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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恩仇第3部分阅读


    又继续道:“老五陪你的两位朋友进城了。”

    “进……”展千帆眸光遽变,他控制住自己的声调,低沉地重覆:“进城?”

    “说是出去买点儿东西,还让老五去租辆有篷的马车。”

    展千帆不禁皱起双眉:“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答应我,一定回来吃晚饭。”

    不过,陆翔青、连丝藕和郭五柱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用餐时间。

    然而,展千帆还差点儿,想动用船坞的力量出去寻人了。

    那时候,连丝藕头戴方巾,身着长衫,一副游学书生的装扮踏入屋里,陆翔青则肩挑书

    箱,活像个跟班,致于乾瘦的郭五柱,跟随在健壮的陆翔青身后,简直看不见人了。

    “二少君,您也在?”陆翔青放下书箱。

    展千帆点一点头,和他们招呼。

    连丝藕转向关蓓芳,歉然地道:“大娘,我们在路上欺搁了一点儿时间,所以回来晚

    了。”

    “没关系,只要平安回来就好了。”

    陆翔青打开书箱,里边儿装的尽是衣裳,另外还有一句油皮纸包,陆翔青将它递给关蓓

    芳。

    “这是一些卤味。”

    关蓓芳还没说话。

    郭六柱已经拍手欢呼:“卤味好啊!”

    郭大福瞪了么儿一眼:“没规矩。”

    郭六柱咋了咋舌,躲到展千帆的背后。

    陆翔青笑道:“老爹,卤味买回来就是要大多儿吃得开心。”

    “您二位是二少的朋友。”郭大福为难道:“怎么能够让您破费呢?”

    “老爹,您这么说,我兄妹二人就不敢打扰了。”

    展千帆笑着打圆场:“买都买了,还推让什反,总不成等它馊了再拿去喂猪,大娘,麻

    烦你把它拿去装盘,大多儿一块儿享受,我当陪客!”

    关蓓芳这才吩咐金丽娥将卤味拿进去。

    随后连丝藕走到书箱旁边,拍一下箱子,自底部抽出两把剑,她正想递一把给睦翔青

    时,展千帆说了声“抱歉”,接过那支剑,拈在手中称了一称,然后他抽出剑,举空审视。

    不一会儿。

    展千帆的视线越过剑身,投向陆翔青及连丝藕。

    “这柄剑刚喂过血,你们也刚杀过人?”

    正端菜上桌的冯秀珠,突然发出巨大的碗盘撞击声,她苍白着脸站在桌前。

    郭五柱早已经按捺不住,指天划地,口沫横飞地说道:“二少,你猜得真准,黄昏时

    分,陆大侠和连姑娘联手宰了东城那个王八皮!”

    “王八皮?”

    展千帆眸光一闪,跟着放下一颗悬宕的心。

    连丝藕凝视展千帆,她轻轻地道:“我和师兄还不至于逞匹夫之勇,去找官家的晦气,

    请二少宽怀。”

    展千帆心头忽震——眼前那对翦水双瞳,正逸射出无比的慧芒,穿透他的心底,掀动一

    缕幽深的呼唤。

    “人口贩子王八皮!”郭五柱睁大眼睛:“二少应该听过!”

    “是的,我知道他!”展千帆移开目光。

    王八皮本名皮顺,是活跃于城东的大混混,打从小他就喜欢惹事生非,稍长之后,他更

    仗恃天生的蛮力,及一股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处处欺压善良,被乡亲视为地方一害。

    王八皮的父母,原是城南程员外象的长工和丫头。

    因为儿子不肖,偷了主人家的金子,累及双亲受惩,被程员外斩断手脚,一家四口被赶

    出程家。

    王八皮的母亲当晚便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他的父亲虽然多拖了两天,可是由于伤口溃烂

