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领着汉收和汉粮过来。
“居然饭票丢了，打算不吃，来，用我的票。”
汉仙使眼色，表示不急，然后看了一眼里间房子的伙食团长。
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收到手的饭票抓了几张放在勺子内，伸到饭捅里打饭。
这一切让一家小汉学生看明白了，赶紧将到手的碗抱起就开跑。
汉今慌忙地笑了一下，见那团长没注意到这过程。
方才松了口气，只是自己饿得很想在这里就吃完桶里的一切。
最后几个学生打完饭，团长过来收票。
一清点，与往日不同，少了近二十张票。
“怎么回事？有学生没来？”
“应该是，你看他今天不就没打饭菜吗？”汉仙说着，打了一下汉今。
团长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汉仙，然后收好票，回到他的办公房里。
汉仙叫汉今天帮他收拴和洗刷餐具，她自己清扫卫生。
汉今边洗边想笑，觉得这姑姑胆子太大了点。
二十多票，可是要吃十天左右了。
洗刷完，见汉仙还在扫地，又接了这活，帮做下去。
汉仙在一边站着，意犹未尽，傻笑。
“要是你真在这里做事，我就不那么累了。哎。”
“过去，不知道，今天参与了，才知道姑姑你这活真不是简单的累。”
“还不是为了你们，你阿爸的事，我不帮，那个帮？”
“可我们都不争气，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在想，你怎就没考上呢？问题在那？”
“是啊，人家汉人要考五百多分，我却只考了两百多分，我自己都不信，最少应该上四百分。”
“压力大，可能是这样。”
第一卷 46彝人的世界1
[正文]46彝人的世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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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汉今来到汉仙的家里，坐下后，龙德就问：“你愿挣钱还是愿种庄稼？”
汉仙在一边吼：“啥意思？啊？你这不是费话吗？”
汉今却不假思索就回答：“当然愿挣钱，挣钱可医阿妈的病，还可以供阿妹他们几人读书。”
“好，不错，我跟同事商量了一个下午，决定让你去当代课教师。这样，一来你可以挣些工资，二来你可以自学，去报考民师。跟很多代课老师一样，先代一年课，后参加教委组织的考试，我来帮你出已代课两年的证明资料。只要考上了，就是一名真正的公办教师。”
汉今一听，近乎是惊愕，两只手有些发抖地在大腿上挪动：“那就得有一年是假做的，对不？”
汉今问完，好像不知道往哪儿放更好，因为这教书的事儿，从来就是城镇居民们的饭碗。
哪怕是代课教师也没有彝人的份，加上支教的外地大学生，几乎不可能去想。
“别管，有我呢，先教一年，算两年，资料我来填。”
汉今伸长脖子小声地问：“这是——真的吗？在哪儿教？”
“在小园丁村小，那儿有两个班，一年级和二年级，教委规定那儿只能有一名教师名额。但这所村小归我管，我有用人的权力。明天我将那名代课教师下掉，后天你就去上班。教委这边的事，你不要操心，一切由我办好就是，你只需每月十号到我这里财务处来领工资。”
龙德说完，又问汉今还有什么难处，尽早提出来。
“没什么难处，多谢姑父帮助，我?哎——命真好!”
汉今顿感吉祥如意一般，没读大学也能上班。
龙德又说：“我们考虑到你文化不高，帮你安顿在小园丁村小，有几个好处。第一，这个村小是我中心小学的招生生源地，一切归我管理，有什么事可直接找我。第二，那儿是教复式班，工资每个月四十八元钱，要比那些教单班的代课老师多十九元钱。第三，小园丁村是你幺姨妈嫁去的地方，村小离她们家很近，从伙食这方面讲，她们会照顾你。另外，你是一名高中毕业生，教小学一、二年级的所有课程应该不成问题。要教好，不要给我丢脸，争取全部学生都能考进中心小学来读书。”
汉今沉思了片刻，说：“放心！我一定能教好。”
这时，龙德从备课本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汉今。
要汉今明天一早赶回老家交给阿爸，然后在下午赶回学校这里来报到，领取一些教材就去上班。
……
夜深了，汉收不见汉今的踪影，理床睡觉。
翻开床单时，发现有一封打开着的信，便不自觉地看。
汉收人小心大，见信上写着家里惨况，吓倒了。
轻轻将信放回原处，装作不知道，上床假睡，心里却想着：“难怪大哥这么晚了还没回宿舍，必定在什么地方生气或发疯，家里又出了大事，也难怪。”
汉收躺着，两眼直盯着天花板想父亲信上说的一切，让他难以安心下来。
这时，门打开了，汉今笑着走到床边：“还没睡？快十二点啦。”
汉收不自觉地爬起来想对着汉今冲气，汉今却说：“行了，睡吧！大哥不是回来了吗。”
“我睡不着。”
汉收调头望着窗外。
“好！你不睡，我睡。”
汉今上床就躺下，眯眼观看汉收的表情。
汉收耐不住，爬过去将汉今拉起来：“感觉，你今天有问题！”
“爬哦，那里有？快点睡，明天要上课。”
“说实话，阿哥，我觉得这个家啊，得有一个大的，革命性的思想变革才行，不能这样。”
“哟？看不出来，还会讲这种革命的话，老师讲多了，你就瞎听是不？。”
“才不是，你想想看，老是读书，没道理地读。又读不过汉人，还不如——”
“狗屁，少给我讲这些。喊你读就读，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读不过他们吗？”
