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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42部分阅读

    叛逃的将领要夷灭三族,桓齮一个人逃了,他的亲人家眷却难逃一死,三族尽诛,几百口人啦,他白痴啊?就为了自己一条性命却让几百位亲人死于非命,谁会干这种事?以最坏的情况来说,桓齮无论是被杀还是自杀,他只要不逃,家族几百口人的性命就保住了,而且连坐有限,毕竟他是打了败仗,不是谋反叛乱,惩罚太厉害肯定会对军中将士造成冲击,所以他死后,他的家族亲人衣食无忧没有问题,子孙后代还是一样可以重新崛起。

    宝鼎思来想去,想不明白桓齮为什么要逃?如果一定要找理由的话,那只有一个,他的存在威胁到了楚系的利益,楚系为此不得不抛弃他,置他于死地,他只有出逃,他逃了,对楚系的威胁没有了,反过来,楚系感恩图报,自会妥善处置他的家人。

    这种事在宝鼎的前世非常多,很多大罪犯为了保住自己背后的利益团体,出逃国外,而背后的利益团体感恩图报,也不会亏待了他的家人,大家各取其利。宝鼎想不通,很自然就把前世的东西代入了这个时代,于是认定桓齮被楚系抛弃了。

    那么,桓齮掌握了什么秘密,又被谁发现了紧追不放,以致于威胁到了楚系的安全,迫使楚系不得不抛弃他?

    当前对楚系威胁最大的是什么?一个是宜安大战,如果宜安大战以惨败做为结论,那楚系在军方的力量必定受到打击;还有一个就是晋阳的私盐大案,此案牵扯甚广,但正是因为牵扯太大,利益纠葛严重,一时半会查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案一旦查个水落石出,恐怕楚系要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这下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咸阳的大王抓住机会,穷追猛打,而楚系虽竭力抵挡,但私盐大案刚刚爆发,河北大战又以惨败而结束,连番遭受打击,顾此失彼,这种情况下楚系必须做出选择了,要么向大王让步,主动让出一部分权力,但后果极有可能是兵败如山倒,被大王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最后一败涂地;要么壮士断腕,顽抗到底,与大王拼个两败俱伤。很显然,第二个选择最符合楚系的利益。

    楚系要自断一臂了,那砍谁?历史上的很多真相湮灭了,但结果却常常被记载下来。在这个特殊的时期,秦国的假上将军桓齮战败出逃了,不可思议地出逃了。这就是宝鼎知道的答案,通过这个答案一路倒推,虽然很多细节还是推不出来,但宝鼎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若想扭转局面,就不能让桓齮出逃,必须把他留下来。

    怎样才能留下桓齮?很简单,先把他三族亲人全部抓起来。这是桓齮的命脉,只要抓住了这个命脉,桓齮根本不敢出逃。

    这件事大王可以做,但大王需要抓捕桓齮三族的证据。证据需要核实,在没有核实之前,不能乱抓人,楚系会以此为理由极力阻扰,这时候,就需要隗氏出来了,至于隗氏怎么做,用什么办法欺骗华阳太后和相国熊启,那就不是宝鼎考虑的问题了。宝鼎不熟悉咸阳,他也想不出来主意,此事需要隗氏与秦王政密议,拿出一个完整的足以骗过华阳太后和相国熊启的计策。

    琴唐所问的这个问题也是宝鼎没有想明白的问题,他只知道最后的结果,但答案很快就会出现,因为晋阳的局势已经紧张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等到真的爆发了,答案也就出来了,桓齮为什么要出逃也就清楚了。

    “至于为什么,我现在不能说。”宝鼎以机密为理由,拒绝透漏,“如果你认为隗氏可以影响到楚系的决策,可以抢在桓齮出逃之前将他的宗族家人全部抓起来,以便阻止桓齮出逃,那我马上告诉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琴唐知道自己问得太冒失了,以他的身份,知道的机密越少越好。

    “我认为有把握。桓齮对楚系来说太重要了,左膀右臂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放弃。”琴唐仔细想了一下说道,“此事对楚系明显有利,只要隗氏计策得当,时机掌握得好,肯定可以做到。”

    宝鼎笑着点点头,心想单靠隗氏一家的力量还是不行,必须要大王配合,只是这样一来,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隗氏和楚系外戚就要翻脸了。

    “公子,此事关系重大,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还是亲自返回咸阳为好。”琴唐担心书信不安全,于是主动建议日夜兼程速返京师。

    宝鼎摇摇手,“时间肯定来不及了。晋阳局势马上就要发生惊天变化,先生还是写封信送回咸阳,叫咸阳以最快速度做好准备,迟恐不及。”

    “我写?”琴唐惊讶地望着宝鼎,为什么要我写?这有什么玄妙之处?我说得清楚吗?

