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曲篇 第六章 书院遇生人(一)

    “扶疏他为何不理我?”流水垂着头,启程的时候,扶疏留了封信,信上只有三个字——“海曲见”。之前以为他是为了避嫌,尽管有些不满,但还是一心鹅期待。但是先前那分明是扶疏的身影,那身衣袍是他最喜欢的白色。

    想着先前的情形,流水心头闷闷的,之前那么大喊,扶疏都没有回应,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理你?哼,扶疏还在书院里,又怎么会在大街上出现?!!”玖蔚一脸的不屑,不知怎么的,看见她这这副沮丧样,心下有些不舒服,扶疏那家伙还真是好运。

    马车行了不多时便停下了,掀开帘子,流水望着眼前景象暗暗的惊讶不已,这还是书院吗——琼楼连苑,依山临水,青石铺路,金粉栏杆,碧云庭落,倘若不是看见了面前漆金的——骊山书院四个大字,流水还真以为她到了皇宫。待到转身看向湖对岸,对面隐隐的又是一片琉璃瓦阁。

    “对面的那是皇宫!”玖蔚慢慢的下了马车插了一句。

    “皇宫?!”流水有些个惊诧,海曲国竟将骊山书院建在皇宫对岸,呵呵,还真是有意思。

    “很奇怪是不?!”玖蔚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心思。

    “嗯!”流水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书院始建之时就有人疑问了,呵呵。”玖蔚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笑了笑,“将书院建在皇宫对岸,是想激励书院学子一心向上,坦荡仕途就在眼前,如何,可是很有远见吧?!!”

    “太傅……”书院随行的女官站到他俩的面前,扫了一眼一旁的流水,忍着一心的不满,对着她,“你还不回自己的位上?!——”流水隐隐的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怒气,垂着头应了一声,便飞快的回了自己的马车旁。

    “先前路上耽搁久了,太傅,这会儿可是能进书院了?——”

    “嗯!“玖蔚朝着流水的背影笑了笑,点了点头。

    流水手里攥着玖蔚临走时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后山。后山就是骊山,书院很大,流水一路向着后山走去,不想却是迷了路,骊山高高的就矗立在眼前,但是面前幽深曲折的长廊、小径连着各式的楼阁殿宇,身处其中,是怎么也找不到路。

    青石小径上,流水又急又气,急的是不知道扶疏是不是等急了,气的是那个叫玖蔚的太傅也不说清楚些,哪怕是留个路径图也行,还有这骊山书院为何建得像个皇宫似的,楼阁、路径这么多,弯曲回绕,连个指示标也没有,不是明摆着让人迷路嘛!!

    “你在找什么?”

    很轻柔的声音,流水转过身,向着四周看了看,不见一个人影,真是奇怪,摇了摇头,莫不是她幻听了吧。

    “呵呵——”又是一声轻笑。

    流水又转过身,这回可是听清了,抬起眼向着路旁的假山看去,假山上有座凉亭,亭子里有两人,一人坐着,另一个站着,两人均是锦衣华服,其中坐着的那个正笑着看向她。

    “你在找什么?”坐着的那人又问了一句,声音还是很轻柔。

    流水望着那两人,皱了皱眉,不知为何,那站着之人一脸严肃的的看着她,似乎还带着几许敌意,虽说那人生得颇为好看,但是总给人以一股生人勿近的模样。流水本想着不理他们,但是还是见扶疏要紧,犹豫了会儿,开了口,“能问一声,后山的路怎么走?——”

    “我还当你不会开口问了呢,呵呵?”坐着的那人一边笑着,一边起了身慢慢的走出亭子,下了假山。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又问了一句。

    “安流水——”流水瞅着他,应了一声。

    “安流水?你是安景国的人?……”

    “嗯!后山……”

    “真没想到安景国竟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那人不待她说完就开了口,流水瞅着他,先前只顾着他的声音好听,没想到这家伙竟也是个无聊至极之人。

    许是看出流水的心思,那人不急不慢的又接着道,“昇宿,我的名字……”

    流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她现知道下最想的是后山怎么走,要不是书院里现下看不见其他人,她也不会在这儿同他们消磨时间,“后山的路怎么走?”

