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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第44部分阅读

    不是,朕将她,暂时收入内宫间。伊虽未赐亲王府,情实情虚尚没专。今日云南查到你,朕躬也,难凭谁直与谁偏。

    啊,云南的女子,你说是真正丽君,那湖广献来的也说是真正丽君,这两个孟丽君,朕如何辨得出谁真谁假?

    尔既言称非冒名,必然认得自家人。两班文武今俱在,看一看,哪是兄来哪是亲。如若果无差误处,前番假冒你为真。朝廷谕罢呼声去,暗地里,喜杀虚充孟丽君。叠叠春风生碧柳,盈盈笑晕锁朱樱。重进礼,再趋身,婉转流莺诺一声。

    是,臣女孟丽君谨遵钦命,就此去认臣父臣兄。

    南金时下起身来,玉珮珊珊步赤阶。口不明言心暗想,十分得意细安排。

    啊唷,妙呀!我已向侯五嫂问得分明,她说孟大人是白面乌髯,长眉朗目,魁伟的体段,长大的身材。少老爷是瘦瘦面庞,翩翩体态,细弯弯两道蛾眉,水泠泠一双凤眼,身躯颇不魁梧,风度十分俊雅,年才二十三岁,还是个无须的白面郎君。

    若据侯家这等言,认兄认父有何难。当朝献献惊人手,管教那,孟相爷儿也信然。假冒千金思想毕,不慌不乱款金莲。临下殿,至阶前,俏眼流波盼两班。先看文来又看武,她的那,芳心一转自家言。

    呀,且住,禁不得孟丞相要作弄奴家,倒站在武官队内也未可知。待我观了一观西首,再去搜索东班。

    聪明尖巧项南金,未看文臣看武臣。婉转秋波观仔细,斜回俏眼看分明。加检点,密搜寻,一一从头认个清。但见那,武班首领二亲王,一在中年一少郎。尽都是,交抹朝冠金灿烂,尽都是,四围龙服彩飞霞。威凛凛,扶天捧日真豪杰,貌堂堂,定国安邦大栋梁。看过中年观少者,项南金,秋波熟视小亲王。但见他,交抹龙冠翠翅招,全身装束美丰标。足登粉底靴双只,腰系羊脂带一条。抱的是,隐隐花纹雕象简,穿的是,团团云影绣龙袍。面如傅粉红生晕,唇若涂朱艳带姣。秋水寒泠双眼秀,春山远映两眉高。姿容美丽心堪动,态度风光意可摇。好一个,定国安邦奇俊杰,好一个,超群出众小英豪。南金看罢王爷相,不由的,魂暗销来魄暗销。

    啊啃,好生爱人!这位少年的王爷,莫非他就是东平千岁?

    怎生如此美容光,白面朱唇傅粉郎。态度风流真可爱,好一个,少年帝子小亲王。

    呀,奇了!他怎么的仔细看着奴家,面带一番惊喜?

    多应就是那东平,晓得了,元配重回心内欢。故此面含惊喜色,不住的,风流俏眼看频频。如有意,似生情,眉上含愁脸带春。只道奴家真正室,谁知我是假千金。今朝认出兄和父,便与你,花烛同偕百岁姻。

    咳!嫁得这一位王爷,也是我项南金的侥幸了。

    好生遂意好生欢,再不想,得适王亲美少年。但愿神明相保佑,轻轻成就此姻缘。如志向,称心田,不枉驰驱这一番。项氏南金私打算,含愁含喜又含怜。凝凤眼,转花颜,恋恋难舍只是观。郦相秋波偷看见,笑生双颊暗欣然。

    啊唷,是了!这女子看见芝田了。

    这般见爱这般欣,顾盼凝思万种情。未看文来先看武,她就知,西班内有小皇亲。真着意,实留心,算得聪明伶俐人。见了芝田如此喜,这一番,多情之态可怜生。

    咳!冒名的女子,尔果是认得出父亲兄长,我就把忠孝王送与你何妨!

