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浩楠如今已经算是大明军方最大的实权派人物，但是为何向来黑暗的大明官场却没有排挤他呢？反而让他入阁，任刑部尚书要职，这可是不符合他们的官场习惯啊！”
代善瞪了一眼范文程，不满的道：“这我怎么知道？”
范文程微微一笑，转向众人，说道：“大明中央的那些阁老们，是决计不会允许一个掌控军权的实权派人物插手中央事物的。而邓浩楠偏偏没有遭到他们的排挤，这说明一是邓浩楠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二是大明朝廷还在利用邓浩楠帮朝廷做事。”
“你这不是废话吗？”莽古尔泰显然对范文程这个汉官不顺眼，不光是他，其他几个贝勒们都知道范文程是皇太极的幕僚，因此都不是什么好脸色。
范文程的脾气很好，微笑道：“邓浩楠没有威胁到大明朝廷的切身利益只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大明朝廷希望利用邓浩楠的军队帮他们解除边患，也就是利用邓浩楠来对付我们！”
阿敏语气不善的道：“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别拐弯抹角的，你烦不烦？你不烦，爷可是很烦！”
皇太极轻咳了一声，不悦的道：“阿敏，不得无礼！”
见皇太极发话，阿敏只好吞下了后面的话。
范文程冲着皇太极说道：“大汗！先汗努尔哈赤能够十三副兵甲起家，这并不是偶然。上天眷顾是一方面，先汗聪明勇猛又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大明朝廷一直以来的放纵不管所致。”
此话一处，代善等人顿时暴跳如雷，眼瞅着就要发火。皇太极却是满脸的微笑，安抚住了代善等人，问道：“讲下去！”
“谢大汗！”范文程接着说道：“正是因为大明朝廷窝里斗，党争严重，为了谋取更大的筹码，他们不惜坐看我大金不断强大起来。只要有我们在，大明受到威胁，势必将财力和军力都集中到辽东。这样一来，辽东就成为了最大的政治筹码，也成为了贪官污吏们吞钱的地方。只要我们存在一天，他们就会多敛财一天。久而久之，便促成了大金今日的强盛。现在大明朝廷无法控制局势了，和我们直接的平衡被打破，他们却无法恢复平衡，因此他们后悔了，不过却因为邓浩楠的突然崛起，使得他们又有了希望。”
皇太极听明白了范文程的意思，问道：“你是说，大明朝廷还希望维持这个平衡，还是希望消灭我们？”
“当然是前者！”范文程笑道：“否则袁崇焕私自跟我们议和的事情大明朝廷能不闻不问吗？不过更希望跟我们维持平衡的却是邓浩楠！”
代善闻言突然问道：“你把话说明白点儿！”
范文程回答道：“狡兔死走狗烹，邓浩楠再明白不过了！灭了我们固然功劳滔天，他甚至可以称王了！不过，一旦这样，大明朝廷的敌人可就变成了邓浩楠，跟我们为敌还是跟整个大明朝廷为敌，这个算盘邓浩楠自己算的清楚。”
皇太极惊喜的问道：“所以邓浩楠不会轻易跟我们决一死战的！”
范文程点点头，道：“是这样的！不过，也仅仅是年内不会跟我们大决战，邓浩楠在积蓄力量，等到力量大的达到整个大明和我们都无法抗衡他的时候，那时他就会主动摊牌！”
代善等人终于听明白了，让他们这些不识字的家伙们听懂，当真不容易。
“那你谈论战马和马场的事情，跟邓浩楠摊牌时间有什么关系吗？”
范文程笑道：“很简单！邓浩楠的火器和兵舰我们都见识过了，眼下他在辽东、琉球和台湾建立了一大批的工厂，大批生产火器和建造兵舰，我们能够看到的海洋都是邓浩楠的海军控制范围，这说明邓浩楠在海上已经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了。”
众人纷纷点头，范文程接着说道：“但邓浩楠想要发展壮大，需要大量的人力，他在海外控制的人口显然无法满足要求。这就造成他现在想要进一步发展壮大的话，就必须将根基扎到大陆上，获得更多的人口。”
