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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之道第3部分阅读

    她点点头,“夫子是有名的乐陵君子,君子坦荡荡,学生对夫子万分景仰。便是将终生大事托付给夫子办,我想家君也是放心的。”

    慕容琤低头抚抚手上虎骨,“如此甚好,你记住今日的话,不是我逼你的,一切都是你自愿。”

    他的目光流转,像湖面上潋滟的微澜。弥生反而有点语窒,总觉得落进圈套里似的。心里打着鼓,再想说话,门上谢朝进来了,对慕容琤拱手作揖道,“园里设了大宴款待殿下,这就随我过去吧!”

    慕容琤笑道,“一早便听见有人唱《阳关三叠》,音色果真是极美的。不知是哪里的名伶,正想过去拜会呢!”

    谢朝笑得十分暧昧,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可是位惊才绝绝的妙人儿,殿下一见便知。上年我家五郎途经丹阳尹带回来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能。”

    谢尚书再如何标榜勤俭,到底富贵滔天。住老屋,睡的难保不是金玉床。下辈里的儿孙不愿意低眉顺眼的活,上三等祁人骄奢滛逸由来已久,恐是没几个人愿意遵着老路子走了。娇妻美妾,养清倌人,养小相公,样样玩得转,式式玩得精。

    慕容琤是一点就透的人,点头道,“容我换件衣裳,你且稍等。”

    像这种贴身的活计是不用她办的,两个小子跟进去伺候了,弥生斜着眼看谢朝,“阿兄又做这样的事!夫子上善若水,没的给你带累坏了。”

    “男人的事你不懂,你道什么是风骨?慷慨激昂、爽朗刚健的文风么?”谢朝摆手,“不全面!且醉且歌,癫而狂之。风骨不单指纸上的行文,是一种处世的态度。”他哈哈一笑,“譬如你四兄,寒食散兑酒喝,何等的快哉!”

    弥生不由腹诽,整日疯疯癫癫就是风骨么?这些男人的行为简直诡异!

    里屋慕容琤换了行服出来,缂丝的袍襦,广袖飘飘。戴着金博山笼冠,腰上束玉带钩。不过立在那里,已经是一派济楚的风貌。

    谢朝边说边引道,“都等着殿下呢,殿下且随我来。”

    弥生如今充当跟班的角色,她家夫子往哪里,她都要就近等候听从差遣。慕容琤前脚走,她后脚就敛裙追上去。谢朝察觉了,回头看了眼道,“细幺回去,那里有专门的小厮伺候,用不上你。”

    她怔怔的,脚下顿住了看夫子的眼色。

    慕容琤踅过身来,外面天寒地冻,树梢上的凌子到现在都没化。她立在北风里,颊上又青又僵。冷是一宗,再说那种场合也的确不适合姑娘家去,便发话道,“你阿兄说的是,你回自己屋子吧!才刚不是还打瞌睡么?回去睡会子也好。”

    她被揭了短处,脸上飞红,只不敢反驳。诺诺应了,看夫子衣带翻飞,走出垂花门一拐往南去了。

    慕容琤却好奇,翻来覆去的念叨两遍,转过脸问谢朝,“我竟不知道,十一娘的||乳|名叫细腰么?”

    谢朝随口应道,“她是老小,我母亲是巴蜀高山王的后人,那里的小有多种说法。又是细又是幺的,到最后索性就叫细幺了。”

    他不言声了,暗里琢磨此细幺不及彼细腰。彼细腰虽显得风尘,却有意境得多。他勾了勾唇角,名如其人,也与她更贴切。

    弥生回了自己的园子,聊聊进了盏莼羹,仰天就躺倒下来

    果然是累,伺候人的日子不好过。还没怎么样呢,单站了一个时辰就体虚乏力了。原本想睡的,真的上了床却未见得睡得着。天光大亮,暖阳从窗口细细的一道缝里照进来,恰巧就落在她的枕畔。她眯着眼睛逆光看,空气里有蓬蓬的浮尘。外面仆婢正在晾晒衣服和被褥,搬条凳搬竹篙,动静闹得挺大。

    眼下心放到肚子里了,反正只要夫子答应下来的事,没有办不成的。百无聊赖,在褥子里翻来覆去晤着挺暖和,也不想下地去。往外看看,直棂窗下隐约有人影,就撑着身子招呼,“谁在外头?”

    茶水上的眉寿应了声,打起帘子探进半个身来,“女郎要什么?”

