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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阅读

如说痛苦——是站在悬崖边进退不得的痛苦。

    伊人的呼吸一阵一阵打在贺兰雪的鼻尖上,他的低语,也断断续续地传到了她耳边。

    “那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大哥……”他轻唤,眉头皱起,“你放了他们,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要。”

    伊人有点不明了地眨眨眼,她长长的睫毛扫在了他的皮肤上。

    贺兰雪的唇色有点发白,吐气间,有股好闻的兰香。

    他拉着她的手,突然又收了回去,压在胸前,身体侧翻,用一种极端保护的蜷缩姿态,沉睡。

    伊人被他突然的动作带了一个踉跄,整个人都跌到了贺兰雪身上,想了想,自己累了,天下也太平了,伊人遂不再客气,忽忽地踢掉了脚下的鞋,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扳着贺兰雪的肩膀,也爬到了床榻上。

    就这样躺在他旁边,面对着他,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又略略挪了挪屁股,伊人合上眼,很快睡着了。

    (七十二)放手(4)

    第四更

    行辕外,茶香更浓,凤九与易剑对桌而坐,凤九端起茶壶,拈起盖子,将第一泡的残水缓缓倒却,又满满地斟上第二壶,静候片刻,为易剑将面前的杯子满上,茶水溢了出来,不多不少,刚好让茶香将杯子洗遍。

    水汽蔓延,他的身影在氤氲中说不出地优雅缱绻。

    易剑侧身端坐,双手捧起茶杯,一口饮尽,再毕恭毕敬地放了下来。

    凤九微微一笑,重新为他满上一杯,浅灰色的长发垂将下来,他的表情在发丝后若隐若现。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故意将炎寒放走了?”凤九轻问。

    易剑本就憋了很久,闻言自然要不吐不快:“是,我知道凤先生这样做,自然有凤先生的理由,可是炎寒现在是天朝的第一号公敌,即使他那边也有援兵,但是,我们有陆先生,本可以将他生擒来……”

    “陆川从不生擒男子,他只会杀了他。”凤九笑道:“而且,炎寒保护了王爷,不是吗?”

    易剑哽了哽,没有答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为什么要先困住那只鹬呢?”凤九又说了一句,端起自己的茶,浅浅地啜了一口,将剩下的倒掉,复又斟满。

    易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很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凤九,本来就是一个不亚于陆川的传奇。易剑只有佩服的份。

    江湖中人,可以不知道朝廷,却知道凤庄。

    凤庄与流园,是武林中的圣地。

    流园本是一个小国度,人口虽然不足十万,但是隐于深山,国民个个尚武,是一个超然世外的地方。

    而凤庄,真的只是一个庄园而已,面积不大,人口亦不多。

    凤家的人,大都都是聪明绝顶的,

    庄主凤一俨然一副武林盟主的模样。风二则自创了海刹派,垄断漕运。凤三是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嫁入了以乐义好施着称的孟家。风四因为少女时的一场情殇,遁入空门,也是僧界的后起之秀,凤五也在僧门,是少林百年来最优秀的俗家弟子,凤六沉迷诗书,后通过科举,以榜眼之高,成为天朝的侍郎。

    而凤七,据说是凤家三姐妹中最美的女子,已立志终身不嫁,专心打理家族生意,是一个让两湖两水所有大商贾都心服口服的商业奇才。

    凤九的上面没有凤八,凤九凤八本是一胎同胞,有一天,凤八被发现咬死在襁褓中,而躺在他身边的凤九挥舞着小手,满嘴血腥。

    庄主当然没舍得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已认定他是妖孽转世,遂将他软禁在石屋里,直至凤九十八岁,世人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后来,他不知为何逃出去了,并以无双智谋,闻名天下。

    庄主终于承认了他与凤庄的关系,但是凤九却从未借助过凤家的任何力量,也从未亲口承认自己是凤庄的人。

    而凤九的名气,渐渐地,与凤庄不遑相让。

    这样的一个人,现在肯全心全意为王爷效力,易剑暗觉庆幸,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大凡在顶端的人,都是寂寞的吧。

    他们都寂寞,所以更懂得珍惜的可贵。

    (七十三)放手(5)