    然而你是冒名来,怎识亲兄与父台。如若消停差指了,这一段,称心好事不能偕。

    咳!我郦明堂倒恨不得指示与尔。

    怎生使尔竟无差,认出了,亲父亲兄嫁少华。花烛成婚春正美,洞房合卺喜方佳。好待吾,放心端立三公位,也教你,如愿于归皇甫衙。只恨不能通暗信,倒替你,担忧担虑与嗟呀。风流相国心中思,蹙蹙眉头又看她。只见那,姣娥看过武班中,说了声,没有爹来没有兄。款款凤鞋离却右,回回玉面又朝东。加仔细,不朦胧,秋水流波认父兄。

    话说项南金看得西边没有,随即走到东首来。但见那:

    领班也有众皇亲,帝室宗枝驸马们。有几位,交抹朝冠分翠翅,有几位,四团龙服滚祥云。有几位,黄金幞头溶溶面。有几位,红锦袍披凛凛身。有几位,发鬓如银当暮岁,有几位,容颜似玉正青春。王公侯伯诸人下,就是堂堂一宰臣。但见他,幞头象简紫罗袍,五缕长须颏下飘。目朗眉清真贵相,腰圆厚背有奇标。足间斜踏靴双只,怀内高抬笏一条。年纪约来花甲外,精神壮健尚无消。南金看罢梁丞相,暗暗沉吟三两遭。

    呀,且住,这位大人的品貌虽与侯家所言仿佛,但是年纪不对些。

    五嫂曾云四十三,此官已在六旬间。料来不是龙图阁,奴且看,金幞朝袍第二员。项女南金思想罢,微微摇首又观瞻。只见那,次位廷臣亦宰公,年华却在五旬中。紫袍挂体龙翻水,绣补遮心鹤舞空。白面乌髯清品格,长眉朗目好仪容。真个是,魁伟体段言言对,真个是,长大身材句句同。项氏南金观到此,就不觉,芳心欣喜动春风。

    啊呀,不差了,这一位大人断断无疑是孟相了。

    件件桩桩已合之,此时不认待何时。拉将严父参丹陛,寻了亲兄奏圣墀。诸事一完无虑矣,就好与,风流王子系红丝。

    啊唷,妙呀!这还有什么猜疑?只要认亲便了。

    南金时下不迟延,款动红鞋抢上前。行未近,先把愁眉低柳黛,步将临,就提彩袖掩花颜。离西队,挨东班,又带愁来又带欢。别位官员都不扯,扯住了,龙图学士叫椿年。

    啊呀,爹爹啊!不孝女儿丽君在此。

    可怜逼嫁不能留,无奈全贞作远游。未得亲身依膝下,聊将小影慰心头。儿只说,才充青选非难事,儿只说,髻换乌纱亦可谋。不想一朝机密破,多亏了,项家继父善收留。

    啊呀,爹爹呀!数年不得相逢,今日又能重见。

    自从昏夜出家门,女扮男装带婢行。避祸不能依父母,全身无奈涉艰辛。项家借宿初逢面,西席为宾使训文。却被学生诸生辈,窥见了,妇人鞋履报其亲。

    咳,爹爹呀!其时女儿不能隐瞒,没奈何告白东翁。

    多感东人甚见怜,收为继女不扬言。重更坤道衣和服,又却男装靴共冠。思念爹娘惟有泪,操持节行自原甘。可怜一别椿萱后,似这等,隐姓埋名竟数年。

    啊唷,爹爹呀!今日相逢莫非是梦?

    谢天谢地谢君王,钦召来都得见将。万事千情言不尽,儿只好,回归家内诉衷肠。南金言讫斜遮面,跪在了,孟相龙图学士旁。

    话说项南金这一相认,弄得个孟龙图父子恍惚痴呆,武宪王爷儿又惊又喜,倒把一位保和学士心内也诧异起来。

    明堂一见大惊疑,色变心摇意更迷。柳叶眉边春浅浅,莲花面上笑微微。心道怪,暗称奇,此女如何辨是非?

    啊唷,真正奇绝了!这个女子,怎么认得父亲?

    多少文臣与武臣,单单扯着是严亲。她莫非,异传曾卜金钱卦?她莫非,妖术能驱木偶人?她莫非,同在云南曾见过?她莫非,神灵变化故知闻?今朝此事真奇绝,好叫我,盖世聪明也不明。

    呀,这也罢了,他或者偶然看着就认得不差,却怎么连我留真容的勾当也知道了?

    这件奇情实怪哉,冒名女子怎知来?还要说,亲身不得依于膝,还要说,小影聊将慰亲怀。还要说,髻换乌纱应可望,还要说,才充青选不难哉。这般情节因何晓?莫非神仙降世来?郦相明堂心暗异,笑看着,冒名顶姓女裙钗。

    话说郦丞相猜疑不出,只是笑看着南金。那孟龙图看了她的光景,听了她的言词,不觉将信将疑,竟有五六分认为真女。

    呆呆观看女姣娥,疑假疑真理会无。眉色带惊心骇异,容颜含喜意猜摩。看了她,拉将袍服原思退,见了她,跪倒身躯又要扶。慢慢迟迟难决绝,吞吞吐吐只含糊。低头欲认南金女,回眼还瞧郦保和。年少三公观孟相,故意的,一声失笑叫龙图。

    啊唷,龙图公老前辈,还有疑我之心么?