    她说,“我不睡,读会子书。”

    眉寿退出去,一会儿搬了炕桌和凭几来。一一铺排好了问,“要读什么书?晌午六郎君打发人送了《冥详记》和《列异传》来,这会儿就看么?”

    元香端着个描金托盘进来,呲达着,“你这丫头就是不识眉眼高低,问什么,搬来就是了。”喝退了眉寿,把一盘细环饼放到桌头,笑道,“伙房里刚出锅的,我讨来一把给女郎做零嘴吃。乐陵殿下赴的什么宴?怎么不要伺候了?”

    她嗤了声,“二兄他们操办的,能是什么好宴!各式名伶艺人都有,五兄连爱姬都进献出来了,后头大约也不用我再出面了吧!”

    元香听了直吐舌头,“殿下的雅称不是乐陵君子么?君子也爱这个么?”

    弥生怅然而无奈,“君子也是男人,我料着男人都喜欢吧!一则天性,二则是应酬。乐陵殿下风流不羁,邺城人人都知道的。如今的贵胄喝酒狎妓极寻常,哪里有什么洁身自好的男人。”

    眉寿抱了两卷锦帛来搁在她手边,正叫她听着她们的话题,啧啧道,“倒没想到乐陵王也是这样的,看着满正派的人。”

    “罢了,别再提了,尊长的长短可轮不着我来道。”弥生倚着凭几展开卷轴,细细摩挲一番道,“这是精本,这么珍贵的册子六兄送给我,真是有心。”

    眉寿坐到旁边的杌子上绣帕子,想起昨晚||乳|娘的一席话,接口道,“现今好赖人也分不清了,我看着六郎君脾气秉性都很好,却不曾想众人都防着他。”

    弥生折了一段馓子叼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垂眼道,“都是因为他的出身,若他也是郎主的骨肉,哪怕是庶子,谁敢说半句闲话?如今好了,白玉落在泥沼里,谁都敢上去踩一脚。”

    这头正说着,廊庑下的小婢通传,“大妇来了!”

    弥生直起身,贪暖赖着不肯下地,盘腿坐在胡床上,靦脸笑道,“阿娘快坐,我冷,不下来迎接阿娘了。”

    沛夫人打了帘子进来,边走边道,“你且坐着莫动,自己娘儿们,还计较这个!”让婢女服侍着在玫瑰椅里坐定了,拢着手炉道,“我才得了个消息,过来说与你听。”

    弥生嗯了声,寻思着肯定是琅琊王家求婚的消息问了夫子意思,夫子表态说不合适,惊着了阿娘,阿娘才巴巴儿的跑来告诉她。她强自按捺住了,倒也饮啖如常。装聋作哑着,“什么消息,阿娘快说,我听着呢!”

    果然沛夫人叹息,“你和王家大郎的婚事怕是结不成了,九殿下说一千道一万,横竖是不答应。只说你是谢家长房嫡女,嫁予王家欠妥当。我听言下之意,恐是要将你配给诸王中的一位。”

    第一卷  9绮筵

    弥生原先和夫子议这件事的时侯,夫子的确说起过,将来要配只能配慕容氏。她料想着十有八/九是旁枝的郡侯,或是下辈里的宗亲。可是母亲说的是诸王,她却摸不着头脑了,“诸王都有正妃,难不成要让我去做小么?夫子说得明白么?还是阿娘听岔了?”

    沛夫人有点模棱两可,“我也吃不太准,但顺着话头捋,十成就是这意思。若当真有了打算,究竟是哪位王呢?我估摸着是六王玦,只有他的嫡妻位置还空着。横竖总不能是他自己,自古也没有夫子娶学生的道理。”

    弥生被她母亲说得心头直跳,“阿娘别胡乱猜测,这话叫夫子听见了磕碜死人。如今王家的亲事是不成了,暂且放一放再说吧!我还年轻呢,也不愿这么早嫁人。”

    “我知道正中你下怀,你原就嫌人家体胖,这下子好了,随了你的心愿。”沛夫人坐着,捏着拳头敲打膝盖。弥生知道她天冷有关节痛的毛病,忙叫人烧炭盆来。上头罩了铜罩笠,搬到她腿弯子底下来烘烤。眉寿跪在一旁给她捶腿,疏散一阵像好多了,她才又道,“我正要问你,乐陵殿下这么一程子话,是不是你同他说了什么?可是私底下求了他?”