皇太极说道：“按照邓浩楠在海外的势力扩张程度，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再扩张的话就会碰触西方强国西班牙、荷兰的核心利益，他一向骄横，却在半年前跟荷兰达成了妥协，这说明他的实力还不足以抗衡荷兰人！”
范文程点点头，道：“大汗说的对！以邓浩楠的个性，跟荷兰人妥协，就等于在示弱。听说他的各大造船厂都在开工建造更大的战舰，因此表明他正在准备对荷兰和西班牙的大规模战争。而邓浩楠的经济来源都是靠着对外贸易得来，一旦跟这两个国家开战，邓浩楠的财政将会崩溃。因此这一切都表明，邓浩楠现有的几个破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的军事扩张。”
皇太极恍然大悟，接着范文程的话说道：“所以他跟荷兰人妥协，先稳住荷兰人，然后将目标转移到大陆，以大陆作为根基再反过来对外扩张！”
范文程点点头，道：“没错！邓浩楠的财政严重依赖海外贸易，已经走进了死胡同，他必须另外寻找稳定的经济来源，才可以对外扩张。所以，眼下邓浩楠的主要目标就是积蓄力量，准备问鼎神器。”
皇太极点点头，道：“本汗明白了！邓浩楠想要得到稳定的经济来源，就要问鼎神器，而问鼎神器就要积蓄陆上力量，也就是你说的，他现在陆上实力还不足以问鼎神器，因此这几年他会很老实的积蓄力量，不会轻易跟我们刀兵相见。”
“他不会无限制等下去的！”范文程说道：“陆上战争不外乎步、骑和炮三样，如今邓浩楠步兵和炮兵不难解决，独缺的就是骑兵，因此微臣判断，邓浩楠的军马场一旦达到可以年供应五万匹战马的时候，就是他摊牌的时候！”
代善说道：“年供应五万匹战马，按照邓浩楠的财力快则三四年，慢则七八年，也就是说这种平衡只能三四年，甚至更短！”
莽古尔泰问道：“可这跟我们眼下的局势有什么关系？如今邓浩楠控制了朝鲜，即便他不主动来攻击我们，那我们早晚被他困死！”
皇太极也是担忧的问道：“是啊！范文程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范文程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辽东军屯扎鸭绿江仅仅是为了防止我们二次东征朝鲜，不会主动过河攻击我们。因此，大汗想要维持平衡，或者超过邓浩楠，就必须趁机尽快征服蒙古，只要有了蒙古大漠作为战略纵身，便会有本钱对抗邓浩楠。否则以我们现下三面受敌的情况，那是相当不利！”
皇太极眉头一皱，问道：“你的意思是放任朝鲜不管，尽快西征蒙古？”
范文程点点头，不置可否。
多尔衮这时问道：“可是我们需要跟朝鲜开市，否则国内物价紧缺，盐价暴涨，得到蒙古有什么用呢？”
范文程笑道：“蒙古大漠纵横万里，得到蒙古，不但我们大金国战略纵身扩大，邓浩楠无法一下子吞掉我们。同时，长城九镇，兵力空虚，大明国内叛乱严重。我们既可以利用蒙古各部跟大明开市的机会，中转我们需要的物资，也可以直接带兵进犯关内，抢掠物资，这样一来，邓浩楠的封锁就没有用了。”
皇太极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代善这时说道：“范大人的话固然有道理，不过邓浩楠向来狡诈，难保他不会趁机袭扰我们后方！一旦这样，我们这几年在沈阳经营的家业岂不是都赔进去了！”
“这很简单！”范文程笑道：“大汗只需要调集几万大军，加上汉军旗的火器，做出东征朝鲜的架势。这样辽东军便会严防鸭绿江，而不会得知我们的真正意图。”
皇太极点头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代善说道：“眼下辽东军重兵驻防鸭绿江东岸，即便我们强攻，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尤其是邓浩楠在鸭绿江部署了江防舰队，我们想过去先得学会游泳和水战。总之，我们很难占便宜，搞不好会吃大亏。”
接着代善想了想，说道：“我同意范文程大人的计划！”