“不知道。”
“是我们的母语废了，强压着学汉语，如果让他们来就我们的母语，有几个能读过我们？”
“还是不行，我的意思是，这个家，得另寻一种生活方式。”
……
就这样，两兄弟一个扯，一个批，直到天快亮了汉今还是没将汉收批下来。
只好说：“天快亮了，等你长大了以后，自然会明白。”
汉收不听，他认为这是家的指导性问题。
汉今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今天要回家一趟，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你阿和阿姑，要听话，啊！”汉收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汉今起床，收拾一些东西。
他知道汉今要干什么，仍装作不知道。
之后，汉今说：“我要赶路，先走啦，不要迟到，听话，下午大哥就会回来。”
边说边出了门，然后将门拉上。
第一卷 47彝人的世界2
[正文]47彝人的世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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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今一走，汉收一下子觉得空荡荡的慌。
像少了一种心脏类的东西一样，又痛又酸，加之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没被认同。
猛然间，下床也收拾起书包和衣裤，匆匆地跟了出去。
一路上，他能远远地望见汉今的那单薄而又沉重的背影。
却不敢靠近，不希望被汉今看见，又被吵回学校。
汉收想，要回家帮大人出一把力。
下午五点，汉今就回到了家，他前脚进屋，汉收后脚就跟了进来。
这让汉今和阿爸都没有料到。
汉今忙跟正在洗衣的阿爸解释说：“这是我的错，没管好。”
说完又回头对汉收问：“为什么要跟着我回来？这是旷课，罚你——我。”
汉收默默地走到阿爸的身后说：“我决定不读书，回来帮您，我已经知道家里所有情况，不可能再去读书。”
阿爸突然抄起吹火筒就要打汉收，被汉今上前拦了下来。
“别生气，我今天一定送他回学校去。”
汉今说完又叫汉收认错，可汉收就是不肯。
阿爸大骂：“不争气的东西，才读小学五年级，就不想读，将来不遭人整你才怪!给我听好，吃了饭就回学校。”
阿妈听见房里吵吵闹闹，知道汉今回来了，也就拖着病身起床出来劝架。
“阿妈啊！”
汉收看见阿妈病成这副样子，全身瘦得皮包骨头。
加上挨了阿爸的骂，就一下子扑过去哭起来。
“回来干啥？”
阿妈边问边用手摸汉收的头，边问。
“我不读书，要帮您种庄稼、养猪、养牛，还要养羊。”汉收说着又干嚎起来。
“不准回来，你姑父一直都说你成绩好，必须加把劲，再熬几年，就是你的出头之日。听你阿爸的话，去读书。”
由于长期生活在这种极其贫困的家庭环境中，所以汉今一干子女，都懂事得比较早。
因此，在汉收的脑海里，已经不是读书两字就能解决得了生存的根本问题。
读书是需要很多的时间和金钱，才能办得到，而不是一句说读书就读书的空话。
这都是因为这个家，已经是绝对没有能力了。
然而，这眼前明摆着的一切，早已不允许这家人再为读书而一厢情愿。
得需要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家，才是上策。
稳定了，才能有所发展。
再说，汉收也算是饿怕了的学生，两天三顿饭过活，还像人吗？
为此，他铁了心不读书。
但是，他这时还不知道汉今去教书的事，只是以为汉今也是回来种庄稼。
第一卷 48彝人的世界3
[正文]48彝人的世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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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今面对眼前这名阿弟，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是想好了将教书的钱，每月分一半来供应给他们还在读书的三个人。
看到汉收的反常举动，简直是心烦意乱。
阿爸在一旁抽闷烟，他此时什么都不想说。
连看都不看汉收一眼，好像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
汉今在背包里找出龙德写给阿爸的信，递给气红了脸的阿爸。
“这是姑爹给您的信，关于我的。”
阿爸拆开信封，见信里夹了五十四元钱，脸色仍红而不变。
看完后，心情有点好转。
问汉今：“老五他？”
“他还是在小学部统一住，我没看他。”
“以后要认真向姑爹学习教书方法，他当初也是一名村小教书匠，你看他现在多好。把这事给你阿妈讲一讲吧，这也是好事情啊！这五十四元钱是你姑姑挣的一部分钱，加上姑爹的一些工资，信上说是捎来帮你妈治病和为你买件新衣裳。”
阿爸久久未平的心，终于踏实了许多。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夫帮了如此大的忙。
心想，“真是个好姐夫。”
想着想着，就微微地笑了一下，似乎又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便急忙下灶煮饭。