    “很急吗?”昇宿仿若没瞧见她的不屑,依旧好脾性的问道。

    “嗯,很急!”流水朝着他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走吧!“昇宿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搂着流水的肩就要向前走。

    “你……能不能放开……”流水偏过头,皱着眉看着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你身为安景国的女子就如同我们海曲的男儿一般,沧都里那么多各国来往生意的女子都随性大气的很,你还有何介意的?!”

    海曲篇 第七章 书院遇生人(二)

    闻言,流水哑然,尽管他说得不假,只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总觉着是歪理,但现下指路又只能依着他,一想到指路,还真是奇怪,一路走过除了遇上他们二人外,别的人倒是一个都不曾见。

    “已是年底,书院里的学员都已经回去了,圣秋国和永泉国的车队还不曾到,这期间书院里又怎么会有其他人呢?”

    “我知道——是年底,用不着你提醒……”又被他看穿了心思,流水顿了顿,摆起一脸的正经,“只需要指一下路就行,你不是还有人在那等着吗?”

    昇宿看着正指着亭子的安流水,先前在亭子里不经意间瞥见她像只受了困的小猫一般到处的瞎转,只觉得好笑,这会儿瞅着她——明明就是个娇弱的女子样,却硬要装起一副大女子的模样,更觉着有趣。

    转身看向亭子里的安然,见着他依旧站在那儿,正看着他们,只是脸上的已有了隐隐的青色,知道他的脾性,无奈,只得悻悻的收回手,回过头对着流水笑道,“我怕是不能同你一起去了……”

    只是他刚说了这前半句,就瞥见流水脸上浮现了几许乐意,心下暗暗的不高兴起来,嘴上也停了下来,故意的不再说下去,两眼只静静的盯着她。

    被他这么的一盯着,流水倏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心下生了几分懊悔,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的露出不愿同行的神情呢,犹豫着开了口,“我……不是那意思……”

    “不是那意思?——那究竟是是哪种意思?——”昇宿故意拉长了嗓音,半眯着眼瞧着她。

    “就是……就是,反正不是那意思就是了——”流水被他这么的瞧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心下已经泄了气,认定了眼前的这家伙是不会替她指路了。

    “沿着那紫竹一路向北就能到后山了。”昇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不远处的翠竹,一说完就瞧见流水带着几分诧异的眼神正看着他,只当她是不明白,继续道,“去后山的路有很多,但是书院为了防外人或是像你这种路痴之人不识路,特意从正门开始,选了一条道沿途专栽着紫竹,直通向后山。”

    “知道了,谢谢,”流水一边顺着他指示的方向走了两步,接着又突地转过头看向他,“那个——我不是路痴,依着你的话来说,应该算是外人才对。”说完也不待他回应就匆匆的跑开了。

    昇宿一愣,没想到竟是这句话,他先前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有些捉弄罢了,没料到她竟还正经的纠正他。

    忽的,昇宿兀自的笑了起来,有趣,真是有趣。

    “怎么了,安然?!”昇宿一边慢慢的回到亭子里,一边瞧着他的脸色,“那女子已经走了。”

    “我看见了!”安然瞥了他一眼,冷冷的开了口。

    “她不过是问路罢了,又不是那些个……”

    “不是什么!既然是问路,那你又为何搂着她,还想和她一同去后山!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知道了。天色已晚,是不是该回去了。”昇宿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但也不急着辩解,反而就想让他那么误解下去,毕竟少了一个人对自己才更有利些,一边瞅着安然,一边提醒道。

    “嗯——”安然见他不再说什么,更是认定了心中的想法,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应了他。

    现下已是隆冬,但骊山上生着翠绿的松柏、楠竹,依旧青衣长披。流水沿着青石台阶一路向上,却不见扶疏的身影,莫不是她来迟了,扶疏已经回去了不成,一边的这么的想着,脚下却是加快了向上的速度,沿着青石山路走了许久,离着山顶还有不远的距离时,便瞧见了前面有一处院落。

