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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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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罗嗦了一堆,玄凌不耐,摆手道:“不要掉书袋,拣要紧的来讲。”

    江穆炀听江穆伊说的烦乱,遂道:“时疫之邪;自口鼻而入,多由饮食不洁所致而使脾、胃、肠等脏器受损。臣等翻阅无数书籍古方研制出一张药方,名时疫救急丸。以广藿香叶、香薷、檀香、木香、沉香、丁香、白芷、厚朴、木瓜、茯苓、红大戟、山慈菇、甘草、六神曲、冰片、簿荷、雄黄、千金子霜制成。性温去湿,温肝补肾,调养元气。”

    玄凌“唔”了一声,慢慢思索着道:“方子太医院的各位太医都看过了觉得可行么?”

    江穆炀道:“是。已经给了几个患病的内监吃过,证实有效。”

    玄凌的脸上慢慢浮出喜色,连连击掌道:“好!好!”

    正说话间,华妃低声“唉呦”一句,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我站于她身后,少不得扶她一把。华妃见是我,眼中有厌恶之色闪过,不易察觉地推开我的手,强自行礼道:“臣妾失仪——”

    近旁的宫人搀扶着华妃要请她坐下,华妃犹自不肯。玄凌问道:“好好的,哪里不舒服么?”

    江穆伊见机道:“娘娘听说微臣等说起古书中或许有治疗时疫的方子,已经几日不睡查找典籍了。想是因此而身子发虚。”

    此时华妃面色发白,眼下的一层乌青,果然是没有好好休息。玄凌闻言微微一动,过来扶住华妃按着她坐下道:“爱妃辛苦了。”

    华妃牵住玄凌衣袖,美眸中隐现泪光,“臣妾自知愚钝,不堪服侍皇上,只会惹皇上生气。”她的声音愈低愈柔,绵软软地十分动人,“所以只好想尽办法希望能为皇上解忧。”

    她轻轻拿绢子擦拭眼角泪光,全不顾还有两位太医在。玄凌看着不像样子,唤了几个内监来道:“跟着江太医去,先把药送去沈容华的存菊堂,再遍发宫中感染时疫的宫人。”

    江穆炀与江穆伊当此情境本就尴尬无比,听闻这句话简直如逢大赦,赶忙退下。

    华妃一怔,问道:“沈容华?”

    玄凌淡然道:“是。朕已经下旨复沈氏的位分,以前的事是朕错怪她了。”

    华妃愕然的神色转瞬即逝,欠身道:“那是委屈沈家妹妹了,皇上该好好补偿她才是。”说着向我笑道:“也是甄婕妤大喜。姐妹一场终于可以放心了。”

    我淡淡微笑,直直盯着她看似无神的双眸,“多谢华妃娘娘关怀。”

    华妃横睨了我一眼,声音愈发低柔妩媚,听得人骨子里发酥:“臣妾不敢求皇上宽恕臣妾昔日鲁莽,但请皇上不要再为臣妾生气而伤了龙体。臣妾原是草芥之人,微末不入流的。可皇上的身子关系着西南战事,更关系着天下万民啊。”

    玄凌叹气道:“好啦。今日的事你有大功,若此方真能治愈时疫,乃是天下之福。朕不是赏罚不明的人。”华妃闻言哭得更厉害,几乎伏在了玄凌怀中。玄凌也一意低声抚慰她。

    我几乎不能相信,人前如此盛势的华妃竟然如此婉媚。只觉得无比尴尬刺心,眼看着玄凌与华妃这样亲热,眼中一酸,生生地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我默默施了一礼无声告退,玄凌见我要出去,嘴唇一动,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依旧怀抱着华妃,柔声安慰她。柔软厚密的地毯踩在足下绵软无声,我轻轻掩上殿门。外头候着的李长急得直搓手,见我出来如同逢了救星一样,忙道:“小主。这……皇上要处置两位姜太医和华妃娘娘的旨意要不要传啊。”见我面色不好,忙压低了声音道:“这话本该奴才去问皇上的,可是这里面……”他轻轻朝西室努了努嘴:“还请小主可怜奴才。”

    我低声道:“看这情形是不用你跑一趟了。若再要去,也只怕是要加封的旨意呢。”

    我突然一阵胸闷,心头烦恶不堪,径自扶了流朱的手出去。夜风呼呼作响刮过耳边,耳垂上翡翠耳环的繁复流苏在风里沥沥作响,珠玉相碰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只听见这样的声音。而不愿再听见周围的动静。

