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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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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检查的结果终是出来了,病人有知情权,医生如实相告,他们在他的肝部发现了病灶,已属末期。而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只适合做保守治疗。

    在他看来,左右不过是等死而已。

    待到精神好了点,能开口说话了,许瑞怀忙招来了一直替他办事的周律师,急着做些长远的打算。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脑海突然就冒出一个人来。

    人之将死,总会有些悔过的举止。

    许可俯在他的耳边,听清了两个字:“姜敏……”

    他急切的想要告诉她一个秘密,并且向她表示最诚挚最深刻的忏悔。尽管,这个所谓“秘密”的含义,在目前来说仅对她一人有效。

    许瑞怀没想到,姜敏真的会回来,更没想到,她只是来看他的笑话而已。

    有些人心里的怨恨,就连死亡也无法化解,也许源于,曾经坚定的信念在瞬间倒塌崩溃。

    信念的毁灭,在某种程度上更甚于人类躯体的消逝。

    姜敏来了,她走进病房时的第一眼,并没留给床上躺着的,那个曾经最亲密的爱人,而是立在窗前的青年男子。

    她和他,有着极为相似的五官。

    她看着他,心里纵有千言万语,纵是波涛起伏,在久隔的时空之后,最终只浓缩为最最简单的一句话。

    她说:“你……都长这么大了。”她眼里有泪,声音微颤,嘴角却是含着尴尬的笑容。

    相较之下,她的儿子要镇定的多。他礼貌而客气的颔首,说道:“您来了。”

    两人相互问好,擦肩而过,他在出门之前对她说:“你们谈吧,他等你好久了。”说罢,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姜敏一直盯着那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后。她的注意力终于被病人沉重的呼吸声吸引了过去。

    她走过去盯着许瑞怀的脸,微微的笑了。

    她优雅的俯身,轻轻替他抹开耷拉在额边的白发,说:“这么久没见,你真是老了很多。”

    这和他想说的话是多么的不同。

    在他眼里,她也老了。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她到来之前,他从没接触过像她这般年纪的女人。他不想同她们有所交集,更没想过组建共同的家庭,当然,这只是因为对年轻的眷念和对死亡的恐惧。

    然而现在,他们年岁相当,他躺着,她立着,她妆容精致,衣着笔挺,她带着某种怜悯的笑容,俯视他。

    风云变幻,世事无常。

    对于这些,他只能承受,因为生命即将结束,他也变得善良起来。

    没人知道,这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

    就在姜敏前脚刚走,许瑞怀突然慌张起来,使劲的去按那用作呼叫急救的电铃。

    许可赶紧跑了进去,医生护士来了,就连律师也来了。

    许瑞怀含糊不清的重复:“……做亲子鉴定……改遗嘱……”

    这份亲子鉴定,是父子之间dna的相似度检测。这是他此生决定作的第二次亲子鉴定,就目前全世界的绿帽子数量直线上升的状况而言,他有这样的举止也不足为奇。

    陆程禹见到这样的情形,却不免嘱咐许可:“看来老爷子是真不行了,你做好思想准备吧。”

    检测结果尚未出来,这些私密已经悄悄地在住院部里传开了。其根本原因是,病人的儿子实在是位惹人注目的男子,更何况他还有与一大笔财产的继承权关系密切的扑朔迷离的身世。

    生活太平淡,八卦不可缺。

    其中,流传最广的版本是,富商的女儿和继子之间,为了争夺继承权,已经闹上了法庭。

    至于为何该富商又突然冒出个女儿,说来话长。

    传说,在不久后的一天晚上,病人已经睡下。

    轮班的小护士看见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孩在病房门口数次徘徊,欲进不进。

    热心的护士忙上前打探,女孩便向其询问病人的情况,言辞间很是忧伤焦虑,最后表示,希望能在病人睡着的时间里进去探望。为何要等到病人睡熟才进去看望,的确让人费解。更何况探视时间已过,两人正在门口小声僵持着,突然听见里间传来病人模糊的声音,他说:“让她进来吧。”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仍是走了进去。

