三四十,抬棺一直出城门。临河下落舟船内,江进喜,遂此长途送主行。本宅亲丁回阮府,东平千岁返家庭。起身期日看看近,刘捷夫妻要别行。王府之中多去过,又别了,寥寥落落几家亲。行装束结多停当,轿马纷纷又备成。京兆夫妻排筵席,相饯那,刘侯眷属一家门。杯杯美酒虽春色,个个离人尽泪痕。国丈就将贤郡主,托付与,阮京兆与阮夫人。无依孤女归王府,只有尔,表叔家中算至亲。我等雁门关上去,全凭照拂往来行。但将侄女为亲女,就当是,燕玉爷娘在帝京。京兆夫人齐应允,自然如此不须云。多娇郡主微听得,止不住,阵阵伤心痛泪淋。饯别一番相谢毕,已临廿四要登程。

    话说行期已到,忠孝王亦来送行,也有与奎光的回书。刘郡主已写了答长兄手札,一并呈上刘侯夫妇,带往边关。于时,崔攀凤飞马到了,大概轿马已备,合门眷属长行起身。

    差官保护不迟疑,京兆衙前轿马齐。亲眷纷纷皆拜别,可怜郡主动悲啼。牵父袖,揽娘衣,哭拜长行实惨凄。直到厅前分了手,合门男女出阶衢。齐上轿,各登车,拥护人员不少离。顷刻已离京兆府,暖风残雪送征蹄。东平千岁亲相送,不坐朱轮跨一骑。前后围随人队队,小王亲,玉鞭催动白龙驹。崔郎也跳雕鞍上,斜带丝缰送别离。十里长亭方始转,刘国丈,合家陆路出京畿。慢言一众登程事,且把都中大概提。

    却说忠孝王等送至十里长亭而返,刘郡主候送父母起身之后,遂辞表叔婶,归王府中来。

    虽则思亲意痛酸,王爷抚慰自周全。公姑慈爱夫君好,也把愁肠撇一边。且说江妈随郡主,自居王府显轩然。皮裘絮袄天天暖,烂肉肥鸡口口鲜。提起便言真受享,我娘儿,功劳敢说大如天。只因曾救王爷命,庵内还同郡主潜。受尽千辛和万苦,今日里,方才不虑吃和穿。这些言语常常有,她尚且,诸事之中要占先。

    话说这个江妈,自倚着母子有功,诸事僭强占上。知得苏娘子也是个|乳|母出身,见她与太王妃同行同坐,心中着实不甘。在背后说道:她是个|乳|母,我也是个|乳|母,为什么无功的坐着,有功的立着?自此常时走到宫中,见苏娘子坐时,她也坐在旁边凳子上。

    王妃苏娘或谈心,江三嫂,也在旁边凑几声。主仆之礼全不守,总要与,苏家娘子一般行。太妃因彼功劳大,海量含容也听凭。三嫂见无言共语,昂然一发自称尊。江妈不许同班叫,若唤之时就动嗔。说是我们非比别,王爷尚且敬三分。进喜儿子功劳大,千岁爷,义士恩人口口称。叫我江妈行不去,又非粗使女人们。厨房等众闻其语,惧势难言改了声。合口尽呼江奶奶,见她一至坐抬身。初时进喜居王府,颇有良言劝母亲。虽则曾将千岁救,功劳不可口头云。诸凡尽让人人敬,百事强梁个个憎。况且跟随贤郡主,丰衣足食也安心。较之庵内如何说,娘只要,拿着当初比目今。三嫂只因儿子劝,始初还不大胡行。其时进喜扶棺去,渐渐地,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