    恶化,最后还是丧命路旁,由官府出面,将他掩埋了,当时王八皮才十一岁,他的妹妹皮玲

    九岁。

    失去爹娘管教的王八皮,偷、抢、拐、掠样样上手。当他十五岁的时候,更将唯一的妹

    妹,卖到勾栏院当雏妓,而他本人就在妓院充任打手。

    由于王八皮性逆乖戾,敢拼敢杀,逐渐带出一票兄弟,专在下九流的地方鬼混,遇到外

    地来的落单女孩,就设法勾骗上手,再卖到娼家赚这种昧心钱。

    另外一方面,王八皮又极力地巴结官府,逢迎势力。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乾净俐落,既不留下尾巴,也不遗落把柄,即使有许多悬案,大家都

    猜测是他在背后扮神弄鬼,可是却没有人能够提出证明来。

    就以十年前,程员外府所遭到的那场火灾来说吧,当时里谈巷论,所有的箭头皆指向王

    八皮,认为是王八皮为报当年双亲之仇,指使亲信在暗中纵火,才烧得程家片瓦不存,上上

    下下,老老少少,四十馀口俱被烧死。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具体地证明王八皮,牵扯在这场火案之中。

    因为当程家惨遭祝融肆虐的时候,他王八皮正在妓院里,和一群嫖客发生剧烈的争执,

    并且还大打出手,伤了好几个人。

    没有多久,他便被官府以闹事的罪名,拘禁了三天,而这桩纠纷的见证太多,足以出脱

    王八皮纵火的嫌疑。

    展千帆对王八皮的印象也是极其恶劣,只是王八皮没有任何罪行犯在他的手中,展千帆

    没有理由去找这个家伙的麻烦,更何况王八皮又十分卖展家的面子。

    只要有展家的人放出一句话,他王八皮立刻撤手称是,哈腰讨好,弄得展家的人,也不

    好向这种乡里小人拉下脸了。

    大多儿围坐着吃饭,展千帆问道:“你们怎么会兴起去杀那个人渣的?”

    “那也是凑巧撞上的。”陆翔青放下筷子。

    由于连丝藕打算易钗而矣弁以方便走动,所以陆翔青便央托郭五柱去租辆马车,潜入城

    里买些衣裳,而郭五柱进城租车时,为了贪看大街骡马出事的情形,以致于耽误了一些时辰

    才回来。

    所以他们三人进城时,已经过了未时。

    当陆翔青和连丝藕买齐衣服之后,由郭五柱为车至城外静僻的江边草丛里更衣。

    正在更衣时,连丝藕和陆翔青都听到隐约传来的呼救声,只是佬音被涛及风吼所掩没,

    所以也听不真切。

    但是为了慎重起见,陆翔青和连丝藕还是循着音源而行,而郭五柱则傻楞楞地跟在他们

    的背后,穷追猛赶。

    当他们来到一处石险水急的何旁时,正好目睹一桩杀人凶案进行。

    那是两个相貌凶恶,衣着随便的青皮混混,分别抓着一名女子的左右臂,强行按住那女

    子的后脑杓,将她闷埋在水里。

    老远地,陆翔青及连丝藕,便发觉那女子的挣扎逐渐休止了。

    陆翔青和连丝藕的脸色遽变,他们长剑一抽,身形化作疾云飞掠而去。

    那两人听见动静,甩下那女子,返身大喝:“不长眼的……o”

    陆翔青剑芒暴涨,涌出一股力道,击昏说话的混混。

    另一名混混眼看情势不对,拔腿便想逃,而陆翔青怎会容他得逞。

    只见陆翔青变掌为指,点上那混混约|岤道,那个家伙身躯一软,瘫在地上,瞪着惊恐的

    眼睛,直嚷道:“好汉饶命,这不关小人的事,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全是我们老大的意思

    呀!”

    就在这时,连县藕也涉水至河里,抱起寂然不动的女子上岸,连丝藕不断按压那名女子

    的胸腹,并且以人工呼吸,企图挽回一条无辜的性命。

    不一会儿。

    郭五柱也赶了过来。

    陆翔青指向两名混混,问郭五柱:“这两个家伙是谁?你知不知道?”

