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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39部分阅读

    利陌刀,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双手持刀,刀锋倾前,一排排雪亮的刀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插入对方的阵中,当真是如墙而进,当者辟易。

    新兵第一队,壮勇果敢者第二列,老成坚毅者第三列,刀矛如林,阵列而突。在每一排的第一列,带着头冲击的,便是各团各队的校尉和队正,甚至有指挥使弃马入阵,亲自指挥。

    对面的敌军早就在箭雨下被射的惨叫连连,队列混乱,在飞龙军绞肉机一般的攻势下,前排的战士一触即溃,惨败溃逃。在突破敌阵,获得一个足够追击的正面之后,全体飞龙军的步兵立刻变阵,由着这个缺口直灌而入,加深打击,使得敌阵首尾不能相顾,混乱越发扩大。而弩手则在少量的步卒和两翼骑兵的护卫下,紧随其后,用弩箭或弓箭精确打击射杀着逃跑中的敌军。

    李擅原也没有认为,自己的军队能够将对手轻松击溃,却怎料,这些天来一直暮气沉沉,全无战力的敌军,此时临敌接战时,竟是势不可挡,自己手下的所谓强兵,一触即逃,全无战力。

    待亲眼看到三四个山东镇兵,砍向一个飞龙军士,却只在对方的重甲上砍出一道道铁花,而其中一柄环首铁刀,竟然崩断!而那军人一声怒吼,先用陌刀刺穿一个敌军,然后弃陌刀不用,自腰间抽出雪亮锋锐的横刀,横劈竖砍,合功夫,已将围攻他的几个军人砍成碎块。在敌人尸首上抹干净血迹,然后收横刀回鞘,抽回陌刀,却又相随战友,继续突前。

    李擅心胆俱裂,知道如果再不拿出办法,自己必定将如前几次一般,惨败而归。他一边跺脚,一边下令,所有的各州镇派出全部精兵,一定要将对方挡住。又一边下令齐集下属的骑兵,集中五六千人,迅猛突击,以期望用重骑兵的长武器和冲击力,使得对方的士气受挫,然后方便他调动大队合围,形成长久接战之势。

    他也是武人世家出身,知道对方的束甲太重,用力太猛,这样的打法很是凶猛难敌,却也是耗力太过,如果接战时间一长,而自己这边还能形成阵式,调动优势兵力一直坚持与敌交战,那么对方疲劳之极的时候,就是自己获胜的良机。

    马蹄声中,数千骑兵听他的命令,调集一处,开始向着奋勇冲杀的敌军步兵冲击。

    李擅双手紧握,手顶的金盔亦是一抖一颤,无论如何,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知道今日胜败,委实在此一举。

    在几千骑兵的突击下,大地为之震动,灰尘飞扬之际,几千李氏恩养了数十年的强悍骑士,终于突入到飞龙军的重甲战士身前。

    “陌刀手退,长矛手上。”

    随着一声声将令传下,占着步兵多数的陌刀手开始有序的退向后方,而由少数的长矛手开始向前。

    与陌刀不同,每一个长矛手的腰间,均挂有一截矛柄,此时接到命令向前做战,他们也不待上官下令,便自己由腰间取下那截矛柄,因为是最末一截,以后矛柄中的开口比上一截的矛尖要大,只需轻轻一接,再加以旋转,原本三米长的铁矛,已经变成七米。

    “竖!”

    铁骑很快逼近,只是,在哗啦啦的声响之后,在他们的眼前,已经竖起了一片闪着寒光的铁矛之林。

    奔腾的战马刹不住脚步,将这些目瞪呆呆的骑士带入了枪矛林中。除了连人带马被扎成血人和死马之外,再无办法突进一步。而有幸停住马步的骑士们,则看着如林而进的铁矛队列发呆,在这样的钢铁防线面前,哪怕是最悍不畏死的战士,也绝没有勇气直冲入内。

    第一卷 第八卷 抚境安民(十五)

    铁矛手和陌刀手却不管他们是否害怕,在抑制了对方的冲击之后,由铁矛手当着正面,陌刀手围饶两边,先斩马脚,然后再砍死骑士,不过片刻功夫,刚刚看起来还赫赫扬扬,威不可挡的骑兵队伍,已经开始转为溃败。

    “完了,完了!”李擅喃喃自语,精神已快崩溃,“为什么会打成这样,为什么!”