    伊人睡得很沉很沉,连日来的劳累和缺眠,早已让她疲倦不堪。

    睡梦中的她,不知道贺兰雪已经醒来。

    贺兰雪的眼睛缓缓睁开,伊人放大的睡眼就这样毫不朕兆地出现在他面前,不知为何,他没有一点惊奇之态,只是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轻然一笑,本随便放在身侧的手臂伸展过去,搁放在伊人的腰上,不松不紧,刚刚搂着她,亦不扰她梦境。

    伊人吮了吮嘴唇,许是因为真的很累,她睡得一点都不安静,呼噜声一阵一阵的,像拱在草垛里的小猪那般。

    贺兰雪本想继续看她睡觉,可心中竟有一种奇怪的欲望:想和她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

    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方才的梦靥,便能烟消云散。

    他舍不得她睡,他要看到她的眼睛,听到她的声音——出于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

    “伊人。”又等了片刻,贺兰雪终于很不道德地凑到她耳畔,轻声唤了声。

    他的气息让她的耳朵有些许发痒。

    伊人抬起手,迷迷糊糊地在耳朵边挥了挥,想赶走讨厌的苍蝇。

    贺兰雪笑了笑,提高声音,“伊人!”

    伊人于是醒了,心不甘情不愿地醒了。

    眼皮挣扎了半天,才提了起来,睫毛却兀自耷拉着,眼神迷迷蒙蒙的。

    见到贺兰雪,她咕噜了声,“你醒了?”然后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贺兰雪怔了怔。

    他原以为伊人见到他是会开心的,毕竟,她会求炎寒救他。

    可是伊人此时的平静,让贺兰雪有点犹豫了。

    面前的背影,小小弱弱的,似乎伸手就能全部握于手心,又什么都把握不了。

    他不敢再叫她。

    伊人重新睡着了,这一次,没有再打呼噜,确睡得极其香甜,呼吸均匀,仿佛天下一直都太平着。

    贺兰雪发了一会呆,就要自己坐起来,他刚动了动,伊人一骨碌地抢先坐起。

    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可是嘴唇轻抿,很坚决似的。

    “伊人……”贺兰雪彻底糊涂了。

    伊人看了他一眼,然后翻身下床,摸索着找鞋。

    “怎么了?”伊人种种怪异的行为,让贺兰雪有点不知所措了。

    初时醒来,见到伊人,贺兰雪心中是满满的安宁,仿佛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被握在手心里一般。

    那种存在感,可以安慰一切。

    然而转瞬间,他又不确定了。

    不确定伊人是在自己手心里的。

    伊人终于找到了鞋,毛手毛脚地穿上,正打算往前走,可能因为动作太大,还未起步,只听‘啪’的一声,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五体投地,双手很艺术地往前趴着。

    “不要难过。”贺兰雪正打算去扶她,伊人的声音,从地底闷闷地传来,“我走了。”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毫不相干。

    可是贺兰雪却懂了。

    她劝他不要为容秀的事情难过。

    她说她也要走了。

    “为什么?”贺兰雪的声音突然沙哑,方才还灵动的眼神忽而黯淡,他沉沉地问:“你也要离开我?”

    (七十四)放手(6)

    “为什么?”贺兰雪的声音突然沙哑,方才还灵动的眼神忽而黯淡,他沉沉地问:“你也要离开我?”

    伊人趴在地上,既不爬起来,也不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伊人终于歪歪斜斜地站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伊人!”贺兰雪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声音有点急。

    那是从未有过的状态。

    伊人转过身,很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责难或者愠怒,只是平静,淡淡的,没有杂质,像一碧如洗的天空。

    贺兰雪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为他担心,为他奔走,那么懒的人,还为他几夜没有睡好。

    他却早已布置好一切。流放,是为了躲开浪峰,喝药,是在知道凤九会来的前提下。他什么都有后着,他什么都成竹于胸。

    也许容秀的选择终究还是伤了他,可是在此之前,难道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吗?

    易剑必是奉了他的命,方去接凤九的。而凤九,便是他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除非容秀当场杀了他,除非她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他一个痛快。

    否则,他绝对不会死,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像一个笑话般活着。

    而在这种种算计里,伊人算什么?