    郭五柱面露鄙色:“知道,那个躺在地上当死人的,叫王八皮,是个人肉贩子,好话说

    尽,坏事做绝,为了银子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不惜买到火坑的下流胚。另外那个瞪着死鱼

    眼,鬼叫不停的畜牲,绰号『吊眼三』,是王八皮的走狗,专门跟着王八皮拐骗良家妇女,

    卖到娼家的皮条客!”

    陆翔青面色铁青,他将剑尖比向吊眼三的眉心。

    “伤天害理,无恶不做,陆某对你们这些败德小人一向不会心软的。吊眼三,你趁早把

    刚才的勾当,原原本本招出来,如果我听得不满意,你再去向阎王老爷招供,问问阎王老爷

    满意不满意。”

    “好汉,我招,我通通招!”吊眼三像杀猪般地哀叫:“那个娘儿是程光达的女儿—

    —。”

    “程光达又是谁?”

    郭五柱代答,道:“程光达是十年前被烧死的程员外,王八皮的爹娘都是程家的奴才,

    因为王八皮偷程家的金子,被程员外当场逮个正着,程员外就斩断他爹娘的手脚,将他们一

    家赶出程府。

    十年前,程光达一家四十馀口,被一把大火给烧死,大家都说是王八皮在暗地动的手

    脚,就是找不出证据来。”

    陆翔青转向吊眼三:“十年前的案子我管不着,今儿的事情我撞上了,吊眼三,你一五

    一卡给我说明白!”

    “十年前,咱们老大掳走这个娘儿,买到外地去当表子,没有想到她居然有本事潜回九

    江,而且还打算抽咱们老大暗青子,咱们老大逮着她也认得出她,所以就押她到这儿干掉

    她。好汉,这是我们老大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陆翔青眸光转厉。

    这时候,连丝藕也白煞粉脸走过来。

    陆翔青看着连丝藕的表情,他阴霾地问道:“回天乏术?”

    连丝藕咬牙恨道:“咱们来迟了一步。”

    陆翔青一言不发,抓起王八皮的衣领,将那人拖入水中。

    在大水的冲激之下,王八皮立刻苏醒,他正想放声大骂,陆翔青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右眼

    上了。

    王八皮的脸色,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有话好说,朋友,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苦哈哈,有什么话说不开呢?”

    陆翔青冷冷地道:“人都教你溺死了,还能说开什么?”

    王八皮瞟向江边那具,犹睁着眼睛的女尸,轻咳道:“你是说那个表子呀!她犯贱,偷

    我的钱——。”

    连丝藕剑一撩,削下他的鼻子,王八皮痛得连声惨呼。

    “王八恙子!”

    连丝藕酷然道:“不要鼻子的下三滥,即使偷钱也罪不致死,何况你压根儿是冤枉死

    者,嫁祸无辜,罪加一等,该死!”

    王八皮痛得神智昏乱,所有的粗话都出笼了。

    连丝藕和陆翔青互望一眼。

    陆翔青沉声道:“胸前三斜痕,喉间一点红!”

    连丝藕点一下头。

    刹时间,他们双剑怒吼,冲天长嘶,漫空的剑光飞罩而下。

    王八皮全身的鸡皮疤瘩都泛起来,他开始惊觉不对,想要爬上对岸,可是层层的剑气却

    无孔不入,由四面八方贯射逼射。

    他的右脚才踏上一块石头,胸口却传来三道凉意,喉头的肌肉也剧烈的收缩。王八皮的

    身子倒入河中,激起水花,江水也立刻地殷红散开,他的手脚犹在水面挣扎,而湍息的江水

    却流过他的身躯,覆盖了他的脸孔,最后他四肢一蹬,魂归幽冥。

    一旁的吊眼三吓得哇哇求饶。

    连丝藕冷漠地道:“我们是听见这位程姑娘的救命声才赶来的,吊眼三,当你还没害死

    她的时候,你为什度不听听她的哀饶?”