又叫汉收去将家里惟一的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给捉来，又叫汉今多陪一陪阿妈。
汉收帮着烧火，他不明白平时一点也不愿破费的父亲，今天为啥要杀鸡来吃。
就厚着脸皮问：“杀鸡来吃，不可惜吗？”
阿爸没多想，也没笑容，只说：“不可惜，你阿哥马上就要当老师，贺一下。阿爸为了等到这一天，已经等了快二十年，吃了饭，跟大哥一起回学校。”
汉收糊涂了，心想：“大哥怎么没跟我讲呢，当老师？是不是教书的老师？”
便问：“阿爸，当老师，是教书吧？在什么地方教？”
“是教书，在小园丁小学，就是你的幺阿姨那地方。”
阿爸没等汉收说话，又说：“只是离家远了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的事情。”
汉收自言自语，后又想起了正事。
……
红烧鸡肉端上桌子，一人两个玉米馍馍。
四个人这才有点放宽了话题，不再的太急的烦恼。
汉收吃到中途，才硬起头皮说：“阿哥教书挣钱，供阿姐和阿弟，我在家里帮阿爸干农活，照顾阿妈的病，这样大家都可以放心，要得不？”
一句话点中了其他三人的要害，事实也是如此。
阿爸突变口气：“如果你真的不愿读书，不勉强。但是，将来别怪我们不让你读书。”
第一卷 49彝人的世界4
[正文]49彝人的世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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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知道汉今因教书而不能留在家里后，他的想法就有了一点点波动。
家里的确需要一名帮手，如果汉今留在家里，他肯定会将汉收撵回学校。
眼下汉今依然离家远，怎么办呢？也只好同意汉收的要求。
阿妈却不同意，说汉收还小，不懂事。一时冲动，不能当真，应该回学校读书。
汉收急了，抓过汉今的手说：“你说过的，什么事都没有家重要。现在的这个家，你也是看到了，早已四大皆空，让我读书都读不安心。”
汉今看了看汉收，就对阿妈说：“汉收说得有道理，就让他留在家里吧？”
阿妈熬不过，只好说：“那么你以后要多教教他，将来，你也要替我看管好。”
汉今点头说：“一定。”
吃过饭，汉今别了家人就上路。
阿爸第一次破例，送了汉今十几里的山路，才肯止步，又目送汉今上渡船过了边河，直到看不见了。
才就地坐了下来，想着这个背满补丁，才高中毕业，汉语还不能精通的情况下，能通过考试，成为中家的人吗？
能不能带回更大的喜讯，只能再次做好等待。
好在是汉今带管几个弟妹也令人放心惯了，阿爸自言自语说：“一定能干出成绩。”
几天来，红村的人都知道汉今开始挣工资吃饭了，当了老师：“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阿爸也在全村人面前足足风光了一回，阿妈的病，也因这喜庆而好多了。
也有些人不以为然：“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当了一个前些年称的老九嘛。”
有不同看法的：“嗨！现在的老九可不是十几年前的老九，如今的老九啊，可以转成国家的正式干部，早就说过，别小看阿诺家。”
争来摆去，都不及汉今将第一个月工资全部送回家里的影响诱人。
阿爸见汉今没买新衣裳，就问为什么不买。
汉今说：“我把那笔钱交给阿妹做生活费，别担心，能过得去，现在主要的是汉晨而不是我。”
“知道了，放心教书，家里我顶着，不要太分心，就好。”
……
且说红村和近邻几个村的受灾消息传出后，省上、市上。
一些自愿出资救灾的社会人士，纷纷赠送物资和下拨款子。
可是，这些钱财从县上转到前进乡就少了一大截，然后这些剩下的钱刚转到乡里就不知了去向。
灾民们根本就不知道有救灾之事，依然过着那种半死不活的日子。
都在等待冬季小春作物和来年的新玉米的收成。
谁也没去过问有什么事情在他们的头上发生，一年的税粮一样照交不误，交不起的，记到来年账上。这就是彝区农民，农民的日子就是这个样子。
他们只知是老天爷的错，饿年把的肚子不算什么大事。
真正的大事是勤耕劳作，得到来年好丰收，他们已淳朴到了极度愚昧的境地。
当然，也可称作为善良到不知皇帝姓甚名谁，能叫当官的就行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农民如此不知不闻，阿爸就料到一定有救灾的事情。
只不过苦于小腿子硬不过大胯，千百年世道都是如此，也就不往心里去。
只当农民是专门制造粮食的机器便是，他不去想这些机器某天还会能打死那些所谓的“人”。
而是想着这些机器中的有一小部分，有一天会变成“人”。
说农民不再交税粮，那是后来的日子。
第一卷 50彝人的世界5
[正文]50彝人的世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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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年的教书生活，变相地教会了汉今许多人事规律。
他这两个学期的工资，一直都用来维持着家里的基本生活开支和汉晨、汉粮的书学费，自己依然在勤俭节约的日子中度过。
他教出的学生，考进龙德的中心小学校，成绩没有一个领头羊，却也没有一个赶鸭，属中等生一类。
这样的成绩让龙德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