    他属下的几个亲信将领,知道今日事已经不可为。为什么一场明显的胜仗会打成这样,此时却并不是他们要回答的要事。

    “齐集亲兵,往谷口,保护大帅回济南府。”

    “是!”

    最近李家和别家的镇兵老打败仗,在颖州时差点儿失了李擅性命。此时此刻,打惯了败仗要逃走的近卫亲兵,却显的并不慌乱。反正先是给大帅易服,然后几百亲兵簇拥着他一跳狂奔而逃。

    而别的将领,自然会在逃走时慢慢收拢队伍,使得大败之后,不至于太伤元气。

    只是此次,却与往常多有不同。

    李天翔选择决战的战场时,便是有意在这泰山的山脚下,选了一个很是宽阔,却只有一道狭小隘口可供进出的山谷。

    在适才中军突破敌军阵列,胜局已定时。第三军的两翼翼骑兵,早就开始动作。他们一边由左右进逼,进一步的打乱敌军阵形,一边进逼前进,一直突到山谷出口处,方才又开始回头厮杀。

    如此这般,当李擅被亲兵裹挟着突围时,四周全都是杀红了眼的飞龙骑兵,若不是亲兵们拼死护卫,他几乎要逃不出来。

    除了他侥幸逃出外,也有约三成的各州镇兵拼死突出。剩余的五万余人,要么被当场斩杀,要么就弃械投降。

    此战由早战至傍晚时分,方才停歇。方圆数十里的山谷之内,横七竖八的排列着两万多人的尸体。

    除了八成是山东各州镇兵之外,也有小半的飞龙军战士,长眠于此地。

    因为天热,李天翔只得下令,山东战死兵马,就地掩埋。飞龙军战死的将士,亦分开掩埋。

    冯青检点死伤,收容降俘,一直忙活到半夜,方才停歇。他不顾浑身血污,却又到得李天翔的帅帐之中,向他禀道:“李将军,此战,我军战死四千三百五十二人,伤七千六百余人。兵器、战马损失,尚无法列举。”

    李天翔微微点头,道:“死伤的兄弟,要好生抚慰。”

    他这句话,说的冰冷无情,只是纯粹以安抚军心的角度出发。冯青等人跟他久了,却也并不奇怪。

    当下又禀报道:“将军,敌人尸首亦检点完毕。敌人战死两万四千余人,逃走的约有三万余人,其余三万余人,皆被俘获。我军得敌粮七万余石,兵器五万多副,战马三千匹,其余各式物品无数。”

    众将闻言,皆是面露喜色。这一年来,飞龙军扩军过速,带来了很多问题。制式的刀枪铁矛,下发的很慢,训练用的箭矢和武器防具,也是越来越珍贵。每遇武器在非战时损坏,负责的主官要级级上报,一定要追查原因。所有的原故,都是因为铁矿不足,铸铁的匠人和打造兵器的工人虽然很多,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次俘获这么多兵器甲仗,虽然制式与军中不同,然而或是发给巡抚镇兵,或是地方上维持治安的执金吾,甚或是回炉重造,都能在相当程度上,缓解飞龙军铁石不足的窘境。而张守仁那边用度宽裕了,第三军上下伸手要武器时,也自然可以顺手的多。

    李天翔却不如众人那般欢喜,只冷哼一声,又问道:“俘获军官多少,找到李擅没有?”

    冯青面露不安之色,却老实答道:“回将军话,此战我军俘获敌万户世候三人,千户世候四十七人,其余什么都督、将军、百户官,不计其数。只是李擅不见踪影。据末将拷问所得,那李擅早就见势不妙,带着亲兵队伍冲击我军骑兵队列,只怕是早就逃走了。”

    李天翔恨恨一拳,猛砸在眼前的几案上,怒道:“跑了李擅,还得多费很多功夫!济南府前,我为了诱敌,将咱们的攻城武器都让他们烧了。这下可好,李擅一路跑回去,最少也能收拢一两万人的残兵,回到济南府内固守。虽然他们是败兵,没有士气,不过民心可用,如果拒城死守,只怕咱们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方能攻克济南。”