    诚然他是对的,或者说,他从没有错。他必须顾虑他的天下与胜利。但是他即使都是对的,我依然可以保持内心对他所为的不满,尽管我的面容这样顺从而沉默。

    翌日玄凌来看我时只对我说了一句:“朕要顾全大局。”

    我手捧着一盏燕窝,轻轻搅动着道:“是。臣妾明白。”

    我看见他眼下同样一圈乌青心里暗暗冷笑,据说华妃昨晚留宿在了仪元殿东室侍寝,想来他也没有睡好了。

    后宫之中,女人的前程与恩宠是在男人的枕榻之上,而男人的大局也往往与床第相关。两情缱绻间,或许消弭了硝烟;或许我不知该不该这样说,了结了一桩默契的交易。

    果然玄凌连着打了几个呵欠。最后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道:“你放心。如今用人之际没有办法。沈容华的事朕没有忘记,亦不会轻轻放过。”

    我淡淡微笑道:“皇上龙体安康要紧,臣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连着好几日,玄凌再没有踏足我的棠梨宫。淳儿陪我在上林苑中慢慢踱步看着新开的杏花。那花开得正盛,艳华浓彩,红霞灿烂,衬得周围的廊庑亭阁皆隐隐一片彤色。我依旧是旧时的衣着,湖水绿的衣裳虽衬春天,而今看来却与这粉色有些格格不入了。

    淳儿嘟着嘴道:“皇上好些日子没来了,不会是忘了姐姐和我吧。”淳儿摘了一朵杏花兀自比在鬓边,朝我笑嘻嘻道:“好不好看?”

    我掐一掐她的脸,笑:“忘记了我也不会忘了你呀,小机灵鬼儿。”

    淳儿到底把花c在了鬓边,走一步便踢一下那地上的落花,轻轻笑道:“皇上不来也好,来了再自在到底也有好多规矩束着,好没意思。”

    我忙去捂她的嘴,“越发疯魔了,这话可是能乱说的么,小心被人听去治你个欺君之罪。”

    淳儿忙四处乱看,看了一会儿发觉并没其他人,方拍着胸口笑道:“姐姐吓唬我呢。咱们去看杜良媛吧,她的肚子现在有些圆起来了呢。”

    我点点头,与她同行而去。

    其时风过,正吹得落英缤纷,乱红如雨,数点落花飘落在衣袂裙角间,更有落在肩头衣裳上,微微颤动,终于坠下。

    我仰头看着那满天杏花,暗暗想道,又是一年春来了。   

    注释:

    (1)、摘自《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略加改动

    后宫-甄嬛传2 第五十一章 … 眉庄

    心情不好,连着饮食也清减了不少,只是恹恹地没有胃口,那幅春山图没绣了几针就觉得腻烦无比,随手搁了就去伏到榻上躺着。

    听见夜半冷雨敲窗,淅淅沥沥的恼人,便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益发难过,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一般,浣碧服侍我更衣时吓了一跳,道:“小姐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瞧瞧,这脸色不大好呢。”

    我挣扎着起身道:“不必,想是这两天忽冷忽热地着了凉,这时候去请太医来耽搁了给皇后请安不说,难免要给人闲话说我装腔作势。等给皇后请安回来喝一剂热热的姜汤就好了。”

    浣碧有些担心地瞧着我道:“那奴婢多叫两个人陪着小姐出去。”

    起来便往皇后宫中请安,不料今日玄凌也在,请过安坐下,闲话了一晌,玄凌见众人俱已来齐,方指着华妃道:“宫中疫情稍有遏止之相,华妃功不可没。着今日起复华妃协理后宫之权。”这话听在我耳中心口越发难过,只是紧紧握住手中茶盏,暗暗告诫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发作。

    华妃盈盈起身道:“谢皇上。”

    她的气色极好,很是润泽,仿佛是知道玄凌要复她权位,打扮的也异常雍容妩媚,艳光四s。玄凌道:“华妃你要恪守妃子本分,好好协助皇后。”

    一句话如石击心,几乎咬住了嘴唇,我不愿见到的,终于来了。前番诸多心血,竟是白费了。我强忍住心头气恼,随众人起身相贺华妃,皇后亦淡淡笑道:“恭喜华妃妹妹了。”

    华妃甚是自得,顾盼间神采飞扬。然而皇后话音未落,玄凌却已含笑看着冯淑仪道:“淑仪进宫也有五六年了吧?”顿一顿道:“淑仪冯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册为正二品妃,赐号‘敬’。”

    突然之间被册妃,冯淑仪不由愣了片刻,玄凌道:“怎么高兴傻了,连谢恩也忘了。”