    “先生向咸阳传递密信的时候,有没有暗语?”宝鼎问道。

    琴唐这才恍然大悟。商贾传送回易机密的时候,为避免泄密,都用事先约定好的暗语。此事过于重大,宝鼎当然要面面俱到,确保万无一失。琴唐暗自钦佩宝鼎心思慎密,于是当着宝鼎的面写好了书信,随即躬身告辞,连夜就要派人送出书信。

    宝鼎陪着琴唐向帐外走去。琴唐一边走一边说道:“行辕的事估计很严重,三位上卿都无法调停,想必公子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跑一趟。”

    “驷车庶长在,廷尉卿在,还有宗正卿和太原郡守,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朝廷大员?”宝鼎笑道,“我算什么?跑去丢人现眼啦?”

    “也是,廷尉卿李斯掌刑狱,有他往那里一站,还有谁敢违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琴唐抚须笑道。

    廷尉卿李斯?宝鼎的脑海中立即掠过一张刚毅严峻的面孔。第一次看见李斯的时候,宝鼎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前世读这段历史的时候,他憎恨赵高,更不喜欢李斯。

    大秦帝国的突然灭亡,李斯要承担全部责任,死不足惜。

    赵高当时是什么官?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中车府令是个什么官?官秩六百石,职务相当于皇帝的侍从车马班长,专门负责皇帝的车马管理和出行随驾,有时候亲自为皇帝驾御,是皇帝的绝对心腹。

    说白了赵高就是始皇帝的“司机”,兼职管印章,就这么个屁大的官,能翻多大的浪?李斯当时是帝国左丞相,他才是“沙丘之变”的真正主谋,正是他的一念之差,葬送了整个大秦帝国。后世历史把葬送大秦帝国的责任一股脑儿推给了赵高,这才是真正的“指鹿为马”,不知居心何在?

    李斯四十多岁,未老先衰,鬓角都白了,不过看上去还是很硬朗。他对宝鼎倒是客客气气,但宝鼎却自始至终没有给他好脸色。想想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看到一个亲手葬送了大秦帝国的人,恐怕谁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没有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当场发飙骂人就算很不错了。

    琴唐敏锐地察觉到宝鼎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马上阴沉下来,于是不失时机地提醒道,“他是楚人。”

    楚人?李斯是楚人?宝鼎倒是从没想到过李斯竟然是楚人,惊讶之余不禁脱口问道,“他是楚系?”

    琴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李斯不是楚系还是哪一系?难道他还是老秦人啦。

    “他过去不是吕不韦的人吗?”宝鼎一直以为李斯属于关东外系,谁知完全错了。

    “吕不韦的人?”琴唐嗤之以鼻,“如果他是吕不韦的人,他会上书谏逐客,再跑回咸阳?吕不韦贬黜洛阳,他的人誓死追随,全部离开了咸阳,公子不知道?”

    宝鼎连连点头,他有些明白了。李斯上了《谏逐客书》被秦王政召回后,马上做了廷尉卿,一直到始皇帝快死的时候,他才进了一步,做了左丞相,丞相公的副手。在一个位置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这个人的确有本事,但绝对算不上始皇帝的心腹。

    接下来晋阳要发生的事,会不会和李斯这个廷尉卿有直接关系?

    刚刚送走琴唐和唐仰,冯劫又派人来了,这次口气严厉了,以师傅的名义勒令宝鼎马上赶去行辕。师傅要饿晕了,如果你再不来,师傅就拿着鞭子来打人了。

    “快到夜中了,继续僵持下去也没意思。”宝鼎笑着对公孙豹说道,“老爹,你是不是跑一趟,摆摆长辈的威风,给两位上将军一个面子,让打架的人都回去吃饭?”