    眼前放着贵千金,还要观吾假冒人。何故疑心如此重?连一个,亲生令爱也难明。少年元宰言完笑,孟相当时假当真。竟不回观贤宰辅,公然要认项南金。微启口,半躬身,垂手相扶叫一声。

    啊唷,你说是吾女丽君么?再认一认谁是尔的兄长。

    南金闻说暗生欢,立起身来整整衫。答应一声先领命,故意的,袖遮粉面拭泪斑。

    咳,爹爹,女儿虽则出外几年,哪有个不认识父兄之理?

    虽则出门数载长,何曾一日放心肠。爹娘面貌焉能误,手足形容岂得忘。既是爹爹如此说,奴就去,拉将兄长见椿堂。南金言说佯悲泣,袖掩花容退步行。只见她,退行几步就抬头,彩袖遮腮举凤眸。离了龙图朝下看,有一位,少年官宰好风流。

    但见那孟龙图的肩下,又是一位大臣。观他的态度姿容,真个是无双第一。

    黄金翠翅展乌纱,凛凛威风实可夸。穿一件,绣蟒紫袍飞碧浪,披一副,团云朝补映红霞。羊脂宝带腰间束,粉底乌靴足下登。翠青青,眉似含烟初放柳,姣艳艳,脸如带露半开花。风流态度全无比,美丽姿容只有他。真个是,掷果潘安都莫论,真个是,凝脂杜义总休夸。就犹如,清辉朗照连城玉,就犹如,国色天香出世花。项氏千金观到此,芳心不觉大惊讶。

    啊呀,奇哉奇绝!那位小王爷已是无双,怎的又有这么一位风流宰相?

    年纪轻轻二八然,竟是个,天姿国色美婵娟。面如傅粉双腮嫩,唇若涂朱一口鲜。谩说满朝人莫及,我和这,风流王子比犹难。佳品格,好容颜,女子之中也未观。如此青春如此貌,怎么又,堂堂做到这般官?

    咳!想些什么!想些什么!他就是美姿容,也与奴无涉。

    南金时下另端详,逐一观瞧意不慌。六部公卿俱看过,回眸又,秋波盼盼郦明堂。猛然望见龙图后,有一位,年少官员白面郎。只见他,端然蟒玉一朝臣,立在东班第二层。两道蚕眉青细细,双痕凤眼水冷泠。态偏俊雅容颜瘦,体不魁梧品格清。年纪却当过二十,他的那,仪容默对像嘉龄。南金看见心知是,款动红鞋向上行。佯把鸾绡遮粉面,假舒玉手拂啼痕。含喜悦,带凄清,惨惨和悲叫一声。

    啊唷,贤兄呀!手足久离,深为可伤而可叹!

    丽君不孝别椿萱,心欲还而未得还。多谢哥哥和嫂嫂,代奴侍奉在堂前。自从一出家门后,再不想,手足分离这几年。

    啊,贤兄呀!愚妹一出家门,倒不要苦坏了高堂慈母。

    也因无奈暗潜身,泣望当空拜别行。娘必闻风心恨苦,倚闾之切不消云。如今身体平安否?可怜奴,几载忧思日泪淋。

    呀,正是,还有幼侄魁郎,他而今可好?

    年幼娃娃最是乖,在家时节解人怀。可怜几载难相见,哪日不,意惹情牵想这孩。目下长成心更慧,多应是,已延师傅在书斋。

    咳!真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骨肉分离不觉已是数年之隔了。

    南金言讫一声吁,侍讲嘉龄也惨凄。身欲近前重退下,意将相认又观觑。难决断,只狐疑,竟有多分信了伊。郦相时间心内骇,皇亲当下亦惊奇。正于面面相观处,早听得,殿上传宣急似飞。

    嗯!万岁爷有旨,召皇亲父子、孟相爷儿,一同忠孝王元配王妃,都上殿来听谕。

    一声旨下不留停,大众齐齐向上行。孟相爷儿趋宝殿,皇亲父子拜朝廷。说免礼,赐平身,御案之前左右分。元主成宗还未语,南金一跪吐娇声。

    启吾皇陛下:臣女已认父兄,特此金銮复命。

    少年天子笑微微,说了声,尔是真来不是虚。兄长父亲多认了,只须得,东平府内去为妃。休跪地,且抬躯,就在金銮站在西。项氏南金忙谢圣,朝廷座上问根基。

    啊,孟先生,这是尔的女儿了,还有什么狐疑不决?

