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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本草第2部分阅读

    什么?”流川夜突兀的问了一声,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任何只言片语的回答。

    风声细细,轻纱浮动。流川夜抬手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他吹灭了嵌壁上的烛火,只是在百草卧榻的床头留了一盏纱灯。

    明黄的烛火映在浅红的宫纱上,仿佛晨曦初露时的云霞,一色锦绣生出旖旎百态。

    荧荧的火光蕴着少女脸颊如玉,唇色如樱,流川夜的目光罩在她的身上,灯影朦胧下,他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

    直到黎明将近,一线曙光朦朦胧胧的照在淡雅的窗纸上,百草悠悠的醒过来,她坐直身子,眼睛朝屋里看了看,层层垂落的丝幔遮住了她的视线……那人似乎还没醒来。

    百草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她想悄悄的离开,无意中看到自己床上多了一床锦被,但是她也没往心里去。

    初升的日光照在浅碧的窗纸上,映的屋内更亮了些,百草小心的撑开窗户,又用支架将窗棂撑好。清新的风扑面而来,百草双手撑着窗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口气。

    她目光瞅了瞅,发现窗台不是很高。百草眨眨眼睛,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她纵身一跃,似乎没费多大力气就翻出窗台,随后少女 拍拍手,扬长而去。

    早市的街头人来人往,道路两旁摆着密密麻麻的地摊小铺,商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说笑声,交相辉映,热闹非凡。

    百草抛了抛手里的一文铜钱,够吃两个馒头或者一碗稀饭,她乐颠颠的走向一家包子店。

    正文 【013】你怎么会在这里

    街市的路口处连着一条小河,岸边挤满了人,百草忍不住好奇,眼看着包子店就要到了,还是要先跑过去凑个热闹。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百草挤不进去,只能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在外边张望,隐约瞧见一个儒生模样的人,摇头晃脑道,“你做这种捕鸟的事,将来早晚要受报的。”

    “我就是受报也不卖给你。”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买了是去放生,你居然嫌价低不卖给我?”儒生瞪着眼,痛心疾首道,“你这个不懂因果的可怜人,你将来要下地狱的!”

    “年轻人,你觉得能买就买。我要是吃穿不愁,我这 一把老骨头的人,犯得着被你一个娃娃再三诅咒吗?”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百草看到他用邋遢的衣袖抹了一把脸。

    “老人家,这笼麻雀是您自己逮的吗?”嘈杂的人群里忽然响起一抹温和的声音,舒舒朗朗,柔而不媚。

    老者抬眼望去,浑浊的眼神亮了一下,“是啊,年轻人你要买几只吗?”

    “天气还有些冷,我瞧着您已是古稀之年,逮这些小家伙也不容易吧?”说话之人白袍黑发,身姿俊秀挺拔。

    “唉,人老了,家里还有个得病的老太婆,日子难过啊,我走投无路,也只能做这不要本的买卖。”老者叹息道。

    “您看我用三百文钱买下这些够吗?”

    “买那么多,你是放生吗?”老者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

    “是啊,您看钱够吗?”白衣青年温言浅笑。

    “成啊成啊!”老者连连道,“放生好啊!年轻人,全卖给你啦!”

    “谢谢老人家!我能请您帮个忙吗?”白衣青年又道。

    “行啊,年轻人,别客气!”

    白衣青年望着老者,温和的笑容里带着一缕悲悯,“咱们一块儿放生好吗?”

    “啊?”老者瞪大了眼睛,“你说啥?我?”

    白衣青年微笑颔首,“是啊!老人家,就是您啊!来,我们现在就放这些鸟儿回家吧!”

    “哦。好……好……”老者木然的应着,他打开笼门,那双曾把鸟儿送进牢笼的手有些忍不住的颤抖。

    刹那间,小麻雀们争先恐后的飞向天空,叫声清脆明亮,和先前被关在笼子里惊恐不安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围观的人群里先后有声音赞叹道,“真好!”

