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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部分


    我慌忙道:“皇上,如烟这第三还未说完。”

    “哦”

    “皇上不仅不可难为东风,也不可封东风为官,此后更是要疏远东风。”

    “为何”

    我有些为难,这是牵扯到东风身世的大秘密,我怎能说只能是打着马虎眼:“如今皇上贵为天子,若与东风行走过近,自然是不好。东风乃皇上为王时密友,自是知晓皇上不少机密要事,而此刻留他在身边甚是不妥。”

    刘恒沉思半晌,释然道:“烟儿所虑极是,是我疏忽了。好,朕也允了。若要彼此过得舒坦些,还是离远些好!”

    我释然道:“如烟别无他求。日后还请皇上莫要再寻找如烟,如烟有事相求皇上时自会来求见皇上!”

    刘恒听闻一把抓住我的手,默默注视着我,眼睛里慢慢有潮气散开……

    我微笑道:“皇上莫要难过,你我日后相见的机缘只怕不在少数,缘分到了自然会再见。”

    他长长一声叹息,说道:“好吧,朕既然已允诺了你,自然不再为难你。今日朕赐你金牌,若你有需,随时可来见朕,他人不得阻拦。”

    我跪倒谢恩,只求以后莫要再有必须见他的事情发生。

    第二日,刘恒便开始大肆处理朝政,真正的文帝时代宣布开始。他首先任命自己的心腹负责守卫皇宫、京城,从根本上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然后,对于拥立他做皇帝的功臣们一一赏赐、封官晋爵,对于被吕后贬斥的刘姓王也恢复了称号和封地,同时,对于跟随父亲刘邦开国的功臣们也分别赏赐、分封。意料之中,周勃被封右相,陈平官拜左相。

    更令我温暖的事,他竟然全部推翻历代皇帝崇尚的刑罚,废除了若干r刑,包括黥刑。我得知后,心里再次涌动着浓浓的感动。因为我的缘故,他对黥刑深恶痛绝,发誓不再沿用……

    当日午后,陈平受封后衣锦回府。这是这次事情之后我第一次见到陈平。

    府上张灯结彩,前来祝贺、巴结、拉拢的络绎不绝,贺礼在院中堆积如山,往日的“陈府”又一次变成了“相府”,而原本沮丧苍老的陈平又一次回复了往日的神采,眉宇间散发着得意与满足……

    我一直找不到机会与陈平单独相处,殊不知如此热闹的相府中还有我这样一个心急如焚的人……

    好在我与刘恒的关系陈平很是清楚,不然此刻我定会怀疑陈平已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会对我灭口。我不知道刘恒召见我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堂而皇之地派太监前来请我,似乎刻意给所有人一个压力——刘恒,当今的皇上和我关系匪浅,而且知道我住在相府。如此正好,我不用再时刻提防陈平会杀我灭口,更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猫腻,至少暂时不会,因为刘恒暂时不会忘记我。不过陈平刻意不见我,也不透露我柳家与吕家的关系,却是很有值得探究的地方。除了顾及刘恒对我的关注外,似乎对我仍有所图……

    一日日过去,陈平似乎一直在忙着上朝和接受各地的官员前来祝贺,似乎永远没有时间闲下来。而几次遇见我,他仿佛有意无意地找借口离开,都没有得到机会深谈。我渐渐觉出问题有些蹊跷,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与陈平摊牌。我不知道我对陈平来说还有何用处,但总不能如此无休止地等下去吧。可惜,我方产生这种坚决的想法,却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

    第三十五章 祸起东风颇无奈 万般伤怀皆是哀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四个月,相府的来客才日渐少了,不过仍有不少路途遥远的官员稀稀拉拉地赶来相府祝贺。隆冬已经来临,我身着裘皮,手握火炉却仍不知师兄究竟在哪里,心也随着屋外的温度一天天冷了下来。这日深夜,我下定决心直接去找陈平。这么晚了,他多忙也应该在府上,既然是交易就该有清算的一天。

    我向奴仆打听了一下,陈平竟然没在卧房,却依然在书房处理公务。我走到书房外,陈平印在窗户上的身影正在屋里烦躁地踱来踱去,一会拍案,一会叹息。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我大声说道:“相爷,木烟求见!”

    我本想着陈平定会找个借口拒绝见我,我都做好了直接闯进去的准备。谁知,陈平一听是我的声音,一反常态,快步走了出来,惊喜地说道:“公子来得正好,老夫此刻怎忘了公子该死该死!快快请进!”

