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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青萝第12部分阅读

    气笑了,想起当初在花林与她相识,她便这样骂他,心里又酸又痛。三年前阿萝逃走时他恨她、气她,可是三年里的柔情与思念早软了他的心。好不容易盼着她来了身边,今日偏生又给她吓个半死。

    他背过身望向院子里,为她焐出的满树红花在青蒙蒙的夜色中烧得这样烈。他的心也似在寒风里被架在火上烤着,忽冷忽热,终是炙热抵过了那股冰凉。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淡淡说道:“阿萝,你难道真不知道我的心意?”

    《蔓蔓青萝》第十七章(5)

    阿萝看到刘珏挺直的背,他的肌肉已绷紧,似在用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对她发火。她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张张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刘珏不敢回头,怕看到让他失望的脸。阿萝垂下头,心里百般滋味都有。

    终于,刘珏轻叹一声。此时阿萝突然想起还有情报没说,不等刘珏开口便急道:“我听黑衣人说晚上亥时行动。”

    刘珏一愣,转过身体:“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晕了一个黑衣人,换了衣服跟着他们进了屋,听到他们说起的。”阿萝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得刘珏又是一阵心悸。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真是好胆识啊!”心里后怕,还好让冥卫跟着她,不然没等自己来,她死在哪儿自己都不知道。

    这时却不是与她计较的时候,防范陈军才是大事。他强忍住濒临爆发的怒气,冷冷扔下一句:“你就在这儿好生待着吧。”

    阿萝知道他要去忙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娘她们呢?”

    刘珏头也不回地冷声答道:“你还有做主的权利么?要还想见着你娘,就给我老实点!”说完急急离去。

    他一走,阿萝就想,刘珏真是给气坏了。她也累了,不再想刘珏会拿她们母女怎么办,先睡一觉恢复精神再说吧。

    《蔓蔓青萝》第十八章(1)

    因为紧张、打斗脱力造成的疲乏,让阿萝一觉竟睡到了次日午时。睁开眼,白雪映着天光,满室亮堂。她下了床,有婢女端来热水服侍她洗脸,阿萝坐在镜子前,见婢女要给她绾发,忙阻止道:“梳男子发式吧。”

    婢女小心回道:“将军把小姐的男装全扔了,送来的全是女装。”

    阿萝无奈,说道:“那就梳根长辫好了,不要绾了。”

    有很长时间没穿过女装了,换了衣服,阿萝看着自己,刘珏送来的衣裳很合身,就是裙子拖到了脚面,走路不如男装方便。婢女又端来几道小菜和一碗热粥,阿萝也不客气,填饱肚子要紧。

    吃饱喝足,她满意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婢女很小心地道:“将军吩咐,要是小姐外出,就别想再见着夫人了。”

    阿萝愣住,暗骂刘珏拿七夫人要挟她,却又发作不得,脸上堆笑道:“待在房里太闷,我就去院子里走走,你若不放心,跟着我可好?”

    婢女摇摇头:“将军吩咐,小姐不得出房门半步。门外还有乌衣骑守着呢。”

    阿萝无计可施,想想又安静下来:“给我找几本写临南城的书,介绍风土人情的或者地方志都行,有关陈国的也行。”

    婢女见阿萝打消了外出的念头,连声应下,不一会儿工夫就抱了一摞书进来,笑着道:“将军似是知道小姐会闷,早已吩咐下来,只要不出房门,小姐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尽可能地满足。”

    阿萝叹了口气,看来刘珏铁了心要软禁自己,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转念又想,他好吃好喝好睡地照顾着她,有求必应,还确保她的安全,看来暂时也不会把自己和七夫人打包送回风城相府。这仗不打完,自己就得在这儿待着,只有战事结束,他才有时间来理会自己。她当下也不问七夫人她们的事,知道她们安好就行,静了心慢慢翻阅书籍。

    她倚在榻上看五国风情录,书上道:“大雪之日,汉水雾迷。自西向东,江面白雾翻腾,若天龙腾跃,离江三丈则雾隐不现。沿江诸国皆放排献祭。”皱皱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雪下得紧了。阿萝心中一动,走到窗边,惊叹满院海棠在白雪中绽放,点点艳红衬着白雪,夺目至极。这里的海棠十二月便开了么?

    婢女瞧阿萝望向院中海棠,不由得嘴快道:“将军两月前便令用棉纸罩着海棠树,下面放上熏笼,因此这花其实是日夜不停焐出来的。小姐你瞧,那树下火盆还没撤呢。”

    “今日可是大雪?”阿萝望向海棠,一丝温柔的笑容不知不觉浮上了脸。

    “是啊,小姐可知自子时起,这汉水便升起浓雾,高达几十丈。要是明日去离城十里的天龙山往下瞧,整条江就似条白龙在雪中翻腾,好看得很呢。年年这时,天龙山车轿往来,热闹非凡。”

    “如今陈国来袭,城门已闭,还有人去天龙山么?”

    “没人能在这天过江的。雾太浓,一入江中,三尺开外便见不着人影了,陈国不可能来袭的。”

    阿萝心道,怕是陈国想出了什么法子,要乘雾渡江呢,等到兵临城下,就是一番恶战了。江面雾浓,要怎么才能防御呢?她随口又问:“汉水会结冰么?”