    冯淑仪这才省悟过来,忙屈膝谢恩,玄凌又道:“册妃的仪式定在这月二十六。敬妃你与华妃是同一年入宫的,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你要好好襄助华妃,与她一同协理后宫,为皇后分忧。”

    冯淑仪向来所得宠爱不多,与华妃不可相提并论。如今乍然封妃,又得协理后宫的大权,这样的意外之喜自然是喜不自胜。然而她向来矜持,也只是含蓄微笑,一一谢过。

    如此一来,华妃的脸上便不大好看。我转念间已经明白,我入宫时间尚浅,自然不能封妃与华妃抗衡,玄凌为怕华妃势盛,故而以冯淑仪分华妃之权,制衡后宫。

    我于是笑盈盈道:“恭贺敬妃娘娘大喜。”这句话,可比刚才对华妃说的要真心许多。

    恭送了玄凌出去,众人也就散了。华妃重获权位,少不得众人都要让着她先走。

    我坐于软轿之上,抬轿子的内监步履整齐,如出一人。我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冯淑仪封妃,忧的是华妃复位,来势汹汹,只怕冯淑仪不能抵挡。

    心里这样五爪挠心的烦乱着,连春日里树梢黄莺儿的啼叫也觉得心烦,便道:“去存菊堂看沈容华。”

    小允子吓了一条,忙打着千儿道:“恕奴才多嘴,容华小主尚未痊愈,咱们还是不去的好。何况小主您早起就不大舒服,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我道:“我没有事。再说怕什么呢,多多焚了艾草就是。那些宫人们不也在服侍着么?”

    小允子陪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小主千金之体……”见我冷着脸,终究不敢说下去,于是掉了头往存菊堂走。

    冯淑仪封为敬妃,虽然圣旨还未正式下来,但是玄凌口谕已出,一时后宫诸人都在她的昀昭殿贺喜,一旁的存菊堂更显得冷清。我进去时里头倒也安静整齐,已收拾成旧日雅致的模样,颓唐之气一扫而空,几个小宫女在炉子上炖着药,浓浓的一股草药气,见我来了忙起身请安。

    走进去却是芳若在里头伏侍,白苓与采月陪在下首。我微笑道:“听说皇上特意让姑姑在这里伏侍到眉姐姐病愈,可辛苦姑姑了。”

    芳若笑着答道:“小主这样说奴婢可承受不起。”说着往床榻上一指,“容华小主今日好多了呢,小主来得可巧。”

    我道:“是么?”也不顾小允子使劲儿使眼色,便在床前坐下道:“姐姐今儿好多了。”

    眉庄气色比那日好了许多,半睁着眼勉强向我微笑,我怕她生气,故意略去了华妃复位的事不说,只拣了高兴的话逗她开心。

    眉庄静静听了一晌,我微笑道:“冯淑仪成了冯敬妃,你也好了,如今又是容华了。”

    眉庄的笑容极度厌倦,用手指弹一弹枕上的花边道:“是不是容华有什么要紧,和常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称谓罢了。我真是累……”

    我想着她病中灰心,又在禁足时受了百般的委屈,难免有伤感之语,故而宽慰道:“姐姐的气色好多了,不如也起来走走罢。外头时气倒好,空气也新鲜。”

    眉庄只是懒懒的,“我也懒得去外头,见了人就烦。倒是这里清清静静的好。”

    正说话间,温实初进来请脉问安,冷不防见我在,倒是有些尴尬,进退不是。我笑道:“温太医生分了,从前见我可不是这个样子。我还没多谢你,眉姐姐的病全亏你的妙手回春。”

    温实初道:“小主的吩咐微臣本就该尽力尽心。何况微臣不敢居功,都是太医院各位贤能寻的好药方,微臣才能在两位小主面前略尽绵力。”

    我微笑:“温太医的好脉息太医院尽人皆知,大人又何必过于谦虚呢。”

    他笑着谦过,坐下请了眉庄的手请脉。眉庄的五根指甲留得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过的浅红痕迹,芳若过来覆了一块丝帕在眉庄手腕上。

    温实初的手才一搭上,眉庄的脸微微一红,落在略有病色脸上又被绯红的床帐一映,竟像是昏迷时异样的潮红一般。眉庄抬起另一只手抚顺了鬓发道:“你进来也不先通报一声,我这样蓬头垢面的真是失礼了。”

    这一来连温实初也不好意思抬头了,不免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道:“小主是病人,原不计较这个,何况皇上本就吩咐了让微臣随时进来候诊的。”他终究不安:“是微臣疏忽了。”