    他的激动与热情反倒让我惊愕起来,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但还是跟他进了房间,坐在榻上。这些时日陈平虽然好吃好住招待着我,但很少给我与他打照面的机会,今日却是破天荒头一次。

    陈平自打我进屋,脸上就露出惊喜的表情,一直用一种奇怪的、兴奋的、仿佛是发现宝藏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浑身很是不自在,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相爷想来应知晓在下深夜前来打扰所为何事吧今日在下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请问相爷何时放我师兄自由何时能让我师兄站在我面前皇上登基已四月有余,你我的交易却还不曾兑现。”

    我的语气咄咄人,极其不客气,原本以为陈平会勃然大怒,然后我好抬出刘恒的金牌来压陈平。可谁知道,陈平竟然理直气壮地说道:“正是,正是。老夫正想与公子谈此事呢!若公子能配合老夫,老夫随时都可放了先生。”

    我冷笑道:“不知相爷还有何指教”

    陈平笑道:“不敢不敢,原本皇上登基那日便可放了先生,但那几日一直甚忙,而近日又出了件大事,无奈老夫只能再留先生几日了。”

    我看着他那j笑,明明就是临时想的歪借口。他不放我,我可以理解,因为我知道他的太多秘密,如今刚当上丞相,自然怕我将他曾经的秘密抖露出来,而皇上又与我有过命的交情,又赐我金牌,他自然不敢将我灭口,便只能好生养着,不敢放也不敢得罪。可是师兄呢师兄武功几乎全失,如今也失去了利用价值,因为陈平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他大可以先放了师兄卖我个人情。以陈平对我的了解,他一定会想到他若放了师兄我会如何感激他,然后安心地帮他保守秘密……

    可如今看来,事情远远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难道真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我问道:“相爷能说说发生了何事么”

    一提这个,陈平显得异常紧张,凑了过来,低声说道:“新皇登基后不到一月,便有人在江东起兵叛乱了,如今代地亦有人接应!”

    “啊”我的心也猛烈的跳动了一下,最遥远的牵挂触动了我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陈平颔首道:“公子想来也猜到了!此事你我均脱不了干系。”

    我惊愕,也压低声问道:“相爷怎会确定是他”

    陈平叹息道:“原本不知也未曾想过是他,但今日已传来确切消息,的确是他。他忌恨老夫出尔反尔未与他联手而保了刘恒,便破釜沉舟铤而走险起兵了。”

    我问:“他以何名义叛乱”

    “他如今并未公开身份,只是打着替西楚霸王讨回天下的旗号,乘着新皇登基一切正混乱之时起兵叛乱。”

    我低声问:“那皇上可知此乃东风叛乱”

    陈平低声说:“皇上并不知具体是何人叛乱,只知是西楚旧部所为。否则,你我怎能安坐于此”

    我浑身的筋骨仿佛被抽干了一样,虚脱地瘫坐在榻上,东风!东风!怎么我最担心你什么你非给我来什么啊

    陈平看到我的样子,也叹息道:“若说天时、地利与人和,他都挑对了时候。如今新皇登基,朝政不稳,吕氏残党正伺机反扑。而朝中大臣各怀私心,新皇也正忙于收复人心。可说东风占据了‘天时’。而江东与代地一同夹击,朝廷又要防御匈奴入侵,自是占据了‘地利’。如今唯独不知他是否亦占据了‘人和’。可惜他依然是高估了自个。”

    我叹息道:“正是,东风的兵力与士气再高,也注定要败。”

    陈平了然道:“正是!东风即便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也注定要败!当初垓下一战,楚军几近全军覆没。而大汉不仅得了天下,也得了民心,养精蓄锐二十余年,已远比当日西楚鼎盛时期还要强盛。西楚即便是这些年得些奇人异士,却也只可算是以卵击石。以楚军旧部的身手早在高祖皇帝驾崩之后便可任意出入皇宫,若想要刺杀皇上,就算皇上有一万个脑袋也早掉光了。可是要取大汉天下却是万万不能!”

    我“嘿嘿”冷笑一声,这话要是让旁人听见,陈平有一万个脑袋也掉光了,呵呵。

    陈平也觉察出失言,尴尬地笑道:“公子并非外人,老夫便放肆了些。当初若非公子指点,今日受困之人便也有老夫一份。如今抽身事外,看得异常清楚,回想起来,老夫仍是一身冷汗。不过楚军旧部这二十余年来一直忍辱负重,并未轻举妄动。如今却在仓促中起兵,时机不对……注定要败!”