    进到院门,院子并不大,只三间厢房,院墙是清一色的水磨砖墙,庭院的西角栽着高直的乔木,因为是冬季的缘故,树叶早已纷落,只留着曲折的树枝伸向天际,在这小院里,别有一番苍凉空旷的延伸之感。

    树下的锦榻上倚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男子,尽管天色渐晚,但是那红色在这青灰的背景中,却显得极为的鲜亮耀眼,他姿态随意地躺在榻上,身边有一小侍正为他轻轻盖上衾毯,旁边还点着香炉,像是助眠用的。因为被挡着,所以流水看不见他的容貌,只是有些觉得纳闷,大冷天的他竟还睡在屋外,还真是古怪。

    小侍转身就看见了流水,走到的他的面前,轻轻的开了口,“你是什么人?”

    流水正要回他,不想锦榻上的人竟 醒了,缓缓的直起身,如瀑布的黑发衬着羊脂白玉般的肤色,双眸慵懒的半睁半闭,“侍涟,你先下去吧。”

    侍涟回过身,颔首点头,便退了下去,面前没了遮挡着人,流水望向榻上那人,顿时怔住了,这,这不是……

    海曲篇 第八章 沧都赴宫宴(一)

    流水怔住了,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xiōng口外,张大了嘴,想要发出声音来,但是却卡在咽喉里,怎么也说不出来,紧紧的盯着眼前那人,目不转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这究竟是……

    那人轻挑眉峰,衣袍款款走到她的面前,突地凑到她的脸前,斜睨着眸子,衣袖捂唇,笑了,“还真是很像呢,扶疏,哦?……”

    被他那么近的贴着,流水清楚的感觉得到他那炙热的目光,灼灼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寒风乍起,他那一身火焰一般鲜红夺目的衣袍在风中猎猎,刺目张扬。

    流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偏过头,扶疏正站在先前那人卧躺的锦榻旁,一手拾起被丢在上面的衾毯,快步的走过来,将衾毯披裹在那人的身上,“沫衣,该回屋了。”

    “扶疏……你说她像我吗?”

    流水愣愣的看着面前叫沫衣的男子退回到扶疏的怀里,一脸亲昵的对向着扶疏,一动也不动的站着,等着扶疏开口。

    “沫衣,先回屋吧。”

    “回屋?…… 你还没有回复我的话呢?”沫衣微挑起下巴,像是心情很好一般,“扶疏,她像我吗?”“

    扶疏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呆站着的流水,点了点头。

    “我要你亲口的说出来,扶疏!!”沫衣极度娇羞的将头埋进扶疏的xiōng前,紧贴着,低下头的那一刻,流水清楚的瞧见了他眼里的轻蔑之色,嘴角勾起,笑得很是邪魅。

    “嗯,像你,但不是你,沫衣。”

    “扶疏……”

    一句“不是你”,已经被眼前的暧昧的景象刺得酸涩的心,这会儿更是涨得难受,沫衣,沫衣,莫不是那天从他嘴里念出的名字,那桌案上那幅画岂不就是……

    “天色已晚,流水,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在书院门前等你。”

    看着扶疏的脸色有些难看,流水垂下眼帘,掩住失神的目光,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好……”

    天色渐暗,兰元阁前已经挂起了纱灯,阁内也点着灯烛,远远的看去,兰元阁灯火通明与水中倒影相映,就仿若是暗夜里的明珠一般。

    流水掀开锦帘,初七正站在内厅里的桌案旁,听见帘珠儿攒动的声音,连忙回了头,“主子……”初七的语气有些急。

    “怎么了?”

    “刚才女官差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商量。”

    “嗯,知道了……”

    兰元阁是他们这一行人在骊山书院的居处,女官的屋子是阁子的正中央的那间,流水的屋子位于偏西的一隅,之间有一段的距离。黑夜里,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寒风吹过,身着锦袄、长发披肩的少女在回廊花树间急急的跑着。

    门一被推开,冷风忽的吹进来,斯月瞧着手中被吹落的帖子,先前的笑意顿时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