众人见代善没脾气了，也不好反对。
“臣等附议！”
皇太极心中感激的看了眼代善，在大是大非上，代善还是向着他们的家业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西征蒙古计划不变！”皇太极说道：“只是要抽调人马牵制辽东军，诸位谁愿意去啊！”
阿敏和莽古尔泰出列答道：“臣弟愿往！”
见他们二人出列，皇太极有些虑色，代善于是道：“让蒙军旗留下来吧！此次西征蒙古，不好伤了蒙古兄弟们的情份！”
皇太极看向范文程，后者点点头，于是说道：“那好，古鲁思辖布、俄木布楚虎尔、耿格尔和单把，你们四人留下，率领蒙军四旗开赴鸭绿江西岸，牵制辽东军。”
古鲁思辖布、俄木布楚虎尔、耿格尔和单把四人出列领命。
接着皇太极又命令汉军旗佟养性、石廷柱、马光远等人率领汉军旗协助，同时将汉军旗仅有的二十门火炮带上，装足了样子。
一番安排结束，皇太极开始大举西征蒙古。
第三卷 怒海争锋上 第二百三十章 潮帮的抉择
第二百三十章 潮帮的抉择
就在北方各大势力博弈的同时，南方也赢来了新的一轮血雨腥风。
潮帮被朝廷列为乱党，使得潮帮在南方无法立足，官府衙门，各地卫所明军迅速出动，四处抓捕潮帮人员和查封潮帮各地的房产、店铺，以及船厂等设施。
由于潮帮很是富有，这一被列入乱党，原本就窥视他们财产的各地官员们顿时翻脸不认人，到处侵占潮帮资产。作为广东最高的地方长官，广东布政使徐凯和潮州府知府吴雄最为积极，调集衙役侵占大量的潮帮要员资产，大部分查抄的财富都落入了他们手里，小部分上交国库。而下面的人得不到什么好处，不甘心的一些卫所指挥、百户等便将很多富户、富农当作乱党处理，不分青红皂白的抓捕，然后抄没其财产。
一时间，上头抓乱党，下头弄得民怨，怨声载道。
当然，最郁闷的还数潮帮的几个头头。吴六奇是白莲教的洪水旗头子，这大大出乎苏利等人的预料。原本苏利等人知道吴六奇跟一股子神秘人来往，但并不知道是白莲教。如今被朝廷扣上了乱党叛匪的屎盆子，苏利这个大头领可是气的吐血。
金兰湾潮帮总舵，苏利召开了紧急会议，除了吴六奇之外，其他五个头领黄海如，朱阿尧，张礼，杨广，许龙纷纷到齐。
一干人等骂骂咧咧的进入聚义厅，苏利一听便知道各部看起来损失不少。
“怎么样？”苏利急忙问道：“诸位兄弟们的损失大么？”
“不大才怪！”黄海如刚刚坐下，闻言顿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大哥，咱们在广东和潮州的宅子、店铺和厂房都让徐凯和吴雄那两个给抄了去，很多没来得及撤出来的兄弟们都给关进了大牢。”
朱阿尧，张礼，杨广，许龙四人同样抱怨了一通，苏利从他们口中也得知损失不少。
杨广说道：“还是大哥说得对！早就料定广东官府不会给咱们好日子过，因此早早的就开始谋划转移，否则今次咱们就赔大发了，定然是一个血本无归啊！”
几人纷纷称是，多亏苏利当初断言邓浩楠窥视潮帮，早晚要勾结广东官府图谋潮帮基业。因此，潮帮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了秘密搬家，使得大部分财产得以转移到了越南境内。不过，潮帮经营日久，家底殷实，即使转移了大部分财产，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依然令广东大小官员们馋的流口水，疯狂瓜分。
“谁让咱是商人呢？”苏利叹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吃亏的还是老百姓自己，况且咱们还是最下面的商人。”
张礼骂道：“官府不是好东西，可是这一切都是吴六奇那混蛋给害的，没事儿跟白莲教勾搭个啥？这不是打着灯笼找死吗？”
朱阿尧叹道：“吴六奇找死，咱们也被他牵连，这下好了，咱们被朝廷按上了乱党的屎盆子，日后休想再在大明做生意了！”
许龙说道：“大哥，您赶紧给拿个主意呀！咱们今后该怎么办呐？”
苏利心中暗道：你问我我问谁去？眼下潮帮即便跟白莲教没有瓜葛，但是潮帮富裕，在南方诸省各大势力当中排名数一数二，朝廷那帮贪官早就看着眼馋了，即便没有这茬子，也会找个其他理由扳倒潮帮，没收财产。