    而后,听见她轻轻喊了声:“爸……”

    这样过了没多时,周律师再次到访,三人似乎在病房里密谈了好久。

    阳光越来越好,许瑞怀的身体也越见衰弱。

    医生查房的次数增多了,他们只能靠药物和营养y来减轻他的痛苦,维继他的生命。

    陆程禹才走出病房,就看见小护士匆匆忙忙的走来,手里拿着个大信封。他问:“这是什么?”

    小护士可爱的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的笑道:“鉴定中心刚寄过来的,谜底即将揭晓……”

    陆程禹接过信封,说:“还挺快。”许瑞怀才和他唠叨过,生怕自己等不到。

    他拿了信封,却直接交给了许可。

    两人站在住院部的走廊上。

    陆程禹说:“结果就在这儿,你不想看看?”

    许可的眉宇间颇有几分疲倦,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好看的,老爷子是病糊涂了,临走之前还玩这一招。”

    陆程禹笑道:“说不定有奇迹出现。”

    许可也笑了笑,说:“可能么?”

    陆程禹仔细的瞧了他一眼,答道:“就相貌而言……”他欲言又止,“算了,我还是不打击你了。”

    陆程禹说完,把信封塞进许可手中,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入夜,许可仍然独自呆在办公室里。

    那份被密封的极好的文件仍然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并未拆开。

    他叹息一声,找出裁纸刀,小心的划开封口,从里面抽出几张a4大小的纸来。

    心跳突然变得迅速。

    翻到最后一页,他仔细的看着。

    而后,他不由轻笑出声,随即又摇了摇头,靠在皮椅里吸起烟来。

    窗外,暮色深沉,使得屋内更显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拿起那摞纸张,撕下最后的印章和签名部分,将其余的,全部塞入碎纸机中。

    《彼爱无岸(原:为你着了魔)》不经语 v第76章 共此灯烛光v

    许瑞怀终于盼来了他想要的文件。

    与其说他想看到结果,还不如说是为了寻求一种证明,他想撕下另一个人带着快意的报复性言语之后的面具。

    病房里,周律师当着许氏父子的面拆开了信封,清了清嗓子,便是读了起来。

    许瑞怀无力的略一摆手:“拣要紧的念吧……”

    周律师连忙哗啦啦的翻倒最后一页,看了几行字,又瞧了许瑞怀一眼,停顿片刻,终是开口:“……dna有多个位点的基因型不符合遗传规律……”只此一句,便不消多说了。

    周律师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问道:“许总,这遗嘱……”

    许瑞怀闭着眼,半天没吭气,过了会儿,突然间睁开双眼,说道:“我想和许可单独说几句。”

    周律师点点头,出去关上房门。

    许可走到他的跟前。

    许瑞怀瞪着他,目光混浊。

    他咬牙切齿的低声骂着:“臭小子,你翅膀长硬了,嗯……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死心……为了她,连你老子都不认了……”他一时气得发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现在糊涂到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就凭姜敏那几句话……她那是气急了,才……”他突然猛烈的咳嗽着,许可赶紧一手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一手按响了电铃。

    许瑞怀仍是断续的骂着:“不肖子……你连财产都不要了么……公司,厂子……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吗?儿女债……儿女债……”

    房间里涌入了数位医护人员,脚步纷乱。

    许可俯下身,在许瑞怀的耳边低声说道:“爸,对不起……”

    除去这三个字,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春天,万物复苏。

    从住院部,到许家的公司里,乃至熟人的生意圈里,曾经流传的八卦似乎演变成了事实。

    许瑞怀捱过了这个春季,终是撒手人寰。

    临终前,他对许可说:“姜敏,你的母亲……我始终是最在乎她……你记得告诉她,我很后悔……”