    “汉水不会结冰的,不过岸边倒是结了薄冰了,这天气,冻得很呢。”

    “你去用厚的棉纸糊个小盒子来吧。”阿萝吩咐道。

    不一会儿,婢女把纸糊的小盒子送来,阿萝看看又道:“帮我折朵海棠花来。”

    她把茶壶中还微温的水倒到盒子里,把花用棉线系了放进去,道:“帮我把这个放在外面院子里去,着人盯着,冻实了再叫我。”

    阿萝看书看得有些疲倦,见矮几上放着琴,不觉又是一笑。许久没弹了,不知道手生了没有。她轻触琴弦,闲闲弹出一曲,小声哼着:“飞鸟点触江脚,玉龙横卧山腰,满乾坤处处琼瑶。想海棠点点红妆,原是思君醉了。”哼完笑容满面,心中之喜悦溢于言表。她转转眼珠,推琴站起,走到妆台前,自己脸上眼中都盈满了笑。她慢慢打散了辫子道:“帮我绾发吧,一直没好生梳过头发。”

    《蔓蔓青萝》第十八章(2)

    婢女笑道:“小姐打扮起来不知会有多好看呢。”

    阿萝望着镜中的自己道:“不用太麻烦,只是不要再留额发了。”

    婢女应了,小心地把阿萝散在额间的碎发轻巧地挽了上去,细细用花油篦直梳紧了,再绾了个流云髻,用簪子固定了。阿萝饱满光洁的额全露了出来,她瞧瞧自己,越看越心喜,笑道:“再看,我倒真会自恋了。”

    婢女被阿萝面容上的光彩映得兴奋起来,眼中出现了与小玉一般的迷离色彩:“小姐,你不要笑了,就这样我都已经移不开眼了。”

    阿萝起了捉弄之心,眼波一荡,微微笑看过去,婢女一呆,愣在那里。阿萝便轻言细语地说道:“去院子里走走吧。”婢女傻傻地点头。

    阿萝忍住爆笑的冲动,拉开房门,眼睛对门边站着的两名乌衣骑一瞟,那两人也是一呆。阿萝已迈出两步,他们才回神行礼道:“小姐回房吧,主上吩咐不让小姐出房门半步!”

    她叹了口气,原来这一笑只能维持两步啊,小说里写的让士兵们看到就稀里哗啦兵器掉了一地。人人呆若木鸡的美女不知要美成什么样子才行了,不由得嘟了嘟嘴,听到一名乌衣骑柔声道:“等主上回来,小姐求他开了禁令便是。”

    阿萝笑着回了房。这时一侍从端了纸盒子进来:“小姐,已冻实了。”

    她接过来,剥去纸,用绳子一提,晶莹透明的一块冰里冻着朵红色的海棠,很漂亮。婢女不自觉地接口:“好漂亮的冰佩!”

    阿萝笑道:“你把这个交与你家将军可好?就说,我瞧着好玩做来送他的,才一个时辰就做好了。现在就送去吧,不可耽搁。”

    侍从满脸喜色地接过冰佩,像宝一样捧着出了门。

    刘珏正与顾天翔及众将士商议军情。已是酉时了,若阿萝没听错,陈国必定在雾起时渡江,如何于雾中渡江则不得而知。顾天翔沉声道:“若陈军安然渡江,必会分出一支兵力封住水寨,另出两军分散攻城。”

    “天翔将军说得是。目前城中只得四万兵力,附近各州府调兵赶来临南城至少需要三日,而且最近的晏城只有一万人马,远的城池调兵赶来便是数日之后了,而陈国进攻必倾举国之力。虽然昨日战起时,我军已快马加急送信至风城,但风城收到军情也该在十日之后。江上雾浓,陈军既然不惧雾起渡江进攻,就算我水军出动,于江中摆开阵势,敌方也必然有应对之术,我水军在雾中也只有白挨打的份。这样的局势不知诸位将军有何见解?”刘珏简单说了形势。

    军营之中,众将面面相觑。陈军突然进攻已经在意料之外,今夜子时雾起渡江更令他们觉得匪夷所思。大雾之中,水军战船就算摆在江面上,可能陈军船只从旁边经过时他们也未必能发现。虽然陈国小,军力远远不若宁国,但若有备而来,也能出动二三十万大军。这么一来,陈国兵临城下,兵力远超临南数倍。三日,他们不知能否守得住。

    顾天翔沉思良久后答:“我水军要空了大寨,在雾起之前隐于江上埋伏。若是雾散之前陈军已安然渡江,城中安危就只能靠平南将军与诸位了。”

    “只能这样,南军水军只负责雾散后攻击陈军,陆军则负责守城,无论如何也要坚守至明日子时后的雾散之时。”刘珏迅速和顾天翔分了工。

    顾天翔离营急回水军调遣。他走出大营时忍不住看了看刘珏,两人目光一碰,均露出关心之意。刘珏忍不住道:“陈军敢于雾中渡江,天翔可得小心才是。”

    顾天翔没有回答,眼神坚定自信,望了望刘珏,回头大步离开。

    刘珏腹诽,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自己忍不住出声。他收了心思问道:“诸位可有守城良策?”