    前回湖广献来人,卿道容颜口气更。这次已同图上影,况兼又是本乡音。父兄已认分明了,难道还非千万真。不必疑来无用忌,先生尔,领回爱女莫迟停。

    啊,小皇亲,恭喜恭喜,朕如今赔了尔的正妃了。

    从此卿休负少年,完结了,夺袍射柳好姻缘。洞房合卺家宜庆,花烛成婚室有贤。劝你不须为老实,做一个,风流王子也欣然。

    呀,真是丽君。真的既然已出,假丽君也要同归了。啊忠孝王,你不但元聘重回,而且又添一妾。

    前番献到那裙钗,亦有容而亦有才。今日既然真者出,朕赐她,同归王府正应该。

    啊,孟丽君,朕命那女子与你同归,可肯容纳否?

    天子言完带笑观,南金低首作羞惭。东平千岁犹无语,孟丞相,俯伏金銮殿上言。

    陛下啊!蒙天恩敕命领回,待微臣且加酌之。

    献来女子固非虚,面貌声音件件宜。但是形容惟像半,这一点,含糊之处有猜疑。待臣问问从前事,她若还,对答无差再领伊。孟相奏完连顿首,成宗天子说声依。

    啊,孟先生,尔要斟酌再领回么?依卿所奏。内侍们,看个座来,待他父女坐下好讲。领旨。

    内待齐齐设锦墩,赐坐了,两家父子与南金。龙图学士方开口,对面多姣问一声。

    啊,应召的女子,尔说是真正丽君,可记得两姓的婚姻,是怎生而定?

    南金一听假含羞,红了面,半晌无言不举眸。孟相连称催快说,有些惭愧怕抬头。陈始末,诉情由,说得分明事就休。元主座中容带笑,道了声,先生耐性且迟留。

    呀,孟先生,尔问到这件事情,怎么叫她立时开口?

    待她慢慢说将来,不用相催逼女孩,闺阁裙钗都若此,提到这,婚姻二字口难开。成宗天子言完笑,项南金,微举花颜叫父台。

    啊,爹爹容禀,想当初不为婚姻,怎么得怀仇而结怨?

    忆昔孩儿在故乡,年登十五在闺房。恰逢两处媒人至,同日提亲拜恳将。一位是,现在云南秦布政,一位是,荣归梓里顾仪堂。二公不约而同至,那时候,严父全情善主张。

    啊,爹爹,那其间是父亲的主意,恐伤两家情面,就请皇甫郎君与那刘侯世子,在花园内赌射宫袍,谁能得第一枝箭射穿柳叶,第二枝箭反中金钱,第三枝箭射中宫袍者,即以女儿许字。

    任凭天意判姻缘,以免人云有所偏。秦顾二公归去后,爹爹就,至期整备设华筵。于时皇甫刘奎璧,依约而来都到园。各带雕弓和羽箭,夺袍射柳订良缘。

    爹爹啊,那时候女儿身处闺中,也不知外边的详细。

    但闻仆妇口传宣,皇甫郎君夺了袍。便见爹娘相料理,一家中,忙忙碌碌在连朝。季春初入将行聘,从此日,种下灾根与祸苗。项女说完佯叹气,龙图不觉动眉梢。

    呀,言言不错,句句无差,这倒是你记得这般明白。

    定下亲来便怎生,有何祸事与灾根?夺袍射柳言言对,你再把,以后之情云一云。项女南金心内喜,她又将,柳腰欠欠启朱唇。

    是,爹爹听禀,容女儿一一告来。

    自从射柳夺宫袍,奎璧刘家气不消。满面春风甜如蜜,一腔恶意狠如刀。邀将皇甫郎君去,昆明池,水面维舟假相交。杯酒尽欢留在府,差了个,家人放火要相烧。

    啊爹爹,那放火的家人,可是|乳|娘儿子叫做什么江进喜?孩儿倒有些记不明白了。

    他因上夜梦神人,警戒其,莫作伤人害理情。这日却逢家主托,良心不昧泄风声。那时皇甫郎君走,夜宿僧僚避过焚。刘宅仆人相放后,方才举火小春庭。随行家将传凶信,未晓先逃只道倾。皇甫大人亲察看,带回进喜审其情。俄而骨肉重完叙,厚赠了,奎璧之奴放转身。

    咳!那时候我家也只道亡于火内。

    幸亏长兄问分明,家下方才放了眉。这是清和初夏月,后来就,风波不息屡遭危。龙图一听南金话,手拂乌髯笑面堆。

    啊唷,不错了,这是月中之事,后来便怎么样呢?

    南金小姐假凄然,故意低头拭泪斑。彩袖遮遮红粉面,妆一个,悲声哽咽不能言。弄得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