    “老人家,谢谢您!愿上天保佑您全家平安、健康!”白衣青年眉目之间都是温温和和的笑意。

    “我……”老者的眼眶有些湿润,声调哽咽道,“我也接触过许多放生的人,但是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我老伴得病,我只想抓鸟卖钱,也顾不上想别的。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亲手放生,可我今天也做了善人,做了一回功德主,我、我……”

    “老人家,我们将今天放生的功德回向给您老伴,祝愿她早日康复好吗?”

    “好……好……”老者的眼里噙满泪水。

    一些没有飞远的麻雀停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似乎是在表达感恩的心情。老者颤巍巍的递出两百文钱,“年轻人,其实这些鸟不值这些钱,多余的你拿回去吧。”

    正文 【014】你怎么会在这里

    “每一只鸟都是无法用钱来衡量价值的,因为……生命是无价的。”白衣青年的手覆上老者的手,“这多余的钱,您就留着给大娘看病吧。”

    阳光自背后射过来,逆光下的青年,白袍黑发,领口和衣缘饰有紫色刺绣,两边肩头绣着云状花纹,他腰束锦带,系一条玉环宫绦,碧色流苏上编制着精美的结。万道霞光洒在他的身上,百草望着那个眉目带笑的青年像是仙云飘渺间迎风渡越的神祗。

    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开,百草收回视线,想随众人走开,却感觉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她有些迈不开步子。

    “百草!”那人的目光透过层层交织的衣衫落在她的身上。

    百草怔了一下,抬头短促一笑,“墨白楼主。”

    “我以为你会和我打招呼。”

    “我……”百草抓着脸,眼睛笑得弯弯的,“我是想和楼主打招呼的,就是一时忘记楼主的名字,不知如何开口。”

    “是么?”白衣青年淡淡一笑,“我叫颜初。”

    “对!对!颜初!好好听的名字!”

    白衣青年看着她笑得有些虚假的笑容,像是随口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实问这话的应该是百草,她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

    倒是他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大清早的 ,跑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吃早点。”百草抿嘴一笑,“你呢?你也是来吃早点的吗?要是你还没吃,不如我请你吃一顿?”

    “好啊!”颜初含笑应了。百草的嘴角抽了抽,一时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么明显的客套性的话语,他就没听出来?

    小桥弯弯,桥上行人如斯,桥下水声潺潺,清澈的溪水里,放眼可见繁茂的水草和在水底嬉戏的鱼虾。小桥的尽头是一片翠色如染的毛竹,竹林边搭着小小的敞篷,清风徐来,草木的香气缕缕飘散,比草木的清香更让人动情的是……

    “二位客官,这是你们要的砂汤和稀饭,还需要点什么吗?”

    百草回过神来,只看到卖早点的大娘手脚麻利的端上两个碗,百草看着那碗鲜味诱人的砂汤,她舔了舔嘴唇,却是伸手去端旁边的稀饭。

    “这个给你。”忽然有一只手将盛着砂汤的碗推到她面前。

    “我……”百草似乎脑子打结,喉咙也打结,说不想吃是假的。可是稀饭只要一文钱,而一碗砂汤却要两文钱。

    “小丑角,原来你在这里啊!”一抹含笑的语声骤然响起,百草抬头只看到一位少年在她对面撩衫而坐。

    “客官,需要点什么?”摆摊大娘看到新来的衣着不俗之人,满脸堆笑的走过来。

    少年瞅了瞅百草面前的砂汤,不情愿道,“就来一碗这黑乎乎的东西吧。”

    百草皱了皱眉,她抬眼看到颜初已经动了勺子在吃稀饭,如果再要换的话,似乎有些扭捏作态。她也拿了一把勺子,埋头喝砂汤,心中暗自忖道,流川少爷果然是养尊处优,连砂汤的名字都叫不出,那他一介贵公子大清早的跑街摊凑什么热闹?

    正文 【015】谁误会

    少年干咳一声,“小丑角,昨晚跟本少睡的可好?”

    “咳咳。”百草听到这话,似乎被呛了一下,她压着嗓子咳嗽两声,目光盯着流川夜,认真道,“我没有和你睡一起。”

    “哦?”流川夜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划过桌面,“那你紧张什么?”