    弥生窒了下,否认不迭。

    “若不是还好。”沛夫人道,“若是,那你就是个傻子!”

    弥生怔怔的,她涉世不深,经她母亲一点拨,便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欠考虑做错了。她往前凑了凑,“阿娘此话怎讲?”

    沛夫人慢声道。“爷娘给你选郎子,自然是尽着心的替你打算。倘或换了别人做主,未必没有私心。况且乐陵殿下又年轻,自己的姻缘都料理不过来,哪里能物色到好人选!”她叹口气,“眼下说什么都迟了,咱们不像寻常百姓,去了姓王的还有姓李的。琅琊王家挑在大拇指上,这门婚结不成,真的只剩慕容氏一家了。你想想,诸王里头没有和你年龄相当的少年郎。你阿姊佛生嫁的是十一王,你要是排到下一辈去,或是嫁了旁系亲王郡王,那这张脸往哪里搁?”

    她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妙,她的选婿圈子骤然缩小,竟只剩下夫子的兄弟们了!她慌了神,“那怎么处?没别的出路么?”

    沛夫人恻然看着她,“你以为大族女子的婚配是随意的么?原本就没有挑拣的余地,如今自绝后路,真个儿要听天由命了。”她摇摇头,“王谢两家同朝为官,要躲是躲不过去的,少不得你阿耶当面回话。旁的说法也编造不起来,乐陵殿下大包大揽,吩咐你阿耶往他那里推,单说他不叫出师。这么一来,你以后的婚事势必要他过问。我的儿,盼他不要耽误了你的青春才好。”

    弥生呆怔了会儿,转13&56;看&26360;网都撂了,调侃道,“焉知我就没有什么奇遇呢!打了几十年的仗,万一哪天突然有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认祖归宗,那我不是有了活路?”

    沛夫人又气又好笑,“你倒是个不操心的命,天塌下来也不当回事。哪里就有这么现成的人给你备着呢!”

    她往她母亲怀里一倒,“阿娘放心吧,你以前给我卜卦,宗圣寺里高僧不是说我将来贵不可言的么!你瞧我命这样好,还愁什么!”

    沛夫人倒缄默下来,她那时怀弥生,曾梦到日月并入怀。什么兆头自不必说,因着乱世之中忌讳,也没有感宣扬出去。照着现在形势看,果然是早有定数的。夫贵妻荣,若要像卦相上说的那样,须得夫主受禅。皇帝不是人人能做的,总归在这十一个人里挑。她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问多了,你又嫌我啰嗦。”

    她靦脸笑笑,“您常说福气长在骨头里,该是我的到底跑不掉。”换了个话题,无限怅惘道,“陈留的寺院又兴建了好些,如今五里一庙,真弄得邺城一样。我年下回来还说要去求签的,天冷一耽搁却忘了。今儿十三了,过了十五又得回太学里去,想是拜不成了。”

    沛夫人应道,“那还不容易!明天空着的,正好趁着你及笄前拜拜观音。”她兴匆匆站起来,“我原怕你懒不肯出门,既然你愿意,我这就命人准备香油钱去。布个施,也好积些功德。”语罢挽着披帛往门上去,走了几步又顿下,回身道,“你晤了会子还是起来,往梨园看看去。万一宴停得早,夫子跟前别失了礼数。”

    弥生应个是,透过窗上绡纱看她母亲走远了,又腻了半晌才下床来。打水洗脸,重绾好了头发,换上件交颈裲裆,底下配个间色裙。站在菱花镜前照照,细长的身条儿,俏生生的一副眉眼。||乳|娘给她戴了昭君套,就着镜子里打量,啧啧道,“目下还小,等及笄长开了,再过两年,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

    她有点难为情,抱起手炉就往园子外去了。

    抬头看看,四围混沌沌的,风里夹了点湿气,只怕又要下雪了。她加紧了脚步赶,横穿过好几道垂花门才到梨园。甫入园子就听见雅乐阵阵,正堂门外一溜小厮侍立着,夫子带来的人也在其中,便招招手唤他们来,“里头怎么样?夫子出来过么?”

    无冬道,“回女郎的话,尚未出来过。”忽而一笑,眨眨眼道,“里面有美酒佳肴,有如花美眷。出来看这冰天雪地,什么趣儿!”