    众将面面相觑,其实这一战打成这样,已经是打的漂亮之极。主帅在这里吹毛求疵,显是无理之极。但转念一想,这一战虽然打跨了山东各州镇将的主力,却是没有留下李擅,此人在山东根深势大,若不肯降,只怕还要给第三军带来诺大的麻烦。而魏王的王命,显然是要在短期内克平山东准南全境。如此一来,耗日持久,眼前李将军的烦恼,只怕是苦于无法向魏王交待罢了。

    与旁人不同,韩逸乔却知道李天翔为何如此恼怒。这一战,如何深入,如何诱敌,如何退却,如何包围,如何克敌,却都是张守仁给李天翔的书信中讲的分明。李天翔不过是按张守仁的指示来办。唯有如何擒令李擅,张守仁没有明言,李天翔也只得命令骑兵堵口时多加留意小心,却怎料,这李擅易装变服,居然跑了出去。这样的结果,让这个自视很高将军,无法接受。适才发火,实在是自尊心在作祟。

    他想到这里,只得出来圆场道:“这李擅已经失了大半的主力,就算是抵抗,也决无可能守住济南。依我看,咱们一面医治伤兵,一边派兵迅速攻占各州就是。”

    李天翔点头道:“山东这里算是完事了。准南各地,原本是蒙兀鞑子亲自镇守,是以没有立汉军世候,而现下的各州守兵,都是原本的伪楚官兵,战力低下,扰民可也,接战则绝无可能。以韩将军领五千人,直下海州、楚州、扬州;冯将军领五千人,下宿州,寿州、庐州。两位将军切记,一旦到了与大楚交界之地,便绝不可再进半步。就算是敌军败逃入大楚境内,亦不可追。两位将军,可明白了?”

    “是!”

    韩冯二人抱拳暴诺,领了印信,便自回帐歇息,等待第二天率领本部兵马,前往准南东路及西路诸州。

    待第二天天色微明,韩冯二人便已点齐兵马,一直往南而去。途中就算是有未归附的山东各州,这两人却也是理也不理。

    韩逸乔一路向南,除了在楚州沭阳打了一仗外,其余各州县均望风而降。蒙兀人任命的官员,既然对汉人没有民族气节,自然也不会对主子效死尽忠。只待飞龙大军一到,便即投降。韩逸乔自八月中动身南下,九月时,已经成功占据海州、楚州、泰州、真州、通州、泗州、扬州各处。此处是后世江苏苏北,在黄河二次改道之前,此地亦是渔米之乡,物产丰饶,土地肥沃,况且是准水之南,长江之北,境内水网纵横,又是建康屏障,是历朝历代南下攻伐的必争的兵家要地。境内多产鱼鲜粮食之外,又有占天下八成的海盐收入,是当时之时天下最富饶的地区之一。

    而冯青先是向南,继而往西,陆续攻占了和州、舒州、庐州各境。

    两人先后在十月初停止征伐,将收缴的各州县的地图、户籍,缴获的金银铜钱及各式物资,投降的官员及被俘的士兵,陆续送往颖州。

    张守仁欣喜之余,赐两人加官武郧,并各赏田宅土地奴仆。

    而在他们进军后不久,李天翔一面送伤兵及战俘回郓州,派遣少量的军士看守。又派了各指挥大将,陆续攻克了山东登、莱、青、密、济、徐各州。

    因为在此之前,各州能战的主力已经齐集泰州,被李天翔一战击败后,山东境内已经没有能战之兵。

    十六

    青州密州等地,虽然并不受李擅指挥而保有实力,却是看出大势所趋,并不敢相抗。在献出土地印信后,被李天翔送往颖州,由张守仁安插处置。

    他原欲在士兵稍事休整后,就以剩余的近两万大军,急攻济南。

    却不料仅在战后五日之后,便有一小队骑兵冒雨前来求见。

    “难不成是张定国也到山东来了?他来做甚?”