    “我本来就没有和你睡一起!”百草的语气更重了些。

    “没睡一起就没睡一起,你解释什么?”

    百草张口结舌接不上话,涨红着脸道,“反正我跟你是清白的。”

    流川夜敲着桌子,嬉笑道,“对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彼此正襟危坐,高谈阔论,谈天谈地谈苍生,论家论国论天下。”

    “可是我们本来就没事啊!”百草急了,声调瞬间高了许多。摆摊的大娘已经端了热乎乎的砂汤过来,看到一行三人神色各异,她端下碗,装作不知的退向一边。

    “我也没说我们有事啊!”流川夜低头喝了一口砂汤,汤汁入口的时候,他的喉咙咯了一下,仿佛咽下的是一团糙米。

    “可是你说的话会让人误会!”百草不依不饶。

    “谁误会?”流川夜抬头,他依然笑着,“我去帮你跟他解释。”

    百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颜初提起桌子上的小盅倒了一碗凉茶,推置流川夜面前,“流川少爷喝惯了玉露琼浆,不妨尝尝这街口的清茶,看味道如何?”

    桥边种着几颗柳树,微风吹过,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曳,河水倒映着柳枝婀娜摇曳的身 姿,美不胜收。百草也倒了一碗茶,捧到嘴边就要喝,却被颜初拦下,“你才吃了热的,隔半个时辰再喝比较好。”

    百草点点头,乖乖的就把碗放下了。流川夜拌着碗里的砂汤,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看来实在难以下咽,而盛茶的小盅里那一圈不知道积了多久的陈年茶渍更让他倒胃口。

    回去的路上,百草走在最后,道路两边绽放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微风浮动,花香浓郁。几人刚走进山庄大院,就看到年过半百的老管家殷勤的跑过来,弯腰打躬道,“宾客大多入席就坐,只差诸位了。”

    粼粼的日光撒过铺砌的严丝合缝的白石广场,雕栏玉砌的琼阶之上,珠帘半卷,轻纱若舞,衬得露天之下,仿若一朵浮云一朵莲,莲花顶上有青天。歌舞助兴,高朋满座,酒过三巡,其势正憨。

    花墙一角独开一桌,中有五人,放眼瞧去,虽男女有别,举凡皆是容貌出众之人。镜湖山庄老庄主向着座中数人,开口笑道,“诸位不远迢迢来给老夫贺寿,老夫不胜感激,各位皆是当世有头有脸的人,本该上座,但老夫恐各位公子小姐与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坐一起,碍于礼数,失了自在,故特在此另开一桌。”

    老者微笑看着坐北朝南的少年,“夜儿,虽都是年龄相仿之人,不需太多的繁文缛节,但也不能失了待客之道。”

    正文 【016】谁误会

    花墙的石柱旁靠着一个青衫少女,翦水双瞳,天生丽质。单看面容,与座中几人竟似一脉相承的美貌脱俗。

    她双手托腮,望着天空发呆,隔了好一会儿,她收回视线,才看到老庄主笑着缓步离开。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本少也不知道各位是好吃萝卜好吃菜?”流川夜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他指着满桌的珍馐美馔,“你们都有手有脚,觉得好吃就多吃点,觉得不好吃就少吃点。如果觉得菜不好吃,那就多吃点饭!”

    “我们是有手有脚,但是还不知道怎么用‘脚’去捡些自己喜欢的吃!”接话的是少年右侧的明艳女子,她眼波流转间看向流川夜,娇笑道,“流川哥哥,你给我夹些菜吧,只要是你夹的,我都喜欢吃。”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流川夜看也不看她,“不知这位姑娘在没有遇着本少之前,都是谁给夹的菜?有没有吃过一口自己喜欢的菜?”

    “哥,流川哥哥他欺负我!”烈恩雅撒娇的拉着她右手边的青年。青年也没看她,只不冷不热的道,“这个我一时到没看出来!”

    “哥,连你也不帮我!”烈恩雅噘着小嘴,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青年目光极淡的看着她,“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废他一只胳膊还是杀人灭口?”