    她对他不离不弃,可是到头来,他并不需要她。

    乃至去找贺兰钦的行为,都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伊人也不觉委屈,更不会生气,只是觉得自个儿挺多余的。

    不知道为何,她在意这种多余的感觉。

    两人目光相对,其实什么都没说,但已经什么都说了。

    甚至于连自己都说不出的东西,也一并说了。

    眼睛,永远是最不可思议的窗口。

    贺兰雪的嘴唇动了动,却无一言可发。

    伊人复又转回身,朝门口摇摇晃晃地走去。

    等她终于到帐帘边时,贺兰雪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再次开口,“留下来。”

    “留下来,我会珍惜你。”他说。

    无比真诚。

    真诚得连贺兰雪自己都不可抑制地发颤,心中有种温情脉脉的东西涌出来,淹得他不能呼吸。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而是停住脚步,伸手挠了挠头。

    “忘忧草没有让我忘记任何东西,却让我彻彻底底地经历了一次从前的种种,我看到了濒死的母后,看到了父王站在城墙边盯着我的眼神,看到了大哥那晚放在我脖子上的匕首,看到了小容,也看到了那碗粥——可是心却很平静,平静得像长壳一样。”贺兰雪盯着伊人的背影,继续道:“伊人,你想将我一个人留在壳里吗?”

    伊人终于没有再挠头了,而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眼望天道:“贺兰钦让我告诉你,小容皇后在他那呢。”

    说完,她是真的走了出去。

    没有迟疑,没有留恋,就像她做其它事情一样——这是一件极其极其平常的事情。而且,也本该如此。

    这棵树,不需要她的施肥,已然茁壮。

    茁壮得遮天蔽地,树影森森,没有她的角落。

    (七十五)放手(7)

    从今天开始,r因为有点私事,只能一天一更了。好在之前的长评还完了,也不算耍赖,汗。

    贺兰雪稍一恍惚,伊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行辕外,凤九正极专心地把玩着杯底残留的茶叶,看着薄薄的叶子卷了起来,萎缩下去,他又用手指将它展开,自得其乐。

    易剑站在旁边,并不插嘴,而是小心地观察四周的安全。

    裴临浦在陆川来时及时退走,现在隐身何处,易剑也不知。

    所以,他不得不小心。

    听到脚步声,凤九抬起头来,看见伊人,他微微一笑,问了声,“娘娘,王爷醒了吗?”

    “厄,醒了。”伊人老实地回答,脚步未停。

    凤九略觉奇怪,又问了一句:“娘娘可是要去哪里?”

    伊人的脚步立马顿住了。

    是啊,要去哪里呢?

    她看了看凤九,又看了看周围,一脸茫然:目之所及,全是陌生的人与事,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景象。

    曾一度,她以为这里是有她的玫瑰的,而现在,只觉空茫。

    去哪里?

    “如今世事叵测,即便娘娘与王爷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也不用急着离开,娘娘还是与我们在一起安全许多。”凤九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是直觉也知道,她与贺兰雪之间一定有什么没达到共识。

    凤九本来也不甚了解伊人,此刻见她表现,以为是小女子的撒娇耍赖。

    伊人捏着手指,低头思忖着。

    似乎被凤九说动了。

    凤九略略放下心了,又示意易剑进去,询问贺兰雪事情的始末。

    然伊人其实并没有想凤九的话,她决定离开时,便没有一刻想要再留下,没有一丝一毫勉强留下的意图。

    她只是在想——该何去何从?

    最后的最后,她想起十一,想起嫁到了丐帮,似乎能养得起她的十一。

    伊人重新雀跃起来,脚步重新迈了出去,很有活力的样子。

    生活,果然处处转机啊。

    伊人从不知绝望两字怎么写。

    凤九本暗自庆幸,哪知伊人重新向外走去,他又阻止不得,只能奇怪地看着伊人摇摇晃晃的背影,一边等着易剑从行辕里出来。

    “凤先生,快进去,王爷吐血了。”过了没多会,易剑匆匆忙忙地从行辕里走了出来,急声叫道。

    凤九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其它,连忙疾步向行辕走去。

    到里面一看,贺兰雪正扶着床榻喘气,地上有一滩暗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王爷……”凤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搭他的脉搏。

    “她走了吗?”贺兰雪没有询问自己的情况,而是焦急地问起伊人。

    “属下这就将娘娘追回来。”易剑愣了愣,然后简单地行了一礼,毅然道:“就算是用强的,也会将娘娘留下。”

    贺兰雪没有再说话,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易剑担忧地看了自家王爷惨白的脸,又用目光请示了一下凤九,这才出去。

