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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战天下第26部分阅读

    甩头,似是要甩开什么念头。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等死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吗?”她低声地道。

    楚灵枫怔了一下,隐隐发觉,她似乎另有隐情,好奇心起,道:“什么?”

    紫樱眼角的肌肉仿佛抽搐了一下,在这面临死亡的时候,对着这个在死亡面前唯一陪伴着她的少年,她竟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怀,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朦胧与空洞:“我六岁时候,我叔叔带着我回伊家看我母亲,不料那时被几个门派的袭击,生生把我和叔叔三人活埋在地底。”

    楚灵枫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甚至是一种恶寒,从他心头泛起,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紫樱此刻仿佛已完全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眼神直望着前方,空空洞洞,一如她说话的语气,平淡而空洞,带着最深的痛楚:“那时,我吓得嚎啕大哭,害怕极了。

    那里是一个小小的山洞,因为有几块大石撑着,我们才能苟活下来”

    “我们被埋在地底深处,除了岩石间有滴几滴水来,周围便是一片坚硬冰凉的岩石。我很害怕,但叔叔一直告诉我说:紫樱不怕,你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楚灵枫此刻屏息凝神,仔细地听着,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与隐隐的畏惧,仿佛感觉到什么事,就要发生。

    “可是,这里永远都是漆黑的,爹也一直都没有来,我在那漆黑的洞里,很是害怕,肚子又饿,不停地哭。我还记得,叔叔在我身边叹息着,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对我说:紫樱不怕,紫樱不怕,叔叔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紫樱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但依然接着说道:“可是,爹还是没来,我却已经饿得不行了,一直对着叔叔哭着要东西吃。叔叔一次一次在洞里找着,但从来都没有找到过东西。到后来,我已经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趴在叔叔的怀里呻吟。忽然有一天,叔叔找到了一块肉!”

    楚灵枫几乎是在紫樱说话的同时,看见她的身子抖了起来。

    “我太饿了,什么也顾不得,吃了进去,然后好象是舒服地睡了,好象那时,叔叔也在黑暗中笑了出来。就这样,隔一段时间叔叔就给我找来一片肉,我就这样活了下来,但叔叔的声音却日渐无力了。终于有一天,我叫他,他却没有回答,从此以后,我就在黑暗中,一个人这样等死。”

    紫樱缓缓转过头,看着楚灵枫,楚灵枫被她的眼神望到,忍不住一阵心寒,“你知道一个人在那里等死的滋味么?你知道叔叔的尸体就在你身边慢慢腐烂的气味么?你知道一个人永远看不清周围永远生活在恐惧中是什么样子么?”

    她每问一句,楚灵枫身子就抖了一下。

    紫樱沉默了,楚灵枫却连大气也不敢喘,终于,她像是从梦中醒来,却又似将醒未醒,恍惚中又说了下去:“终于有一天,突然,头顶之上射下了一道光亮,我吓得大叫,躲到最深的角落,然后,那光线越来越亮,上方的洞口越来越大,我听见了爹在叫我和叔叔的名字,接着,看见爹跳了下来,挡在我的面前。”

    “他没有先看我,而是先看到了我娘亲,刚才光亮时我只顾得看上边,竟忘了去看娘亲。到我想起时已经被爹挡住,看不到叔叔的尸首,可是我分明看见爹身子一震,整个人都似乎变做了石头,然后,跟着爹跳下来的岚姨,一个个都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忽然很害怕,甚至比我在这黑暗中等死更害怕,我小声地叫着:爹。爹缓缓转过身子和岚姨排成一排,站到他的身后,挡住了叔叔的尸首,我还是看不见叔叔。我小声地问:爹,叔叔呢?”