    许瑞怀的遗嘱,也并没有变更多少,这一点,就连周律师也颇感诧异。

    而许瑞怀的女儿以及前妻,都没有出现在的他的葬礼之中。据说,他的前妻已经另嫁他人,移民北美。而他唯一的女儿,也是杳无音讯,大概是因为没有拿到一分一厘的遗产,所以,就连父亲的葬礼也缺席了。

    许瑞怀去世前的那段日子,许可几乎都在医院里守着,护工不愿做的事情,最后都由他来一力承担。

    在旁人眼里,这样的形象建设,当然同家族的财产挂起钩来,费尽心思,步步为营,无非是图个利字。

    有趣的是,世人往往习惯流于表面的推测别人,又如何能猜透其中真正的原委。

    办完了父亲的身后事,许可依旧是日复一日的忙碌,那个人,也始终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转眼间,盛夏将尽。

    某天夜里,他回到家中。

    当他还在楼下时,便看见家里亮着灯光,柔和朦胧,如同蛊惑人心的海市蜃楼。

    他快步走上楼去,匆忙打开家门,进到里面,他轻轻地喊了声“诺诺……”

    房间里安静异常,只有时间走过的声响。

    他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大概是清晨出门时忘了关灯。

    他将钥匙抛在茶几上,缓缓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良久,在黑暗中,他的双手合在一起,撑着额头,如同一尊被人遗忘的雕像。

    渐渐的,他仰靠在沙发里,沉入梦境。

    似睡非睡之间,似乎有人轻轻地吻他,替他盖上薄毯。

    他想睁开眼睛看个清楚,他想抓住她的手,他想抱着她,却是无法动作分毫。

    情急之下,他喊着她的名字,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若只是梦境,他希望自己再也不要醒来。

    然而,却从不知道,美梦里也会有豆浆油条的香味。

    他缓缓地睁开眼,窗外的天际已然发亮,又是一个清新明快的早晨。

    在沙发里勉强睡了一宿,肢体疲乏而又麻木,他站起来,稍稍活动着胳膊,朦胧的意识尚未退却。搭在身上的薄毯落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慢慢的走过去,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早点,他靠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心里被一种满足的幸福充斥着。

    她站在水槽边,抬头对他微笑:“吵醒你了?”

    他说:“姜允诺,以后别再这么吓唬人,偷偷溜进来也不招呼一声。”

    她嘟着嘴:“我一大早就起来给你买早点洗碗涮盘子,还要被你骂。你这碗都积了多长时间了,脏死了……”

    他笑着走过去,搂住她,将她湿漉漉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贴着强烈的心跳,他低声说:“诺诺,我被你吓得不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笑咪咪的说:“不告诉你。”

    “是不是昨晚就回来了?”

    她低着头不说话。

    许可捏着她的下巴,说道:“我说呢……你这丫头越来越坏了,偷偷躲在家里不理我。”

    “你不是一会儿就睡着了么?睡得还挺香。”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着他的胸口,小声说:“如果我不回来呢?”

    他的笑容里多了点痞气:“你怎么舍得不回来?”他说完便紧紧地拥抱着她,轻描淡写的言语之间,愉悦的心情却像湍急的河流一般奔流而至,他只有这么抱着她,听着她的呼吸,才能感受到梦境的真实。

    晨光终于跃出地平线,冲破云层,洒满了大地。

    又过了几天,姜允诺之前从法国邮寄的包裹终于陆续到家了,装着书本和衣物的纸箱堆满了客厅,沙发上也是尚未整理的衣饰。

    许可看着连连摇头,说道:“等咱们搬家以后,得单独给你整个衣帽间才成。”

    姜允诺埋在一堆东西里,忙得不亦乐乎。整理物品的时候往往充满着回忆的乐趣,似乎每样东西都同一桩往事相联,她拿着手里的物品,满脸愉悦兴奋,和许可说个没完。

    许可看了看表,把她从堆放着的衣物里捞出来,抱在怀里使劲亲了几下,说:“宝贝儿,我得走了,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开会,你乖乖把东西收拾好了,等我回来……每天出门都舍不得你……别推我,我都没地儿站了。”