    “说来怪异。”无夏对插着袖管道,“殿下今儿高兴,我看连着吃了好几盏酒,以往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上回太原王寿诞,简平王和上党王借着由头灌酒,殿下不乐意,当即砸了酒盅就走。殿下不嗜酒,像今天这样倒少见。”

    无冬一哂,“还不许人有高兴的时候?诸王里头谁好谁赖,殿下心里都有一笔帐。和对路的人畅饮,自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和那些明里暗里时刻算计的人,有什么可纠缠的!酒吃多了误事,只不过这里是谢尚书府上,又是女郎娘家。殿下用不着防备谁,饮的便也多些。”

    无夏探着脖子嘿嘿笑,“不过边上伺候的小娘子真是美,怪道咱们殿下心情好呢!只怕今夜要侍寝的,女郎还候着吗?”

    弥生有点为难,要是像他们说的有人侍寝,那她当然不必再等下去了。可万一要是没有呢?夫子内堂出来不见她人,又要觉得她偷懒耍滑,免不了做脸子冷嘲热讽。她计较了下,还是摇摇头,“等夫子宴毕了再说吧!看样子还有阵子,你们冻了半晌,进耳房里喝点汤暖和暖和。这里我叫人盯着,有召唤再去叫你们。”

    两个小子一听如蒙大赦,长揖拜下去,笑道,“还是女郎疼小的们!那这里就有劳女郎,咱们过会子再来。”

    弥生点点头,叫下面人领他们到卷棚那头去取暖,自己裹着鹤氅挨在抱柱旁等候。

    满世界萧条,远近景致都很模糊。过了半盏茶时候果然下起雹子来,细而密,打在瓦楞上沙沙一片。屋内觥筹交错,偶尔掀起的膛帘子里带出一蓬热气,转瞬就消弭于无形。手炉里的炭渐渐冷了,她抚了抚耳朵,冻得冰碴子似的。脚上也冷得慌,只好在原地跺两下。似乎跺得狠了,麻酥酥直窜到腿弯子上来。

    她有了点怨气,这么等下去,天知道多早晚是个头!一梗脖子真想走了,里面倒传出击节声来。

    天上还有一丝余光,宴会可算是结束了。里面服侍的仆婢挂起门帘,满面红光的郎君们鱼贯而出。弥生大喜,忙快步迎上去。谢恒嗬了一声,“细幺等了多会子?脸都冻僵了!早知道你在外面,我送杯酒出来给你暖身子多好!”

    弥生不理他,对谢允一笑,转而和慕容琤唱喏,“夫子玩得可尽兴?学生伺候夫子回下处?”

    谢朝和谢洵交换一下眼色,男人家的事在她面前不好明说,只含糊道,“咱们回头还有乐子,殿下这里我们来料理,你回自己园子去吧!”

    弥生看看夫子,他脸色微红,称着那雪白的皮肤,居然显出淡淡的娇媚来。刚想问问他们要往哪里去,门里出来个穿绛纱复裙的女子。柳眉弯弯,眼波流转。看着虽有些俗丽,但不可否认是个美丽的人儿。她呆了片刻突然明白了,这些不学好的哥哥们当真要把她家夫子拖下水了!夫子眼里有灼灼的芒,看得出很受用,也很高兴。

    她暗里鄙薄,夫子春情荡漾了,高大形象瞬间打了折扣。再偷着看那女子一眼,正对夫子不住的眉目传情。大约知道他的身份,又贪他年轻英俊,有意要攀搭上这根高枝。

    罢,她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搅了人家的好事,往后日子就不好过了。她很知趣的退后一步,满满行上一大礼,“学生不能从旁侍候,夫子请多保重。学生恭送夫子!”

    他的脚尖却未挪动,稍一顿道,“我也乏了,还是回去歇息吧!”对谢朝他们拱手道,“你们且高乐,我就不作陪了,等下回寻个机会再聚不迟。”

    他自顾自的下了台阶,弥生古怪的看看兄长们,谢洵和一干兄弟似乎怏怏的,无奈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跟过去伺候。如今主角都走了,剩下他们也无趣。便扣上了风帽,一个个都散了。

    第一卷  10佯醉

    天上雹子打得人生疼,弥生撑着伞给夫子引路。西北风刺骨,关节上的肉皮儿要绽开似的,只好不住的换手执伞。

    夫子微醺,脚下仿佛也不稳当。无冬和无夏上前扶他,被他抬手隔开了。他不乐意,没人再敢造次,无奈只得先回园子里张罗寝具去。

    刚喝完酒身上燥热,他走得很慢,弥生都要疑心他是不是服了寒食散。可又不好开口问,唯有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