    楚灵枫看得清清楚楚,紫樱此刻每说一个字,身子都要抖上一抖,仿佛那问话的女孩儿,就在他们面前一般。

    “爹什么也没说,可是他脸色好可怕,我虽然小,但是我知道,我知道,那时他真得想要杀我,想要杀我这个亲生女儿!可是,他终究没有动手,他救了我,把我抱在怀里,离开了这个漆黑的山洞。就在离开之前,我偷偷从爹肩膀向下看去,叔叔的尸首已经被下面的人埋了,只露出了一颗头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头、那头……”

    紫樱的声音突然沉默了,楚灵枫大吃一惊,向她看去,却见紫樱脸色煞白,双眼紧闭,整个身子竟是直直地倒了下来,看着竟是昏了过去。

    楚灵枫几乎下意识地立刻冲了上去,扶住了她,只觉得触手冰凉,几乎不像是活人一般。

    他病后初愈,身体无力,费了老大的劲才把紫樱在平台上平躺放好,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楚灵枫忽然惊觉,自己全身上下竟已经完全被冷汗湿透。

    那一夜紫樱一直昏迷着,但在梦中不时叫喊着“叔叔”“岚姨”“爹”等话,两个人的位置一下子竟倒了过来,变成了楚灵枫来照顾她了。

    但这看来是紫樱深心处一个极痛的往事,昏迷之中,几度惊叫,冷汗涔涔,楚灵枫手足无措,直到最后,紫樱无意中乱挥手臂,抓住了他的肩膀,依偎在他的怀里之后,仿佛得到了什么依靠,才渐渐平静下来,安静地睡了过去。

    但那一双手,却是紧紧地抓着楚灵枫的衣裳,甚至指甲还陷入了肉里,楚灵枫微微皱了皱眉,但不知怎么,看着紫樱苍白的脸庞,他竟是不忍离开,强自忍了下来,任她依偎在他怀里,安睡着。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出路

    紫樱的这件往事,对她来说,仿佛是伤得极深的痛楚,这些年来深埋心里,不料在这生死关头,又再次回想起来,心神激荡,加上这些日子来食物稀少,身子也有些虚弱,竟是连着昏迷了许久。

    楚灵枫望着此刻依然紧紧抓着自己沉眠未醒的紫樱,不觉摇头苦笑,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还是一个到鬼门关头走了一圈回来的病人,不料这个时候,却掉转了过来轮到紫樱病了。

    这两人竟是一先一后都倒了下去,真是想不死也难。

    又过了一阵,楚灵枫自己也昏昏欲睡,但兀自强撑着坐直身子,只因为紫樱此刻正躺在他的怀里,看着她那张憔悴而略微痛楚神情的脸庞,楚灵枫竟是不忍离开。

    只是这般坐着可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坐在平台上,一脚悬空一脚踩地,半斜坐着,身子挺得笔直,又没靠的地方,时间一久,身子上各处酸疼不说,尤其是紫樱紧紧抓着他的地方,手指用力,便是她昏睡过去之后,那劲头居然也不稍减,真是疼入骨髓。

    也是楚灵枫性子还算坚忍,居然咬着牙忍了下来,换了别人,只怕早就跳将起来。

    不过饶是如此,受的这份罪却是着实不轻,楚灵枫心中叫苦,但到底了,却终究没有离开,时间一久,困劲也上来了,便在这份渐渐麻木的痛楚与酸疼中,居然坐着也打起盹来。

    “啊”

    楚灵枫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便觉得全身都疼,正自叹气处,忽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平台之上,而原本在身边的紫樱却不知去向。

    楚灵枫吃了一惊,站起身来,向四周一看,依然没有紫樱的影子,整个山洞之中,空荡荡的,竟连一丝声音也无。

    楚灵枫突然之间,心中浮现起一阵寒意,就象是一个人突然呆在了坟墓中一般。

    他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想也不想,便开始找紫樱。

    找过圣经石室,又去了那间藏宝室,都没有看见紫樱的身影,楚灵枫思索片刻,向外走去,果然没多久,便在那间供奉寻梦阁两大神像的石室中看到了紫樱的身影。

    只见在慈眉善目的天煞圣王和面目狰狞的九头魔君座前,紫樱跪在地上,肩头耸动,虽然极力压制,但依然发出了低低的哽咽声。

    她竟然在哭。

    楚灵枫呆在当地,任他如何想象,也不会想到紫樱竟然在这神像面前偷偷哭泣。

    他立在当地,一时竟不知所措,但终究是慢慢走了过去,迟疑地道:“你,你,你怎么不要哭了!”