    “烈苍郁,你以为你什么身份,竟然敢这样跟本小姐说话?”烈恩雅扬手就是一巴掌,手掌接触皮肤的脆响惊得大多人都震了震,青年的 脸上顿时落下一道鲜红的掌印。

    百草也惊的抬起了头,她寻声望过来,只看到青年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甚至没有抬手去擦拭唇角边缓缓流出的艳红的血。

    忽然有一片云状丝巾递向青年,握丝巾的是一只修长洁净的手。青年似乎没看见,并没有伸手去接,他端坐如一方石刻的玉雕。白衣青年将丝巾压在他的桌旁,没有多余的话。

    百草看到夹在颜初和流川夜之间的绯衣青年,他的手腕处缠着几圈浅碧色的绸带,他动也不动,似乎没有存在感,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个男人穿红色衣服也就算了,居然还在手上打个绿色的结?百草心底腹诽,真是一个性情古怪的人!

    百草没有留意的是,如果仔细看的话,绯衣青年手腕处的绸带与她的衣衫竟是同色!

    颜初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绯衣青年手腕处的浅碧绸带,早在百草双手托腮,望着天空发呆的时候,他看到绯衣青年似是无意的看了她一眼。

    花墙边倚石而坐的青衫少女,半边容颜沉浸在明媚的阳光下,她微微仰起的下颌绽出如脂玉般光洁盈润的白,细碎的光影里,少女半侧的容颜,透着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朦胧美。

    绯衣青年似乎有一刹那的失神,他缠着浅碧绸带的手腕微不可察的颤了颤。颜初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那一刻,颜初看到绯衣青年看向百草的目光里仿佛映出了另一个人。颜初凝了凝眉,他想起一个久远而生疏的名字,仿佛是叫……青柠?

    正文 【017】你想在他身边赖多久

    白衣青年端起桌上的茶水,浅啜一口,那依稀是五年前的事了吧?

    某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不畏艰险,遍访名医,只为治好一个比他长五岁的女子,然而在那一年的早春之际,女子到底还是在万物萌发的季节里,撒手人寰。

    少年痛不欲生,几番对自己痛下杀手。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几番桃红柳绿,几度暑往寒来,五年的时光从指缝间悄然而过。

    那个逝去的女子的坟前,也许早已藤蔓 交织,杂草丛生。而那个自杀未遂的少年,也成长为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

    清风扑面而过,绯衣青年缠在手腕处的浅碧绸带在风里飘若柳絮,而另一边压在桌角的云状丝巾被风一点点吹偏。

    眼看着那片整洁的丝巾随风悠悠晃晃的飘到地上,百草本能的想要去捡,但是又怕让人觉得自己太殷勤,只这犹豫间,丝巾被风刮的更远。

    百草目光瞅了瞅桌子上的几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那方锦帕,更没有人注意到她!

    好好的一片手帕,丢了怪可惜的!百草拍拍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她估摸着锦帕落地处,伸手去捡,忽有一道劲风莫名而来,愣是将本该坠地的锦帕猛地吹出老远。

    花墙的匝角处是一片葳蕤绽放的奇花异草,扬起的锦帕似乎算准距离般的落在花丛里,百草看着那些带刺的娇花碧草,不由的缩了缩手。

    踌躇片刻,百草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进花丛里,直到整条胳膊都探入花丛,还是够不着那片锦帕。

    百草看着只差拇指远的距离,只能将身子向内挪了挪,好不容易抓到锦帕,百草尽可能小心的抽出胳膊,但是没能完全握在掌心里的锦帕,时常被细刺缠住,百草为了不将锦帕划破,在花丛里转了转手腕,一点点的将锦帕攥在手心。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密刺横生的花丛里,着实有些难度,百草的手背顿时被划出几条明显的细痕。

    终于将手臂带着锦帕一起拿出,百草摊开掌心,却看到洁白的锦帕上不知何时染上一片深浅不均的鲜艳血渍。

    “哎呀!”百草懊恼的叹息一声,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还给颜初比较好,转身却看到一双如山水般雍容的眼眸淡淡看着她。

    百草揣着锦帕的手无端生出些拘谨。她有些心虚的将锦帕递给颜初,嘴上道,“我看到它掉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