    而得知这一队骑兵是是胸前印有“镇”字的山东巡抚的中军后,李天翔却也好生奇怪。

    他在出兵前后,一意孤行,并不与张定国这个文官商议。便是连封取地方府库,征集军用物资时,也是先斩后奏,事后一纸文书交待了事。而在此时,虽然山东各州多半被他拿下,却是兵民不附,官员未立,在这个当口,张定国绝没有前来接收的道理。

    心中一边纳闷,一边令人相传那队骑兵的领队军官。

    待对方进来,因见是个校尉军职,他便懒得动身,只大马金刀,坐在帐内椅上受了对方一拜,在对方行军礼时,只是略一伸手,便算还礼。

    那青年军官心中怒极,却也并不顶撞于他。只是暗中站直了身体之后,方才向李天翔道:“末将巡抚镇兵第一厢第一团校尉王浩,奉巡抚大人之命,前来贵军公干。”

    “闲话不必多说,张巡抚命你来,所为何事?”

    “请将军待末将说完。”

    李天翔掸掸身上的浮灰,向着王浩冷笑道:“年青人,我统领第三军全军,每天接的战报,要处理的公务,不下千件。每天要见的人,又何止百人。如果每一个人都向你这么啰嗦不休,我还办事不办了?有什么事,不要虚浮,直接说来!”

    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四五,因见王浩最多十七八岁年纪,口气便有些老气横秋。只是这一番话,虽然无礼难听,却也尽是实情。王浩思虑一番,便咽下腹中恶气,只躬身道:“回将军,巡抚大人让末将来禀,他已得了济南,擒杀了李擅。因本镇兵马不多,只能稳守济南附近州县,李部残余足有万多人,四散乡野,唯恐成患。还请将军迅速派兵往北,剿灭乱军,以助巡抚大人稳定山东局势。”

    李天翔吃了一惊,手中茶碗砰然一声,砸落在地。茶水茶叶溅了他一身,他却是浑然不觉。

    第一卷 第八卷 抚境安民(十六)

    他呆了一呆,然后大声道:“胡扯!说他埋伏杀了李擅我信,说他占了济南附近州县我也信,怎么可能让他攻入济南城内,城内的守军都死了么?”

    王浩冷笑道:“禀将军,巡抚大人其实是得了魏王之令。在大人引开济南守兵主力之后,由东平绕道至济南城下,先期乔装打扮,装成回城催粮的军队,趁乱之间夺了城门。城内留守敌军,多半是老弱病残,哪有力量守备。我军挥戈直入,一夜间就将济南全城平定了。”

    他神色稍觉黯然,又道:“只是济南府城内,李家经营多年,百姓亦相助守兵抵抗。我军为了震服全城,以警来者,对平民百姓,也多有杀伤。”

    其实他年纪太轻,说话时为尊者讳,并没有言明当时惨景。济南城内十余万百姓,两三万壮丁,经过两天两夜的绞杀弹压,生还者,不过十分之一二罢了。乱斗中,还有不少妇女儿童,或是被杀,或是被纵火烧死,其状之惨,让初经战阵的王浩终生难以忘怀。

    李天翔却是并不理会这些。他下令各部攻伐州县时,早有严令。投降者不得妄杀一人,不降力战后被克的州县,唯有屠城。

    因为如此,对王浩关于城内战局的话,他并不在意。只是喃喃道:“济南让他得了,李擅让他杀了……”

    却也难怪他如此难过。他辛苦一场,先是诱敌,然后激战,属下兵士死伤惨重,最后却让人摘了桃子,得了最大的战功,却如何能教他不怒发如狂。

    只是此人二十四五年纪,便已坐到了一军兵马使的位置,其气度涵养,却又怎以一般人可以比拟。

    不过盏茶功夫,他便已神色如常。

    叫人换过新茶,轻啜一口后,好整以暇的向王浩道:“既然如此,我即刻发兵。”

    “是!”

    王浩对李天翔的这种态度,到很是欣赏。无论如何,私怨不能影响公务最好。在一个少年心中,却又怎么能理解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其中蕴含的深意呢。

    待李天翔发兵调将之后,王浩命人将一个木盒奉上,向李天翔道:“李将军,这便是李擅的首级。”

    李天翔点头道:“打开。”

    王浩努一努嘴,那个奉盒的士兵便即将木盒打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却正是圆睁着双眼,无意义地看着帐内诸人。

    因为天热,首级早就腐败,虽然有石灰掩在盒内,却仍然是恶臭逼人。王浩这阵子见的死人多了,这么臭的味道,却还是第一次闻到。

    见他掩面欲呕,李天翔笑道:“孺子小儿!”

    又见王浩一脸的不服,李