    眉庄见他这样,便道:“也罢了。前些日子病得这样重,什么丑样子你都见过了。”

    我掩口笑道:“姐姐纵然是病了,也是个病美人。西施有心痛病,可是人家东施也还巴巴地要效颦呢。可见美人不分病与不病都是美的。”

    眉庄笑得直喘气,温实初也红了脸。我忙笑道:“我这位容华姐姐最是端庄矜持注重仪容的了,按理说太医请脉咱们是要在帐幔后头的,只是一来这病是要望闻问切才好,二来到底太医照顾姐姐这些日子了,也算是熟识别的。咱们就不闹那些虚文了。”

    温实初问了几句饮食冷暖的事,道:“只吃清粥小菜虽然清淡落胃,终究也没什么滋养,况且小主你的肠胃不大好,更要好好调理才是。”

    眉庄道:“油腻腻的总是吃不下,也没什么胃口。”

    温实初温言道:“药本是伤胃的东西,但是胃口不好,这药吃下去效力也不大。”他想一想道:“微臣给小主拟几个药膳吧。”说着看着我道:“婕妤小主的精神也不大好,不如拿参须滚了乌j吃,最滋y养颜的,又补血气。”

    眉庄倦容上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样小家子气,用棵山参就好了,又不是吃不起,巴巴的要那些参须做什么。”

    温实初陪笑道:“容华小主有所不知,婕妤小主一向血虚,山参补的是气虚,两者不同。如今又是春日里、比不得冬天,一棵山参下去,且不说坏了乌j的味道,小主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但是‘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二者密不可分,用些参须反倒有调理之效。”

    眉庄道:“你说的倒是有理。那你瞧瞧我,该吃些什么?”

    温实初道:“枸杞子、薏苡仁、山药健脾益气,玫瑰花蕾熬了粳米粥可缓和肝气郁结和胃痛,小主是很适宜的。”

    我道:“多谢你费心了。”

    眉庄宛转望我一眼,咳嗽了两声方淡淡笑道:“你呀总是让人肯为你费心的,温太医说是不是?”

    温实初只说:“微臣分内的事罢了。”说着告退了出去,方走至门外,伸手把半开的窗掩上了,对采月道:“这几日风还是凉,早起晚间都别开着,你家小主禁不起,中午开上透透气就好了。”

    采月笑着道:“大人真是比咱们还细心。如今算过了明路了皇上特指了您来替我们小姐诊治,前些日子可是不小的折腾呢。”

    温实初亦笑,回头道:“婕妤小主再三吩咐了要好好照顾的,敢不尽心么?”

    我听着他们说话,回头见眉庄怔怔地倚在枕上不说话,我以为她说了半天话累着了,伸手替她掩一掩被角想劝她睡下。眉庄看我道:“你的气色却不好,是怎么了?”

    我忙掩饰道:“没有什么,夜里没睡好罢了。”

    眉庄歪着身子道:“没睡好的情由多了,你不肯说也算了。我虽在井里坐着,外边是什么样天气也不是全然不知,那一位这几日怕是风光无限呢。只是到底自己的身子你也该保重着点。”说着略顿一顿,“听说陵容身上也不大好?”

    我不想她多着恼,于是说:“风寒而已,也不是特别要紧。”

    眉庄道:“虽说时疫已经不那么要紧,可风寒也不能掉以轻心,她以歌喉得幸,伤了嗓子就不好了。”

    我道:“我叮嘱着她小心也就是了。只是送去的药不知有多少了,也不见好,只怕和她素日身子弱有关。”

    我见她神情有些倦怠,也不便久坐,便要告辞。眉庄道:“你去吧,没事也不必常来,过了病人的病气就不好了。我也怕见人,心里头总是烦。”

    我想一想笑道:“也好,你好好养着。下次就是你来看我不必我再来看你了。”

    我走至外院,见温实初正在指点宫女调配药材,见我出来,忙躬身行了一礼,我朝他使一使眼色,慢慢扶了流朱走了出去。果然没过多久,见他匆匆跟出来了,我微笑道:“刚才说话不方便,有劳大人你这一趟了。”我慢慢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江穆炀、江穆伊两人擅长的是婴妇之科,怎么突然懂得了治疗时疫之术,且擅长如此。难免叫人疑惑。还说是华妃连夜帮忙翻的医书——华妃律例文章还懂些,若论医道只怕她要头疼死。”

    温实初寻思片刻,慢慢道:“若微臣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