    不料他不说话还好,一听到他的话语,紫樱心中原本强忍的悲伤突然一下子爆发出来一般,声音立刻高了许多,大声悲泣,慢慢抬起头来,原本玉也似的脸上,此刻也挂上了珍珠般的眼泪。

    楚灵枫目瞪口呆,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少年,如何懂得这些女儿家的心思,立刻间手忙脚乱,倒好似紫樱是被他弄哭的一般,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不要这样我,我不是故意的”

    紫樱泪眼朦胧,看着楚灵枫忙乱样子,摇了摇头,咬紧了牙关,但伤心处竟是忍无可忍,忍了十数年的伤心泪水,就在今日,一涌而出。

    “是我,是我害死了叔叔的!”这深深陷在痛苦往事的女子,带着几分凄楚,哀哀地道。

    楚灵枫立刻摇头,看着她此刻脆弱无依的身影,心中一阵恍惚,就像是看到多年前,同样一个无助的自己的身影:“不是的,”

    他走了上去,低沉着声音,柔声道:“你叔叔是最疼你的人,那时你还小,什么也不懂,又怎么会害人呢?”

    紫樱哽咽道:“可是,可是爹他一直都恨我,我知道他老人家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叔叔!”

    楚灵枫低声道:“不会的,你不要乱想,你爹他不是没有怪你么,他不是来救你了么,这些年来,他可曾对你不好么?”

    紫樱身子抖了一下,仿佛脸庞也白了一白,楚灵枫从这里看去,她原本清丽的容颜处,梨花带雨,伤心处的风情,竟也是动人心魄。

    只是她抬起头,那泪光背后的,看着楚灵枫的目光,楚灵枫却是不敢直视,转开了眼睛。

    许久之后。

    “你很好。”她忽然这么幽幽地说道。

    楚灵枫深心处,不知哪里,忽地一跳,随即立刻强自镇定下来,微笑道:“没有,只是我们眼看就要死在一块了,临死前安慰你几句,不算什么。”

    紫樱慢慢止住了哭泣,擦去了眼角泪水,低声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就要死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似想起什么,对楚灵枫又道:“你和我死在这里,心里可曾后悔过么?”

    楚灵枫怔了一下,刹那间脑海中转过了无数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又回到了灵兽山脉里,“我不后悔。”

    他这般低沉地道。

    紫樱盯着他,沉默良久,突然道:“你是为了我?”

    楚灵枫却没有答话。

    紫樱转过头,道:“前些时候你重病说胡话时都告诉我了。”

    楚灵枫呆住了,长叹一声,悲苦之意深深难以自拔,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紫樱竟是怔怔出神。

    过了许久,她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那两尊神像,拜了下去:“天煞圣王,愿您垂怜世人,护他佑他,九头魔君上,望你持开天之力,救”

    她的声音忽然中断,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一刻仿佛四周都静了下来,但在她脑海之中,却如波涛汹涌的大海,而一丝光明就在这波涛之中闪现着,却又若隐若现,她竭力想要抓住它,想起它。

    她缓缓抬头,小心地向右手边的九头魔君的雕像看去,一遍又一遍,心中有个念头大声地呼喊:“不对,不对,这神像上少了件东西”

    她一遍一遍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喘,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尊神像空空如也的右手之上。

    她一跃而起,再也忍不住欢喜,大声叫道:“魔切,是了,魔切到哪儿去了?”

    传说,天煞圣王乃拯救之灵神灵,而九头魔君凶神,这与古老相传的巨神盘古开天大不相同。传说九头魔君手持的正是一柄“魔切”,故而后世为其雕像时也必然有着这莫切模样。但眼前这尊神像,右手却是空空如也。紫樱深知在寻梦阁之中,九头魔君乃二大尊神之一,决不会有人故意不敬了,这其中必然有因。

    楚灵枫回到石洞之中,坐在平台之上,默默无语,忽只见紫樱满脸喜色,冲了进来,一看他正坐在那里,大声道:“或许我找到出路了。”

    “什么?”楚灵枫吃了一惊,却见紫樱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右手边的藏宝室,他犹豫了一下,但终于敌不过对生的渴望,跟了进去。

    刚刚踏进石室,便听见碧瑶一声欢呼,只见紫樱费力地从一堆铁器垃圾中拣起一把巨大的铁铸大刀,看她的样子极为吃力,应该颇为沉重。

    楚灵枫跑了过去,帮她扶住这柄大刀,果然觉得入手极为沉重,他二人合力都还有些吃不消,讶道:“你做什么?”