    凤九的眉头越锁越紧,待易剑出了门,他沉下脸,那双温和含笑的眼睛,变得无比犀利,满是责难,他盯着贺兰雪问:“王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七十六)尘缘(1)

    凤九的眉头越锁越紧,待易剑出了门,他沉下脸,那双温和含笑的眼睛,变得无比犀利,满是责难,他盯着贺兰雪问:“王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兰雪勉强一笑,喘息许久,才轻声叹道:“被你发现了。”

    凤九久久地盯着他,眼中的愠怒,渐渐转为平静。

    “你本不必这么做。”凤九浅声道:“那些不想记得的,忘记就好,何必要用猛药,宁愿伤害自己,也要记得那么清楚。”

    食用忘忧草,即使不至于失忆,那些不愿意记得的事情,也应该会忘记。

    但是贺兰雪什么都不曾忘记。

    因为他在第一次苏醒的时候,自己服药了——那药的副作用极大,这也是凤九迟迟不肯给他服用的原因,轻则吐血,重则伤及肺腑。这样做太冒险太没有必要,也对自己太不负责任。

    “为什么要难为自己记得那些事情。”凤九又道:“能忘记,不知是多少人的梦想。”

    “我不能忘。”贺兰雪垂下眼眸,清淡而坚定地说:“很多事情,我对它是有责任的,如果逃避了,也是逃避自己的责任。凤先生,让你为难,很抱歉。”

    凤九微微叹了声。

    半晌,才低声交代道:“最近不要动气,也不要与人交战,精心休养半月,我再看能否找到草药将其毒性化解。”

    “先生费心了。”贺兰雪点点头,脸色愈显苍白。

    “刚才……”等了一会,凤九又想起那个奇怪的伊人,淡淡问:“娘娘可是因为容后的事情,与你生气了?”

    贺兰雪摇了摇头,苦笑道:“她不是会生气的人——只是我让她失望了。”

    贺兰雪的声音尚未落下,易剑手下的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见到贺兰雪,顿拜在地,“王爷,易大人被裴丞相困住了!”

    裴若尘折回到裴临浦身边时,裴临浦早已黑着脸,几近愤怒了。

    “为什么要去拦住虎符?”他沉声问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儿子,“你可知道,一旦我们拿到虎符,就能向陛下证明贺兰钦有心帮贺兰雪,贺兰钦倒台,夏侯便再无敌手,裴家的地位,才能永固——”

    裴若尘并不辩解,只是敛眉束手,恭谨地立于一侧。

    “难道是因为那个丫头?”裴临浦眉毛一轩,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再次翻腾起来:“你因为她与悠公主闹得如此不愉快,这一次,甚至为她放弃了打击贺兰钦的机会,你……就算年轻人一怒冲冠为红颜,好歹对方也应该是个红颜吧!”顿了顿,裴临浦又莫名地加了一句:“如果她是息夫人那样惊才绝艳的绝色佳人,哪怕你放弃江山,也是值得的。可是,伊人又算什么东西?!”

    (七十七)尘缘(2)

    顿了顿,裴临浦又莫名地加了一句:“如果她是息夫人那样惊才绝艳的绝色佳人,哪怕你放弃江山,也是值得的。可是,伊人又算什么东西?!”

    裴若尘抬起头,有点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对于父亲背叛息夫人的种种传言,裴若尘听了许多,但他从来不敢亲问父亲事情的始末,裴临浦也从未提起过。

    在裴家,‘息夫人’三个字便如禁令一样,根本无人提及。

    只是没想到,父亲会在这种情况下,在此时、此刻,用这样轻描淡写的姿态,提起这个名字。

    而当他提起她的时候,他的语气与态度,也不像裴若尘以为的那么客观冷静。

    他几乎是崇敬她的。

    作为世人公认的‘息氏叛徒’,裴临浦竟然是崇敬被自己背叛的主子的。

    裴若尘心中一动,仿佛知道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裴临浦也似乎发觉自己的失言,沉默了一会,然后整肃容色,很认真地问:“若尘,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丫头?”

    裴若尘淡淡抬眸,淡淡回答,“是,但情况并不是父亲所想的那样。”

    “哦?”裴临浦到底是做丞相的素质,只因为面对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格外暴躁一些。他并不是听不进别人说话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