“对了许龙！”苏利突然问道：“你外甥不是在邓浩楠手下做事吗？怎么没给你通个信儿？”
许龙看了看苏利，又看了看其他四人，叹口气说道：“不瞒着大哥，还有诸位兄弟，我那外甥一直给我传话，要我投靠邓浩楠。只是我一直念着大哥和兄弟们的情谊，怎能相负？”
许龙的话说的真感人，苏利等人顿时感激涕零，直夸许龙够义气。
杨广问道：“你外甥说投靠邓浩楠有什么好处啊！”
苏利等人急忙侧耳倾听。
许龙说道：“我外甥说，要我把我的水军交给邓浩楠，然后自己注册个什么公司，然后就是以后做生意时，向辽东都督府缴税就可以了。”
“交出水军？”杨广顿时摇头道：“交了水军出去，自己岂不是成了挨宰的羔羊？再说了，没有水军护航，这南洋到处都是海盗和洋舰，货物被打劫了就是血本无归！”
“是啊！”张礼点点头，道：“这武器交了出去，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啊！万万使不得！”
“也不尽然！”许龙说道：“我外甥说了，交了水军之后，只要不偷税漏税，辽东都督府海军将会为商队护航。如果敢有抢劫辽东都督府治下的船队的，那么辽东都督府海军立刻就将他们夷为平地，夺回货物！”
“这倒是新鲜事儿！”苏利点点头，说道：“还没听说过官府军队给商人护驾的！”
许龙笑道：“其实，大哥您还看不出来吗？那邓浩楠口口声声闭口不谈问鼎神器的事情，但是他的手下们可不是那么想的，我外甥说了，问鼎神器那是早晚的事情。”
苏利皱眉道：“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准备投靠邓浩楠了？”
许龙点点头，道：“我不瞒着大哥和各位兄弟，小弟确实已经想好了！”
众人闻言，顿时紧紧的盯着许龙。
许龙笑道：“我会把我管辖的水军交给大哥，然后带着我的商队去投靠辽东都督府去。有我那外甥在，相信不会为难我的。再说了，我也不参政参军，就是做生意而已。辽东都督府治下商人只要遵守辽东都督府制定的法规，正当做生意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许龙不带走水军，苏利等人顿时松口气。
“许老弟你果然够义气！”苏利说道：“其实你完全可以不跟我们说这事儿，直接带走水军我们也不能说什么，那毕竟是你带出来的人。行了，老哥领你的情儿！”
“谢大哥！”许龙拱手致谢，问向其他兄弟，道：“各位兄弟打算怎么办呢？”
杨广叹道：“成了朝廷叛匪乱党，以后是休想在大明采办货物经商了，越南虽然能够安身，但是这里没有啥经营的东西。”
张礼问道：“许老哥你投了辽东都督府，那岂不是可以发大财了？那你得交几成税啊？”
许龙笑道：“眼下辽东都督府法律规定，新近投奔的人一律免税一年，带着商队过去的，只要忠于辽东都督府，享受三成赋税待遇。”
“这可是真的？”杨广两眼放光，说道：“眼下朝廷对咱们商人可是加征八成课税，如果课税降低到三成的话，那咱们也不用走私当海贼了。”
接着问向苏利，道：“大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如果投了他邓浩楠的话，会有什么待遇？”
苏利看向许龙，后者说道：“我只是经商而已，因此只要不反对辽东都督府的法律，不通敌、资敌，那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法老百姓。可是大哥和兄弟们如果投过去的话，跟我一样经商自然没有问题。如果要介入辽东都督府军政做事的话，待遇自然高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人家肯定要怀疑你们的动机和诚意，想要一下子当高官是不可能的！就好比郑芝龙的那些投降过去的部下，眼下只能当台湾府的海岸警卫队和警察，是进不了正规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