    吊眼三眼泪都急出来了。

    “我什么都说了,你们是英雄好汉就不能杀我呀!”

    连丝藕不屑地冷视吊眼三,然后转身走向那具女尸前面,目如寒冰。

    陆翔青眼底泛出杀机,一脚踢开吊眼三的|岤道。

    “因为你很合作,什么都说,所以找让你死得痛快!”

    吊眼三的眼睛突地睁大,他瞧见一抹青电飞闪即没,然后是一柱血泉喷射得老高,吊眼

    三根木没有哀号的机会,他的头往后一仰,就毙命在草石之间了。

    陆翔青的长剑,抽离吊眼三的胸膛,血仍汨汨的流出。

    此刻,陆翔青吃惊的转向郭五柱:“我和师妹不便见官,这件事麻烦你报官处理。”郭

    五柱立刻转身而去。

    陆翔青来到连丝藕的身旁,发现她泪痕满面。

    “怎么了?丝藕?”陆翔青伸手拭掉她的泪水。

    连丝藕望着地上的女尸,哽咽地道:“她的身上有好多好多的积血,都是惨遭殴打的痕

    迹。”

    陆翔青将连丝藕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此时,展千帆的脸上罩满了寒霜,他几乎停着不吃了。

    “二少!”开蓓芳轻唤他。

    展千帆低抑地道:“我枉为武林之士,空负一身所学,却任由这种乡里小人,猖狂地

    方,鱼肉善良,我该惭愧。”

    郭大福顿了一顿,对妻子说道:“撤了饭桌。”

    关蓓芳点点头,招呼媳妇们过来清理桌面。”

    郭大幅则转望展千帆,道:“二少,我是个打渔的粗人,江湖道上的规矩我不懂,不过

    我却知道,除暴安良也是先掌握实据。如果您单凭风评便四处惩凶,别说天下的恶人太多,

    您杀也杀不完,或许暴尚未除,良尚未安,您自个儿却已经沦为丧心命狂,嗜杀成性的屠夫

    了。”

    展千帆挺一挺背脊,吁一口气:“话是不错,可是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郭大福笑笑道:“二少,展家船坞做的是拉脚营生,它毕竟不是衙门外的衙门。您遇上

    不平事,伸手去管,那没话说,否则办案侦恶,惩戒罪行,是官府的工作,并非您份内的担

    子,您压根儿犯不着无事去扛着玩。”

    展千帆目光略闪,他自我调侃,道:“老爹,您乾脆劝我——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又何必大费周章.兜这么大的圈子说话呢?”

    郭大福笑道:“我若是那么说,岂不是一竿子骂上三个人了。”

    陆翔青酒然一笑:“不打紧,老爹,我兄妹二人一向皮厚,既能挨打也能挨骂。”一阵

    笑声之后。

    展千帆忙起身道:“老爹,您这儿热闹温馨,我真想多留一会儿,奈何我有事缠身,不

    能不向您告辞了。”

    “二少爷,别诓我了,这会儿您会有什么事?”

    “我的事可多着咧,首先我要去铭恩木材行那儿转转,与梦当家谈点儿事情,然后我将

    趁夜南下,去都昌会个朋友!”

    “哪有这种赶法?”

    “赶是不赶,只是我最近又惹出了一些漏子,恼怒了我爹,我得出门避避风头,免得又

    遭我爹修理了。”

    “这么说我留你,就是害你了?”

    “老爹,您了解,这是实情!”

    郭大福叹了一口气:“好吧!二少,就连展当家都拴不住你的这双腿,我还有什么话说

    呢!”

    而郭大福说罢,唤郭大柱撑舟送展千帆一程。

    当展千帆走远之后,郭氏一家陆续进屋,陆翔青与连丝藕二人,犹凭仗练武者的精锐目

    力,兀自站在夜色中,凝望那道渐行渐小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