    公孙豹轻蔑冷笑,“老夫没兴趣。”

    “你是不是不想看到驷车庶长嬴豹啊?”宝鼎戏谑道,“听说你们两个都是军中的豹率,彼此不服气,常常大打出手。”

    公孙豹嗤之以鼻,不屑地挥挥手,“你刚才和琴氏大匠密议甚?”

    “请他向咸阳传个消息。”宝鼎笑道,“晋阳要平空响惊雷了,但不是今夜,我还需要时间。”

    公孙豹诧异地看着他,“有办法回咸阳了?”

    宝鼎点点头,“我们很快就能回咸阳,但今夜的事必须解决,必须让双方暂时缓一缓,以便让他们积累更多的怨愤,这样惊雷响起来的时候,才能惊天动地。”

    公孙豹也不问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确信宝鼎的病好了大半,并且变成了一个天才,只要按他的话去办,事事皆成。从他瘦弱的背影上,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当年武安君睥睨(pi/ni)天下的风采了。

    公孙豹带着一队卫士飞驰行辕而去。

    夜过中,冯劫坐着青铜轺车辚辚而至,公孙豹却没有回来。

    “公孙老爹呢?”宝鼎一边扶着冯劫下了轺车,一边问道。

    “他已经恢复爵位了,不是你老爹了。”冯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错,还好你没有去,你要是去了,你就不要叫我师傅了,我丢不起那人。”

    宝鼎笑了起来,好奇地问道:“咸阳赦免了老爹?”

    “多少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冯劫换上一副笑脸,乐呵呵地说道,“大王恢复了豹率的爵位,少上造将军,代替麃公,算是暂时平息了一下北军的愤怒。”

    宝鼎又惊又喜,“老爹呢?他还在行辕?他把打架的人都劝走了?”

    “谁敢惹他?”冯劫抚须大笑,“他雷霆震怒,纵声咆哮,当即把一帮将率官长们吓得抱头鼠窜,都跑了。”

    第一卷 崛起 第101章 弱肉强食

    第101章 弱肉强食

    冯劫一边吃饭,一边把行辕内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自始至终,桓齮都没有露面,让人觉得他理亏,蓄意躲避,这是普通将率的想法,像冯劫这样的官长当然不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

    冯劫感觉很不安,桓齮太反常了,麃公的事他其实可以解释,因为麃公是少上造爵将军,奖惩权不在他手上,而在咸阳。咸阳要把宜安大战损失巨大的责任推给麃公,他也没办法,最多代表军方上奏呈述,为麃公鸣冤叫屈而已。

    奇怪的是,他躲了起来;更奇怪的是,王翦也躲了起来。军方将率们大打出手,两位上将军都充耳不闻,这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纵容部下闹事,给咸阳施压,迫使咸阳改变对麃公惩罚的决定。

    桓齮和王翦分属不同的派系,楚系和老秦人的关系一向紧张,在军方两派将率们更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但一旦撞上了,那就是真刀真枪,大打出手,毫不客气。

    这次王翦表现得非常大度,顾全大局,冒着给咸阳严惩的危险,率军杀进河北救援桓齮。王翦投之以桃,桓齮报之以李,在麃公这件事上,桓齮就非常配合,蓄意把事情闹大了,把三位在晋阳查案的上卿都给惊动了,目的就是一个,向咸阳施压,迫使咸阳在宜安大战的最终结论上有利于军方,也就是说,只要咸阳认定宜安大战算是无功而返就可以了。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我们与赵人打个平手,那也不要说战败,这事就到此为止,找个理由再给麃公官复原职,大家你好我好皆大欢喜。

    咸阳的大王不愿意,他就是要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楚系将领从军中赶出去,他岂肯善罢甘休?他蓄意打压公子宝鼎,蓄意罢免麃公,就是要嫁祸楚系,以挑起楚系和老秦人之间的矛盾,把事情闹大,然后乘机重拳出击。