    我叹息道:“东风……东风贪功了……许是当初与相爷的计谋使他对夺取皇位产生了幻想。谁料最后相爷却弃他而就刘恒,他怕相爷先声夺人歼灭他们,因此不得不起兵。于是才在仓促间选择了起兵。东风啊!怎就想不明白在下对他的苦心呢百年内,无论楚军何时起兵都注定要败……在下当初相助相爷保皇上还不是因了要保全他糊涂啊!”

    陈平也叹息道:“正是!老夫当初也想不明白公子的劝告,如今看来,新皇登基大得民心,天下康泰,楚军无论何时叛乱都注定要败……”

    我苦笑道:“若相爷是东风,也会如此急于求成,只因人生百年,逝者的遗言不可违背,即便是飞蛾扑火也无从选择。”我了解东风,他明知不敌,也一定要做,因为他的压力很大,他不能成为楚地千夫所指的罪人。

    陈平颔首道:“正是!老夫很清楚东风的压力。当初老夫与乃父相交甚深,自是知晓江东人的血性。”

    我叹息着沉默半晌,问:“皇上可是要相爷出谋平乱”

    “公子果真是高人,的确如此。如今老夫已无退路。自新皇登基以来,周勃因自觉拥立有功,每次上朝总是骄形于色,并未将皇上放于眼中。而皇上更是不可思议,不仅不怒,反而对周勃更加有礼,每日目送周勃离去。朝中大臣均怨声载道,都说不该对周勃如此重礼,有失君主的身份,只是一直无人敢上书劝谏而已。前些日子周勃的属下提醒周勃提防功高盖主,引火烧身。周勃如醍醐灌顶,猛然醒悟了。于是于前日早朝辞去了右丞相之职,谁料今日皇上便应喏了周勃的请辞,而身为副职的老夫便被封为右丞相。”

    我起身行礼道:“恭喜丞相升职!”

    陈平苦笑道:“有何可喜此时升职却也不见得是甚好事。依老夫看来,皇上如今皇位并不稳,因此并无心力处理叛乱,只能将此棘手难题推给老夫。今日上朝,皇上要老夫全权处理伐楚之事。小小叛乱与皇权相衡自是算不得甚,以大汉的兵力平乱不成问题,只是时日长短。不过……”

    我冷笑道:“相爷可是不敢面对东风”

    “这个……老夫……”

    不言而喻!两人曾在一起密谋过很多事情,陈平自然有把柄在东风的手中。而东风落在陈平手中的把柄,随着东风的起兵而公开化。如今陈平唯一可以用来要挟东风的,就只有我这个人。而能要挟我的只有师兄的安危,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只要师兄在陈平手中,我总是不会出卖陈平,总是会回来……螳螂捕蝉,究竟谁是胜者

    我叹息,微笑道:“因此相爷才决定将我师兄多留几日么相爷留我师兄难道是想要在下去当东风的说客”

    陈平眼中闪烁出惊喜,道:“正是,公子果真是高人。如今东风最牵挂的是公子,而公子牵挂的只有先生……老夫经过与公子这些时日的相处,本不该再以如此卑劣手段要挟公子。但老夫却怕东风……若有先生在此处,公子有所牵挂,那东风自是不会强来与老夫为难!”

    我无奈,颔首道:“相爷是想要东风息兵,还是要东风无论胜败都不出卖相爷”

    陈平低声说道:“叛兵必败,老夫自信能平叛,老夫只想要公子待在东风身边,直到此事终了……”

    “嘿嘿!”我笑道:“相爷好计谋,要我看着东风至死都不可出卖相爷”

    陈平尴尬,颔首道:“公子可能做到”

    我叹息道:“师兄在你手中,我做不到也要做到,我有选择的余地么”不知何时,我与陈平谈话居然开始使用平等的“我”字,因为如今看来,我与陈平原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不过我是被陈平捆到绳上的而已。

    陈平欣喜道:“那老夫明日便派人送公子去江东”

    我笑道:“不劳相爷费心,相爷只管部署平叛事宜,我若想找东风,自会找到。”

    陈平谄媚地笑道:“正是正是!老夫差人连夜为公子备好行囊!”

    翌日,我依然男装单人单骑上路,直奔与东风分别的客栈,呵呵,找东风还用上江东么依我对东风的了解,他若有行动,定会在那里给我留下口信。无论他到天涯海角,总会在他的心底给我留下一些牵挂,孽缘……

    果真,秋水依然等候在客栈。她平日里装作被富贾金屋藏娇的小妾,安静地在房间里等着我的消息。见我回来找她,自是欣喜万分。我俩叙了一夜闲话,对于东风叛乱之事我只字未提,假装不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明日一早,我二人找东风去吧!师兄暂时救不出,我等还需从长计议!”