    姜允诺挥挥手:“去吧去吧,半小时前就说要走的,怎么还在这儿赖着啊?又啰嗦又碍事。”

    “哎呀,你还来劲了,”他在她的嘴上咬了一口,“小脾气见长,回来再收拾你。”

    她闹不过他,连哄带骗的才把他推出了家门。

    再回头一看,家里地板上铺天盖地的搁着东西,一时间又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发了会儿呆,才把大行李箱给拖了出来,打算把不常用的东西先塞进去暂时放放,家里地方实在是小,一下子又多出这么多东西,真不知该往哪儿堆。

    手指触到行李箱的侧面口袋,那里放着一叠薄薄的纸张,她脸上的的神情,在忽然间变得沉静。

    她抽出那几页纸,其中有一份dna鉴定证明和一份私人协议。

    这份鉴定证明,是她这次回国之前,在姜敏住处的邮箱里发现的。当时,姜敏才移居北美不久,尚未来的及处理留在法国的大小事务,于是拜托了姜允诺去两人曾经的房子里偶尔住上几天,一则看管房子,二则帮忙收取包裹和邮件。

    证明是从中国寄去的,其中的内容,从头至尾,包括鉴定结果,都没有任何叫人生疑的地方。

    然而有趣的是,姜允诺回来以后,却在许可这里看到了另一份证明。这两份文件里,鉴定中心的地址,鉴定日期,人员信息,落款的签章,简直相差无几,当然,除去截然相反的最终结果。

    那份鉴定证明,许可并没有刻意的拿给她看,也没做出任何多余的解释。

    她不问,他也不多说。

    而对于她所保留的另一份,他却并不知晓。

    姜允诺轻轻叹息一声,从茶几上翻出了打火机,去到洗手间里点燃了那几页纸张,随后冲下了抽水马桶。

    至于另一份私人协议,她握在手中,却不知该如何处置。

    协议的签署人,正是她和许瑞怀。

    《彼爱无岸(原:为你着了魔)》不经语 v第77章 人人都有秘密v

    那天,姜允诺被许瑞怀叫入病房里。

    她看到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那间病房显得格外空d,似乎一切生命的迹象正渐行渐远。

    那是她的父亲,曾经对她不闻不问的至亲。

    他给了她生命,给了她生存的保障,却偏偏将父爱亲情抽离而出。

    那便是他。

    而如今,她的内心深处,始终对他充满了怜悯和愧疚。

    “诺诺,”他轻声唤着,“你坐到这里来,坐近一点。”

    他亲切而和蔼,她也依言坐在他的床边,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他询问着她的近况,问起她的工作和日常生活。而她也真心的安慰着他。这样平和而心无芥蒂的交流,好像是长久以来的第一次,她既惊讶又难以适应。

    许瑞怀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他的语气,更像是在陈述一样事实,不给她任何掩饰的机会。

    尽管,她并不想刻意隐瞒。

    他深深叹息着:“我没剩多少日子了……你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女孩子家的,婚姻很重要。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许瑞怀停下,艰难的吞咽着唾沫,他的嘴唇干涩。她去给他倒水,却被他阻止。

    他又说:“你弟的性格,我很清楚,他若是犯起浑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可是,这男人和女人终究不同……男女之情在男人的生活里,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现在缠着你,无非是还没有得到你,无非是你曾经离他而去,他不甘心……自古以来,痴情女子负心汉,这话一点也不假……他对你,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世上的男人,从来没有特例……”

    许瑞怀盯着她,似在等待她的回答。

    姜允诺低垂着眼睑,说道:“爸,其他的事您不要多想,养好身体要紧。”

    他冷哼一声:“你是想让我死了也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