    楚系当然要反击,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担战败的罪名,不愿意失去对军方的控制,所以看到大王连续打击老秦人,激起了老秦人的怒火,马上将计就计,乘机把事情闹大,闹得不可收拾,闹得让大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没办法收场了,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不了了之。

    让冯劫不安的地方正在如此,桓齮和王翦的反应都很反常,他们似乎发现了大王的真实意图。

    秦王政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先打老秦武人,让老秦武人和楚系将率打起来,然后各打五十大板,再把楚系将率赶出军队,如此一来,关东外系就可以乘虚而入,迅速在军方崛起,由蒙武为上将军牢牢控制军队。大王控制住了军队,他的腰杆就硬了,既可以抗衡楚系,又不怕老秦武人威胁他。

    王翦之所以害怕桓齮在河北战败,其实就是担心老秦武人再度受到打击,而桓齮更是心知肚明河北战败的结局,楚系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对军队的控制,但越是担心越是出事,秦军真的败于河北,侥幸的是没有全军覆没,否则楚系肯定失去对军队的控制,老秦武人也要被进一步边缘化。

    现在桓齮和王翦看上去似乎正在掉进大王设下的陷阱,但关键时刻,咸阳又来了一封诏书,竟然是恢复公孙豹的爵位,任命他为将军,代替麃公一职。这说明什么?说明华阳太后出面了,向大王施压了,大王迫不得已,只有让步,以公孙豹代替麃公,暂时安抚老秦武人,以缓和军队内部的激烈矛盾。但是,大王的让步非常有限,因为咸阳还是没有给宜安大战下结论,咸阳各方还在激烈的博弈之中。

    宝鼎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冯劫讲话,眼神是不是有些恍惚,好象陷入沉思。

    冯劫不时地看着他,目光中的忧郁越来越浓。

    宝鼎是个天才,天才都难以驾驭,宝鼎也是一样。不管在代北、在晋阳,还是在河北,宝鼎都屡有惊人之举,但这些惊人之举完全脱离了咸阳的控制,让咸阳感觉宝鼎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他们本来想收服这匹野马,让野马如臂指使、忠诚听话,结果这匹野马太暴戾了,太难驯服了,反而把这些试图驯服野马的人玩得团团乱转,不得不屡屡改变计策,跟在野马后面穷追不舍,被野马牵着鼻子跑,一个个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宝鼎在代北刺死燕国国相公子隆,直接导致秦燕盟约破裂,如果不是把太子丹抢过来做了人质,燕赵必然结盟,形势将对秦国十分不利。宝鼎到了晋阳,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把巴蜀人拉了过来,接着又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搞出来一个私盐大案,对准楚系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猛攻,结果打了个咸阳措手不及,一场大风暴突如其来降临了,秦王政因此十分被动,一度被华阳太后骂得狗血淋头。河北正在打仗,你却在背后捅楚系一刀,这叫什么事?

    这个私盐大案的内幕太复杂了,牵扯的人太多了,牵扯的利益太大了,没人敢去触动他,包括秦王政自己都不敢捅,因为在他没有掌握绝对实力的情况下,一旦捅开,就等于捅了个大马蜂窝,不可收拾,也收拾不了。

    王翦为什么要冒险一试?巴蜀人为什么打算与老秦武人秘密联手捅一下?其用意就是想让咸阳乱起来,他们好浑水摸鱼,乘机捞好处。哪料到宝鼎正好到了晋阳,还把三派拉到了一起,天赐良机啊,能把大王拖下去,让大王和楚系斗起来,对他们的好处不言而喻。

    秦王政暴跳如雷,把冯劫和蒙恬臭骂了一顿,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有想办法解决。

    本来的确有办法解决,秦军一旦在河北战败,桓齮首当其冲,楚系将率肯定要遭到清洗,而王翦擅自跑到河北战场,真要追究起来可以以谋反论罪,所以王翦也要倒霉,如此关东外系的将率们顺理成章地控制军队。大王得老天相助,天赐良机,就此就可以完全控制军队了,接下来正好借助晋阳私盐大案,狠狠地打击一下楚系外戚,那么可以想像,要不了两年,大王就可以提前实现自己的集权大计了。

    但让人出离愤怒的是,宝鼎在河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