    秋水欣喜地说道:“太好了!小姐终于不再漂泊了,等回到山寨,自会有办法救先生。”

    我看着小丫头消瘦的脸庞与惊喜的表情,心中不由一酸,因为我,让这么多人担心,实在是太愧疚了!

    翌日一早,我装扮成富家公子,带着丫鬟打扮的秋水直奔代地而去。一路辗转迂回,秋水看似无意地选择荒僻的行走路线,实际是在防止有人跟踪。我也装糊涂并未细问,只是跟着她紧赶慢赶,如此一来多走了不止一倍的冤枉路。方走了半月,天空便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大雪,雪花夹杂着北风,吹得我俩的脸儿都又红又疼。但荒郊野外很难遇到人家,偶尔遇到一些村落,也只能做短暂的歇息便又要上路了。如此一路辛辛苦苦走了两月余才到代地境内,而这一路风雪下下停停,上次下的雪还没化尽,又有一场新雪下起来,代地境内也是一片萧瑟的洁白。

    走着走着,我却发觉这次的代地与往日不同,往日的代地虽然偏僻却不荒凉,如今的代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入眼最多的也是荒坟孤丘,偶尔有些向阳的地方残雪融化,看到的却是残戈马尸……

    我的心渐渐地痛了起来,不知道谁家的妻小正等着亡人归,却不知如今已曝尸荒野,不知谁家的孩童正经受着失去父亲的痛苦,不知谁家的翁姑正悲呼亡灵归乡……

    脸上有些疼痛,伸手,却是眼泪已结冰挂在了脸上……我失我爱都已痛到撕心裂肺,可旁人呢

    “小姐……莫要悲伤,战乱原本是残酷的!”秋水低低地在我身旁说道。

    我叹息道:“可为何要选择战乱呢难道挑起战乱之人就未曾想过战争带来的肯定是民殇么”

    秋水无语,默默地咬着嘴唇,良久才说道:“战乱的开始或许是为了以后不再战乱!”

    我冷笑道:“那战乱开始之前若本身就无战乱呢”

    秋水明亮的眼睛默默看着我,仿佛想不明白我所说的话一般……

    我叹息:“早些上路吧!早些结束这劳命伤财的战事吧!”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回头,远远看见二人二骑一路驰来,看装束,二人都不是平常出身。但是在这样的战事当中,任你是平常百姓还是皇亲贵胄,只要流落到战场上都是一样的落魄。这一路走来,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

    那两人远远奔来,似乎行色匆匆,我与秋水让到一边,那两人疾驰而过,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咦”但并未在意,心情沉重地与秋水继续向前走去。片刻,前面又响起马蹄声,方才的两骑去而复返,直冲到我们前面才勒住缰绳,我抬头看去,顿时惊愕的嘴巴也合不上了……

    “柳如烟,你好逍遥啊!真不晓得是该叫你‘皇后娘娘’还是该叫你‘木公子’哈哈!反正是不会再叫‘柳小姐’了吧”

    我嗫嚅着翻身下马,福身行礼道:“如烟见过二哥哥!”说话之人正是二哥柳执,他显得异常沧桑,身上月牙白色的衣衫已变得肮脏不堪,头发蓬乱,胡须杂芜,就连马儿也疲倦地chuanxi着。

    秋水一听,连忙也跟我一起福倒!她虽然不知道我娘家的情况,但看到我谨慎的样子,大概也猜出了些苗头。

    旁边一个异常威严与凌厉的声音说道:“光认识你的二哥哥么感情你真是忘了本。”

    我再次抬头,柳执旁边那个同样落魄的人胡子拉碴,衣衫也同样布满泥泞,只是眉宇间仍能辨认出当年的样子……

    我再次震惊,慌忙说道:“大哥哥别来无恙!”这个同样落魄的男人正是当年对我疼爱有加的大哥柳搏!

    “无恙你看我二人可是无恙的模样你这个妖女,竟然连累家人到如此田地!”柳搏声嘶力竭地说道。

    我慌忙抬头问道:“家中可是出了甚变故爹爹如今在何处”

    柳搏的眼眶一红,厉声说道:“你不配叫爹爹!枉爹爹这般疼你……”

    我被他骂得晕头转向,不知道究竟哪里惹了柳家。何况最奇怪的是,如果柳执真的替我保守了秘密,柳搏此刻看到我“死而复生”应感到震惊才是,怎会是这样一副面容。

    我喃喃对柳搏说道:“大哥哥,如烟究竟哪里开罪了大哥哥还请大哥哥明示!”

    “哼哼!”柳执冷笑一声,在马背上抱肩不语,冷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