    紫樱也不跟他多说,径直道:“你帮我把这大刀头搬到神像那里去。”

    楚灵枫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你要做什么?”

    紫樱没有多说什么,拖着这大刀就走,但没走几步就是身子发虚,呼呼喘气,楚灵枫摇头叹息,但终究还是走了过去,二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把这斧头拖到了神像所在的那个石室,然后楚灵枫翻着白眼,千不甘百不愿地听到紫樱说,居然还要把这重家伙装到那九头魔君的手中。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脱困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紫樱,看着她满脸大汗一个人在那里努力着,心下一软,想到在这死前就算完成她一个心愿也好,便走上前去,竭力帮助。

    这个大刀看起来就很巨大,如今实际搬运起来,这重量更是匪夷所思,加上二人久无食物,到后来奇迹般地完成了这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把大刀装到了九头魔君的右手上后,楚灵枫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紫樱也是大口喘息,但眼中兴奋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稍事休息,她便走到那尊神像旁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只见这魔君神像加了把大刀之后,果然大是威风,气势人。她对着九头魔君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道:“魔在上上,请恕晚辈无礼。”

    说完,她便伸手抓住那柄大刀,试探地摇动着,上上下下,却都没什么动静,本来嘛,这大刀就是她自己放进去的,若是有动静,刚才也有了,楚灵枫坐在地下,看着她古怪动作,大摇其头。

    紫樱眉头紧皱,低声道:“怎么不对,应该机关就在这里才是”

    说话间心中焦急,手中力气大了些,握着大刀一移,居然连带着九头魔君雕像的右手也移动了一分,忽然之间,石室之中,仿佛响起了什么沉重的机括声音。

    楚灵枫跳了起来,紫樱更是喜形于色,二人对视一眼,楚灵枫跑了过来,与紫樱合力抓住这大刀,用力扳动,只见这大刀连着九头魔君的右手,从低垂的状态举到了半空,片刻之后,石室之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

    二人大惊,只觉得耳边轰鸣,居痛难忍,连忙用手压住耳朵。又过了片刻,轰鸣之声依然在耳边大做,但在神像后边石壁之上,巨大坚硬的石壁竟是缓缓向两边退开,露出了一条通道出来,逐级而上的石阶,一直往上,直到前方黑暗处。

    这时,神像所在的石室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纷纷落下石块,二人几乎没有说话,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那石阶跑去,投身到了黑暗之中。

    其实八百年前,寻梦阁在建立的时候便已考虑到日后万一,被敌人攻入的情景,便在这石室中山腹内暗地建了这一条通道,一旦敌人攻入,便以此路逃出,而片刻之后,寻梦阁就会坍塌,将敌人与寻梦阁无数秘密一同埋葬。

    楚灵枫与紫樱二人拼命跑去,只听得后头巨响不断,石块横飞,若是慢跑一步,只怕就要死于此地,真是拿出了身子里最后一丝力气,向前跑去。

    没跑多远,二人面前就是一片漆黑,在这狭窄而黑暗的密道中,二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撞了多少回,只听得四周巨响轰鸣,石块横飞,仿佛整座空桑山都在发怒一般,震动不止,但终于是凭着一股对生存的渴望,他二人看到了前方透进的一丝光亮。

    这密洞洞口原来是开在空桑山半山处,山阴一个悬崖下面,树木繁茂,极是隐秘,难怪这八百年来都无人得见,想来今日寻梦阁留下来的后代多半也不知此处。

    楚灵枫与紫樱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几乎就在他们扑到地上的一刻,只听得“轰隆”巨响,万斤巨石压下,尘土飞扬,将这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从今而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