    一将领答道:“临南依山而建,城池坚固,若得水军协力,陈军要想抵达城墙之下着实不易。如今水军不能抗敌于江上,陈军人多,怕是容易被打开缺口。”

    另一将领接话道:“我军已经收集全城箭矢、礌石滚木,聚合城中青壮百姓两万人。临南是商贾往来之地,本地百姓人数并不多,而且还需提防敌国细作扮作商贾潜入,借机发动。”

    《蔓蔓青萝》第十八章(3)

    刘珏坐着,手指情不自禁又轻敲桌面。昨晚陈军派来的那一队高手,领头人身份定不简单。这群人对西山地形了如指掌,城中必是有斥候早已为他们绘出地形图。临南依山而建,城墙坚固,却也把战线拉得很开,势必得分散兵力守城。有天险可凭,从另一角度讲却又成了守城的难处。

    这时刘英从侍从手中接过阿萝送来的冰佩,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营内讨论严肃军情,她却送来小儿女的戏作。换个时间,主上必定高兴地把玩欣赏,可现在怎么送进去?刘英在帐外徘徊,听了侍从传阿萝之语,左右为难。想了半天,他终于拿定主意进入帐中。帅帐内空气紧张,几十年没有交战了,众将都拿不定主意。除了抵死守城外,一时半会儿还无更好的主意。

    刘珏见刘英急急进来,眼神一冷,这种时候他进来干吗?来到南军的乌衣骑都只是他的亲卫,从不参与军情讨论,刘英进来如无要事,就意味着得挨四十军棍。众将瞧着刘珏,已带不满之色。

    刘英到得帐中,硬着头皮道:“有人献计,请主上帐外细说。”

    众将脸上又露出一丝企盼。刘珏不动声色地走出帐外,冷笑道:“什么事要扯这种借口?若是没有计策,你陷你主子于何地!”

    刘英冷汗直冒,扑地跪下,双手捧过冰佩:“三小姐急遣侍从送来此物,侍从说三小姐交代他不可耽误,刘英想主上,主上……”

    刘珏一脚踹飞他,狠声道:“你以为你主子现在还有心思?”

    刘英连连磕头:“刘英鲁莽,自领军棍去!”手上仍捧着那块冰佩。

    冰佩在淡淡的阳光下闪着光,那朵红海棠分外刺眼。刘珏心中一动:“慢着,拿来我瞧。”

    他拎起冰佩看了半晌,突问道:“三小姐原话怎么说来着?”

    刘英回道:“三小姐说想着好玩,便做来送与将军,道一个时辰便做好了,吩咐马上送到将军手中,不可耽搁!”

    淡淡的笑意慢慢从脸上融开,刘珏心里一甜,她看到他为她焐开的海棠了?终是明白他的心意了么?他拿着冰佩对着阳光又瞧了会儿,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朵红花,反复咀嚼阿萝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大步便向帐中走去,冷声道:“军棍不必挨了,以后再收拾你!”

    刘英困惑地瞧着他,刘珏的语气虽冷,却隐藏不住笑意。他抹了把汗,心道,所有人都要给那位三小姐整疯了。

    刘珏回到帐中,拎起冰佩道:“大家好生瞧瞧这块冰佩,可有想到什么?”

    众将一愣,刘珏手中的冰佩中间嵌着朵红花,像极小孩子冬日把玩的东西。这样的天气,凉水不一会儿便能成冰,且冻得很实,进了帐内,热气一冲,冰佩也未见丝毫松动。

    刘珏朗声笑道:“吩咐全城士兵,寻百姓家大锅烧水,运上城墙,从现在开始往城墙上浇水,务必把整个临南城都给我冻成一座冰城。这样一来,至少可拖上一些时间了。”

    众将哗然,喜形于色,领命而去。

    三门大开,军士会同百姓在离城墙三十丈开外处开始泼水。滚热的水送到城外城头,待到戌时,临南城城墙外已冻出厚两尺的冰层。有军士试着踩上城外地面,哧溜一声便滑得东倒西歪,引来阵阵笑声。

    刘珏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有了这冰墙,拖上一日便绝无问题了。

    雪花还在缓缓飘落,临南城墙之上全铺上了厚厚的草席,每隔三十丈便升起炭火盆,值哨的军士们偎依在火盆旁,心里暗暗感报,调遣水军照计行事。

    就在临南城全城戒备之时,陈国汉水上游的江边,一溜小船附带着竹排,成一直线,慢慢往对岸斜斜划下。江水湍急,雾气渐浓,陈军统帅焦急地等待着。三个时辰之后,一只信鸽飞落在他手上,他嘴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辰时,陈国三十万大军战船铁索相连,庞大的船队沿竹排指引的线路集结,缓慢地朝对岸宁国进发。

    巳时六刻,陈军到达了岸边,首批士兵下船集合。临南城静悄悄的,陈军统帅楼船上一个低沉而略带喑哑的声音响起:“解索攻城!”

    旁边响起另一个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